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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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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养大的孩子,我自己清楚,他怎会欺凌无辜少女,你莫要含血喷人!!”
  “……”
  墨燃怔忡地,忽然觉得心里被某种酸涩给充斥。
  他睫毛簌簌,阖上眼帘。
  不一样了。
  两辈子……有许多事情都变了。
  那老艺人吓得一轱辘从座上滚下来,在地上连连叩首:“不,不,我没有骗人,仙君息怒,我只是……我只是……我真的……”他只是个可怜的手艺人,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受过一派之主的指责,吓得面如土色,到最后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薛正雍低喝,犹如蓄势待发的凶兽:“滚出去。”
  “……”
  “滚!”
  老艺人立刻起身要滚,但天音阁的人却拦住了他,他进退不能,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抖得犹如筛糠,念叨道:“妈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木烟离说:“薛掌门莫要恼羞成怒,老先生也别害怕,天音阁所求之事,就是让天下冤屈都能昭雪,绝不会栽赃陷害,伤及无辜。”
  她顿了顿,扶起了老艺人。
  “还请先生说完。”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啦……”老人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再也不吭多言,“求求诸位仙长道爷,高僧好汉放过我吧,我是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说了,我记性不好啊,我记性不好的。”
  在这僵持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墨燃,忽然望着薛正雍,长拜叩首。
  这个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薛正雍和薛蒙瞬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被堵得说不出来。王夫人则不可置信地喃喃:“……燃儿?”
  墨燃道:“在蛟山时,就想着回来要与伯父坦白。但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
  墨燃的眼神很是沉静,因为太沉静了,甚至显得有些死寂:“木阁主今日前来,人证物证想必都已收罗齐全。没什么可说的了。不错,我不是死生之巅的二少主。”
  他顿了顿,一句含着叹息的话语飘落殿中,声轻如羽,浪起千层。
  “我是儒风门七十二城,第九城城主南宫严之子。”
  “什么?!!”众人悚然。
  “诸位不是想听事情的原委吗?”墨燃闭了闭眼睛,说道,“……当年醉玉楼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几十条人命,确实都毁于我手。”
  王夫人含泪道:“燃儿,你怎么……你怎么会……”
  “但湘潭当年,豆腐坊小女被凌辱至死一案。”他说到这里,略作沉默。
  上辈子,没有人愿意听他道出真相。
  都在愤怒地指责他,辱骂骂他,所以他便也不想解释,反正他在别人眼里,也就是那样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再添一笔血迹也无妨。
  但这辈子,他终于想说了。
  “那个女孩,不是我害的。”
  丹心殿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盯着墨燃,等着他开口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尘封旧案。
  木烟离扬起秀眉:“哦?那个案子另有隐情吗?”
  “有。”
  “请君陈词。”木烟离道,“洗耳恭听。”
  墨燃却摇了摇头:“在讲豆腐坊少女遇害这件事之前,我想先谈一个更重要的人。”
  “何人?”
  “一名伶人。”
  墨燃说着,目光疏散,透过敞开的窗扉,向遥遥天际望去。
  “……当时,湘潭有两个年轻的琵琶女,一个姓荀,叫荀风弱,还有一个……姓段,叫段衣寒。”
  在场的不少人听他提起这两个名字,都露出了恍若隔世的神情。
  “……荀风弱……段衣寒……啊!难不成是当年那两位数一数二的乐坊教习?”
  “就是她们吧,我记得她们两人都是湘潭的乐伎,被人称作临江双仙。”
  “是啊,风弱歌起春临地,衣寒舞罢花满天嘛。”有人捻须叹道,“我那时候,才三十来岁,对这二位的芳名是如雷贯耳。但她们一曲难求,听说每次出演,乐坊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风头很盛。”
  又有人说:“她们两位乐仙,当时好像还斗过曲呢。”
  墨燃道:“是斗过。荀风弱比段衣寒小了两岁,晚了两年进入乐坊。她那时候心高气傲,不服气段衣寒与她齐名,于是就下了花帖,邀段衣寒在醉玉楼上弹奏三曲,舞三曲,以定技艺高低。”
  “最后谁赢了?”
  “平局。”墨燃说,“但从此之后,两人惺惺相惜。荀风若和段衣寒虽然不是一个乐坊的伶人,却常互相走动,以姐妹相称。”
  有人不耐道:“啰里啰嗦那么多废话!好端端的,讲两个女人做什么?”
  墨燃看了他一眼,说:“段衣寒是我母亲。”


第258章 【天音阁】柔骨铮铮
  “……!!”
  “什么?!”
  当年段衣寒抱着琵琶出来; 那便是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那个绝代风华的歌仙; 居然是他的阿娘?
  “我娘当时因机缘巧合; 结识了南宫严; 也就是儒风门的第九城城主。他会些诗词歌赋,嘴很甜,长得也俊俏。”墨燃顿了顿,“我娘看走了眼,喜欢上了这个人。”
  薛蒙在旁边听得不住摇头,喃喃道:“怎么可能……”
  “有佳人投怀送抱; 南宫严怎会拒绝。”墨燃道,“但他毕竟有地位有身份; 不敢随意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给一个乐伶。他便骗我娘说; 自己是临沂的生意人; 客居此地。”
  “这……好歹都定了情,日夜接触; 你娘没有觉察吗?”
  墨燃冷笑:“如果她觉察了,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南宫严很能编谎话; 何况他只在湘潭住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我娘根本来不及发现他的根底。后来,从临沂来了封书信。南宫严接到那封神秘的信件后; 就匆匆忙忙离开了湘潭。”
  “你娘没有问他去往何处吗?”
  “他是半夜走的; 都没有和我娘亲话别。他们当了数月眷侣; 最后南宫严只留了一叠银叶子; 一张写着‘勿念’二字的纸,就此人间蒸发。”
  有女修嗟叹道:“唉,这些乐坊歌女啊,梨园小倌的,最难求的就是个真心人。也是可怜。”
  她感叹完之后,又禁不住好奇,继续问:“那后来呢?你娘是不是不甘心被情郎抛弃,托人去找他了?”
  墨燃摇了摇头:“我娘性子和柔温良,有些怯懦。被人抛弃,也只会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并不会去寻事。……但没过多久,她却发现她有了身孕。”
  王夫人听到此处,不由地“啊”了一声,眼神竟是颇为凄楚,看着墨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乐坊愿意继续收留她。但前提是,她不得把孩子生出来。生过孩子的女人,跳舞便不再那样好看了,他们不做赔本生意。”
  墨燃闭上眼睛。
  “我娘不肯,管事的嬷娘便要她付上一大笔赎身费。于是她把所有的积蓄,浑身的细软首饰,连同脚上的绣鞋都偿给了坊里,赚的了自由身,打算去临沂找我爹。”
  王夫人轻声道:“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怎么从湘潭走到临沂去?”
  墨燃道:“有个人帮她。”
  “是谁?”
  “荀风弱。”墨燃道,“荀姐姐知道我娘离开了乐坊,星夜追出城来,她把自己的余钱全都给了我阿娘,并告诉我娘——若是找不到我爹,不妨来醉玉楼寻她,姐妹俩也可以好好过日子。”
  玄镜大师叹道:“有此等义气,倒是小瞧了这些羸弱女子。”
  姜曦问:“那后来呢?你母亲找到南宫严了吗?”
  墨燃静了片刻,嗤笑一声:“找到了。虽然南宫严留的身份和名字都是假的,但我娘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
  有人惊讶道:“咦?竟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吗?”
  “通天的本事倒是没有,只是因为巧合。”
  人们相互顾盼,彼此脸上都有些怀疑:“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儒风门的城主一般都很少抛头露面的。”
  “他们确实很少露面……”墨燃脸上笼一层阴郁,“不过,大婚和孩子满月,儒风门都会开席设宴,在城楼上接受祝贺。不是么?”
  众人闻之愕然:“南宫严当初接到的书信,难道是催促他回去成婚的?”
  另有人回忆起来:“啊,想起来了,南宫严的结发妻子好像是个大户富豪的女儿。他该不会是迫于无奈,所以才抛下了与自己定情的歌伎,回去和那富家女成亲的吧……”
  墨燃神情极其淡漠:“没有迫于无奈。也不是回去成亲。他当初收到的那封神秘信函,其实是一封佳讯——是儒风门的掌门告诉他,他妻子即将临盆,让他回去相陪。”
  这下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薛正雍都色变了,他道:“所以南宫严在湘潭游玩的时候,其实已是有妇之夫?!”
  “嗯。”墨燃垂下眼帘,也真是难为他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讲来,脸上居然已没有了太过苦痛的神情,他平静道,“南宫严因为妻子怀孕,身体又不好,容易小产,所以就来外头散散心。他遇到了我娘,心下喜欢,就谎称自己从未婚娶,赚得我娘欢心。”
  有人气的直跺脚道:“这可真是禽兽不如!”
  “家里老婆怀着身孕,自己却跑出来游山玩水,还在外头又搞出个孩子,唉。”
  “这段衣寒也是倒了血霉了,南宫严能认她吗?”
  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众人激昂愤慨一番,对墨燃投去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怜悯。但墨燃对别人怎么看他却并不是那么在意,他只是继续把母亲的遭遇讲了下去。
  一个秘密怀揣了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他竟在痛楚之余,也生出几分释然。
  墨燃道:“当时临沂大摆流水席,庆贺儒风门城主喜得麟儿。我娘来到第九城的角楼前,看到张红结彩的角楼上,南宫严搂着妻儿,向下头的百姓致意,抛洒吉果喜饼。我娘后来……没有再去找他。她那时候余钱已经用尽了,连回湘的过路财都付不起,过了大半年,就在临沂的一个废弃的柴房里,生下了我。”
  姜曦问:“那你们后来回了湘潭醉玉楼吗?”
  墨燃摇了摇头:“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差,不足月就生了场病,根本无力奔波。她为了给我看病,求遍了城内医馆的大夫,没有人乐意帮她……她后来逼不得已,终于抱着我,想办法进了儒风门,找到了南宫严。”
  那一年,羸弱的母亲抱着小猫儿一般的新生婴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情郎面前。
  那个男人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惊愕与惶恐,甚至还有愤怒。
  他有娇妻稚子,妻子是有名有望的大户人家女儿,生下来的儿子白胖可爱,一家和睦美满——段衣寒在他眼里是一粒老鼠屎,要坏掉他的好名声,坏掉他阖家团圆。
  她不安好心。
  他凭什么要认他们?
  怕她把事情闹大,南宫严给了她足够的钱财,让她带着孩子赶紧滚出儒风门,段衣寒抱着最后的希望,含着泪说:“孩子还没有起名字,你能不能……”
  他怒目而视,面青如铁:“滚!赶紧滚!这不是我孩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滚出去!”
  她被粗暴地推搡出门。
  没有时间伤心,怀里的小婴儿连哭声都是那么微弱,手脚都是冰冰凉的,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儿,蜷缩在她怀里。
  她唤他,他也就睁开一线漆黑的眼来,懵懵懂懂地望着她,一点都不顽皮,很乖,也很安静。
  她忍着泪,抱他到了医馆。
  医馆里的大夫吼她:“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这里又不是济世堂,怎么可能白给你孩子看病?没钱就——”
  她忙把南宫严施舍给她,打发给她的铜臭钱两掏出来,手忙脚乱的,生怕别人惊吓到她怀里的幼子。
  她眼睛里闪着凄惶,不住地低头哈腰:“有钱的,大夫,有钱的。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你看,他、他还那么小……”
  医馆也并非全无善心,只是头前被这女人磨得烦了,给小儿看病的膏方草药又不便宜,所以才这样粗暴地拒绝她。既然这女人能付出足够钱两,他们的态度便又好了起来。
  草药,针灸。
  病的太重,还得住在医馆里头。  墨燃的病情时好时坏,缠绵数月,才终于恢复了康健。而这个时候,段衣寒身上的银两也再不剩多少了。她谢过了大夫,抱着孩子离去。眼见着冬天快要到了,她怕幼子再冻坏,于是去裁了一件小袄,一床小被。
  做完这些,钱财就都散尽了,她回不了湘潭。但段衣寒坐在废弃的柴房里,看着含着手指,咯咯朝着自己笑的小家伙,却觉得很开心,很平和。
  她从来都是个知足的人。
  “我该叫你什么好?”
  小孩子咿咿呀呀的不会说话。
  段衣寒生了一堆火,在火塘边抱着自己的孩子取暖,逗弄着他。
  孩子笑,她就跟着笑。
  火光一闪一闪地燃烧着,屋舍穷僻破旧,但因着这一捧火,她却觉得温暖极了,她揉着他的小脸,逗得他踢着小脚哈哈乐出声来。
  她想了一会儿说:“要不,就叫你燃儿吧。”
  墨燃吮着手指,眼睛乌溜溜地瞅着她。
  段衣寒脸上似有一瞬落寞:“我不知道你该姓什么,你不能姓南宫,但也不能跟阿娘姓,阿娘这个姓是乐坊里的嬷娘给的,你跟着我,总有些怪……我只叫你燃儿吧,好不好?”
  墨燃乐呵呵地砸吧手指,不点头也不摇头。
  “小燃儿,等开春了,咱们就回湘潭去。”段衣寒摸着他柔软的胎发,“娘会弹琵琶,还会跳舞。那里有个荀姑娘,她是娘的好姐妹,一定很喜欢你,你要乖,早点学会叫姨娘……唔,算了,她脾气可不好,你还是学会叫姐姐吧。见了面,一定要说荀姐姐好,这样才有糖果吃,知不知道?”
  她握着他细软幼小的手指,温柔道。
  “燃儿,再等等吧,冬天很快就过去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回家。”
  可是这个冬天,终究还是太长了些。
  那一年是灾年,下修界鬼祟泛滥,临沂高筑城防,严禁寻常百姓进出,所以段衣寒没有办法离开。
  她去一家店里做活,想赚些养家糊口的钱两。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是谁向南宫严的妻子透露了丈夫的风流情史,总而言之,不久之后,段衣寒受聘的那家包子店将她赶出店门,毫无理由。
  从此之后,段衣寒备受排挤,在临沂找不到糊口的营生,就只得携着幼子卖艺乞讨。好几次,她在街头柔婉清唱,而南宫严则怒马鲜衣,身后随从浩浩汤汤,自她面前走马经过。
  他心虚,想躲着她。
  其实他这么做毫无必要,段衣寒虽柔弱,却自有一番傲骨,她只是唱着湘潭的小曲,也不去看这个男人一眼,更不会当街朝昔日的情郎哭喊,为他为何如此薄情寡信。
  他其实根本不懂这个琵琶女有多矜傲。
  “看她泪痕满面,衣虽褴褛容貌慈祥,陌路相逢不识面,对我凝眸为哪桩?”
  有人经过她面前,信手丢给她一个铜板。
  她便如当年风华绝代的乐仙娘子,低眸作福,柔声道:“多谢老爷心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下修界烽烟不休,临沂作壁上观,拒祟墙一直高高竖立着。
  这一竖,就是五年。
  墨燃五岁了。
  有一天,南宫严与妻子吵了架,心中正烦,便东转西转,自西市逛过。那天天气晴好,他负着手,兴趣缺缺地望着一家家首饰铺子,糕点铺子。大榕树下还有对弈的老大爷。
  临沂从来都是个福地,下修界死了多少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这里,百年来都是歌舞升平的。
  南宫严走过去看大爷们下棋。
  他是常服出行,众人识不得他,他也就乐呵呵地在旁边指点高招,弄得那些大爷最后烦的厉害,赶他离开。
  南宫严吃了瘪,心里不痛快,往前走了几步,又站在一棵大树下头,看枝丫上挂着的一只金丝绣鸟笼,笼子里绣眼鸟清脆啼鸣。
  或许是阳光太好了,令人心境舒朗,南宫严立在树下思忖着,忽然就想到了五年多以前,那个湘潭楼里柔婉温和的姑娘。
  他偏着脑袋,逗着绣眼鸟,说:“嗳,会唱湘曲儿吗?”
  绣眼鸟当然不会唱,兀自啾啾啼鸣。
  南宫严便叹了口气,嘴里哼着多年前那首段衣寒在自己耳鬓边唱过无数次的小调。
  忽听得身后嗓音清朗,有人在柔情似水地吟念:“野旷云低朔风寒,漫天冰雪封井栏。”嗓音如珠玉,璎珞叮咚。
  他恍如隔世,蓦地回头。
  因为一直刻意躲避,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她了,此时此刻,隔着熙熙攘攘的闹市,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却忽又看到了那个纤细温柔的女人——像这么多年来,在他不敢对发妻言说的梦里。
  他又遇她。
  段衣寒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母子俩立在街边,她垂敛眼眸唱着昔日众人千金难买的小曲,希望能讨得过路君子的怜悯,得一顿饭钱。
  她轻轻唱道:“这大路山前小路山后,山前山后行人有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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