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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点忘了万能的“告家长”一招。
　　毛团嘀咕了声：“好罢，二侄子我先不管，但那个顾清池，”语气是鲜有的凝重，“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包括我的身份……”
　　说着“蹦跶”起来：“不行，他肯定不是普通人。桢哥的手下到底是凡人，对上神鬼手段说不准会吃亏……”
　　话没说完，枢明忽而紧急求见。
　　道，当初在南山遇到的精灵，带着其妻子到了杏花里求救。
　　意外之余，傅藏舟更是疑惑：“他们又要求什么救？”
　　枢明沉声道：“情况有些紧急，属下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夫人被什么人抓去，剖腹挖子……幸而郭瑜发现及时，将人成功营救，然而……”
　　纵是灵气凝化，孩子没“足月”，提早降世，难免伤及根本，甚至影响到往后的成长。
　　更别提，已经没了往后。
　　灵气显化的孩子纵是神智未全，本能让他保护着其母亲。
　　郭瑜到底迟了一步，虽将妻子救出来了，孩子却……归于天地。
　　“郭夫人的情况不妙，”枢明说，“残喘着一口气，郭瑜无能为力，这才慌慌忙忙找郎君求救。”
　　毛团化为人形，不再叽叽歪歪，浪费时间：“我即刻赶回杏花里。”
　　那对精灵夫妇也算是故人了，尽管有些事多，听闻其凄惨的境遇，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虽然……
　　鬼王大人不清楚自己能否救下人。
　　至少，尽一回力吧。
　　一路飞行，一边翻阅着幽冥百货里，可以买到的商品信息。
　　——青儿的情况实在特殊，用人类法子肯定是救不了的。
　　没花费多久的时间，回到幽篁居。
　　晚了一步。
　　青儿奄奄一息。
　　凝视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精灵，眼神留恋，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若有来世，妾必不执迷表象，愿化身蜒蚰，与郭郎再做一对恩爱不疑的夫妻。”
　　言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郭瑜嚎啕大哭。
　　哭得好不凄惨。
　　傅藏舟：“……”
　　这场面着实悲惨，然而一想到青儿的“遗言”，想到郭瑜的原形蛞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鼻涕虫吗？
　　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精灵哭得肝肠寸断。
　　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被嚎哭声震得，耳膜发疼的鬼王大人幽幽一叹，忍无可忍在郭瑜肩膀上拍了拍：“别哭了，抬头。”
　　一句话就想让人控制情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郭瑜恸哭，闻声下意识抬头，哭声戛然而止：“……娘子？”
　　青儿一脸茫然，低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晌，倏地睁大眼：“我、我这是成了鬼了？”


第62章　
　　悲情的画风急转直下；陡是几分喜感。
　　至少对郭瑜来说；由悲转喜不过是一秒的事。
　　哪怕其妻终是没能被救回；死了成了鬼……然而对精灵来说；人或鬼其实没什么大区别。
　　只要人还是那一个。
　　既为天地精灵之气凝化，精灵比起一般异类；对天道规则的感应更强；知道的自然更多了。
　　正是了解此间生灵没有轮回；死了就是真正的魂归天地，郭瑜适才才会那样的绝望。
　　关心则乱；一时急切；倒没想起人死可能变成鬼……
　　别看傅藏舟动不动遇到几个孤魂野鬼；相比一个世界庞大的活人总数，包括鬼物在内的异类；数量到底过于稀少了。
　　尤其是人死；阴神转化鬼的概率，不比花两块钱的成本买彩票，然后中了个几万高多少。
　　不过……
　　端详着“新生”的女鬼；鬼王大人若有所思：或许，往后“中彩票”的几率会越来越高。
　　跟此间阴阳失衡不无关联。
　　不得不怀疑；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被异类与亡魂“占领”……届时必将秩序混乱，定然出现很多、很多的问题。
　　精灵郭瑜顾不上那么多。
　　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汉子，看到妻子“复活”；一把将女鬼抱入怀中；喜极而泣。
　　青儿顾不得惊奇与怔愣；倒真践行了死前的承诺，此刻再没丁点儿的隔阂，听着其丈夫呜咽，眼神温柔、面上是浅浅的笑，一只手轻抚着汉子的头，嘴上喃喃：“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尽管……
　　孩子没了。
　　女鬼面上黯淡了一瞬，转而打起精神，温言软语安慰着其夫：“这样也好，往后不必担忧不能与郭郎长久了。”
　　看着精灵化身哭包，傅藏舟不由得囧了囧。
　　就听青儿“哄”着汉子：“别哭啦，小郎君在看着呢，可别闹笑话了。”
　　郭瑜丝毫不在意颜面，瓮声瓮气地唤：“青儿、娘子……”
　　“哎~”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鬼王大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并不想杵在这儿当电灯泡，但——
　　“郭瑜，尊夫人魂魄尚且羸弱，你悠着点。”
　　嘴上提醒，想着要不从幽冥百货买上一份粗制乳蜜，冲一杯乳蜜汤给青儿喝了，也好助其稳固鬼体、蕴养神魂……帮人帮到底嘛，好歹郭瑜赠送过一块钥匙碎片，虽不知钥匙用途，直觉对他极是重要。
　　精灵的反应很快，不等傅藏舟买乳蜜，对方便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瓷瓶。
　　揭开瓶盖，是醇厚而温和的灵气，隐隐约约夹在丝丝太阴清灵之气……
　　跟石乳晶精感觉挺像，更稀薄的“液体”，气息反而浓郁多了。
　　差点忘了精灵降世地有诸多的天材地宝。
　　鬼王大人果断关掉商会系统。
　　就不必他瞎操心了。
　　郭瑜可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不通庶务”的精灵，恐怕其早早就将出生地的宝物搜罗了起来。
　　不由得是些许遗憾。
　　看来这回是不能再去精灵降世地“淘宝”啦。
　　哪怕天材地宝对精灵用途不大，可对方得“养家糊口”呀！
　　念头一转而过，傅藏舟惋惜了几秒，倒没什么不甘心。
　　想想，红山一行收获巨丰，做人嘛别太贪心了，知足才能常乐。
　　……
　　悄无声息出了房间。
　　让夫妻俩单独相处吧，到底才经历生离死别，如今失而复得，想必有很多的衷情得诉罢！
　　漫步走到后院，视察起了黑稗田。
　　还好，这回虽离家好几天，好歹没再出现什么纰漏。
　　黑稗长势还算喜人……也许得补点水？
　　忽而有所感应，傅藏舟直起身，大跨步走到后门前，入目是一匹神骏威武的枣红宝马。
　　“桢哥~”
　　没来得及下马的宿桢，及时展开双臂，将扑到怀里的青年稳稳抱好，沉声低问：“怎么了？”
　　额头抵着男人宽厚的肩，傅藏舟摇摇头，用着波澜不惊的语调，说了一句：“想您了。”
　　明明半个多小时才分开的。
　　杏花里离王府有好几十里的路，全力飞行不过几分钟的事，然而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桢哥这么快就追上……怕不是快累死了这匹宝马！
　　归根到底，是这男人在担心着自己。
　　突然就有些感触。
　　不由自主想起了同样是异类与人类结合的精灵夫妇，适才那二位上演的悲欢离合的一幕，让他莫名想到自己跟桢哥……
　　傅藏舟感觉得到，只要修炼不出差错，自己或许将活得很久、很久。
　　然而桢哥，是人类。
　　哪怕不发生任何意外，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总有一天……
　　男人还是会老的，也会……
　　死的。
　　一想到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将自己与桢哥代入适才郭瑜、青儿的角色，瞬时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宿桢若有所觉，轻声唤：“小舟？哪里不适了？”
　　鬼王大人霎时回过神。
　　摇摇头，跟个八爪鱼似的，黏黏腻腻，巴着男人不放。
　　也幸亏宿桢力气够大，某鬼王的体重也够轻，用着这么别别扭扭的姿势，男人抱着青年下了马。
　　“郭氏夫妇让你为难了？”宿桢低声问。
　　怀中人的状态着实不太对，让人难以安心。
　　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傅藏舟渐渐平复心里的涟漪。
　　一边笑自己太“远虑”了，一边隐约几分急迫，嘀咕殷修竹跟那个低武位面的交易，到底进行得如何。
　　只要桢哥也修行……
　　思绪纷杂，怕男人担心，嘴上回：“不算为难，他们好着呢，虽然我回来晚了，没来得及救郭夫人……”
　　将郭瑜夫妇的情况给男人细细说明。
　　“也不知到底什么人，这样变态，居然对孕妇下毒手！”
　　宿桢轻抚青年背脊，知晓这人不是真在问他，便没插话，安安静静听其絮絮叨叨。
　　没过太久，傅藏舟的疑问得以解开。
　　诉完衷肠的夫妻俩，总算想起了救命恩人——尽管这命没救成——终归是满怀感激的。
　　便毫无隐瞒，跟鬼王大人说起事故的前情。
　　上回傅藏舟一行将青儿送回娘家，此后这对夫妻就分居两地了。
　　郭瑜虽放心不下妻儿，可怕引起青儿的反感，也不常去打扰对方。
　　他以人类身份活着，难免有很多活计需得打点。
　　就在他忙得分不开身时，随母亲上香的青儿，乘坐的马车马匹受惊。
　　人没出事，却惊动了胎气。
　　这时遇到了一“神医”及时出手援助。
　　神医医术出神入化，引动青儿父母的心思，诚心实意是一番邀请，邀对方入住府上，好帮忙看顾、调理怀着孕的女儿。
　　青儿叹气：“阿爹阿娘眷眷心意，哪料是引狼入室。”
　　傅藏舟微微眯起眼：“神医？可是姓顾？”
　　郭瑜眼神一凝：“郎君也认识那个姓顾的？”
　　随口一猜，居然这么巧，真的是顾清池？
　　鬼王大人没回答精灵的问题，反问：“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精灵满是怒意，心有余悸：“那个畜生……”
　　顾清池一副高人作态，博得了青儿一家信任；
　　就在今晨，引着青儿落单；
　　毫不犹豫剖了怀孕女人的腹部，目的就在于尚没“成熟”的婴儿。
　　郭瑜也算见多识广，恨声说：“不知他从哪学到的邪魔手段，若非我及时赶到，我那可怜的孩儿怕已成了其腹中餐。”
　　可惜还是迟了。
　　孩子没成对方腹中餐，可因为本能保护着母亲，受创过重，化作一团灵气，魂归天地。
　　傅藏舟听罢，对那顾清池是无比的厌恶，遂对精灵夫妇，直言不讳：“我与那姓顾的有旧怨，正打算找他算账……他在青平县城？”
　　“他是县郊白河渡对青儿下的手，如今其行迹败露，恐怕早就逃远了。”郭瑜恶狠狠地回，“下三滥的东西，若非青儿伤得太重，我无心与其缠斗，否则早杀了他！！”
　　“他会术法？”鬼王追问。
　　郭瑜点头：“有一些邪魔的手段，但……”又摇摇头，“花样再多，借的是外力，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外力？”
　　精灵道：“我也说不好，只感觉他施展的手段，与其自身不太契合。”
　　傅藏舟点点头，不再追问，转头跟男人说了声：“我去白河渡找找……”
　　青儿出事到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说不准能找到顾清池的蛛丝马迹。
　　不光是为了桢哥或悬赏任务，更在于，其人居然对一孕妇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行为，若继续放任其逍遥……怕不知有多少冤魂被其残害。
　　尽管精灵说其人实力不怎么样，但这种半吊子比真正的邪魔，可能危害性更大。
　　不过……
　　傅藏舟想到他暗中几回观察，总觉得顾清池不像邪修……算了，现在纠结这个没意义，直接将人捉住就是，届时真相一切大白。
　　郭瑜忙道：“我跟你一起……”
　　被鬼王大人阻止：“尊夫人情况尚且不稳，离不得你的看顾。”
　　精灵闻言有些不甘，看了看其妻子亡魂，到底没再坚持。
　　“放心，”傅藏舟淡淡出声，“只要他在白河渡方圆百里内，我一定会将人逮着。”
　　言罢，不再浪费时间。
　　这是一座热闹的小镇。
　　天色阴沉沉的。
　　有浅浅雾气流动，没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第63章　
　　化雾与匿形；看似是差不多的“技能”。至少在凡人眼里；一个太习以为常、难以留意到；一个根本就是肉眼看不见。
　　实则区别大着呢。
　　匿形是鬼类的本能；哪怕鬼力低微、不通修行，做鬼做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了这一门“天赋”。
　　匿者；隐也。所谓“匿形”；不是真的变没了，更多属于一种“障眼法”。
　　化雾不同在于；真正地转变形态；抹了气息；实实在在化作一团雾气。
　　对实力高强的异类而言，其直觉敏锐、感知力强；“障眼法”很多时候不啻于掩耳盗铃。
　　然而化雾；纵是雾气看得见，哪怕对手实力高出己方一大截，雾气是真真实实的雾气；其存在与呼吸间的空气一般太过寻常了，往往容易被人忽视。
　　当然不排除警惕心极强的；就算是正常起雾，也可能弓杯蛇影，心生疑窦与戒备。
　　不过……
　　待化雾不断升级；升级到最后；所化雾气覆盖之广达到方圆百里；雾气之薄乃至视觉无法察觉存在，加之“结界”效果，再如何警惕与戒备，一旦步入雾气范围，一举一动尽皆在化雾的鬼王掌控之下。
　　说这么多，不过是傅藏舟一路反省：他从没在顾清池跟前现身过，对方如何就知道自己的存在，甚至“盯”上了自己？
　　莫非“二侄子”跟其提起过自己？感觉不对。
　　定是哪里疏漏了。
　　联想起殷修竹也有个系统，再结合精灵察觉到的“外力”，倒是给了他警醒。
　　每每暗访顾清池，自以为万无一失用了匿形，然而有没有可能，早在第一次，驭灵遭到攻击的那回，就被对方察觉到了行迹……如此一来，一切的违和就解释得通了。
　　也实在是顾清池太弱鸡了，完全是普通人的感觉——现在知晓，起码其有“钥匙碎片”这样的奇物作遮掩——傅藏舟难免有些疏忽。
　　故而此回改变策略，早早化作轻雾。
　　倒也不能百分百保证，顾清池的“外力”发觉不了他的存在。
　　不过想想吧，桢哥的手下曾蛮是个凡人，既然能盗取“钥匙碎片”，至少说明顾清池警惕心有所不足，实力也确实不济，纵是有所谓“外力”相助，其防备并非万无一失。
　　他如今化雾的范围，可覆盖方圆一两里。
　　加之天公作美，阴天笼罩着一层霾，淡淡薄雾丝毫不引人瞩目。
　　雾气蔓延，覆盖了大半个镇子。
　　便至一个普通的民宅。
　　宅院门窗闭合，一丝丝雾气，渗过缝隙，无声无息流入昏昧的房间。
　　是一个青年，早没了寻常的淡定与清高姿态，神色苍白、眼神焦虑，在屋内来回踱步。
　　唇无血色，紧紧抿起。
　　然而傅藏舟“听”到了他焦虑地在对着什么人“说”着话——
　　“神尊，现在该怎么办？那对夫妻跑了，万一被聂桢的人发现了……”
　　神尊？
　　鬼王大人有些疑惑，遂细细感知……没发现第二个人的存在。
　　正在这时，一道阴沉嘶哑的声音，传入脑中：“蠢货，早让你下手，偏生优柔寡断、拖拖拉拉，否则本尊吃了那怪胎、实力大增，何至于像现在这般，如丧家之犬四处躲藏？！”
　　青年，也即是顾清池，声音颤抖：“那位夫人是个普通人，我、我实在下不了手……”
　　“神尊”冷笑：“普通人？她丈夫是个怪物，她怀的是怪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虚伪！”
　　顾清池沉默了片刻，是一声叹息：“是我想差了。”语气一转，是几分忧虑，“玉璧丢失了，卢玲此去数日一直没个消息，那一位……会不会发觉了什么？”
　　“神尊”不屑道：“多管闲事的冥族幼崽子，若非本尊元神重创……”
　　言辞未尽，话锋一转：“小崽子不好惹，你那个侍妾怕是不顶用的。
　　“不行。得马上启程赶回黑岩山。”
　　顾清池闻言有些慌乱：“去黑岩山？可，可是，”忽是眼睛一亮，“聂桢的人一直在四处搜寻我，若是贸然现身……”
　　“神尊”不耐烦地截断其话语：“聂桢不过是个凡人，有本尊遮掩，他派的那些人不足为虑！那个小崽子……
　　“哼，暂且避一避风头，待本尊养好伤，定将那崽子捉拿，好好进补一番。”
　　然而青年，正如“神尊”所言的，优柔寡断：“可……我与殿下说好了，在这碰面的，不知怎的，一直不见他人……”
　　“神尊”气得跳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个好殿下？若非他行事疏漏，坏了我大计，被冥族小崽子捉住把柄，本尊早早便恢复往日的神威了。”
　　顾清池忍不住替他的殿下辩解：“殿下也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顾清池，”是一声厉喝，“你如今胆子肥了，居然敢顶撞本尊！”
　　青年脸上陡地惨白，闷哼了一声，是十分难受的样子：“小、小人一时情急失言了，请神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