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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蛇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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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必然受宠若惊。
黄旭初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胜在性格忠厚老实,每年春节的团拜会他是第一个到,宇文律对他印象深刻,“黄掌柜,几个月不见,别来无恙。”
黄旭初对着宇文律拱手高举,“小公子,几月不见您显得更清俊出尘。今日不知小公子进江淮城游玩,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宇文律摆摆手,内心暗道不好,这坏蛇耳朵灵敏,他和黄掌柜的对话听了十成十,今晚少不了苦头吃。“您客气了!江淮城正处交易繁忙之际,黄掌柜是抽不开身,就想着不去添乱,怎么还是让您跑这趟,是有谁通风报信吗?”
黄旭初哈哈大笑,“小公子有所不知,老爷早就知会您要去京城,路途遥远,让沿途的分行掌柜照应照应。我这几天估摸您快到江淮,吩咐行里伙计多注意。不想给小黎撞上了,”黄旭初指着身后其中一个青年,“他是去城北码头经过书坊看见你们的,他不认识小公子,但和展萧有几面之缘,就赶紧和我报信去。只是没想到我到书坊的时候,您已经走了,我在江淮城内找了半天找不到人,只好往城郊碰运气,没想真给我找着了!小公子,随我到分行小住,我从天竺人手里购了一批布,您可要给我掌掌眼。”
展萧一年四季跟着宇文魁全国各地分行走,伙计认识他再正常不过。宇文律苦恼了一会,出门前再三和爷爷强调要低调行事的,没想到爷爷还是不放心,专门派人送信照顾。黄旭初专程来到城郊接人,当着众人说不去,驳了他面子,以后说不定会存心眼。
思虑再三,宇文律道:“黄掌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展萧,你传令下去,让人休整队伍,跟着黄掌柜进城。”
展萧得了命令,转身就安排。
黄旭初回头和两个伙计说:“你们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两个年轻人利索地往人群走去,帮着抬行当。
见人都走光了,黄旭初才压低声音问道:“小公子,老爷说您这趟出门把宠物白倾夏也带了,还让我们做心理准备,蛇呢?”
宇文连被蛇吃,宇文律养了母蛇的孩子,早已变成饭后谈资传遍分行,有的人赞扬宇文律以德报怨,是个天性善良的主子,跟着他没有“侍君三代元老下场终归凄凉”的忧虑,更多人持反对态度,认为他是养虎为患,野兽始终是野兽,万一哪天狂性大发,把宇文律吞了,尸骨无存,那时宇文家就真的绝后了!
黄旭初从未见过传说中的大蛇,每年他去宇文府是冬天,白倾夏冬眠的季节。
马车内的白倾夏听到“宠物”二字不痛快了,它从不认为自己是宇文律豢养的对象,第一它身份比所谓的宠物高多了,第二是它把宇文律当朋友、亲人,甚至意义更为复杂的爱人,虽然宇文律不知道。
宇文律苦笑道:“在马车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了城内,再让黄掌柜看看小夏。”
宇文魁做事老道,先知会分行掌柜,孙子出行带着条巨蛇,免得到时让人家措手不及。对外则声称宇文律未曾出门,娇养惯了,所以打造巨型马车,里面仿造孙子日常生活的点滴,软卧、书籍、茶具、焚香,应有尽有,一字不提白倾夏的存在。
黄旭初了然地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江淮城内走去。
同时,金尧的仆人在钟回到怀南轩给他汇报所见所闻,“主入英明,所谓的白公子其实是宇文律,他马车里载着一条大蛇。”
金尧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蛇是什么颜色?你说它大,大到何等程度?”
在钟简洁明了地回答,“银白。目测一丈有余,两个碗口粗。”
金尧冷笑一声,“贱人生贱种!它也配叫‘蛇’!”说完想起与金巧巧一起腐烂的数十条小蛇骨,面部一阵扭曲,“殷池倒也厉害,就它的种活下来了!哼哼!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有通天的本事,护它一生周全?!在钟,继续跟着宇文律,有那条不伦不类的东西在,殷池一定会出现!”
在钟领命,身影再次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金尧捏着茶杯,眼里的厌恶仇恨,使他那张美人脸变得狰狞恐怖。
第25章 心想事不成(二)
黄旭初在离布庄分行不远处找了个精致的小别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白倾夏从马车上滑下来,饶是见多识广的黄旭初依旧给吓得瞠目结舌:“小……小公子,活了几十年,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呀!我的天!它可真漂亮真威风!”
春末夏初,日昼渐渐拉长,漫天的晚霞一块一块铺满天际,把天空染成绯红色,同时也给白倾夏的鳞片上了一层颜色,冷冷清清的银白变成人间烟火的美丽,异常耀眼。
宇文律有些移不开眼。
黄旭初招呼着一人一蛇进了院内,宇文府的人见怪不怪,可这里是江淮城,如此庞大的巨兽,太容易引起恐慌。他斟酌再三,“小公子,您带……咳,小夏去京城妥善吗?”
宇文律停下脚步,“黄叔叔,这是怎么说?”称呼由“掌柜”变成“叔叔”,既拉近距离,又显亲切。
白倾夏抬起头盯着黄旭初,他骤然压力增大,两腿发软,巨蛇似乎在警告他,小心说话。这种被威胁的感受,如坐针毡。
黄旭初定了定神,“小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我国皇帝照宣平日明辩忠奸,用人唯才,以仁治国,是不可多得的一位明君。他唯一让人诟病的是,喜欢养奇珍异兽,而且养在皇宫里,听江湖传说,这些猛兽,曾伤人吃人。”
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宇文律带着一条世间罕见的银蛇去天子脚下,能不被盯上吗?纵使你富甲天下,始终敌不过一道诏书。
宇文律晓得黄旭初是为他好,沈舒曾为人臣,也和他讲过当今皇帝喜欢养野兽当宠物,却不知道皇帝照宣为何有如此怪癖,脑海想的,脱口而出。
黄旭初因为商行缘故需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他一脸神秘:“三十几年前,当今皇帝还是皇子,年轻气盛,带兵打海贼,皇子常年呆陆地的,自然是打不过在生活在海边的,加上海贼狡诈,仗打得节节败退,大船被潜伏在照宣身边多年的细作一把火连着烧,里应外合,照宣差点命葬大海。说来奇怪,千钧之际,海里跃出一条白蛟,身大遮天蔽日,尾巴一扫,海贼的船要么裂成两半,要么掀翻沉海,照宣因此得救,因祸得福,扫海贼立了大功,先皇他刮目相看,一有战事必派他去,而照宣没辜负他父皇的期待,战功显赫,手握军权,顺理成章立为太子,登帝位。当太子还懂得低调收敛,当了皇帝政权稳定,便开始收集奇珍异兽,高丽进贡的一只白色的吊睛白额虎是皇帝的宠儿。”
宇文律听完,反问道:“白蛟的故事可信不?”
黄旭初迟疑道:“那次战事惨烈,只剩照宣一人生还,白蛟出自他口,无其他考证。不可否认的是,当今皇帝确实喜欢饲养猛兽。小公子带小夏入京,实为不妥。”
宇文律与白倾夏对视,若是这蛇肯老老实实呆在宇文府让他一人出来阅历就好了,可惜蛇大爷死活不愿意,加上他自己的私心,也舍不得离开白倾夏那么长时间。
叹了口气,宇文律说:“黄叔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小夏自出生就与我形影不离,当初要带它进京,我也是考虑再三。我尽量将它藏在马车不见人,到了京城,住舅舅别院,师傅和舅舅能护我们周全,这是出行前商量好的。”
白倾夏听到它还得在狭小的马车里久呆,进京还不能出门,不如在繁梨小镇自由自在,那里的居民都认识它,没有京城人的弯弯绕绕。只是在宇文府久了,天天听着宇文魁唠叨宇文律娶妻生子,它自然不痛快了。出外游历,是宇文律的挡箭牌,也许不能挡久,起码能过段舒心的日子。黄旭初是为宇文律好,白倾夏就打消了对他的敌意。
黄旭初见宇文律立场坚定,加上有苏晨逸跟沈舒护着,理应不会出事,便放弃劝说,“小公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备些酒菜,不知要给小夏弄些什么吃食?有讲究不?”
宇文律一听有酒,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胜酒力,每次喝醉后都要给白倾夏闹上一闹,赶紧摆手,心中想着千万千万不要喝酒:“酒就算了,弄些吃食就好。至于小夏的,我刚给它买了八只片皮鸭,马车上还有七只来不及吃。黄叔叔不劳费心了。”
等到黄旭初离开后,宇文律摸了摸白倾夏的头,“小夏,我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恐怕这次进京会有波澜。”
白倾夏撑起身子倚靠在宇文律身上,伸出蛇信子蹭了蹭宇文律光滑的脸,仿佛在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太阳西沉,红彤彤的余晖消失在天边,星光初上,一人一蛇静静享受难得的独处,打从出了宇文府,凡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看出个所以然。如果可以,寻一个无人的深山,搭建一座竹屋,你的眼里倒映着绿油油山林,我的眼里只有你,守着流年,直到你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你只属于我。
夜幕降临,黄旭初大摆酒席,唤上江淮城有脸面的地主乡绅,尽主人之谊。
宇文律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顿酒是跑不了的。
白倾夏给安顿在后院,留下展凌看着它,免得他晚回去跑出来找人。平日里白倾夏像读书人一样明事理,前提是宇文律乖乖和他在一块。
天熙国人喜酒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是融进骨子里的习惯。官僚尔虞我诈,酒桌间刀光剑影不见血;文人见面小酌一杯,吟诗作对惺惺相惜;乡间有喜事叫上邻里一起喝酒庆祝闹个通宵;生意场上最要命的是,会面不谈正经事,等酒杯一上,三杯下肚,面红耳赤,开始称兄道弟,什么话都好说。不喝酒?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如此没诚意谈啥合作?!
宇文魁打小带着宇文律上过大大小小的酒桌,当的是陪衬,偶尔被灌几杯,大多数时候是宇文魁的主场。爷爷已经练得千杯不醉的海量,可是他不行啊!小小一两白酒,足够他晕头转向了。黄旭初好意引荐朋友,商场上多认识人是拓展生意圈的必要途径,能说会道的舅舅苏晨逸,偶尔被灌个天南地北傻傻分不清楚,每次都被师傅沈舒关在门外不给进。
今晚的情况,不喝不行了。但愿今晚回去白倾夏不会大发雷霆,出门前,它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回去“随你怎样”呢!
黄旭初一个一个引荐,还专门派了个小厮在宇文律身边给他倒酒,酒杯一空,立即满上。喝得猛了,呛得宇文律上气不接下气。
在场的人见宇文家小少爷长相出尘绝色,喝过酒后脸颊染上红晕,像及春天竞相开放的桃花,明媚动人,一众人更是灌酒灌得狠。酒过三巡,宇文律面色潮红,步态不稳,仍强打精神应对,不失了风范气势,想看笑话的,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小公子。
饭桌上的话题不外乎互相恭维炫耀——谁家小公子金榜题名、谁家刚买了几十亩良田、谁家女儿刚刚嫁得好归宿、谁家又做了几笔买卖狠狠赚了一笔……加上有酒助兴,说话更是脸红脖子粗,吵得宇文律头疼,不好提早退席,只得笑得一脸僵硬。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往宇文律身上引,“小公子,您也即将及冠,还不娶个媳妇暖暖床?男人嘛,哪个没有三妻四妾。”
宇文律肉笑皮不笑,真想直接回一句,“我宇文家家风良好,爷爷、太爷爷就没有三妻四妾,夫妻恩爱和睦,更没有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父亲宇文连是个意外,却也没胆子往家里娶填房。”
众人见宇文律没反应,又接着说:“宇文少爷年纪尚小,不知美娇娘的滋味,尝过一次,说不定就喜欢了。”
护在宇文律身边的展萧满头大汗,同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好白倾夏没跟过来,要是给听见了,就那蛇的变态占有欲,肯定生吞了这帮口无遮拦的人。
做为主人的黄旭初看着这帮地主乡绅的话题越来越往不正经方面去,深知宇文魁家教森严,容不了子孙在外面胡来,宇文律一点都不像去外边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赶紧转移话题,提前结束酒席。
宇文律回到后院已经是深夜,黄旭初送他回来叮嘱展萧伺候主子好好休息,又提醒展萧明日等宇文律酒醒后请他到布庄看黄旭初从天竺人手中购进的布料。
白倾夏在房内等得焦躁不耐烦,若是在宇文府,早就窜出去将人拖回来,哪里轮到黄旭初在门口唧唧歪歪。
展凌帮双腿打颤,摸不着方向的宇文律擦身换衣裳,后背发凉,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白倾夏现在要杀人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是条蛇,没有手脚干活。
收拾干净后,展萧和展凌两兄弟赶紧撤退,关上房门,被野兽盯着的感觉真糟糕,又不能动手揍它(说不定打不过),只能挨了又挨闷亏。
白倾夏生气地爬上塌,小孩儿醉卧的姿态甚是诱…人,眼角绯丽,看得它心跳加速,忍不住tian了舔他的眉眼。宇文律醉眼朦胧,感觉有东西在动他,勉强睁开眼睛,就撞进一潭金色温柔的湖水里去。宇文律没形象地打了个嗝,说话断断续续地小声抱怨:“原……原来是,小夏啊!我头晕……”
无可奈何的白倾夏只能用尖锐的毒牙叼起展凌准备在一边的帕子,笨拙地敷到宇文律发烫的额头,小孩儿呼吸慢慢从急促变得平缓。
宇文律突然起身抱住白倾夏,毫无防备的它就看着小孩儿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他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小夏啊,你也上来陪陪我,这天气,热死了,有你贴着,凉……凉快!”
白倾夏愣住了,宇文律往它身上靠,巨蛇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崩断了,卷住小孩儿,看着他发出满足的笑容,展凌帮着穿好的衣服下一刻全碎了。
……
等到白倾夏反应过来,天已经蒙蒙发亮,宇文律全身斑驳,体力不支昏倒过去了。白倾夏心满意足地缠着小孩儿,虽然它能预想宇文律醒来少不了一番吼叫,但此刻,还是先好好睡上一觉吧,春…宵帐…暖。
第26章 心想事不成(三)
宇文律在全身酸痛和透不过气中醒来,头晕目眩,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环顾四周,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脸黑得和锅底似的,白倾夏你以为你还是条毛笔大小的蛇么?水盆一般大的脑袋搁在胸口,身体缠着他的腰,快压出人命了!宇文律每次喝醉,都不记得酒后发生的事。但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足以见昨晚的胡闹有多激烈!
想骂醒这条还在酣睡的臭长虫,宇文律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头疼得厉害,伸手一摸,发烧了。宇文律欲哭无泪,从踏出繁梨小镇的那刻起就一直在走霉运。
胸口闷得慌,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窜上来,宇文律双手握拳凶狠地打了白倾夏的脑袋,看着长虫懒洋洋睁开金色的眼睛与他对视,气得宇文律又砸了它几下。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白倾夏来说就像蚂蚁在他身上爬,无关痛痒,它只当昨晚闹得凶,小孩儿恼羞成怒了。刚想蹭蹭他,后知后觉发现贴着的肌肤滚烫似火,才知道宇文律不对劲!
白倾夏猛地从宇文律胸膛抬起来,身体收缩,不顾宇文律的挣扎,缠得更紧,小孩儿脸颊红通通的,眼睛因为发烧的缘故水汽氤氲,像极情…动的模样。
自从苏雪凝去世宇文律大病一场,大夫都认为他会伤了基地,留下病根子,结果奇迹恢复,没人想到是白倾夏用血救了他,以蛇血补阴虚、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加上宇文魁重视、沈书把他当成刚出生的婴儿呵护食补药补,苏晨逸抓着外甥练剑,身子一天比一天有起色,十年下来,宇文律连风寒都不曾染过,今日发烧,白倾夏自然吓怀了。
白倾夏滑下榻往门口爬,想出外院叫展萧去找大夫,展凌来伺候小孩儿。
宇文律看出它的意图,强忍着火烧般的喉痛,叫住它:“衣……服……”
白倾夏慌了神,竟然忘记宇文律身未着半缕,难道是昨晚折腾过头,又没有给小孩盖薄毯导致着凉了?大蛇愧疚又心疼,兴师问罪的念头抛掷脑后,它不喜小孩喝酒后难闻的酒味掩盖了本身的体香,更揪心宇文律喝醉后的媚…态展现在外人面前,它却看不到,那种焦急无奈的心情只能通过另类的方式宣泄。
用意念从柜子中调来一件里衣,昨晚展凌给换上的那件早已变成碎布牺牲在榻下。
宇文律艰难地起身,颤抖着双手勉强给自己披上衣服,免得等会外人进来难看了。此时此刻,白倾夏无比痛恨自己不能化人形,若是为人,它就能给小孩儿擦拭穿衣;若是为人,它就能陪着小孩儿策马挥;若是为人,它就能大摇大摆在众人面前霸着小孩儿,谁敢觊觎,打得他哭爹喊娘。可惜它没那个能力,只能默默地跟着身后,还提心吊胆给小孩儿添麻烦了。
什么时候,白倾夏丢失了野兽的天性,像人一样多愁善感、担心受怕?
展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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