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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如同受到大赦，少年似乎不是很放心，但没有再说什么。
　　“好啦。”他把烟杆□□腰带里，双手束在胸前，对凯纳说：“我会送你们出去。至于你们出去之后的安全，我完全不负责。”
　　凯纳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他小心这个小偷老大。他们来的时候是一堆人在后面追着他跑，如果对象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凯纳还是有自信逃脱的。况且，这个老大被电了一下、又经历了各种惊吓，不会像来的时候那么有精神的追着他。这一点凯纳倒不怎么担心。
　　这时候白色少年又说话了，几乎是下命令道：“你，还有小王子，过来帮忙，把这些家伙搬走。”
　　“唉？要弄走吗？”凯纳一愣。
　　“当然，他们还活着。难道要让这些下劣的东西玷污这高贵的墓地吗？”
　　他有时候真是刻薄。不过，刚才他还说过要小偷老大作为莲姬小姐的陪葬品呢，真是飘忽不定的家伙。
　　在心里吐槽也是无济于事，居然让王子帮着拖人，这对凯纳来说真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苦役。尽管他体力还不错，毕竟平日里没干过什么力气活。白色少年自己倒做得轻松，一只手拎起好几个人，把他们堆在一起。
　　只是为钱工作的小偷老大，也真是有点可怜。他听了幻兽少年的话，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都没闭上过。只好默默地拖走手下。
　　他们跟着白色少年，拖着这些家伙在花海里走。少年在花海里分辨方向轻而易举，这里几乎算他的家，在自己家里走路当然不会迷路。他们被放倒的地方离入口处还不是太远，他们拖了几分钟少年就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了。
　　“我会先把这堆家伙和你弄上去的。”他对小偷老大说着，把那些人的衣襟纠在一块儿拎起来，然后拎起老大的衣领。看来他是打算把他们一口气都弄上去。老大显得非常不安、手足无措，凯纳倒不是特别吃惊。因为所谓幻兽这种生物，力量和人类完全是不一样的。要说他能同时拉起几个男人甚至十几个男人凯纳也相信。
　　凯纳此时非常紧张，他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少年怎么把他们弄上去。
　　如果他要飞起来，恐怕就要展现出兽形，或者部分变成兽形。这样，凯纳就能知道他是什么种类的幻兽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能够飞行的幻兽，心里隐约有些期待雀跃。
　　幻兽族的种族多样，“幻兽”这个大概念里还有各种细致的族群分化。平时他们都有着人类外形，虽然有的种族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幻兽，但这个姿态被称为是幻兽的“人形”。
　　和『人形』对立的就是幻兽的『兽形』。如果说幻兽的人形有着比人类更优越的体能，兽形就会完全展现出种族特性和优势。变得更倾向于动物、更倾向于擅长某种运动或适应某种环境。只有幻兽恢复成兽形，才能知道他属于什么种族的幻兽，适应哪一种环境。
　　纯白色的幻兽少年，他身上隐隐泛起一层洁白的柔光，白光在他身上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浓，他的银发仿佛被风吹起，然后，呼的一下从背后伸展出两片洁白又巨大的翅膀。
　　那是像鸟儿一样的翅膀，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纯白的羽毛。翅膀展开的瞬间，白色的羽毛抖落飞散，就像白色的花瓣一样。
　　少年根本没有理会头脑完全当机的小偷老大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小王子。翅膀拍打了两下，轻而易举地飞了起来，他双翅的翼展很长，比他的身高还要长，对比他的身形来看翅膀显得特别大。左边肩膀扛起小偷老大，右手像拎着一堆垃圾袋一样揪着那堆家伙直直飞了上去。飞翔的动作流畅迅速堪称“扶摇直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景象。
　　对他那巨大的翅膀来说，20米高的天花板太矮了，只拍打了几下翅膀就到达了天顶，他直直的从入口那个洞飞了出去，凯纳惊诧不已，竟然忘记自己一个人呆在墓室里的恐惧。不过只隔了几分钟，少年就振翅回来了。他从天而降的场面，凯纳有一瞬间觉得简直好像天使。他对自己过剩的幻想哑然失笑，但再回味一下，依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轻盈的落地，立刻收起了翅膀，白色的羽毛和白色的花瓣交织在他身边飞舞。
　　“怎么了？”他注意到凯纳的注视，抓起一片还没落地的羽毛：“就这么稀奇？”
　　“不，我只是在想，飞起来真是好漂亮啊～这样而已。”
　　“常有人这么说。”少年不以为意。
　　“说起来，阁下到底是什么幻兽？”
　　“白鸟。”少年简短而漠然说。
　　“白鸟……”凯纳重复着，他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
　　“在这个国家已经绝种。我是唯一的了。”他依然声音冷漠，比起谈论起莲姬或宝物、讽刺科尔班三世，他对自己的事情就不那么热衷了。“白鸟是繁殖效率很低的种族，所以很早以前就濒临绝种了。”他简略地说了几句，空气又沉默了。
　　“阁下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凯纳试探性地问。
　　纯白少年眯起眼睛：“哦？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把我和他们一起带走吧。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呢。……是担心我还会被追杀吗？”
　　少年沉默了一阵，想了想：“是呢。……小王子，带我去上面吧。”
　　他纯白的瞳孔中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凯纳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纯白少年一直以来的表现，不都是在标榜自己永远不会从墓地里出去吗？
　　纯白少年看出他的不解，但并不急着解释，不紧不慢地说：“我改变主意了。突然想要出去了，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凯纳真的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了，不对，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纯白少年非常的反复无常，说的话真真假假的，还是不要把他说的话太过深究才好。凯纳这样想着也就能够释然了。然后另一个问题来了：“可是，你没有必要让我带你出去啊！不如说，我才需要拜托你带我出去呢。”
　　“我想要去哪里都没有人能阻止我。”他露出一个傲慢又带着点小孩子恶作剧的笑容。“但是如果突然出现在王宫里还是会招来麻烦呢。我需要一个出现的理由，还有在王宫里的合法身份。”
　　“即是说，要借用我吗？”凯纳歪着头说。“你要住在宫里吗？”
　　“我不想离莲姬太远。”他理所当然地说。“好啦小王子，事情就是这样。”
　　他的样子已经不容分说了，小王子根本找不到质疑他的时机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扯过去，白色的羽毛随即在眼前飘零而下，他的焦点一晃，被比他矮小瘦弱的幻兽少年整个横抱起来。
　　白色的羽翼晃花了人眼。翅膀有力地拍打了几下，视点迅速上升。
　　小王子的地下花园一日游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第7章　地上的世界　1
　　幻兽少年很小心翼翼地把入口的机关封死、掩盖好，才颐指气使地告诉小王子他们可以离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现在是夏天天最长的时候，他掉进去的时候还是午后，说明他在里面有好一会儿了。女官们应该正急得团团转吧。
　　原本天色已暗，树林的里面光线就更加昏暗。这其实是有点其妙的体验，越是光线黯淡的地方，银白少年就显得更加梦幻，他身上好像自己就会发出白光一样。
　　“说起来，阁下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凯纳说。“还是要有个名字才能称呼啊。”
　　少年银白色梦幻的眼睛无辜地看了他一眼，“‘白鸟’，你就这样称呼我好了。”
　　“……可是那不是种族的名字吗？不是阁下自己的名字吧？”
　　“你不需要称呼我为‘阁下’。听着别扭。”他轻叹了一口气，眼神看向远方：“能称呼我之名的只有我的主人。”
　　“真是不懂啊～～名字而已，也要纠结到这种程度吗。”
　　纯白的少年并没有再进一步解释，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凯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对眼前的幻兽少年什么都不了解，不，只有一点他是非常肯定的：这个人非常反复无常，经常出尔反尔，前后不搭，总之不要把他说的事情太当回事。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事情也不要吃惊，因为下一句可能就是“骗你的”。
　　总之，姑且将这位少年称之为“白鸟”。
　　“你真奇怪呢。”小王子想也不想就说。“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啊。”
　　“你真直呢。”少年满不在乎道：“以前经常有人这么说。”
　　凯纳还是不知道要怎么介绍白鸟的出场才好。尽管他用请示的眼光向少年征求了一下意见，但纯白少年并没有任何指示，或许是他嫌麻烦，也可能自己也想不出来要怎么说吧。
　　于是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当凯纳颇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三女官面前的时候，一直以来负责对他吐槽的艾米小姐还没等发声就被他身后纯白色的少年吓了一跳，愣是把所有怨气都憋了回去。
　　“王王王王王子——在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女官一号凯莉指着纯白少年尖叫起来。也难怪她会害怕了，纯白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威严又梦幻，和这个王宫完全格格不入，加上他白衣白发白眼睛的，突然出现在人前确实会有点吓人。
　　“——好可爱！！”女官二号玛格丽特还没等凯纳做什么解释就直接往白鸟身上扑了上去。凯纳还以为纯白少年会猛推开她，但少年居然无动于衷！玛格丽特开始得寸进尺地在他脸上蹭啊蹭啊，这时少年才一只手把她往外推了推以表示抗议。
　　平心而论，白鸟确实长得非常可爱，或者应该说是美丽，如果他长大成人，一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帅哥，少年的样子当然也是美少年了。
　　“玛格丽特！”艾米不愧是三女官中负责吐槽和领导其他两人的老大，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喝住玛格丽特。她神情严厉地专向小王子：“殿下！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年是什么人？还有，凯纳殿下，您又去哪里玩了，全身都弄得破破烂烂的？殿下贵为王子，如果贵体有恙，我等实在担待不起。请不要去不符合王子身份的地方玩耍！”
　　“没——关系。”小王子懒洋洋地说，看了一眼纯白少年的眼睛，无力地介绍说：“嗯～我的朋友。”
　　“我从来未见过他。”女官小姐显然不好唬弄。
　　“我的朋友也并不是艾米你都得认得吧。”
　　女官首领小姐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可既然凯纳那么坚持他就是“朋友”的话，也没有什么能提出异议的理由。从通常角度考虑，能进入王宫里面的人都是得到了许可，原则上不会有什么可疑的人物通过宫城的高墙。所以这个全身散发梦幻感的奇妙少年应该也是通过了检查才能进入的。她所在意的仅仅是，小王子的交往圈她应该很清楚才对，却不认识这个小王子自称是他友人的纯白少年。他的存在感实在太特异了。
　　“你的女仆真严厉啊。”白鸟拍拍他的肩膀说。因为他比凯纳要矮上十几公分，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没人笑。
　　“让你觉得麻烦了吗？”小王子显得有些无力。跟在女官们的身后，两个人窃窃私语。
　　“认真工作不是件好事吗。”纯白少年带着凯纳难以理解的笑容说。
　　女官们引领他回到自己的居所，窈窕的身姿穿过一根根华丽的宫廷廊柱。凯纳看着她们的熟悉的背影，抚着自己的胸腔，心脏还紧张得噗噗跳。
　　——至少回来了。不会丧命在地下花园，也不会过着啃馒头花度过接下来人生的日子了。这种如释重负的放松感觉，在事情发生当时是反应不过来的，现在再次看到熟悉的场景，居住惯了的王宫、太过熟悉的女官们、抬头就可见的天空，在升华大殿的经历有一种恍惚感，像是一场带着惊悚和悬疑，怪怪的梦。就结果来说，很难说梦是好是坏。因为事情的变化太快，现在回忆起来好多细节都不清晰了。
　　女官们当然不会理解小王子现在的心情有多复杂，在她们看来小王子只是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样，翘掉了王子的课程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儿去了。至于他身上的灰尘和衣服上的破损已经是让女官们司空见惯的事了。玛格丽特还在和凯莉一起窃窃私语，从凯莉看着白鸟的神情来看，她其实对他还是有所顾忌，玛格丽特还是那副像看到可爱动物一样的稀罕神情。艾米还是一样严肃端庄，偶尔回头看向白鸟的眼神也带着戒备，不过和凯莉的缘由完全不同。
　　小王子的住处离花园并不远，离书房也不远，方便他随时去上课（虽然他本人不怎么愿意）。纯白少年跟着他在王宫里走，并不见惊奇之色，似乎王宫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然啦，他连国王和王子都不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把他们的住处当回事了。
　　“凯纳。”
　　一声小王子甚为熟悉的声音过后，便是女官们的问安声。凯纳马上就知道是谁了，连纯白少年也为之侧目。
　　是凯纳的母亲罗婕特莉莎夏弗尔。
　　奥利加王国的第一王妃，在科尔班三世现今的嫔妃当中地位仅次于王后奥拉珞珈萨拉夏弗尔。她是位很有威严、一切举止都非常符合一位王妃该有的所作所为——这样的一位女性。
　　她本来是别国的公主，嫁给科尔班三世的理由和前王后莲姬一样是政治婚姻，那个时代，奥利加王国已经是这大陆上有名的强盛国家，许多小国都会依附它生存，在当时甚至现在，上到王公贵族、下至寻常百姓家，给女儿置办一个往奥利加王国的跨国婚姻都是非常时髦的。
　　罗婕王妃和凯纳一样是棕色的头发和眼睛，相貌在所有的后妃当中算不上最好的，但她确实是个非常端庄，无论事情巨细都会办得妥帖、符合王室身份这样的女性。如果不是奥拉珞珈王后是科尔班三世的原配妻子，她可能就会成为王后。
　　这位端庄的王妃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立即发现了纯白少年。她一时间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少见的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这位容貌精致的白色少年用玩味的眼睛看着她，双眼对视之后，王妃的神情显然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泰然自若。
　　“不是……母亲，这个是……”凯纳待要解释，王妃突然用失措的声音开口了：
　　“……白鸟？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她的样子简直就是如临大敌。
　　“哎呀呀，小王子的母亲～？这么说是罗婕特丽莎？你变了很多呢，当年的小毛丫头，现在也变成很像样的王妃了呢。”
　　王妃失措地向后退了一步，她身后的侍从女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想要去搀扶她，却被她制止了。
　　“你们可以下去了。”她对自己的侍从和艾米等三女官说道。
　　“可是——”艾米小姐显然很担心。
　　“没关系的。”她轻咳了一下，语气沉了沉，试图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不过凯纳和纯白少年都觉得这太装模作样了，白色少年还轻笑出了声。
　　直到女官们都走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了，白色少年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掉一样，“扑哧”的笑出来：“噗哈哈哈，罗婕小姐你是想干什么？那副做坏事的鬼鬼祟祟的样子，可不是一位优秀王妃该有的举止哦？掩饰事情的手法还是像以前一样拙劣啊，你以为你还是17岁的小姑娘吗？”
　　“啰、啰嗦——”王妃显得非常惊慌，“你是——白鸟本人？这怎么可能？”
　　看来他在地下花园是说出的话不是装模作样的，就算面对已经是第一王妃的罗婕本人，也能用轻佻的语气说话，可见他们非常熟。
　　“母亲……？诶，你们果然很熟？”
　　“凯纳，你在哪里遇到这个男人？”凯纳印象中母亲还从来没有这样惊讶过，她一直是个自信满满、处事不惊的女人呀。
　　“别问了。罗婕小姐。”白鸟维持着轻佻的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想到哪里去，想出现在什么地方，从以前到现在，以后也永远——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罗婕王妃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凯纳感觉到一股危机感，转过身去正面面对着纯白少年。
　　“别那么紧张嘛。罗婕小姐应该很明白啊，我又不会对你不利……还有小王子，我不是说过，不会伤害科尔班三世的血亲吗？”纯白少年嘲讽地说。
　　“白鸟……你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国家……我以为你悄声不响的离开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的。”白鸟眨了眨纯白的睫毛。“这个国家和这个宫殿都让我反胃。见到你们这些故人也只会让我想起不好的回忆。看来对你来说也一样呢。”
　　“凯纳。”王妃紧张地说。“你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就带他进来了？”
　　什么叫‘带他进来啊’，他本来就沉睡在这个王宫的地下啊！但是这种实话实在没法说，纯白少年用看似飘渺其实充满威胁性的眼神看着他。于是小王子什么抱怨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