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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真不是滋味。
　　这几天的相处，对于路昭来说会是什么呢，难道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冀恒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无比的抑郁。他过去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那个接受补偿条件的路昭见面，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见了面，他得到的也就只能是这样的待遇吧。
　　恐惧、厌恶、避之唯恐不及。
　　路昭一直跑到了很远才停下来，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一袋给冀恒的食物，就把食物丢到地上，然后低声呜咽起来。
　　原来，冀恒就是那个人。
　　在星云学院里很和气很好相处的学长，在殖民星却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路昭知道，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大人物，来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个阶层。朱莉姨婆曾经告诫过他，遇到那些人只能是‘惹不起，躲得起’。所以，尽管经历了那样的恐惧和屈辱，当时的他还是选择了妥协，接受补偿、息事宁人。
　　但那不代表原谅。
　　即使这种卑微的愤怒对于那些人来说毫无价值。
　　***
　　妈妈，
　　我很不开心。
　　路昭
　　***
　　一艘飞船缓缓升空，到了加速高度就瞬间消失了。
　　路昭看到飞船走了，才慢慢回到营地里，他在脑袋里不停地把冀恒的脸划掉划掉再划掉，这是他调节心情的方法，遇到讨厌的但又无可奈何的事情，他总是用这个办法让自己尽量不受影响。他想要继续在星云读书，所以就只能努力无视这一切，把这些讨厌的、可恶的统统都忘掉好了。
　　飞船上，冀恒问道格，“你知道路昭来学院的事情吧。”
　　“属下一直在注意。”
　　“他……怎么样？”
　　道格给了冀恒一份简单的报告，开头就是路昭的年终考试成绩，除了帝国战争史得了一个优，另外两门课合格，剩下的都是不合格，分数甚至有点惨不忍睹。
　　冀恒却有些忍俊不禁，难怪要在实战考核里作弊，不过他能弄到RM…PD076号的地形详图，也算有本事了。笑完了，冀恒发现路昭还申请过十万幽的学生贷款。
　　钱的问题，冀恒真的没想过。购买入学资格的钱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更何况几十万的费用呢。但是仔细一想，一个小小年纪就加入拓荒团的人，可能确实没有那么多钱。
　　“只贷了十万？”冀恒疑惑。
　　“他好像周末还在托帕城的一间修车行里打工。”道格回答。
　　“是这样啊。”冀恒托着下巴想，本身基础就差，还要打工挣学费，学习成绩能好才怪。
　　***
　　第二天，路昭所在的测绘小队也到达了集结点，他们取得了第一阶段考核的第一名。
　　“很好，继续保持吧。”四年级学长说。
　　但是由于第二阶段考核没捷径可走，他们队里新生又多，最后名次并不算好，不过总成绩还是拿到了优秀。路昭靠着这个实战考核优秀使得自己的综合评分勉强达到了及格。
　　实战考核结束就是年假了，大部分学生都会离校回家，乔邈邈家里也派了飞船来接他，他邀请路昭去他家玩，但是路昭拒绝了。路昭已经和老板约好，整个假期他都要在暴风修车行打工。
　　对于路昭身为贡献生，却需要打工挣学费这种事，乔邈邈还是有点好奇的，但是路昭不想提有关入学资格的事情，乔邈邈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好吧，开学回来我给你带天鹅座的特产。”乔邈邈这么说。
　　“嗯。”路照觉得乔邈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就像朱莉姨婆家那只虎斑猫一样，表面骄傲内心温柔，“再见，邈邈。”
　　假期留校的学生需要填一张申请表，路昭填表的时候发现学生处给他发了信息，要求他过去一趟。
　　带着疑惑，路昭去了学生处，接待他的是那位多丽小姐。
　　“路昭同学，有一个好消息。”多丽小姐热情洋溢地说：“学院收到了一笔捐款，指定补贴给偏远星系的学生，你正好符合条件呢。”
　　“是吗？”路昭很惊喜。
　　“当然。”多丽小姐说，捐款者指定的受益范围都是偏远星系，整个星云，或者说自从学院成立以来，就路昭一个符合条件的学生。这不明摆着是为路昭一个人捐的吗？
　　多丽上次就猜出了这位学生背后的捐赠人很有背景，这次又捐赠一个亿，只是为了帮一个学生支付每年几十万的费用，真的是好大的手笔啊。
　　路昭填写了申请表格，得知从此以后每年的费用都会得到全额减免，真的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多丽小姐又说路昭还可以继续写一份申请，每年还能额外得到二十万幽的现金补助。
　　路昭连连摇头，“现金就不用了，还是留给其他需要的同学吧。”
　　哪里还有其他同学，条件范围里的几个星系，有的甚至连智慧生命都没有呢，想来星云拿补助，估计还要再继续进化几十亿年吧。
　　“路昭同学——”多丽小姐还想劝说一下。
　　路昭已经对她挥手说再见了，“谢谢你，多丽小姐。”
　　学生处外面的走廊上，冀恒正在等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半路拦住路昭，辩解说自己并非面目可憎的怪兽吗？他可以理解路昭对他的态度，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对方彻底排斥。
　　路昭走出学生处的时候心情还很雀跃，拐过一个走廊，似乎有个高年级学生站在那里，他的视线不经意的飘过。
　　“路昭。”对方开口。
　　路昭一哆嗦，发现那人就是冀恒，他的脚步立刻就变得僵硬了。猛地转回头，路昭大步向前走去，打算当做没看见，但是身后的脚步却跟了过来。
　　路昭加快速度，冀恒猝然挡在了他的面前，“你跑什么？”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薄怒。
　　路昭见跑不了了，就贴墙站着，警惕地望向冀恒。
　　前几天信赖又崇拜的目光变成了陌生和防备，冀恒的心里涩得难受，话音也不由放缓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路昭不回答。
　　冀恒看到那曾经笑得很甜的嘴唇抿紧了，呈现出一抹苍白的颜色，“路昭……你要我怎么样呢？”
　　“我不想看到你。”路昭回答。
　　什么？冀恒看着面前的人，对方回避了他的视线，眼眸下垂，睫毛抖动着。然后他看到了路昭落在身侧的双拳紧握，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浮现了出来。
　　那两只手，一只曾被他的匕首刺穿过，另一只则是人造的生物臂。
　　自己可以做什么呢，不断地在路昭面前出现，让他在憎恶中习惯自己的存在吗？冀恒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开。
　　那就不见吧。
　　路昭等到冀恒的身影消失了，立刻拔腿就跑，好像害怕跑慢了冀恒会反悔似的。
　　冀恒停在走廊拐角，听到那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禁苦笑了一下。
　　路昭一口气跑回了宿舍，把门关上以后大口喘着气。
　　是不是解决了？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吧？路昭知道自己这做法有可能会惹恼对方，但是他一点也不关心对方想和他说什么，也不打算跟人虚与委蛇。
　　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路昭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要努力把刚才那场会面从脑子里擦掉啊。

　　第16章　复仇女神

　　
　　年假的第一天，星云的学生陆续离校，校园里变得静悄悄的。
　　路昭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整天。
　　到了第二天，大概是不断的心理暗示起作用了，路昭渐渐抛开了那些讨厌的记忆，打起精神去修车行上班。
　　放假以后，路昭每天要在暴风修车行工作二十个小时，老板原本打算按工作时间每周给他六千幽，路昭坚决不肯要。开始在地下室清理零件也就罢了，后来老板又叫他到二楼车间学修车，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了他很多东西。
　　“老板，我不应该拿薪水了，相反应该支付学费才对。”路昭惭愧地说：“以前是因为要攒来年的学费，所以我没有说，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全额补助，不用再存钱了。”
　　老板吹胡子瞪眼，“啰嗦什么，给你就拿着。”
　　路昭早就知道老板和乔邈邈一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因而也并不怕他，“这样我可不敢来了。”
　　老板怒视路昭，发现这小子丝毫不为所动，最后收起了凶恶的表情，干咳了一声，“那就不要再叫我老板了，叫老师。”
　　路昭一愣，随即欢欢喜喜地叫了“老师。”
　　老师听了很高兴，让自己的新晋徒弟坐下来陪自己聊天。
　　老师名叫拉斯韦尔，曾经是个机甲制作师，退休以后才回到故乡安珀开了这间修车行，地下室那些机甲，其中有部分就是他当年参与制作的。
　　“其实我的工作是制作原型机。”拉斯韦尔说：“所有的机甲设计好之后，需要先制作一台原型机，确定性能数据，然后工厂才能开始量产。很多新型机甲因为没有前例可循，原型机的制作非常关键，不计成本的不断改进、不断试验，才能得出最优的方案。”
　　“是这样啊。”路昭大开眼界。
　　拉斯韦尔又说：“我认识一个老家伙，是曾经和我一起工作过的设计师，就住在郊外的一个镇子上，前几天他找我一起去改造一架旧机甲，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带你过去见识见识。”
　　“改造机甲？”路昭喜出望外，他们二年级就有机甲原理这门课，如果能亲眼看到一次机甲改造，肯定会受益匪浅的，“我要去！”
　　“好。”拉斯韦尔哈哈大笑，“带你去！”
　　隔天早上，拉斯韦尔老师带着他的小徒弟乘坐一辆拉风的竞速飞车风驰电掣地到了那个叫铁杉镇的小镇上。
　　被拉斯韦尔称为木老头的机甲设计师住在镇子里的一座小山丘上，房子很大，周围绿树环绕。
　　“房子底下都已经被他掏空了，整了好大一个地下空间。”拉斯韦尔说：“他经常帮人改造机甲，所以各类机械设备都很齐全。”
　　飞车刚刚降落，房子里就出来了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和拉斯韦尔完全不是一类人，他六十多岁的样子，须发都是黑色的，穿得时髦又得体，像个养尊处优的老绅士。
　　“维克多，我的老伙计，可算把你盼来了。”木老头大声招呼着。
　　拉斯韦尔不是很给面子，“是么，你不是说还有别的人选吗，又不是非我不可。”
　　“哪儿能呢。”木老头断然否认，“那台机甲当年就是我们两个亲手制作的，现在要改造，当然也得我们来才行。”
　　“要不是看在机甲的份上，我确实不会来。”拉斯韦尔拽拽地说。
　　木老头很熟悉拉斯韦尔的脾气，也不以为意，“行啦，你能来就好了。”
　　“对了。”拉斯韦尔拉过路昭介绍说：“这是我徒弟。”
　　“你徒弟？”
　　“是啊，年纪小，还在星云念书呢。”拉斯韦尔不动声色的显摆，又对路昭说：“向大师问个好。”
　　木老头升级成为了木大师。
　　路昭即刻照办，“大师您好。”
　　木大师笑眯眯地说：“小伙子很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我叫路昭。”
　　“哦，小路啊，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工作啊。”木大师当着拉斯韦尔的面挖墙脚。
　　“喂，你什么意思？”拉斯韦尔大怒。
　　“别暴躁啊。”木大师对拉斯韦尔说：“你这徒弟刚收没几天吧，要不上次你会就拿出来炫耀了，既然刚收没几天，不妨就让给我吧，我看他长得有我们家里人的气质。”
　　“你们家啥气质？”拉斯韦尔问。
　　“处变不惊的大将风范。”
　　“得了吧，一个造机甲的要什么大将风范啊。”拉斯韦尔警告道：“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走了。”
　　估计木大师觉得当下还是哄好拉斯韦尔比较重要，所以他也就不提路昭这一茬了，“好好好，我先带你去看那台机甲。”
　　木大师带着师徒两人乘坐电梯下到了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确切的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更合适一点，面积非常大，已经被修建成了机甲车间的样子，四周很多高大的起降设备和机械手。一些闪着灯光的小机器人四处跑来跑去忙碌着，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看，就在那里！”木大师伸手指着车间中央矗立的一架白色机甲，“第一代复仇者原型机001号，她是第一架，也是我们耗费了最多心血的一架。”
　　这次拉斯韦尔没有抬杠，而是感叹着接了一句，“是啊，用了最好的材料，甚至是超越时代的。”
　　“所以我打算让我们的复仇女神再超越一次。”木大师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哦，怎么超越？”拉斯韦尔狐疑。
　　“你觉得反物质发动机怎么样？”
　　“什么？你要在机甲上安装反物质发动机？”拉斯韦尔很震惊，“这可是机甲，不是飞船啊。”
　　木大师用一种非常惋惜的目光去看拉斯韦尔，“维克多，你老了，连这点进取心也没有了吗？”
　　“你说什么？”拉斯韦尔又暴躁了，“只要你敢设计，我就敢制作！”
　　“非常好。”木大师欣慰地说：“机甲用反物质发动机其实几年前我就设计过一款，你来看看吧。”
　　拉斯韦尔跟着木大师到一旁去讨论发动机了，路昭还呆呆地仰头看着那架机甲。他想起了瀚海高原的夜晚，记忆里充满血腥、恐惧和绝望，就像蒙上了一层血雾，唯一鲜明的是那架天神一般的飞行机甲。
　　那架机甲和眼前的很像，很有可能是同款型号。
　　沉默、强大、拥有绝对的力量，原来……她的名字叫复仇者。
　　路昭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突然知道明年选择科系的时候自己要怎么做了，他要选择机械系——像老师一样制作机甲。
　　中午的时候，木大师请师徒二人吃饭。木大师是个很讲究的人，他家的午餐也很精致美味，不过拉斯韦尔并没有心情细细品尝，他匆匆吃完饭就拉着木大师要继续上午的讨论。
　　“去我的研究室吧。”木大师说：“我这里有个小型超级智脑，设计图纸都在上面呢。”
　　“你连超级智脑都配上了？”拉斯韦尔问：“花了不少钱吧？”
　　“没办法，普通智脑根本就运行不了。”木大师摊手。
　　木大师的智脑研究室空间挺大，但是经过好几道玻璃隔断门之后，最里面却只是个小房间。如果不是房间一侧设置了两个虚拟舱，这里看起来就像一间很普通的会客室，有沙发、茶几以及一个机甲模型展示柜。
　　“所有的设施都在我们脚下。”木大师解释，“这里只是控制室，去机房还有另外一个通道。”
　　三人在沙发上落座，木大师说了一句“哈迪斯，开机吧。”
　　“好的，大师。”智脑的回答是个沉稳的男声。
　　一块光屏浮现在木大师面前，他操作了一番，然后茶几上方就出现了一架机甲的立体投影。机甲缓缓旋转着，随着投影的转动，一组又一组数据像流水一样刷刷刷冒出，在机甲四周排列开来。
　　“这样看起来有点吃力，我们还是用虚拟舱吧。”木大师建议。
　　“好啊，哎，这里才两个虚拟舱？”拉斯韦尔不满。
　　“平常就我一个人用的。”木大师对着路昭说：“抱歉啦，小路。”
　　路昭连忙摇头说没关系。
　　拉斯韦尔说：“那你就留在外面吧。”
　　大师和师父进了虚拟舱，就剩下路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仍然可以通过立体投影和半空中的光屏看到机甲设计图，只是听不到那两个人的讨论了。
　　过了一会儿，投影中的机甲外壳被剥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结构，然后是各种零件逐一从上面分离，直到只剩下最重要的发动机。发动机投影在空中转了几圈，接着被横剖切开，内部分布一览无遗。
　　开始的时候路昭还能看个大概，后来他就越来越不明白了，发动机零件轮流放大，占据了投影的主要内容，他只能猜测那是两位大师在讨论发动机的设计方案。
　　这天师徒二人离开木大师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拉斯韦尔驾驶飞车把路昭送到星云学院四号门外，“明天九点就在这里碰头吧。对了，顺便带些行李，我们可能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好的，师父。”路昭答应。
　　从那以后，路昭就跟着拉斯韦尔住到了木大师的宅邸里。

　　第17章　多此一举的选项

　　
　　木大师很喜欢路昭，虽然徒弟抢不成，但是有空总会点拨路昭几下，知道路昭下学年有机甲原理的课程，他又让智脑给路昭设计了一套机甲学教程，这样两位大师做研究的时候，路昭也有事情做了。
　　前期研究进行了一个多月，要准备开始改造机甲了，木大师订购了很多零件和材料，价格高得令人咂舌，但是他表示委托人非常大方，是不会在意这点钱的。
　　“能买下001号的人，就不会是缺钱的。”拉斯韦尔点头表示同意，“当年玛尔斯公司原本打算拍卖001号的，结果却不了了之，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架机甲最后的去向，估计买家来头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