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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的一声拍桌声突兀地响起，艾莲娜夫人愤怒地站起来道：“只不过两年，你的教养就差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遗憾！”
　　“事实上，教养这种问题，真不是短短两年就能改变的……只能怪原本就没父母教育吧。”陆星熙说着，还笑了笑。
　　再度落到下风的艾莲娜夫人急促地在会客室里踱起步。
　　辛训阳见状，扬了扬戴着终端机的左手腕，故意大声地对陆星熙道：“还有半小时就该开始比赛了，我们还是走吧，省得威廉领队找不到人又咆哮起来。”
　　艾莲娜夫人猛地站住，“我要你给我们打开老爷子工作室的门。”
　　“好。”
　　听到陆星熙这回答的时候，艾莲娜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太渴望达成此行的目的，所以出现了幻觉——以刚才陆星熙对她的态度，她已经作好了被对方拒绝，然后继续谈判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居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陆星熙这干脆的态度，反倒叫艾莲娜夫人起了疑心。
　　“你……是说真的？”
　　她这问话换得辛训阳一声冷笑。
　　陆星熙却相当有耐心地回答：“是。不过，要等我比赛结束之后。”
　　“不行，现在你就跟我回去，反正只是开门，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艾莲娜夫人强硬道。
　　陆星熙的回应是起身就走。
　　辛训阳笑吟吟地跟上去，路过艾莲娜夫人身边时，他低声道：“要么等，要么滚。或者你们想来硬的也可以……只要不在乎我家报复的话。”
　　艾莲娜夫人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她来此之前，最怕的就是局面演变到辛家跟叶家为叶曦对立起来。
　　于是，她只能不甘心地说：“我等你们比赛结束后再来。”
　　“好的，不过下次请别再冒充我的亲戚了。”陆星熙说完，替她关上会客室的门。
　　悠哉地走在去集合地的路上，辛训阳哼了一会儿歌，这才问：“你真准备照叶家的要求做？”
　　“嗯。”
　　“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照他的观点，就算自己拿不到好处，也要让得罪自己的人吃够苦头才舒服。
　　陆星熙淡淡道：“总好过一群苍蝇老围在身边转来转去。”他不是叶曦，面对艾莲娜夫人时感觉不到任何“血缘的羁绊”，他只想快点把跟叶家有关的麻烦处理干净，然后让这些人离他远远的，别再干扰他现在的生活。
　　辛训阳懂了。
　　陆星熙这态度摆明就是不想为没兴趣的对象浪费时间。
　　“唔，制甲大赛要持续一周左右吧？让他们磨磨耐心也不错。”不过辛训阳很怀疑，叶家是否真会耐心地等下去，“虽然会场的保安措施应该不错……”
　　陆星熙看向对方。
　　辛训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现在真希望比赛规则没改，这样就可以把你随时带在身边看着。”免得分开之后还要操心搭档有没有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负了。
　　“飓风的驾驶舱可坐不下两个人。”陆星熙道，“而且，你那样打着你父亲的旗号乱说没关系吗？”他离得不远，自然听到了刚才辛训阳威胁艾莲娜夫人的话。
　　“你也说了，老头子是我的‘父亲’啊！反正他们也不可能为这事跑到他面前去问。”辛训阳狡猾地笑了笑。
　　陆星熙闻言也笑起来。
　　其实他干脆地答应艾莲娜夫人的要求，还有一层原因——他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蓝鳞芯片的存在，早点跟对方斩断联系最好。
　　两人慢悠悠聊着天走到集合地的时候，离进场只剩不到十分钟了。
　　威廉领队看向他们的目光像要生吞了他们一般，只是现实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训话，最后他只能恨恨地一扭头道：“列队，入场！”
　　相比起校庆那天冗长的发言，比赛这天，院长的讲话就要简短干脆得多，仅用了两分钟就结束。中心思想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结果如何不重要，过程才是重点”。
　　至于他这话有几个人当真听进去就另当别论了。
　　制甲系跟骑士系的参赛选手跟分叉的河流一般，在引导员的带领下，分成两行，各自朝自己的比赛会场而去。
　　进入制甲大赛会场的瞬间，就连陆星熙都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句。
　　橙色钢铁框架与强化玻璃组合而成的广阔会场何等时尚美观姑且不论，场中排列整齐、分类清楚的各式材料足以让任何一个痴迷于机甲制作的人驻足不去。
　　为了避免有人抄袭别人的创意，会场中临时隔出了一个个小工作间，选手们通过抽签决定房间号码。
　　“需要的材料可以通过对讲机要求专门的工作人员为你们送到工作间，需要食物、饮料也是如此。工作间内有简单的卫浴设备跟睡袋，只有确定提交作品之后才能出来，否则视为弃权，请各位一定要注意。”
　　主持人介绍着规则的时候，陆星熙的目光不禁扫向高高在上的评审席。
　　毕竟是第一天，评委们在开赛前都要露个面。他在其中看到不少熟悉的大师的面孔，然而，没有看到顾老。
　　陆星熙心里一沉。　　　　　　　　


☆、制衡（三）

　　工作人员开始提醒众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发现自己的迟疑已经引起一些关注后；陆星熙定了定神，走进属于自己的那个隔间；关上门。
　　房间正中央是一个最新款的工作台，靠西面的墙边则立了个放着常用材料的材料架。
　　他坐到工作台旁边的椅子上，抬头就能看到房间里提示用的倒计时电子钟。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比赛正式开始。
　　没过多久，电子钟上的数字开始跳动了。
　　陆星熙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静坐在工作台前；看着台子上摆放的绘图工具。他准备制作的机甲的图纸早已铭刻在脑海中；可是现在，他忽然改了主意。
　　顾老没有出现在制甲大赛的比赛现场，也许是出于安全的考量；也许是他的情况并不是新闻里说的那么好……不管是何者，只要他的死讯尚未传出，只要他还清醒着，他就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事。
　　陆星熙知道自己的老师总是喜欢看年轻的幼苗们成长起来的模样，那位老人总是会用耐心和包容的目光，看着还稚嫩着的准机甲技师们热情地向他阐述他们的奇思妙想，而后再给予适当的鼓励和指导。
　　这次的制甲大赛就算他本人无法到现场，肯定也会过问一下比赛的情况的。
　　既然辛训阳打听到的情报也不一定准确，那想要了解老师的情况，就只有做出可以获奖的机甲，然后争取跟他见面的机会了……陆星熙想着，拿起电子笔。
　　虽然说是“制甲”大赛，但实际上，想要独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机甲，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甚至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取得机甲技师资格的考试内容。而现在，参赛的千极学院的学生们，都只不过是二年级，人们自然不会指望他们真能靠自己的力量设计出一台全新的机甲来。
　　一般情况下，大部分选手会选择仿制市面上流行的那些机甲，而少部分则会在仿制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调整和改装。
　　陆星熙原本打算制作的就是一台弗尔３型的改装。赛前金森替他们预热并检查设计图纸的时候，曾经给出过如果他不出错的话，这个设计应该能进入决赛圈的评价。
　　陆星熙当时觉得这样就够了。但现在，他不光想要进入决赛圈，他还要确定的进入前三名。
　　他的参赛机甲当然仍是以现有的机甲为主体，毕竟一个二年级生自己设计出一台全新机甲太离谱，联盟史上至今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在绘制设计图的时候，陆星熙加入了一些比较独特的设计——如果金森在场的话，看到陆星熙的这张新设计图，一定会忍不住惊呼出声——虽然外形还是弗尔３型的样子，但是其内部的能源回路，乃至于整个机甲的性能都跟原本的弗尔系列迥然相异了。
　　同时，这台机甲设计的最大亮点在于散热系统。
　　弗尔３型散热很差的这个特点就跟它威力强大的特点一样出名，很多驾驶弗尔系列机的骑士都需要找技师帮忙改装一下，以避免自己坐进驾驶舱以后经过一场大战直接变红烧肉的悲剧。但是，大部分的改装只能把弗尔的舱内温度降低，对机甲整体散热的调整，目前整个联盟也没几个人能完美地做到。也因此，弗尔系列机又被称为“烧钱系列”，因为它战斗中总会由于温度过热，烧坏机甲的某一个或者几个部分，以至于使用它的骑士们常常得迈进新的替换部件，所以还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这也许就是弗尔系列的制造商的抢钱阴谋。
　　当年陆星熙投入顾老门下时，弗尔机的散热系统改良就是对方让他长久研究的课题之一，最后合师徒二人之力，他们设计出了一套优于联盟其他人的最佳改良方案。
　　现在，陆星熙就准备用这个改良方案，引起顾老的注意。他知道，如果在场的评委们无法对这一未公开过的全新散热系统作出合适的评判的话，最后必然要送去给顾老研究。
　　老师会要求见自己吗？
　　陆星熙只在这个问题上停顿了片刻，便将其放到了一边。
　　工作的时候就该抛开所有杂念全神贯注。
　　这是顾老教给他的众多处事原则中的一条。
　　伴随沉重的钢铁坠地声，辛训阳击败了他的对手。
　　这时候，距离骑士大赛的首轮淘汰赛开始，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今天的首轮淘汰赛，将会淘汰掉一半的参赛选手，而这样的淘汰赛在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里，每天都会进行一次，直到第六天只剩下十二名选手进入最后阶段的混战为止。
　　比起进了赛场就等于是被变相软禁的制甲大赛的选手们，骑士比赛这边的战斗虽然激烈得多，整体气氛却要轻松不少。
　　辛训阳跟他的对手礼貌性地握手道别，然后抬起头看了一下目前的比赛进度。
　　如韩泊清这类备受关注的天才选手，此时差不多都结束了他们第一轮的比赛。而又过了半小时左右，露河分院方面，这次参赛的曾珍、赛门和冯尧都顺利取胜晋级，算是个相当不错的开始。
　　辛训阳看到结果之后就离开了赛场。
　　但是从赛场中走出来，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忽然失去了目标一样。
　　现在该去哪，做什么呢？
　　他看着赛场外湛蓝的天空，一时有些迷惘。
　　要去制甲大赛的会场看一看吗？好像没有必要，那边的隔间都是密闭的，也不像骑士大赛还有大屏幕转播赛况。那么，回酒店睡觉？为了让自己的状态始终保持在最佳阶段，对抗赛期间，辛训阳都不准备到俱乐部去报到，以免打乱节奏。
　　就在他随性地坐在赛场外的花坛上漫不经心地思考着的时候，从制甲大赛会场的方向，忽然急匆匆地走过来几个左胸佩戴着博士徽章的人。
　　“……真的忽然恶化了吗？但是，早上不是……”
　　“不知道……现在医院那边也只是说，情况不容乐观……”
　　“如果他真的出事……”
　　听起来好像是某个大人物出了状况。而联系到这些人都是机甲技师这一身份，辛训阳心生不祥地站起来，差点就想去堵住那群人问个清楚。但迈出脚步之前，他清醒过来——如果真是顾景安大师病情恶化的话，这个消息肯定短时间内是不会对外公布的，不能指望这些技师们对自己说实话。
　　他干脆地联系上辛将军的副官，“顾老出事了吗？”
　　大约是还记得前些日子辛训阳也向自己打听过顾老的情况，这回这位副官没有浪费时间询问他为何会对此事感兴趣，而是干脆地回答：“中央医院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
　　“……”辛训阳切断通讯后忍不住看向制甲大赛的赛场。
　　对陆星熙而言，也许现在身处完全跟外界隔绝的赛场内，反而是件好事？尽管他还不知道陆星熙跟顾景安的真正关系，但已经能直觉地猜到，自己刚刚打听到的这个消息，对陆星熙而言一定是一个噩耗。
　　翌日凌晨两点十一分，七十四岁的制甲大师顾景安在宸星中央医院的特护病房中逝世。


☆、制衡（四）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陆星熙双手平稳地给他亲手制作的这台微型弗尔加上最后一层胸甲；然后按下电路开关。
　　旁边的电子屏上实时出现弗尔内部的能量运行通路图。
　　当整台弗尔的光学影像都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意味着陆星熙的这台作品制作成功了。
　　紧绷至今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才站起来整理工作台。
　　要成为一个成功的机甲技师，首先得学会自己收拾工作台，因为它不光是你工作上最重要的同伴之一，还有可能泄露你设计上的不少小秘密……陆星熙还记得顾老对自己的教导。
　　把工作台收拾整齐后，他将放着弗尔成品机的推车推出房间。
　　守在门外的工作员见状立刻迎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推车；当着陆星熙的面，把微型机甲锁进记着其名字的合金保险箱里。
　　“这样就可以了，评审的结果将在比赛结束两天后公布；在那之前，请好好休息并耐心等待。”工作员含笑说明完毕，用赞赏的目光目送陆星熙离开——比赛至今刚过去四天半，提交作品的选手还不足十人，可想而知这些提前步出赛场的选手都有其优异之处。
　　从赛场中出来，陆星熙还未来得及决定自己接下来的形成，就被一个忽然冒出来的中年男子一把拉住。
　　他下意识地把对方摔了出去。
　　跟辛训阳成为搭档以后，陆星熙偶尔会跟对方请教一下防身术，尽管面对骑士的时候他仍是不堪一击，但是对付体能跟自己差不多的普通人却足够了。
　　中年男子显然没料到陆星熙会来这么一手，摔倒在地后惊讶地瞪视了陆星熙半晌，才缓缓爬起来。
　　“我是艾莲娜夫人的秘书。”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
　　其实把对方摔出去的瞬间陆星熙就想起这张脸了，所以他仅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我等你很久了，请立刻跟我走。”目光忌惮地看了看陆星熙，中年男子缩回伸到一半的手，改为礼貌地作了个邀请的动作。
　　陆星熙没有动。
　　中年男子顿时不耐烦起来，“少爷，你别忘了你已经答应过夫人——”
　　“比赛结束以后给他们开门，我记得，但现在比赛还没结束。”这四天半以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陆星熙此时实在没什么兴趣应付对方。他现在只想回酒店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而不是跑到叶家去面对一群从生理上讲跟他的身体有血缘关系，精神上却相差万里的敌人，“等我休息够了会自己登门拜访的。”
　　这么说着，陆星熙觉得这位秘书先生看自己的眼神显然是在懊恼来的时候没带几个帮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秘书的双眼一亮，陆星熙顺着对方的目光回过头，只见两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看来他想错了，对方不是没带帮手，只是刚才帮手不在而已。
　　陆星熙警惕地看向保安的方向，这个距离，他求助的话，对方应该能听到。叶家又不是什么大世家，应该没有狂妄到在千极学院的地盘上跟赛场保安来个硬碰硬吧？
　　秘书自然也注意到陆星熙的神色变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用缓和的态度把他骗得远一些。
　　怎么办？夫人下的死命令是看到二少爷就立刻把他带回去，但现在这局面，如果他们要达成夫人的要求的话，恐怕就要得罪千极学院了……到时候等着他们的绝对不会是夫人的称赞。但要就这么放二少爷走掉，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休息够”？回去也是无法交差的。
　　秘书两难地皱起眉。
　　赛场周围按理是不许人逗留太久的，他们这群人僵持的模样已经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当看到其中一名保安一边对终端机说话，一边走过来时，秘书一咬牙，朝本来已经准备动手的那两个帮手道：“先走。少爷，请你别忘了尽快履行约定。”
　　被叶家这么一折腾，感觉又累了几分。
　　陆星熙疲惫地打开酒店房间的门，一阵夸张的笑声迎面而来，差点震聋他的耳朵。
　　辛训阳仰面朝天地睡在沙发上，不远处的全息电视还在敬职敬责地播放着某个三流的娱乐节目。
　　皱眉按下电视开关，陆星熙刚准备叫醒辛训阳，对方已经睁开双眼。
　　“哟，比我想象的要早了半天。”辛训阳维持仰卧的姿势朝搭档挥了挥手。
　　“你们的比赛怎么样了？”陆星熙问。
　　“赛门运气不好，第二轮遇到雷云分院第一名，被淘汰了。”答完，辛训阳认真看了看陆星熙的脸色，“你看上去很累，这几天都没睡？”
　　“不，我每天休息两小时。”陆星熙认真道。
　　“……”这跟没睡有区别吗？
　　站起来一把捞住对方的肩膀，辛训阳把人往卧室的方向推，“总算明白你们这些当技师的怎么都是病怏怏的模样了，快去睡一觉，有什么事睡醒再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