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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请闭眼1-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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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魏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他觉得自己走哪里都走不出去。突然，电梯的提示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来。
“叮。The first floor。”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然而它只打开了五秒钟，就又关上了，然后往下，便是地下层了。没有人的电梯自动地上下，在现实生活里可能会是出故障了，但在这里，丛魏可一点都想不到是什么正常的原因造成的。
电梯停在了地下二层有一会，然后又开始往上，往上，到六楼，然后一层一层下来，好像每层都有人进去一样。然后到了一层，电梯门又打开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竟然出现了好多人，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摩肩接踵，紧紧挨在一起，好像不堪拥挤，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困扰烦躁的表情，而是面无表情。本来他们有的面对面，或者看墙壁，看天花板，但是由于电梯停留的时间太久，有几个人的目光都开始聚集到了丛魏身上。
就在丛魏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在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因为被挡住了脸，只看得到面部的大概轮廓以及头发，但是丛魏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人就是林子慕。
在电梯门又要关上的前一刻，丛魏挤了进去。
和鬼一起挤电梯是什么感觉。
丛魏那一刻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恩。
比人好。
因为那些鬼他根本就碰不到。但是意外地，他也穿不过去，好像有个力量在阻挡着他。丛魏想要走到林子慕的身边，可是根本过不去。算了，那就等出电梯了再说吧。
电梯到地下一层是不停的，到了地下二层，里面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去，而且非常地井然有序，步伐统一。
丛魏在那群步伐一致的“人”当中找到了林子慕。他朝林子慕走过去。奇怪，怎么感觉林子慕变矮了，因为刚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林紫米明明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可是现在，林子慕好像和自己差不多高，而且更瘦一点。
丛魏觉得自己会不会是认错了，也不敢贸然打招呼，就悄悄地绕到了那个“人”的前面。
差点吓得坐在地上。
那……那……两个血窟窿是……是怎么回事……
丛魏看着那个人从身边面无表情地走过。
那张脸被划了好几道血痕，看上去面目全非。
丛魏到现在才真的理解了什么叫面目全非。
因为地下二层只有一条走廊，而且是电梯就在一端的尽头，丛魏本来想坐电梯再上去的，可是每次一踏上电梯，电梯就不动了，等到他出来，电梯就开始正常运行。丛魏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跟着一大波的“人”往前走了。
走廊边上有很多的房间，上面写了各种的序号。
223，；224；225……丛魏看着那些人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各个房间，他看到刚才的认错的那个男生走进了前面的房间，但是意外地撞在了门上，男生顿了顿，伸手摸到了门，然后又往前面摸，墙壁，往前走，又是一个房间，男生还是被隔在了门外，丛魏看着他摸索着向前走，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房间，然后进去。丛魏从一开始的看不懂才明白过来，那个“人”，好像看不见。于是脑海里又想起了他空荡荡的眼睛，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死状这么惨，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渐渐地，整个走廊好像被浓雾包围，只能看清视线两米之内的景物，丛魏也不知道走廊究竟有多长。
因为没有路，所以丛魏也试着转了转房间的把手，但是一点都转不开，自然也打不开门，而那些“人”，是不用钥匙就能进去的。丛魏一个个看过去，可是没有一个房间能打开。因为往前走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丛魏还是折了回去，继续试刚才的门。
打不开。
打不开。
诶……？
丛魏看到一个房间的门居然没有关。
门牌号是228，就是刚刚那个男生进去的房间。
丛魏屏息，一点点推开门。
房间很大，但四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中间靠左的位置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但是从丛魏的角度完全看不到脸，大概是刚才的男生。丛魏站在门口看了会，终究还是没进去。
“丛魏……”走廊里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
可是丛魏根本看不到有谁在。
“丛魏……”那个声音继续在喊，“你在哪里？”
是宋林希吗？
丛魏听出来了。连忙朝着声音跑过去。
可是那个声音，一会近一会远，一会丛魏觉得可以看到人了，可是一会又远得听不见。
“你在哪里？”丛魏回应道。
可是声音好像一圈圈地波纹扩散开去，竟然一点都听不到动静了。
“你在哪里？”
“宋林希？”
“听到就回答我……”
丛魏一边走一边喊。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电梯前面。只是这次电梯的上下标识从红色变成了绿色。电梯一层层往下，到了地下二层。
丛魏看到有两个男护士推着一辆移动床出来。床上躺着人，但是白布却是从头盖到脚的。
丛魏看着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推着床过去，忍不住过去打招呼。可是他们好像完全看不见也听不见丛魏。
丛魏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两个男护士把移动床推到了房间里，丛魏这才发现房间不是空的，在那些白色的平板的上，躺了很多的，被白布盖住的人，不，应该是尸体。
丛魏忽然就明白了刚才看见的一切，那些下来的，都是死去的人的魂魄。而自己上不去是因为——这里，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两个男护士就要离开了。丛魏看着他们走出去。还是提步跟上了。虽然他现在也有点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已经和那些躺着的尸体没什么两样了。
☆、第 14 章
这么想着，他跟着两个男护士进了电梯，本来以为电梯又会停住，但是意外地，电梯正常地启动了。两个护士去的是一楼，所以一到一楼，电梯门打开，丛魏跟着两个护士走了一段路，看到医院里的装修又变得正常了，热闹的，来来往往看病的人。丛魏跟着他们走到了一楼注射室，有很多人在里面坐着挂水。有的人在玩手机，有的人在靠着睡觉，人很多，以至于也有人拿着移动架子靠在墙边。但还是不对，丛魏说不出来这个场景哪里熟悉，但总觉得好像来过这里。
“我靠，总算找到了。”
宋林希从另一边的入口进来，就看见了丛魏站在那里。
“你刚刚干嘛看见我就跑啊？害的我找了你半天，你去哪儿了？”
原本还变成僵尸脸的宋林希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还那么熟稔地讲话。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丛魏怔了好一会才回答：“就在医院绕了一圈，可是……好像还是没有走出去。”宋林希说：“你知道现在是几号吗？”
“啊？”
“就是医院的时间。”
“不清楚……你等等。”
丛魏跑到了一个正在看化验单的男人的身后，看到打印单上写了15年11月x日。这不就是昨天吗？
“昨天啊……那就代表一个循环快过了。再等等，一切就能恢复正常了。”
“诶？什么循环？”
“人死了之后，记忆会一直重复着死前的片段，这个医院从成立到现在，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的记忆被留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循环，我们就是不小心闯到了这个循环里。”
“你是说……人死前的记忆，会被一直保留下来吗？”
“大概吧……其实人刚死的时候，都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就像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等到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自己已经死了。”
“等等……现在几点？”
注射室的柱子上挂着壁式电视，上面的时间已经调到了零点，第二天了。丛魏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对宋林希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你去哪啊，不要乱跑……”
宋林希在后面喊，但是丛魏已经跑开了。
昨天他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被送来医院的，那么送他来医院的人是谁，这个疑惑不断地在心里放大。丛魏跑到了自己休息的病房门口，就看见躺在床上熟睡的自己。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是现在却可以比镜子里更加真实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不是自己了。然后就看见护士来给自己扎针，接下来应该就是自己醒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视线在天花板上飘了一会，才渐渐落到了前方。
丛魏听见护士说：“你醒了啊。39度，刚刚打过退烧针了，挂两瓶水。你躺着好好休息。”
丛魏点点头，点头……丛魏在点头，丛魏看向了门口……等等……站在门口的自己呢？
为什么自己现在躺在了床上？
一瓶水挂完，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走到了门口一下子放轻，帘子被拉开一条小缝，露出宋林希的脸。随后是宋林希钻了进来。
“你怎么发烧了？”
宋林希关心地看着丛魏。
丛魏：“……”
“你应该打个电话给我啊。”
丛魏：“……”
宋林希忽然缩了缩脖子，双手抱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视线又回到丛魏的脸上。
“你现在好点了没？要不要吃东西？”
宋林希问。
丛魏说：“不用了。我就是有点口渴。”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你等着。”
“恩。”
宋林希又出去了。
丛魏一个人躺在床上，看来错过了那个时间，而且一切都重来了……
在盐水挂完之前，丛魏摁了铃。
又是刚才的护士小姐过来给他换另一瓶。
护士小姐问，“你不要睡着了，万一吊针回血了。”
“好。”
“你一个人？朋友呢？”
护士问。
丛魏想了想，说，“他有事先走了。”
“恩，有事摁铃。”
护士就走了。
宋林希拿着热水进来，丛魏看着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什么？”
宋林希没听清楚。
“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包括，你所看到的我，以及，我感觉到的自己。
宋林希被他的问题弄的一愣一愣的。
“你烧糊涂了吧。”宋林希笑，又伸手来摸摸丛魏的额头。
“温度还真不低，赶紧躺下睡觉，我看着你。”
丛魏听他这么说，的确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闭上，真的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等到丛魏睡着了，宋林希原本轻松的表情才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转移到了那道帘子上。别人看不见，但是宋林希看见了，那个蓝色衬衣的男人。他站在床边，冷淡地注视着自己，不，是丛魏。
“你是谁？”
丛魏没想到林嘉欣会来医院。那时他正无聊的躺在床上翻报纸，国际时事，国内政治，娱乐版都翻了个遍。刚合上报纸就看见林嘉欣走了进来。
“身体还好吗？”林嘉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把一个保温盒放到了桌上，然后还有一袋水果。
“没事，医生说掉两天水就好了。”
“骗人，没事怎么还要住院。”
丛魏：“……”说起这个，丛魏就想到了宋林希那个混蛋，摆着家里没人做饭做菜没人打扫卫生，还有可能多了一个传染源的借口，硬是让丛魏在医院住到退烧。倒是医院好像很配合似的，第二天就有单人病房空了出来，丛魏正好搬进去。
两个人坐着貌似有点尴尬，丛魏想找话题，于是就问，“你出国……准备地怎么样了？”
林嘉欣似乎没想到丛魏会问这个，有点惊讶，但又笑着说：“手续都办好了。”
“恩，我听说国外最近抢劫的挺多的，你一个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想起刚刚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一个女孩子在国外读书被抢劫之后被枪杀了。
“我会的。”林嘉欣点点头，“你要不要吃苹果，我削给你。”
“啊……不用……”了。
可是林嘉欣已经从纸袋里拿出了苹果。
“有小刀吗？”
“在抽屉里。”丛魏说，“但是真的不用麻烦的。”
“我不觉得做这种事麻烦。”林嘉欣拿着苹果认真地说。
丛魏看着她的眼神就只能说谢谢了。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切成一块块放在盘子里的水果。
“这是兔子吗？”
丛魏拿着一块苹果问。
“是啊，这是别人教我的，生病的时候吃，心情也会变好吧。”
林嘉欣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丛魏小声地辩驳。
“哈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对方当成小孩子吧。”
丛魏被她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点无所适从，便说，
“那……那个人也是把你当做小孩子吧。”
林嘉欣刻苹果的手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雕刻兔子样的耳朵。然后把苹果放到了盘子上问：“苹果甜吗？”
丛魏点点头：“很甜，你也吃啊。”
林嘉欣温柔地注视着他，没有言语。倒是丛魏被看的食不下咽。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无法忍受欺骗吧。”林嘉欣淡淡地说。
丛魏想了想，回答：“谎言在于掩盖事实的真相，可是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想起了父母隐瞒林子慕的事，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好好活下去，有的时候罪恶并不只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而是明明发生的事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到现在为止，关于林子慕的一切，丛魏都保持着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的态度。有时候会恶毒地想，关我什么事？有时候又会不断地责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多年可以安然无恙，可以过得毫不知情。突然的消息就像一记铜钟敲在头上，无法去责怪身边的人的隐瞒，也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他的一己之情。
林嘉欣坐到了下午就走了。离开前对丛魏说，保温盒里装了粥，让他喝掉。她走的时候，黄昏的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窗外的香樟叶子都黄了，一阵风吹过就窸窸窣窣地掉了下去。丛魏忽然觉得一种油然而生的孤独，好像是全世界里，安静地只有他一个人。大概是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有些不太正常，比如丛魏忽然很想吃小时候那种一毛钱两颗的水果糖，还有一根根红彤彤的辣条。说起这个，丛魏又想起了林子慕，这个一点都不能吃辣的人，有一次他们两个吃了辣的小零食，第二天丛魏就过敏了，起了满身的小红疹。丛魏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对辣条也会过敏的。丛魏当场笑的停不下来，而且那时候丛魏对这个零食很执念，总是去买来，还无限诱惑地在林子慕面前吃。大概是恶作剧的次数多了，也是因为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干净，丛魏就因为肚子疼被送到了村医那，这件事被林子慕知道笑了好久，大概也是一报还一报，从此丛魏就被奶奶勒令不能再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丛魏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嘴角的弧度还保持着上扬，连什么时候笑的，都没发觉。只是这些回忆，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写的讽刺。他无法因为一个人，去改变现在的生活。即使——
那个人还那么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清晰的眉眼，他对自己说，丛魏，好久不见。
可是，林子慕，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想要见到你。如果是九年前，我会毫无犹豫地拥抱你，可是现在，我只会感到害怕。
☆、第 15 章
到了晚上，病房里静悄悄的，丛魏面朝着窗，窗帘没有拉拢，从外面透进来淡淡的月光，病房里很安静，消毒水的气味让人的神经处于微弱的紧绷的当中，始终没有在家里的自在，谁也不知道这张床曾经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这样的想法一上来，便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下意识地把被子拉了上来，盖到脖子。医院的枕头垫着很不舒服，再加上丛魏有点鼻塞，趟平了就觉得呼吸不畅，翻了好几个身都睡不着，正郁闷着，就有人来敲门了。
是值班的护士，拿着一个枕头来。
“喏，枕头给你送来了。”护士甲把枕头放到了丛魏的脑后，垫高了之后，就觉得呼吸顺利多了。
丛魏并没有注意这句话有哪里不对。
“谢谢。”
丛魏觉得现在的护士真是服务太周到了太人性化了。
“别谢我啊，这是应该做的。你早点休息吧。”
护士笑容带着点微妙，关上了门。
护士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值班室，推了推正在刷手机的黄护士，“诶，刚刚我在楼道看见一个大帅哥，还让我去病房送枕头，我还想怎么帅哥都有女朋友了，结果一看是个男生啊……”
“讲重点。”黄护士淡定地继续刷手机。
“重点就是……”护士甲突然凑近了护士乙的耳边，忽然放大了点音量，“3号床的病人下午打的止痛药现在又在喊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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