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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遥无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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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顾遥真是不高兴了,怏怏不乐的样子看的时询莫名其妙。清越的声色里带点委屈:“我都留你了,你还是要走吗?我刚答应灵一的那些也是答应你的,绝对不会食言,你看这大脾气的玉衍都肯了,你怎么不肯呢?”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配上那桃花眼,实在叫人不忍。
  时询不会中了他的歪招,可玉衍会。也不知这神是怎么做上的,这么容易就被他人左右了心思。
  玉衍瞧着顾遥可怜巴巴,一本正经向时询阐述它的理由:“要去的,我如今用了这么多灵力,早想歇歇了,神界也是回不去的,我等会让仙鹤捎个信给嫦娥,让她自个带着其他兔子捣年糕,我就与你们一同去药王谷…”
  时询心道,罢了,就这般吧,左右如今灵气之事毫无线索,不如就去算了。
  于是应了顾遥:“知了,就去罢,劳烦你多加照看了。”
  顾遥举高兔子挡着脸,咧着嘴笑,得逞的表情没有丝毫压抑:“自然的。”
  十八的夜晚,天空还挂着一轮渐亏的凸月,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了满地的细碎,萧萧瑟瑟的林木在地面上投下了细琐的阴影。
  大概是白日里想的太多,已入丑时,时询还不曾睡下。他坐在火堆边,他盘着腿,手里一根木枝,百无聊赖地拨着木柴。火堆的火苗已经弱了下去,噼里啪啦地溅着火星,没多久,火堆就灭了。时询一时就愣了神,足足发了一炷香的呆。
  在漆黑的夜里,时询望着夹红的木炭,就着月光愣住了神。
  片刻后,他利落地站起来,抖落了脚边的木灰,朝着营地外三十丈的一眼清潭行去。
  大约是夜深,时询并不十分谨慎,以至于他未注意到在她离开营地后一直跟着的身影。
  站在潭边的时询,轻轻吟出了一段上古文字,同时牵引着谭内的灵气,只见眼前的清谭徐徐聚成了一圈水窝,而四周浅葱色的水汽慢慢在那个水窝里凝成了一只实质体态水灵,那水灵没有具体的形态,在时询的指间缠了一些气息便离开了。
  而时询就静静地站在谭边,候着。
  跟着来的是顾遥,觉察到火堆灭了的时候,他正准备起身添些柴火,却意外发现时询不寻常的行踪。
  顾遥心里,时询的每一件事都值得了解,值得参与,他们之间的鸿沟就现在而言,全靠顾遥一个人在填补,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大约一盏茶,刚才的那只水灵已然回归谭内,一弹指的空隙令人心悸,而后,一只四足兽便乘着云海水汽落到了时询身边。
  那兽有两人高,白色狮身,通身雪白的柔软毛皮中隐藏着水色的神秘暗纹,面上留有白练色的山羊胡,头上有两只金色犄角,周身水汽富足,一双玳瑁色的铃瞳深邃清透。
  是上古神兽白泽。
  白泽是远古留下的血脉,寿命悠长,能说人话,它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的状貌、名字乃至驱除的方术,是令人间逢凶化吉,世享安乐的吉祥之兽。
  那白泽在时询的身侧来回踱步,不一刻又蹲在他身前,弯下脑袋,用它的额轻轻蹭着时询的腰侧,卷云纹的尾巴也乖巧地扫着时询的衣摆。
  上古神兽不常与外人往来,多数都是各自独行,履其职所,可时询竟能让白泽如此毫无戒备地亲近,这只能说明时询的身份绝非一般。
  顾遥蹙着眉,意外竟看到了白泽,细瞧着,又有更多的意外来了。
  清潭边,白泽的音色清清冷冷,有一种女子的纤弱却也不失男子的低沉稳然:“吾王,很久不见了。”
  饶是顾遥,此刻也是惊得不能自已。六界内外,能当得住上古神兽“吾王”之称的,不过一人——沧逐界界王,天地共主。
  讶异之下的顾遥却又不由自主骄傲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棒!
  此时的时询仍未注意到顾遥,他抚着白泽的眉间,在它耳边低语道:“这次又要麻烦你了,人界灵气有异,望你神兽之力能有所获。”
  “吾王,自然要的。”说罢便有一道灵力轻巧地托起时询,将他送到了白泽背上。
  “这带灵气比起其他地方更为稀薄,就先在附近感应一下吧。”只见白泽脚底涌出一阵云海水汽,伴随微而细密的海浪声,云雾声,缱绻在溶溶的月光下。
  直等白泽托着时询飞开很远,顾遥才回了营地。
  而这边,时询伏在白泽背上,以神识与它交流道:“如何?可能看出灵气去向?”
  白泽回道:“虽然感应细弱,但却能明了。如今周遭的灵气已然成了浮灵,脱离了人界的控制,查探之前的路径,像是往仙界十洲三岛去的。”
  时询疑道:“仙界?”
  白泽动了动前掌道:“我并未有天赋知它如何去往仙界,故带你去浮灵的路径末端,看看你自己是否能知道些什么。”
  “好。”


第16章 玉兔(十)
  等到白泽停在山阴地界上空的一片云置空间时,时询明显感应到了熟悉的用灵过程。
  然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这一霎时的沉郁之下,云端轻浮的水汽立刻结成了冰凌,口中一道怒喝:“呵!真是放肆!”
  无怪时询这般震怒,他所感应到的用灵过程正是前世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外力压制下被迫牵引灵气,却是做了他人的嫁衣,最后御灵枯竭,到底躲不过一个死字。
  白泽感应到那冷厉之气,担心地回望时询:“吾王,尚好否?”
  “无事,我已知大概,这就回去罢。”
  待得白泽带着时询回到那清潭边时,那只实质的水灵出了水潭正翘首盼着,一见时询便又缠了他指间的一分气息朝远处窜去。
  白泽惊道:“它这又是要去找谁?”随即吹了吹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我又傻了,那鬼东西除了找‘它’,还能找谁去,我看你今日多半又得留到天明了。”
  “无碍的。”
  正等着,白泽忽然提起一事。“未与你说来着,方才你招我时,可还有其他人在身旁?”
  “并无,怎么了?”
  白泽回他:“方才我刚到时,感应到两股气息,一股是你的,而另一股与你的气息确是极为相似。你知我兽类识灵向来灵敏,断然不会觉察错了,吾王凡事切须小心。
  “我知。”虽应了白泽,时询心中也自有思量。与他气息相似,别说白泽不知道是谁,他自己也揣测不出那么个人来。
  正说着,水灵已然归位,远处传来一阵细软的哼哼声。
  只见一只长着六足,身负四翼,色赤如丹火,约莫两尺长的小兽奔了下来。更奇的是,这只小兽并无五官,身体圆圆滚滚如猪仔一般。
  原来是神兽帝江。
  “嗤嗤~吾王~”小兽帝江刚落地便迈着它的六足短腿撞进了时询的怀中,声音稚嫩得很,“我很想你的。”
  “你好不好?”时询难得露出宠溺的神色来,若是让灵一看见,定要哼唧着扯皮一番“定然又是见到那没有皮脸的帝江了,撒起娇来真是六界一绝。”
  “嗯,天山,天山很多其他小兽,不过它们都没有你好,哼哼,你最好。”帝江虽是远古血脉,但其年幼,未曾传承,故而智力只有四五岁孩童的水平。
  帝江曾经意外跌入南禺山的地界,被霓凰救了一条小命,带着去和还是小兽的灵一一块玩耍,不料它却黏上了时询,仗着年纪小天天和灵一打架,惹得灵一老是被批评,其后被霓凰劝了很久才返回天山继续修行。
  “遥吾王~吾王~我给你唱歌吧。”神兽帝江,能歌善舞,只现在圆滚的身体尚不能舞出什么清丽的舞蹈来,便常常唱着歌来取悦时询。
  它的语调带着孩童的侬软,五音乐律自有天赋,确实令人向往。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选自《楚辞九歌云中君》)
  足足磨到卯中,帝江才被白泽劝走,时询急忙赶回营地,众人还未起身,只顾遥熬了一宿,等了一宿。
  火堆已经重新燃起了,比昨日更暖,时询走过去,不偏不倚坐在顾遥的对面。
  “你怎么才回来?等你很久了。”此时的顾遥断然没有偷偷跟踪人家的愧窘,说话都是义正辞严的责备。他见时询坐下,跟着就起身坐到他的身边,旁若无人地挨着,从火堆里捞了两块热乎的干饼,带着往常的笑意分了时询一块。
  时询迷糊地接了那块饼,啃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昨夜跟着的,是顾遥。
  回药王谷的路上,玉衍早得空化了人身,寻了与顾遥相识的借口便混进了药王谷的队伍,一路上早已与众多师弟师妹们打得火热。
  闫浪坡距药王谷并不远,虽说众人又是早起又是赶路,可怎么也抵不上他们悠闲的调子,整整花了三个时辰,才见着药王谷的谷碑。
  走了这么一路,越是靠近药王谷,时询反倒越是心慌撩乱,感觉似是锤骨。直到真正靠近这谷碑,那些熟悉感才瞬间涌上他的识海。
  气候、景致,是他三十年前重生后接触的第一个地方!
  顾遥,他的顾遥可能在这里。
  尚未踏进内谷,闻声而来的药王谷弟子便迎了上来,一群小辈就这般散在谷口,伴同着进了主院。
  众人正卸着行囊,院内又跃出了两个伶俐的小姑娘,容貌一模一样,只其中一位眼角的一点朱砂就能分清二人来。
  两人双双梳着双平髻,皆身着药王谷薄青、若竹色系的弟子服。其中杏眼的那姑娘,一蹦一跳地就到了顾遥面前,殷勤地替他拾掇行装,另一个羞羞怯怯眼角带朱砂的,也走到人群中帮忙去了。
  辛夷就在时询身边,见这情况,热情地向他介绍起来:“她们是双生子,是我们谷内最小的师妹,那个看起来胆子就大一些,围着顾师兄的是茯苓,那个羞怯一些,眼角有朱砂的是栀子。”
  此刻的时询脑里尽是三十年前的山谷,晕晕乎乎地便算作听进去了辛夷的话。那边茯苓刚走开一会,时询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朝顾遥走过去。
  这一幕却被回来的茯苓瞧了个清楚。人多眼杂,她想偷听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凑到栀子身边找了个好角度,一边与她说这话,一边分神往那处看。
  那两人一直在说着,说了些什么却真是一句听不清楚,只是顾遥脸上耀眼的神色却把茯苓看住了。
  茯苓喜欢她家师兄,可她师兄不喜欢她,她自明白的,便不再缠着他说什么喜欢他的话了,只一门心思好好培养同门情谊。更遑说她师兄以前还硬说了一个什么“没有碰到对的人”的说法来搪塞她,好吧,她也就装作信了这回事。
  她家师兄平日里是众人楷模,端方雅正,即便再开心,再生气,神情也是做得恰到好处,断然不会有这般肆意的时候。若她知道他端方雅正的师兄早在时询面前丢尽了他的端庄,只怕茯苓更是能惊出一阵呆愣来。
  此时,恍惚中的茯苓脑中灵光一闪,莫非,那时询公子正是师兄眼中对的人?
  心中的这念头顿时生了根,不管茯苓怎么忘记都挥之不去,现下立刻陷进了“她师兄喜欢时询”与“时询公子是个男子”的天人交织里头。
  不管茯苓脑中的七零八乱,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即便平淡疏离如时询,凑近顾遥问这事,他的音貌也委实生硬,却不难看出其中的憧憬:“我问问你,三十年前,你们这,是不是有一处浅谷?”
  瞧着他生硬的样子,知晓原委的顾遥不免欣喜,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我们谷内有多处深浅谷。”
  “是谷底有一弯水潭的浅谷,浅谷边有一株红枫,平川上有一座木草屋,不知这样的浅谷有没有?”时询言语间有些微颤,却远抵不上他眼里的期待和嘴角的笑意。
  “有。”
  原以为时询再开心,最多也不过方才那般罢了,哪知道这一句肯定才是一切的开始。
  “我在那丢了东西,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他。”
  细抿的嘴角连梨涡都笑了出来,月色星光都藏在他眼中,比起之前的疏离或是平淡,脸色比希望还要闪耀。
  好像,这才是真正的时询。
  一阵深冬的寒风,吹乱时询发带上缠的发,怀里抖落出两片红枫来,他悄悄拾了红枫,顾遥却已伸手抚顺了他的碎发。
  “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叩问,在时询看来简直是听到的最棒的一句话,以至于他竟非常自然地抓紧了顾遥的手腕,异常忻悦地点头。
  顾遥凝视着这人的眼睛,腕上还留有温润的触感,他突然觉得,他们就一直该这样,不能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泽:今天吾王找我了,没找你。
  帝江:嗤嗤,坏白泽,我也要去。
  白泽:不带你。
  帝江:嗤嗤,要去要去!
  白泽:偏不带你。
  帝江,呜哇哇哇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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