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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定地继续往前走。
　　淮安格局跟长安很像，只是路边的店铺摊子更加多了，让人目不暇接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应有尽有，倒是比他当年更繁华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再走过两条街，便是谢家了。
　　魔君大人不想去，但是这个傻兮兮的灵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往前走。
　　魔君大人不想让他如意，握着剑柄继续逛了起来。
　　魔君大人长得很好看，不发疯的时候就是一个清冷淡漠的小公子，唬人的能力还挺强，在如今热闹的大街上独身一人慢悠悠地逛着，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魔君大人茫然地看着怀里被他反射性抓住的大红色花枝，顿了顿之后才慢慢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正拿着手帕捂着嘴看着他笑。
　　魔君大人良好的听力足以听到这些小姑娘在说些什么。
　　“哎呀他看过来了……”
　　“他接住了！他接住了！”
　　“果然红色很衬他！”
　　“哎呀那茫然无措的样子……是不是个还没跟女子相处过的纯情公子啊……”
　　魔君大人：“……？？？”
　　怎么回事……你们现在，都这么开放吗？
　　魔君大人默默拿着手上的花，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身后女子的嬉笑越来越远，魔君大人听着耳朵尖都要红了。
　　3
　　入夜，淮安城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魔君大人拖了许久，才来到谢家门前。
　　谢家经他一事嫡系彻底败落，后来成了谢家家主的好像是分支的一位同样少年盛名的剑修。
　　跟他当年倒是很像。
　　魔君大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以为自己会近乡情怯，或者心怀怨恨，可到了这里，看着依旧庄严奢华的大门前，他心里却如同一潭死水。
　　无波无澜。
　　原来他真的放下了……
　　魔君大人不想回忆，默默垂下眼看着灵剑：“都是你要来的。”他最讨厌谢家了。
　　灵剑晃晃剑身，想安慰一下自己主人。
　　主人不喜欢谢家它当然知道啊，可谢家里有它的本源诶，换成人的话，不就是它的家吗？
　　谢家原本也是主人的家，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灵剑忽然有了几分凡人的伤感之情，慢慢悠悠地飞向大门，却被魔君大人一把抓住。
　　灵剑：“……？”
　　魔君大人似笑非笑：“走大门你是嫌我们太低调了吗？”
　　他绕过大门，轻轻松松一跃身，衣袂飘飘，转眼便来到后门处。
　　“我们翻墙进去。”
　　灵剑：“……”主人啊，您还记得当年被人夸君子有礼翩翩少年的谢三少吗？
　　魔君大人表示不记得，并且不想听。
　　灵剑愤愤不平，觉得是那群五大三粗的魔修带坏了自己的主人！不要脸！抢它主人的时间！还带坏了主人！
　　无辜的魔修们：“……”
　　4
　　剑室犹如他当年一般。
　　估计是这任家主按照从前长安谢家复原的吧。
　　魔君大人叹息一声，进了剑室，把灵剑往前一丢：“跟你的老朋友叙叙旧，我在外面等着。”
　　灵剑委委屈屈地进去，当年的剑还记得这个拿了人家小孩子的灵石还不想跟人走的灵剑，如今看着它主人都变了样子，还十分唏嘘。
　　果然人类都是大猪蹄子啊！没得到的时候好生疼惜恋爱，转眼就随手乱丢！
　　灵剑点点头，委委屈屈地诉苦。
　　灵剑当年被自家大猪蹄子丢在谢家之后，它原本是想赌气，觉得大不了就重新再找一个主人。
　　可是看着那些后辈，它怎么都不满意。
　　这个太矮了，用它肯定不好看。
　　这个太瘦了，说不定都拿不动它。
　　那个天赋不好，长得也不行，配不上它，还不如……
　　还不如那个纠结了一天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小少年。
　　哪怕那个少年一夕之间坠落泥间，一身血污被人折辱，都还是坚定着一点一点爬上去。只是爬上去的时候，那个已经不是少年的人抱着灵剑，跪坐在树下，茫然地回望自己的路，那一身的罪孽从此而生，从前风光不再，荣辱都来得如今轻易。
　　灵剑在谢家呆了没多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他。
　　灵剑的朋友们也很热心，声东击西一个接一个地把它运出去，灵剑破了封印，高高兴兴地飞起来，但离开谢家时，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
　　但灵剑更想得到什么。
　　灵剑回忆了一下往事，就准备去找主人啦！
　　毕竟过去是过去，未来还是要跟主人一起过啊！
　　主人可是会默默抱着它喂灵石，还会认认真真擦它的剑身呢！
　　灵剑对比了一下剑室里面的那些无人问津的剑，觉得自己果然是里面最好看的！
　　它高高兴兴地想往外走，却不料一人察觉到不对，轻喝一声：“谁！”
　　灵剑吓了一跳，飞得更快了，那人得不到回答，一道寒光顿时袭来，灵剑立马往自己主人身上扑，被自己主人宠得完全忘了怎么打架。
　　魔君大人：“……”他开始怀疑，要这把灵剑有何用？
　　魔君大人手中一甩，一记灵气打回去，跟那道寒光一同抵消，却听那人缓缓道：“……文清？”
　　那声音里尽是疑惑和不敢置信，颤抖着想要一个结果。
　　但魔君大人只是眼神一沉，转身就想走人。
　　那人急忙走出来，看着魔君大人一闪而过的身影，难以置信道：“谢文清！谢文清你出来！我站在这里你连一面都不肯见吗？”
　　他知道魔君大人没走，索性也直接跃出高墙，到了后门，看着昏暗的后街，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更加哀怨道：“谢文清，就算你有再大的仇恨，也该够了！我是你二哥！”
　　但空中回荡着只有他自己的声音，那个突然回来又突然不见的人始终没有声响。
　　魔君大人复杂地看着这人失落地离开，忍不住埋怨灵剑：“都是你要回来，我被发现了，你是不是还想我被围剿一次？”
　　灵剑丝毫没有悔意，觉得自己主人简直有病。
　　那个人是主人二哥诶，本来就不会伤害主人啊！
　　魔君大人似乎知道它在想什么，轻笑一声，眼神晦暗不明。
　　还是失算了啊。
　　他还以为当年的人都死光了呢。


第15章　
　　1
　　在魔君大人还不是魔君的时候，或者说再往前推一些时间，他还是谢遥。
　　谢遥是长安双璧之一，字文清，谢家三子，从小慧敏聪颖，天赋过人，性情清冷但秉性温和，志趣高雅，一把长剑铮然凌厉。
　　这是外人对谢遥的印象。
　　谢遥其实很孤独。
　　他身为世家嫡子，但过于出色，四周都是窥伺他的人，谢遥虽然不懂原因，但他有天生对情绪感知的能力。
　　别人自以为装的很好，在谢遥眼里，就是把“我是坏人”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小时候谢小叔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甚至珠胎暗结，就等拜堂了。
　　谢遥迈着练完剑颤抖的小短腿进屋时，祖父正跟小叔吵架。
　　祖父很生气，将所有东西都摔了，恶狠狠地看着面前两个人：“来路不明的女子，我不可能同意她进谢家的门！”
　　谢小叔也是个很刚的人，当即就呛回去：“是我娶媳妇，又不是你，你着什么急啊！”
　　祖父气得发抖：“你你你……你不要脸了？！”
　　祖父贫瘠的语言明显不能跟小叔抗衡，小叔笑嘻嘻地继续道：“我这不是跟您学的吗？”
　　未来的小婶在一边嘤嘤嘤，惨兮兮地说：“对不起……致和，我不应该就这样过来……叫你家里人看轻了我，我们还是算了吧……这个孩子，就让我留着吧……”
　　小叔连忙安慰：“乖，我们过我们的，不要去管这些说三道四的人。”
　　小婶点点头，凄然地看向所有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但是，我和致和是真心相爱的……求你们成全我们！”
　　小叔感动地拉着小婶的手。
　　呆滞的小谢遥茫然地歪头：“姐姐你为什么说谎啊？”
　　小叔瞪了过来，看到是软软糯糯的小谢遥又改了语气：“文清，不准胡说！”
　　谢遥委屈：“？？？”他明明没胡说。
　　小婶过来擦了擦眼泪，蹲下来看着谢遥：“你就是小侄子吧？真可爱……我很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
　　小谢遥：“？？？”
　　他更不懂了：“你明明不喜欢我。”
　　谢遥随手推开小婶想拉着他的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脉搏：“……小婶，我的小侄子呢？”
　　他快哭了。
　　这个家里就他最小，他还以为自己有个侄子可以玩了，可是小婶明明没有小侄子！
　　谢遥感到更委屈了。
　　众人：“……”
　　小婶：“……”
　　祖父笑呵呵地让下人把谢遥抱过去，低声问：“文清啊，最近跟师父学了什么啊？”
　　谢遥乖巧道：“学了点岐黄之术，还不太精通。”但是还是可以把个脉的。
　　小叔呆滞地站在一边。
　　后来的事情不知道了，谢遥只知道那天祖父差人把他抱回去，然后就闹了一通。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地小婶和莫名其妙不见的小侄子也不见了。
　　后来听到这个八卦的沈淮：“……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吗？？？”
　　2
　　沈淮就是长安双璧中的另外一位，与谢家齐名的沈家之子。
　　巧的是，他们都是第三子，所以他们两人又叫长安三子，但其实是有两个人。
　　沈淮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一身穿的用的，平日里吃的都是最好的来着。
　　跟注重谢遥言谈举止一举一动的谢家而言，沈家就是直接放养着沈淮，就怕他受了委屈。
　　谢遥第一次见到沈淮是在十岁那年。
　　他们虽然都有了聪慧之名，但还没有真正见过面。
　　十岁长安花灯节那天，谢遥难得被允许出来看热闹。
　　谢家是很注重谢遥平时教养的，不允许他看杂谈话本，不允许他乱蹦乱跳，更不允许他跟世家之外的人混在一起。
　　谢遥一直都是学堂和家两个地方来回行动，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郊。
　　谢家不允许他出远门，也不允许他跟其他人玩，他没玩过游戏，没放过风筝，更没看过花灯节。
　　这是他第一次去看花灯节。
　　谢遥不太喜欢被人跟着，他悄悄躲开了一些人，然后走到一家卖花灯的铺子前，他从来没看到过这样明亮精致的东西。
　　谢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但从小的教育又让他踟蹰不前。
　　花灯被做成了各种形状，谢遥看上了一个小兔子一样的花灯，他想买下来，但是又有些犹豫。
　　爹娘是不会让他把花灯带回去的，这是玩物丧志。
　　但他太喜欢了。
　　既然不能带回去，那他偷偷放在河里应该没有关系吧？
　　谢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买下了这个花灯，然后虚虚握住手柄，想着自己要在花灯上写什么。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嬉笑：“嘿！”
　　谢遥手一抖，花灯直接掉在地上。
　　他眨眨眼，看着来人。
　　这人一身艳丽的鹅黄色长袍，年纪虽小却已有天人之姿，轻佻的桃花眼盛着清然温柔的笑意：“诶，谢遥？你想要这个啊？”
　　他把花灯捡起来，塞在谢遥怀里：“没有坏，你不要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
　　谢遥只是不明白，沈淮为什么会一眼认出他，明明沈淮之前没有见过他。
　　沈淮给出的答案很现实：“他们都说谢家三子谢遥长得很好看啊！我看了看，这一条街上能比我还好看的人那就只有你了！”
　　谢遥：“……”
　　他皱着脸，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沈淮他不喜欢被人说好看，听起来怪怪的。
　　偷偷拿扇子去拨谢遥腰间谢家专属玉佩的沈淮：“……”我就不信这个答案哪个傻子会信！
　　对自己颜值很有信心的谢遥：“。。。。。。”
　　3
　　魔君大人很不开心。
　　因为他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魔君大人握着灵剑，不高兴地戳着灵剑，闷闷不乐道：“你总给我惹事。”
　　灵剑无辜的晃晃身体。
　　魔君大人站在阁楼前，看着某个在雨中拿着一盏烛灯到处晃悠的人。
　　楼下是打着各式油纸伞，手挽手游玩雨景的窈窕女子，楼上是醉生梦死举杯同庆的潇洒少年。
　　魔君大人冷眼旁观，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在找他的人。
　　他所谓的二哥。
　　灵剑敏锐地感知到主人真的不高的，对二少爷有了几分同情。
　　毕竟主人生气真的很可怕啊。
　　谢二少还傻乎乎地拿着那盏灯，试图找到他。
　　魔君大人笑了笑，随手摘了一颗葡萄，从窗户上扔下去，刚刚好砸在谢二少头上。
　　谢二少明显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茫然地抬头，与魔君大人来了个对视。
　　魔君大人对着他眨眨眼。
　　谢二少气鼓鼓地跑上来，带着一丝怒气地看着坐在窗前拿着壶酒慢慢悠悠地喝着的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心知是躲不过了，举了举杯子：“要喝吗？”
　　谢二少死死盯着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样，一边拿过酒喝了一口，一边又仔细打量他。
　　从他们分离也差不多两百年了。
　　两百年间虽算不上沧海桑田，但也是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谢二少从这个懒懒地倚靠在窗边的人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当年那个一举一动都要仔细思量的谢遥的影子了。
　　他有千万句话想要开口，可又无从说起。
　　两个人默默喝了一会儿酒，魔君大人觉得差不多了，瞥了他腰间一眼：“剑拿出来吧。”
　　“……什么？”
　　谢二少还盯着自己弟弟不转眼，听到这句话就是一懵。
　　魔君大人轻飘飘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怎么了？不是来杀我的吗？”
　　“你！”
　　谢二少沉痛地看着他：“我是恨你……也的确想过杀你。当年仇恨我们都难以放下，你做的事，我无法原谅，但我也……”
　　魔君大人觉得有点意思了：“但你也对我下不了手？”
　　他笑得更开心了，平静的眸子里慢慢涌上嘲讽之意：“怎么了？谢楠，昆仑门训不是让你惩奸除恶吗？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呢？”
　　谢二少脸上不太好看，他虽然是世家弟子，但当年一事后他愤而出走，去了昆仑拜师，学的更是清心寡欲之道，还甚少被人这么说过。
　　“你不必这样……当年的事我也知道，孰是孰非，都难以评判……”
　　魔君大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认真问道：“你是有病吗？”
　　当年谢家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哪怕他逃回来都不肯好好跟他说话的时候，将所有不明了的事情全部推给他的时候，谢楠都没有出来辩一句是非。
　　如今他成了中原无法抗衡的存在时，谢楠来跟他说是非？
　　魔君大人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谢楠疯了。
　　当年没人愿意跟他谈，如今他也不会再跟这些人谈了。
　　魔君大人就是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第16章　
　　1
　　魔君大人懒得跟他玩过家家了，直接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说吧，你专门来找我的？”
　　谢楠艰难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啊……”
　　魔君大人笑了几声：“别装了，你真不会撒谎，眼睛往哪看呢？还需要我教你怎么撒谎吗？”
　　谢楠：“……”这个弟弟真的很讨厌啊。
　　魔君大人淡定地看着他：“说不说？”
　　谢楠耸耸肩，也不装了，眼里所有的感慨温情消失得干干净净，瞬间变成一派漠然：“我受掌门之命来找你，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他拿出一封黑金色的信封，扔到魔君大人面前。
　　魔君大人拆开看了两眼，便气笑了：“好啊，原来你们是合起伙来坑我？”
　　他眼中血色乍现，灵剑被他收回，长刀一出，直接捅进谢楠的肩。谢楠痛呼一声，往后一退，属于蛮荒主的狂暴灵力瞬间让他没了反抗之力，他运气抵抗半晌，却毫无办法，只能吐出一口血来。
　　魔君大人冷眼看着他：“昆仑派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先暗示幽冥界来求我去找鬼王，接着安排你在这里等着，有趣。我真是没想到，昆仑派还下了一盘大棋，鬼王转生都敢往自己门下纳。”
　　谢楠愣了一下，没继续说什么，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掌门突然让他回去，说要要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合适的人。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果然是谢遥。
　　也只能是谢遥了。
　　魔君大人难得有些生气，他平时的情绪都流于表面，甚少真正动怒，如今发现自己被昆仑耍了一次，对中原正道的反感恶心又触底反弹，险些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暴虐。
　　魔君大人也不多说，直接命令谢楠：“带我去找鬼王。”
　　谢楠这下不能不说话了：“……我不认识鬼王。”
　　魔君大人抬眼一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