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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想你要和那个女人聊多久呢，看来还不算太晚。”
韩塞尔看着这个东西，怔愣了三秒：“……英格拉姆？”
“这么说也没错，我确实是英格拉姆，但跟你认识的英格拉姆又有点不一样，你叫我弗里德里希就好，反正是我的中间名。”自称弗里德里希的东西如此说道。
“弗里德里希可是幻灵，用这个名字自称，你还真是有够狂妄的。”
“我就是弗里德里希，父亲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我并非脱胎于神之躯，而是脱胎于一个人类而已，但即使如此，我使用这个名字也是名副其实的。”
“……那么你附身在格雷特的身上，又出现在我面前，是有什么事吗？”
弗里德里希稍微歪了下头，露出了一个微笑，就像是格雷特当初所看到的那样，毫无意义的微笑，并非是为了传达信息，也不是因为高兴而产生的现象，就好像是仅仅为了模仿人类而做出来的，毫无意义的表情：“不如你猜猜？”
“还用得着猜么……”韩塞尔轻哼了一声：“你会出现在这里肯定只有为了阻止我杀掉你这个目的，而筹码就是，你所附身的格雷特是吗？如果我拒绝的话会怎么样？会死吗？还是说会被扫荡心灵，变成一个空有灵魂的躯壳？”
“不用逞强，人类，无论哪一种你都不想看到，不是吗？”弗里德里希向着韩塞尔的方向迈进了一步：“心跳加快，手臂僵硬，瞳孔放大，你在因为害怕发抖呢，我知道，这个叫做格雷特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对不对？就像是吉尔对于我来说一样，所以我很明白，这样重要的人如果被夺走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实在是，非常非常的痛苦，就算是被我的火焰灼烧着也不过如此，所以我现在有种非常恶劣的冲动，这是因为脱胎于人类，所以才有的，丑恶的情绪……”
弗里德里希，不，应该是弗里德里希所附身的格雷特，开始流血，血像是从他身上的皮肤下渗出来的一样，伴随着弗里德里希冷漠声音所吟诵的恶毒的词语，迅速浸湿了他的衣服。
“我想让你也体会我的痛苦，就像是我失去吉尔一样，我也想让你品尝失去格雷特的痛苦，哈哈，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你悲惨的经历不是创造别人痛苦经历的原因，我是在很小的时候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这句话，我深以为然，我认为我深知其中的涵义和道理，因为我没有什么悲惨的经历，我是那群讨厌被那些悲惨人类所牵连的，高高在上的幸福的人类，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们只是让我不要牵连别人而已，却没有人告诉我在经历痛苦的时候该怎么去做，没有一个人教过我，那我的悲伤和痛苦又要怎么办？我要如何安放他们？除了把你们这些说着‘我知道你的痛苦，我同情你的遭遇，我不知道怎么办，但你不要伤害到我’　的人一起拖下水，让你们一起感受我的痛苦外，还有什么能安慰我自己？”
“住手……”韩塞尔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这个词。
“为什么当初没有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像我这样仁慈的询问你，只要你献上你自己，就可以换的喜欢的人的生命呢，为什么我就没有任何选择，就只能看着我喜欢的吉尔死掉呢？”
“住手！你不是来杀掉格雷特的吧？你不是说了吗？‘只要你献上自己，就可以换喜欢的人的生命’不是吗？说吧，你的条件！”韩塞尔眼见着格雷特留出的鲜血在地上几乎已经汇成了一个水洼，终于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怒吼出声。
“我还没想好。”
弗里德里希轻飘飘的回答，格雷特身上的鲜血依旧在溢出。
“……什么？！”
“我还没想好，”弗里德里希不紧不慢的回答：“我当初选择在格雷特的身上留了一个术式，也只是因为觉得你是个麻烦而已，虽然我的预感实现了，也成功地用格雷特这副身体控制住了你，但是，英格拉姆可是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呢，脑子里塞满了魔法术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得到了你这个棋子之后，该放到那里呢？——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
“这么说真的好吗？格雷特可是会死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协助你的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掌握所有的信息，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警告你，”韩塞尔压抑住自己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像是在无数次的危急关头一样，不冷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你如果现在杀了格雷特，那么你最好赶快连我也一起杀掉，因为我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报复你，就像是你想要不择手段的想要杀掉仇人一样，我也会不择手段的向你报复回去。”
弗里德里希打量着韩塞尔，就像是他第一次看到韩塞尔一样，显然这个弗里德里希也同英格拉姆一样，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存在，只是单纯的想发泄自己的愤怒，但基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我知道了。”
韩塞尔明显没想到弗里德里希会答应的出如此干脆，虽然交涉成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的表情，一般来说被戳穿自己的盲区再加上这种半威胁的言语，普通人都会恼羞成怒，但弗里德里希似乎完全不这么觉得。
他完全是一个纯粹到可怕的家伙。
几乎是在弗里德里希说出同意的话之后，格雷特的流血就停止了，如果忽略地上的一滩鲜血和衣服上被浸湿的血迹外，这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信息，而你要保证利用这些来帮助我，放心吧，因为我在这里放了
一个结界，所以不管是猴子还是晓妖都听不到我们的对话的，”弗里德里希想了想，突兀的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爸爸会来看我的魔法吗？因为你好像是很聪明的人。”
“爸爸？教皇吗？……他会来的，他肯定会来。”


　



第86章　决战（1）
格雷特正一个人向前方走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最后还是会回到作为原点的大厅处，但现在在他眼前明显出现了一个意外。
此时英格拉姆正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格雷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他依旧穿着沾染了鲜血的衣服，还要因为干涸的鲜血和没有好好梳理的原因而乱糟糟的银发，不过与上次不同，他的眼睛空洞而没有神彩，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发呆一样。
“英格拉姆？”格雷特小心翼翼地叫出声，就好像出现在他眼前的英格拉姆是个幻影一样，如果他大声说话，英格拉姆的影子就会消失。
英格拉姆缓缓地移过眼睛，看向了格雷特：“啊，是你啊，你迷路了吗？”
“啊，确实是迷路了，”格雷特下意识地回答了英格拉姆的问题，但随即说：“但这不重要，我有要告诉你一件很严重事，是关于你要复活吉尔的事。”
“吉尔……是吗？”英格拉姆轻轻眨了下眼睛，用不带波澜的语调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这样的语调让格雷特感到有些害怕，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英格拉姆绝不会用这样的语调念出吉尔的名字，每当他念吉尔的名字时，都仿佛在念一句能让自己幸福起来的魔法咒语，而不是这样，就仿佛像是再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我们走吧，你可以在路上讲给我听。”
“走……去哪？”
“去找韩塞尔。”
不知是不是错觉，格雷特感觉英格拉姆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恶意，但很快就被格雷特忽略了，因为有远比眼下找韩塞尔更重要的事要告诉英格拉姆。
“英格拉姆，听我说，”格雷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迈开步子走在黄金宫内的英格拉姆：“你现在的身体里有属于阿尔方索的神性，所以你才能像这样活过来！”
英格拉姆似乎是提起了一些兴趣，抬眼看着格雷特：“什么意思？”
“你在十年前已经死了，”格雷特仔细斟酌着字句：“你还记得十年前你放的那个魔法吗？那个时候你就死了，是因为你的父亲在你身上放了阿尔方索的神性，所以你才会这样醒过来，而你之所以会死不了，没有生的根源，也是因为阿尔方索的神性。”
“啊，原来如此。”
出乎格雷特的预料，英格拉姆显得格外的平静，甚至可以说使用一种听到毫不关己的语气回答说：“这就是为什么晓妖也会在这里的原因吗？还有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人了，教皇……不，父亲还要我回到塞尔曼的原因，因为他忘了拿回我身上的神性了吗？”
——不是。
格雷特想这么说，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不如说他从小所受的所谓贵族教育中一直就是这么告诉他的，一定要当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值得被别人利用，也能利用别人的人，从这个道理来讲，英格拉姆说的话并没有问题，这个在他看来最不像贵族的人，此时说出了极为符合他身份的言语，一时让格雷特有些不适应。
但这还不是重点。
“但这还不是我想要告诉你的，这只是前提，”格雷特理好了思路接着说：“阿尔方索是终结与开始的神明，弗里德里希继承了阿尔方索的神性，但这个神性流传到现在有一个问题……”
“比如说，一旦拥有神性的我接触到根源，会导致世界毁灭什么的？”
格雷特瞪大了眼睛看着英格拉姆，此时他才想起来，虽然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傻气的少年确实是什么都不懂，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年的人生阅历，但是他是恩格尔家族的后人，是这个银发家族中百年来最为优秀的一位天才，他推导这些魔法关系的速度，自然比他这个半吊子高。
格雷特咽了口口水：“就是这样。”
“是吗？那我确实是失算了，就算留下吉尔的尸体也没什么用，白白浪费时间去翻那些关于灵魂的书籍了，有些作者就像是要显示自己的伟大一样，故意把这些书籍写的晦涩难懂，整段读下来才发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见地，真是令人作呕。”
“等等！你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即使如此，即使你这样做会毁灭世界，你也一定要去接触根源？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拯救不了你想要拯救的人，连你自己都会一起毁灭！”
“那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能让我再次见到吉尔吗？”
“死去的人本就不能再次见到了，逝去的事物不可能挽回，时间也不可能回溯流转，这是创世的法则啊，就连你的复活，也是基于神的奇迹才得以完成的，而你所为此付出的代价，你不也感受到了吗？”
“我不要，”英格拉姆以孩子般的固执拒绝了格雷特的发言：“我不想去思考那么困难的事，我就是想再见到吉尔而已，只要见到就好，我不想听其他的。”
小孩子的固执是很可怕的，因为他没有逻辑，也不会考虑后果，他只是单纯的盯着自己的目标，然后一步步的走向他，他对于这个目标的欲望越强，越是不会在意其他，他自然也不会明白死是一种需要去接受的东西，而不是要去违抗的东西，因为只要是活着的生物，总有一天都会死，他是一个被自己的天赋宠坏的孩子，从他记事以来，他就能依靠自己的魔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说，拥有力量的小孩子，就是一场可怕的天灾。
“到了。”
格雷特还在试图思考到底要怎么说服这个固执的小孩子，就看到英格拉姆忽然停了下来，他们停在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上方。
“这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出口，这是这个幻境的出口。”
“幻境？不是心像……吗？”
英格拉姆回头奇怪的看了眼了格雷特：“心像？为什么会是心像？心像应该是恐惧的集合体吧？在这个黄金宫里，有什么可怕的事吗？”
“但是，如果是幻境的话，同时存在这么多人在一个幻境里，幻境不是很容易崩塌吗？”
“这里可是我的幻境，而且是用魔法阵地作为基础搭建的，就算再来十个人也没事。”
“……那，如果这里是幻境的话，那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啊？那些人去哪了？我们有好几个人都在这里消失了。”
“死了。”
这两个过于残酷的语调从英格拉姆的嘴里吐出，让毫无防备的格雷特惊吓在了原地。
“死……了？被你杀掉了吗？”格雷特用颤抖的音调问，这个迟钝的人直到此时才忽然意识到，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杀掉英格拉姆，虽然他后来打算说服英格拉姆放弃，但从具体方面来说，他们还处于敌对，就算英格拉姆在这里杀掉他也不意外。
“你不知道吗？”出乎意料的，英格拉姆略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是我杀的，说到底，杀不杀掉你们都无所谓，你说的那些人，是韩塞尔杀掉的。”
“韩塞尔？！不可能，为什么他会杀掉我们的同伴？”
英格拉姆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当然是为了你啊，除了你这个他最喜欢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去杀这些无辜的人，自毁自己的前程？”
“我？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种事？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有啊，”英格拉姆冷冷的说：“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你的血液还在流动，你的大脑还能思考，就是你从韩塞尔所杀的人那里得到的好处。”
“我的生命……你拿我的生命去威胁韩塞尔是吗？”
“我确实威胁了韩塞尔，但你也不能因此而指责我，”英格拉姆似乎有些生气：“我又没有让他去杀掉那些人，杀掉那些人能保证我的利益，也能保住你的生命，那是韩塞尔自己做的判断，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稍微为他提供了一些方便而已。”
“——你！”
“你真的不走吗？”英格拉姆无视了格雷特的愤怒，径直向楼梯上走去：“我是看在以前你帮助了我的情分上，才给你指出的走出幻境的路，反正你的同伴都死的差不多了，再在这里等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你也杀不了我。”
格雷特咬了咬牙，跟着英格拉姆走下那段黑暗的楼梯。
仔细想来的话，当初伊西斯确实更倾向于认为这里是幻境，虽然有很多限制条件，如果能仔细想想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魔法阵地，引诱他们想到心像的人，就是韩塞尔，幻境的作用主要是诱捕和迷惑人，所以伤害不大，但是心像不同，心像是以恐惧搭建的，所以即使发生了人一个个消失这样的情景，也会认为是心像的缘故。
所谓对恐惧的心里准备，就像是温水一样，而他们就像是被温水煮的青蛙一样，被一个个拆分开来，被一点点的，甚至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个个被杀掉了。
韩塞尔，韩塞尔。
到底为什么呢？队友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在他站在你们对立面的时候，更能让你们感受恐惧，当他站在你们身边的时候，你总是很难看到他们的优势，这是因为我们总是羡慕和渴望我们没有的，得不到的东西，而总是责难我们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的原因吗？

　



第87章　决战（2）
地狱的尽头。
跟随着英格拉姆走下最后一层阶梯的格雷特，忍不住这么想到，阶梯在他的眼睛睁开的一瞬便消失了，正如英格拉姆所说，那只是幻境而已，首先他看到的仍然是一直在他前面的英格拉姆，但和在幻境中有些不同，幻境中的英格拉姆是格雷特印象中的英格拉姆，而现在的英格拉姆和他所认识的有些不同，并不只是单纯的消失了一截长长的银发而已，而是什么更本质的东西。
硬要说的话，对，现在的英格拉姆，更像是他以前印象中隶属于恩格尔这个顶尖家族的成员了，冷漠的表情和仿佛从未真正正视过任何人的，让人想起冬日湖面一般眼睛，如今这片冬日里平静的湖泊不在让人感到那种毫无波澜的美了，更多的是下雪时候的寒冷。
就像是现在的天气一样。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房间，则更让他毛骨悚然，虽然英格拉姆所释放的永续光并不很明亮，但他肉眼所及的大厅被，密密麻麻的全都爬满了像是密集的昆虫群一样的魔法术式，影须像是古老建筑所生长的藤曼那样，零散的环绕在整个大厅内，事实上，此时他的脚下就踩着一根影须，当他慌张的想要跳下这根影须时，英格拉姆伸手阻止了他。
“跳下去你会死的，看清你脚下的法阵，”英格拉姆依旧用冷淡的语气警告着格雷特：“韩塞尔说如果你死了他会对我纠缠不休，我不是很想天天见到那个男人的脸……虽然说世界毁灭了他也应该见不到我。”
韩塞尔。
这个名字现在就像是一个磨人的诅咒般在他的心底回响，一方面他忍不住憎恨这个被英格拉姆操控，背叛了他们的人，另一方面，他又深深的直到这个人是因为自己，所以才杀掉那些人的，到了最后，他对自己的憎恶压过了一切，他甚至觉得是自己杀掉了那些人。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你会死的。”格雷特看着英格拉姆的背影，忍不住吐露出诅咒的话语。
英格拉姆没有回答，他将手伸向前面空旷的黑暗中，然后打了个响指，以他为中心，永续光像是扩散出去的水波一样一层层的亮起，在逐渐亮起的大厅里，英格拉姆回过头，笑着对格雷特说：
“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