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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仙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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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底下情景纳进眼底,道:“诸神混战,原不是禹帝之过,禹帝才是垂髫小儿,却要为先人收拾残局,朕钦佩。”
  他说话时,微微一叹,好像是在临江悼古,说不准是不是下一刻就得吟首诗。
  云邡眯了下眼,道:“周吞机。”
  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周吞机是这个样子的。
  流水无法全然刻画出一具像样的躯体,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可是他眉目宽阔,气场威严,就算只是水捏的,也让人望之心生敬畏,知道这是一位曾开疆拓土雄霸九州的帝王。
  但后人也肯定没有想到,这位名垂青史、飘然飞升的帝王,其实从未离开。
  他并没有飞升,相反,他利用那场献祭,潜入了王鼎,从此有了调动和更改世间秩序的权力。
  因为禹帝设下的秩序制约,他无法肆无忌惮的动用王鼎,因此,他躲在暗处,盯着九州的动静,利用秩序的漏洞制造一场又一场的阴谋阳谋,从而实现他的宏图永继。
  水龙伏下身躯,匍匐在地,周吞机自龙头走下,打量着云邡,微点了一下头,“后辈青出于蓝,不错。”
  云邡亦道:“久仰大名,您与画像里有些差距。”
  周吞机只道:“这幅样子用的惯罢了,皮相,没什么要紧。”
  云邡打量着他。
  他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对手。
  不朽阁里挂着周吞机写的牌匾,还藏着周吞机的画像,双目锐利,身躯伟岸,然而鬓发略带灰霜,看起来有些年纪,所以云邡往日开玩笑时,管他叫小老头,但从不是真对他有不敬。
  不朽阁中留了不少太武的东西,其中就有谢秋寒常看的一本太武杂记,那书一半是记叙太武帝生平,说他文成武德,挽救大厦于将倾,另一半是他生前留下的手书,兴之所至时写的一些感慨,看得出胸襟宽阔,雄才伟略。
  很难想象,这个人会是一个献祭万人血肉,牺牲多人性命,成就自己一人大业的阴谋家。
  然而,剑圣去世时,已语焉不详的同他交代了一些,告诉他王鼎之变,内藏玄机,若要解天下之局,必先从王鼎入手。
  后来他从种种迹象里去查探,大胆猜到了周吞机的存在。
  今日周吞机的现身,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谢秋寒也心生警惕,上前一步,站在云邡身边,握紧了剑。
  周吞机这才扫他一眼,咦了一声,道:“朕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元婴期的小子。”
  谢秋寒听他点破自己修为,目光收紧,越发警惕起来。
  似乎是要试探他,周吞机一翻手腕,散出一阵威压。
  谢秋寒自入道以来,从未真正被其他人等级压制过,直到这时,才明白“压制”二字的意思,他的毛穴似乎都被浸透,一股森森寒意从四面八方挤进来,简直让人站不住了。
  “你我之事,何必殃及他人。”
  云邡淡淡开口,伸手握住谢秋寒的手腕,威严一扫而空。
  谢秋寒心中却还留有余悸——这是什么?
  此时周吞机道:“你我修炼之道,方是真神留下的修真之道,得道时可飞升入修真界,而其余诸人,不过是站在混乱的分流之上,琢磨出一点点攀岩附会的歪门邪道罢了,即便侥幸飞升,入了上界,也经不住神祗威压,要粉身碎骨。”
  他顿一下,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五年前,我曾发现一丝踪迹,降了劫雷以后又找不见了,你是如何躲过天道筛查的?”
  五年前?
  那正好是谢秋寒初初入道之时。
  那时替他消去劫雷的,是后土鼎之二角。
  谢秋寒若有所思。
  云邡慢悠悠道:“他受我庇护,你自然发现不了——哦,你也别说什么天道,天道已废,如今只是你一人之苟延,怎配称天道?”
  “天道已废!?”
  方成镜震惊,扶住玉像站起,脱口而出,“什么叫天道已废?”


第74章 
  六合之间; 四海之内; 人之生死; 草木之兴衰,全乃天之定理; 是为天道,修行者以种种方法探寻着玄之又玄的大道; 沟通天地,修行道法。
  乃至眼前大江涌流、星月璀璨; 四时之序,都是道。
  道,怎么会废呢?
  方匆也小声问:“什么叫天道已废,天道若废,我们这是修的什么?”
  云邡看他一眼; 道:“咱们这位陛下在位之时,大鼎破碎; 万鬼出世; 民不聊生; 紫霄山诸位修士合力献祭,修补大鼎; 成就一段佳话,你想想; 堂堂天道,怎么会靠着几个大炉子来运转,转了没几天; 还得要人去修补?”
  大炉子,他说的倒是轻巧。
  方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也,也是。”
  云邡道:“上古诸神混战,诸神纷纷陨落,天道亦被破坏殆尽,圣人以九鼎重新布下秩序,这是圣人之治,不是天道,后来九鼎破碎,周吞机趁虚而入,借机藏于王鼎之中,借此掌控天下,成就了自己的野心。”
  听到他说“野心”二字,周吞机眉梢一动,轻轻摇头,“此言差矣,朕与众卿家群策群力,通过献祭融入大鼎,接过圣人之命,朕如今仍可时时照拂,使百姓安居乐业,续千秋万世之和平,得江山之不朽,有何不对?”
  他还有脸说江山不朽。
  云邡实在心情复杂,“那敢问陛下,现今处处天灾人祸,无数百姓罹难,良田万亩变作荒土,这是您求的江山不朽吗?”
  周吞机默然片刻,老老实实的说:“的确是朕之过。”
  他微微仰头,水纹漾动,“朕早知修炼之道吸取天地灵气,却因你紫霄山有辅佐之功,而对尔等仙门修士过于放纵,这的确是朕做错了。”
  云邡极不客气的回道:“您这不还是在颠倒黑白吗?”
  周吞机被他这样挤兑一下,话音一顿,正色看了他一眼。
  二人眼神交汇,仿佛一瞬间交流了彼此才知晓的秘密,而在场其余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周吞机才终于笑着说:“伏羲神体所诞,果然不同凡响。”
  “伏羲神体,”云邡一拍脑袋,轻声细语道,“陛下不说我都忘了,是您把伏羲骨送到我师父手边,教他什么傀儡术和大衍七杀阵的吧?本座可真是谢谢您了。”
  周吞机并不动怒,只道:“你原本就是一具骨头,禹帝早备下以你替补之法,并非朕要害你,即便没有朕,你也该去填九鼎,不必来讥讽朕,朕之所为,亦全是为万民福祉,清者自清也。”
  云邡也懒得同他争,皮笑肉不笑道:“随您怎么说吧,您这回冒险现身,总不是来自证清白的吧,要打赶紧的。”
  周吞机笑了笑,“朕只是来见见你。”
  什么叫只是来见见你?
  云邡皱眉。
  他虽身在王鼎中,但受着秩序制约,这样冒险现身,一定有图谋。
  像是看明白了他的疑问,周吞机开口道:“九鼎裂缝越来越大了,你上回也看见了,几个小小修士,就能自由出入幽冥,破坏后土鼎威严,紫霄山诸位爱卿的骨血,恐怕已经耗尽了。”
  众人一愣。
  周吞机的目光定在云邡脸上,“百年前的岭南之变,朕本有机会杀你的,只是看你肯剔骨救世,心中动容,才终究没有下手。这些年朕迂回试探,总给你留些余地,就是爱惜人才,希望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优柔寡断到了现在……”他摇摇头,一声叹息,“还是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你了。天下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了。”
  云邡的面色一点点冷凝下来。
  且不管他话中几分真假,也不管中间有多少阴谋陷害,云邡的确是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去填那九个大炉子,他在也好、不在也好,都不是症结。
  他一开始就是为这个使命生的,注定要为这个使命粉身碎骨。
  水龙匍匐在周吞机脚下,他踩着水阶走上龙头,居高临下,一脸大仁大义的说道:“朕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这一点,不是要与你动干戈,朕若真想杀你,早取你性命无数次了。只是此时再无他法,只能用你了。你可将身后事交代一下,或许也可再寻个肉身附上,这具躯体,朕十日后来收。”
  水龙腾空,月明星稀,月光透过了水做的身躯,在地上投下粼粼波光。
  江底几人面色各异,都在思索他这一番话。
  云邡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站着,仿佛事不关己,也可能至生死于度外。
  谢秋寒倒像是被下了死亡通牒那个,脸色青白交加,很不好看。
  周吞机将一切收归眼底,露出一个隐秘的笑。
  水纹渐渐淡入,他将神识缓缓抽离……
  “慢着!”
  一剑凌空,谢秋寒转瞬立在了水龙前,拦住了周吞机。
  水纹不再波动,周吞机被他拦住了。
  谢秋寒是用剑拦他,神情十分冰冷。
  周吞机皱一下眉,他高高在上多年,并不习惯这种冒犯。
  谢秋寒沉声道:“还想请问,陛下口中的‘修行正道’,又是怎么回事?”
  云邡忌惮周吞机,不愿他去招惹,也飞到他身边,轻轻拉他,“回去我同你说。”
  没想到,谢秋寒破天荒的不吃他这套,冷冷道:“我就要在这里说——我猜想,圣人知上下五千年之事,是否千年以前,王鼎已然在他的规划下布出新道,而陛下出于某种原因,阻止了新道出世?”
  周吞机愣了一下。
  谢秋寒:“是不是!?”
  周吞机的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露出厉色。
  云邡实在无奈极了,他本就是不想激怒周吞机,才按下不提,没想到谢秋寒自己猜到,还趁着周吞机要走,直眉楞眼的拦住,直接捅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谢秋寒垂下的鬓发捞到耳后,“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面子都不给咱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万一他恼了,让你吃个教训怎么办?”
  谢秋寒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他这种时候还随意流露出来的看顾和温柔。
  ……明明是对着幕后黑手叫板的时候,自己竟然还在分心,可能连没心没肺都不足以形容了,这得是把心肝脾肺连着一串都挂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他拢一拢心神,低声道:“我猜的对不对?”
  云邡有点拿他没办法,只好点了一下头。
  谢秋寒抿紧唇……果然如此。
  他很快就在心里将事情理的清清楚楚。
  禹帝知上下五千年时,当年布道时便展望到今日修士与凡人格格不入、灵气相争的情景,故而早布下新法,将入道之法废除,改为修身结丹之法,也就是他现在修行之道。
  此道每突破一阶都降天雷,九死一生方可晋级,这本应在千年前出世,可周吞机那时全靠修士支持而登上皇位,维系大统,若依此法,他要吃大亏,于是便想修改王鼎,延迟新法之发布,估计贸然行事反而损坏了大鼎,以至于后来民不聊生,生出各种事端。
  后来,他便又生一计,鼓动紫霄山先辈按古法献祭,用他们的骨血修补大鼎的裂缝,而自己悄然潜入王鼎,完成了自己一开始的筹谋。
  这是一盘下了千年的残局。
  从上古诸神开端,中间经圣人大禹、周吞机、紫霄山先辈、空冥,如今这一子递到了他们手中,等着他们做抉择。
  这条线实在太长了,期间的人或正或邪,有深明大义,也有私心作祟,诸神混战,殃及天道,禹帝身为轩辕氏后人,以身殉道,弥补祖先过错,千年前紫霄山诸人做了周吞机的武器,却也是为忠诚和大义而死,可称死得其所,甚至是空冥,他因师兄弟之死而生怨恨,又被他人所蒙骗,他亦称不上大奸大恶。
  唯有一个周吞机,自始至终都是清醒明白,为私利驱使,将世道弄得一团乱。
  他之所作所为又的确是万死不足以赦,该下油锅炒上七八十遍才好。
  可他竟然还在受万民敬仰,实在是笑话!
  谢秋寒胸中压着沉甸甸的怒意,“陛下破坏圣人之治,将局面弄成这个样子,还舍不得脸面,要以明君自居,实在自欺欺人,不知哪里来的口气说什么江山不朽!”
  周吞机脸色难看,“小子慎言。”
  云邡扶额,见他们这一来一往,已经将脸皮都撕破了,也就破罐子破摔,干脆撕得彻底点出出气得了,“他所言非虚,陛下心里清楚,陛下不杀我,或许是因为心有不忍,更多应当是被王鼎秩序所困,若只是我一人的委屈,吃了就吃了,可陛下先前的所作所为,祸害苍生,就实在不好说了,就算我真要去被那几个大炉子炖,也得先将陛下所作所为广而告之才好呢。”
  他这话真的戳到了周吞机的心窝子,周吞机面露怒容,“放肆!”
  水龙轰的一声冲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咬下。
  云邡携着谢秋寒,避也不避,只道:“让我看看你的剑。”
  谢秋寒应声抽剑,灌力横劈下去。
  剑如长虹,欺入龙头,无惧风浪,悍然将水龙震退长长一段。
  云邡:“欺霜三式。”
  银剑就着横劈之势,继续往前送去,谢秋寒在空中翻身,巧妙的避开龙头第二击,向平稳立在上头的周吞机刺去。
  周吞机略一眯眼,抬掌要接,可正在那时,又一剑自颅顶如游蛇般刺下。
  原来所谓欺霜三式,是以劈、刺、袭三招相连,见机行事,而谢秋寒对个中机巧稔熟于心,只是半息就使了一连招。
  周吞机是水做的——这是一句写实的话。
  谢秋寒那一剑没有劈到实处,而是虚虚的往下一压,水花四溅,周吞机所站的位置空了。
  云邡:“侧方坤位。”
  同一时间,水花哗啦一声从他耳后响起,周吞机面色阴沉,从他身后拍下一掌。
  谢秋寒分明该立刻躲开,可他听云邡的话,真的不管不顾朝侧方送出一剑。
  砰——
  略带惊讶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周吞机果然是虚晃一招,现身在了侧方坤位。


第75章 
  谢秋寒那一剑刺进水中; 撞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水和真气对撞; 周吞机的躯体迟迟没复原。
  云邡瞥一眼,忙拦住谢秋寒的腰; 往后飞了一段,免得最要脸面的陛下发难。
  眼见周吞机面色黑沉; 他却笑眯眯道:“小儿无礼,陛下仁德; 想必不会与他见怪。”
  只是一击,并没撼动这位陛下分毫,可就如云邡所说,这等沽名钓誉之辈是最要脸面的,即便是一个水捏的分神; 也绝不容许侵犯。
  轰隆轰隆——
  水龙化出数十条分/身,乱舞着从底下包抄上来; 激打俩岸; 拍出可怖的声响。
  二人足尖在浪上一点; 灵巧穿梭。
  同一时间,周吞机变出了十来个一模一样的身体; 从顶上悍然打下来。
  底下是水龙大口,上头是排山倒海般的掌风。
  云邡把嬉皮笑脸拢起来; 沉下脸,袖子一抖,送出一剑; “看好。”
  不管周遭局势如何,他的剑总是举重若轻,明明是向着敌人最坚硬的攻势去的,却带着一股飘飘仙气,活像闹着玩。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藏锋的极致。
  他的劲力、他的锐气一点儿都没浪费,俱都严严实实的凝在剑尖那一点上,朝着不长眼的敌手刺去。
  谢秋寒自认为,自己的剑要和比他比,还欠了八百年火候。
  那一剑击到实处,剑光哗的一声展开,如天上飞雪一般,处处都是叠印,让人避无可避。
  谢秋寒喃喃:“胜雪。”
  云邡扫他一眼,唇角翘起来。
  分神的一刻,周吞机的分/身在欺霜胜雪两招下被打的落花流水,变成一堆没形状的水珠子,朝下坠出一小段距离,然后竟一顿不顿的凝成一个有十来米高的巨人,环绕着狰狞的水龙,复又撞了上来。
  二人同时向岸边飞去,挂在岩壁上,可刚一落到实处,水巨人的大掌就拍了过来,一边飞檐走壁,另一边追击,接连数十招,把两人浇了个透心凉,衣袍哗啦啦往下滴水。
  这东西,不管他耍剑也好,扔各类道法也罢,总之是散了又聚,纠缠不休。
  云邡眼角微抽,一把拉住谢秋寒,不再躲了,站定骂道:“这玩意还没完没了了!?”
  周吞机不说话,眸光阴沉,只朝他又是一招。
  方家二人也是刚好躲进岩壁的大石头后边,看着那个巨人,倒吸凉气。
  不是说就来吱个声吗,怎么结果还是打起来了!
  正在这时候,咕隆——
  咕隆——
  碎石头从他们头顶掉下来。
  二人同时抬头,可顾了头却没顾上脚,脚底下的岩壁剧烈晃动起来。
  遥遥的,他们听见仙座说:“起开。”
  声音传入耳中,带着冰凉的淡漠。
  随后,岩壁砰的一声瓦解,大小石头坠落翻滚,半座石壁尽数坍塌,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
  石头坠到江底,朝中聚拢,不一会儿,也组成了一个十来米高的石头人,狠狠一拳朝水人砸了下去。
  二人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
  石头人不光是有坚硬的身躯和蛮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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