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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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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判若两人。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冷漠地回看庄衍的院子。
  院中灯火未歇; 他知道里面的人正在挑灯夜读。
  那便是庄侯的独子; 庄衍。
  庄侯美妾无数,却子嗣稀薄; 只有这一个血脉相连的儿子; 也正因如此; 从未有人质疑过庄衍的继承人地位。
  正如庄侯灭了罗鄂国后; 无人胆敢再质疑他是江北唯一的权侯一样;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远处夜巡的家侍走了过来; 小池神色木然地注视着怀里的书,闪身躲进了自己的住处。
  这院子紧挨着庄衍的院子,屋内的陈设崭新而陌生; 但比起一路被掳掠而来的风餐露宿; 这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小池在黑暗的房中; 怔怔地站了片刻,才回了神。
  太阳东升西落,无论这片土地上发生怎样的故事,它只会照常起落。
  日子好过坏过,都是要活着过,不会因为任何人网开一面地停下脚步。
  小池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绪。
  时光不等人,而他现在不能浪费。
  他点了蜡烛,将怀里的书拿了出来,一字一字地仔细阅读,又拿了一套纸笔,歪歪扭扭地记下了自己不甚熟悉的字。
  翌日清晨。
  刚过卯时,天还未大亮的时候,庄衍便已经起了身。
  不像其他的世家公子,庄衍时常要住在军营,很多事情亲力亲为,久而久之,就不习惯其他人服侍穿衣,他自己简单收拾停当,便叫梁总管传了饭。
  在等早饭的这个间歇,梁主管汇报道:“少爷,昨夜连夜派人去追查院中小池的身世,盘问过侯爷带回来的罗鄂人,又去军中罗鄂俘虏处取了证。”
  “学汉书汉字,是原来罗鄂王室带起的风潮。两年前,罗鄂国王决定让自己的儿子、连同罗鄂贵族名门的适龄子弟,一同聘请了一位汉师学习汉字。”
  庄衍一边听老梁汇报,一边处理着庄府的信报,随口道:“才读了一两年,怪不得读书和写字,都还在很基础的阶段。”
  他直觉突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放下了手中的信报,抬眼道:“……等等,你刚说的罗鄂国王子,今年多大?”
  “大概与小池差不多年纪。”短短一晚间,能查的老梁都已经派人去查了,“少爷带回来的小池,八成是原罗鄂国水军统领的嫡子。这位水军统领的妻族,的确在二十年多前与夫人有过交集。夫人未与侯爷成婚时,曾去罗鄂过周游行医,治好过一位妇人的热症。”
  “水军统领的儿子,曾在皇宫中与罗鄂王子一同学习汉书,根据线索来看,小池便曾做过这位王子的伴读,因此有这份机缘,学了汉书汉字。”
  庄衍却神色凝重:“罗鄂是江中岛国,极擅水上船战。我们不通水战,北地将士多以骑兵为主。本来十数年内,都无法奈何罗鄂……”
  “却没想到年前那一场地震,江中的岛屿尽皆没入江中,罗鄂国土十不存一,率领残部在江北上岸后,不再是一方王侯。”
  “这位水军统领,我前些年还专门研究过他的战术风格,他水战十分厉害,我曾对父亲说过,有他在一日,我们便攻不上罗鄂江岛……但他不擅陆战,更别说地震后,罗鄂江中岛屿沉入江中,百姓和军士都折损过多,再不足为敌。”
  庄衍客观地分析道:“在这种情况下,会输给我父亲是在所难免的,也是天要亡他。”
  但庄衍还是皱了眉:“只是父亲攻破罗鄂后,罗鄂国王宁死不降,带着王后及自己的一双儿女,于行宫自焚,大火烧了一天,火灭后派人进去清点残骸……证实了罗鄂王室自此而绝。”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成王败寇,自古如是……唉,算了。”
  明明大胜的是自己的父亲,庄衍眉目间却不见丝毫喜色,他神色凝重地重新处理起信报,没过多久,就将手头的事处理完了。
  梁主管见少爷心绪不佳,有心寻些趣事开解,便笑道:“我昨日去查小池身世,倒是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水军统领是江上出了名的‘江中银鱼’,水性极好。而他儿子生在江边,却自小不会水,当爹的都不好意思让他出来见人。”
  “这位水军统领为了逼儿子学水,有一次,曾经把儿子按到江里,逼着他自救。结果孩子娘赶到,当场一脚把丈夫踢到江里,又亲自下水把儿子捞了上来,带着儿子直接回了娘家,闹了好一通,迫于自己夫人之威,他儿子最后还是没学会水,是当年罗鄂岛上出了名的旱鸭子。”
  庄衍怔了怔,将小池代入了这个故事,心中一暖,便微微笑了:“没想到他生在江边,居然不会水。”
  正想着小池,便远远见到他进了院子,庄衍便招呼他来。
  昨夜因为小池被庄衍收拾了一通的梁主管,已连夜叫人赶出了衣服,他揣度着少爷的意思,用的全是上好的布料,几身素淡的衣袍一上身,顿时像一位气质出众的少年公子。
  梁主管在心中夸了一声,这模样是真的好,怪不得少爷疼他。
  庄衍已将刚才的神色收敛得无影无踪,他神色轻松的招呼了一声,“可用过饭了?”
  小池垂首应道:“用过了。”
  看着他一个字都不多说的小心模样,庄衍有心想逗他说话,便继续问:“吃的什么?吃得惯吗?”
  “稀粥,包子和腌菜……虽然和我在罗鄂岛上的饮食不同,但这是我这一个月来,吃过最好的早饭了。”
  庄衍静了片刻,把人叫到了身边:“这就是好吗?你这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
  见小池许久低头不答,庄衍心中愈发怜惜,转开话题道,“昨晚休息如何?”
  小池乖觉地回答:“很好。”
  庄衍便笑了:“你个小骗子,我寅时起夜,还见你房间灯亮着,昨夜不睡觉,那么晚在做什么?”
  犹豫片刻,小池据实相告,“昨夜将少爷交给我的三本书,都看完了。”
  庄衍有些惊讶:“你一晚没睡,将三本都看完了?”
  厨房将早饭送了上来,小厮铺开桌席,庄衍却来了兴致,“这么用功,那我可要考考你了。”
  小池羞赧道:“少、少爷,有些字……我看不懂。”
  玉雕的小脸上害羞得满脸红晕,这模样实在太过可爱,庄衍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想起眼前这少年可能连汉字还没认全,柔声笑道:“哪些字不知道?一会儿要去先生家中上课,我可以趁着吃早饭这一会,给你讲一讲。”
  小池听完,拔腿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将昨夜记在纸上看不懂的字拿了出来。
  见小池重新跑进院子,庄衍囫囵将自己嘴里的早饭吞下,并叫人将还没吃完的早餐撤了下去。
  看着少爷已经教上小池习字,梁主管欲言又止。
  因为少爷不同寻常的态度,他昨晚顺便也就打探出来,小池到底是以何种身份进府的了。
  少爷这次着实冒失了,他向来洁身自好,远离庄府后院之事,这一回却犯了傻,居然公然抢了侯爷的人回院。
  此事在府中早已议论开来,如今侯爷还率兵在外未归,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府,可等到时候侯爷发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少爷。
  更何况,如今看这模样,少爷对这亡国臣子遗孤,委实有些太过上心了。
  老梁对庄衍忠心耿耿,此时在心中过了一边这件事,面上便露出忧色,但他还是相信少爷的决定,什么都没说。
  庄衍的行程非常忙碌,他身为侯府的少主人,在庄侯出兵时,负责领兵镇守大后方本营,以及一应侯府核心事务。
  今日他便是起了大早,去寻江北名儒为他讲了两个时辰的书,这大儒有名气有架子,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请来的,不开班,每次只为庄衍一人授课。
  小池站在门外侧着耳朵认真听,却发现每当名儒引经据典,自己……就完全听不懂了。
  下了课,庄衍便匆匆赶去了军营,直到暮色四合,才派人回府送信,今晚他会歇在军营。
  这样一算,小池一天中只需要跟庄衍两个时辰,就会被他派人送回庄府。这样清闲的差事,都不用想便知是庄衍的特殊照顾了。
  庄衍是个很好的主人。
  可是小池眉间却始终有一团解不开的忧郁,锁住了所有欢喜的颜色。
  回了庄衍的院子,他走到书房前,却看见少爷的书房,被带剑的侍卫把守住了。
  他被侍卫拦住,梁主管闻声而来,“小池,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池面上怯怯道:“我想把借少爷的书还回去……少爷送我回来,让我拿一套《容斋随笔》先看着。”
  老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态度却依然温和:“少爷不在,任何人都不许出入他的书房。但既然是少爷吩咐你看书,我这便叫人出府,为你买一套《容斋随笔》。”
  小池温顺地道谢,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是他站在与少爷院子相连的角门处,却又回头看着庄衍院子侧屋的书房,眯起了双眼。
  子安只觉得自己在空中飘着,将这一场分不清真实或是梦境的画面尽收眼底。
  此时看着小池,他便笑了:“你这眼神,是笃定以后定会有一天,你能独自进入他的书房吗?”
  这一声发问,倒是让他从旁观的角度,倏然脱离回到人间界。
  似醒未醒间,天边第一丝曙光落了下来,照散了所有边缘朦胧的幻觉梦境。
  子安困惑地睁开了眼。
  还来不及整理这感同身受的真实梦境,他就听到了那近在咫尺地的脚步声。
  嗒、嗒。
  一声声,追魂夺命。
  很快那脚步声停住了。
  子安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向右急闪,他动作太猛,伤口重新迸裂,渗出了鲜血。
  同一瞬,一只长枪擦着左边的岩石刺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枪头指向,正是和尚刚刚藏身的地方。
  子安从山体的缝隙间揉身脱出,青龙使握着手中长枪紧随而至,高马尾在空中荡出一条弧线。
  青龙使长枪指着面前的和尚,掷地有声的唾弃道:“淫僧!哪里走?”
  子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学习不好不用怕,我有少爷给我补习开小灶╭(╯^╰)╮


第38章 
  风云铮在离开江北前; 对自己说的“天山近日会乱”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山教开始对山下的城镇进行戒严; 池罔不愿掺和鞋教的事,就从天山城离开了。
  那是在池罔离开天山后,于北地山脉沿路见到的第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该有的设施店铺也都还是有的。
  池罔伸手拦下了无正门门主的蓝喙乌鸦; 解下上面拴着的工作进度汇报。
  余余拿着他的钱,已经开始进行了书局收购,在池罔北上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中,江北的大小书局已被余余买了个七七八八,用巨资解释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这番动静; 瞒不过门中的朱长老; 朱长老本想派人捉拿余余,却被房流的人给拦下了。
  池罔这位门主素未谋面; 房流此举; 是一个带着亲近之意的示好; 然而余余纹丝不动; 他既然选择了门主站队; 就不会轻易被任何门人收买。余余在信中简略提及了此事; 交代了自己事中波折。
  但有一家有遍布大江两地的书店,总部在南边,余余来信中说; 他即将前往江南; 试图与书店老板议价。
  那只用来联络无正门门主的蓝喙乌鸦落在池罔的药箱上; 池罔掏出了炼制的药丸喂了,乌鸦便展翅飞离。
  池罔对余余的速度十分满意,看看信纸上列出来的名字,再抬头看看眼前小镇里的书局,他心情愉悦地对砂石说:“砂石,你看面前的这件书店,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书店是他的,而不远的未来,桃花公子也会是他的,他到时候会与桃花公子好好谈一谈……啊,这生活真是十分美好。
  池罔愉快地走了进去。
  这家书局挨着镇上唯一的学堂而建,里面并没有摆着诸如《醉袖桃》一类的不正经读物,池罔转了一圈,意外地看着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崭新的几套《容斋随笔》,不禁有些出神。
  店家看着他站在书柜前,便热情招呼道:“最近学堂里的夫子,正好开始讲《容斋随笔》了,便从南边调了书过来,最近这一套书卖得很好,怎样,公子也是帮人买吗?”
  池罔回神道:“只是随便看看。”
  他看着这厚厚一套的《容斋随笔》,突然心生感慨。
  《容斋随笔》一套五集,共七十四卷,一千两百多则选文,他都一一读过。内容涉猎甚广,从历史评论、佛籍医药、风俗地利、军制兵法到星象历算等,均有所涉及,可谓是包罗万象。
  但是他心中这份感慨不能对别人说,便主动去找砂石交流:“这一套《容斋随笔》我也学过,当年学的时候,我日以继夜地看了近一个月,才把它看懂。”
  砂石看了一眼厚厚厚的一大套书,立刻扫描出了这份古籍的资料,“时至今日,学堂的夫子仍然将之划为必学书籍,可见《容斋随笔》的确是经典。不过这一套书,因为讲学夫子的眼界、才学不同,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学生对于文章的理解。”
  池罔出了一会儿神,赞同道:“是啊,若是让一位学识渊博、见识不凡的人来讲这一套书,确实会意趣盎然,收获颇丰。”
  池罔站在书架边,将这套《容斋随笔》随便打开一册,在手中随意翻阅了一会,才将之放回原处,自行出了书店。
  “砂石,你帮我看看在这小城镇附近,可有需要救治的人?”
  池罔的话问出来,半晌却无人回应。
  他有些惊讶地唤道:“砂石?”
  砂石的声音简短而快速地响起:“怎么了?”
  池罔一顿,眼睛眯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同一时间北地山脉上,持着长枪的青龙使,与赤手空拳的和尚子安,已经缠斗了一个早上。
  子安且战且退,青龙使穷追不舍,居然怎样都没能追上这受了伤的和尚。
  青龙使面露愕然之色,“你个淫僧,功夫怎么比我还好?难道你便是百晓生高手榜上那无名之人?哎……还是不对呀。”
  他语气轻松,攻势却宛若带着万钧雷霆,枪枪直指要害,毫不留情。
  反观子安,就算受了伤也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手上没有武器,却不曾这样咄咄逼人。
  青龙使不有得有些惊奇:“怪不得能作奸犯科,功夫是真的好。”
  两人又打了一阵,在经过一处陡峭的山岩时,青龙使脚下的山石从峭壁滚落,他身子一跌,差点在这陡峭的山上滑下去。
  而子安显然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不退反进,一掌挥去,夺了他的长枪。
  他将长枪在手中轮了一圈,枪尖直指青龙使面具下白皙的脖子。
  他站在原地,平和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最脆弱的命脉已被对方拿住,青龙使面具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不仅不怕,还饶有兴味的看着和尚说,“你怎么还不杀了我?”
  子安长身而立,一身僧衣沾满血污,站在那里的气度却依然与众不同。他十分温和的反问:“为何要杀你?跳出觳中,便可发现如今的选择,从来都不只有你死我活。”
  青龙使沉默片刻,笑道:“我读的书少,你说的话我甚至还有个字听不懂,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可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说完这句话,青龙使冲着子安抢尖直直撞去,似乎已抱了死志,既然完不成任务,就要死在自己的枪下。
  子安不想杀人,长枪立刻回拉,然而青龙使借此机会已近了他的身,拔出了闪着寒光的腰间匕首。
  一方心存慈悲手下留情,另一方无所不用赶尽杀绝。
  形势立即扭转。
  子安回枪格挡,然而已来不及,青龙使手上的匕首,已然架在他的咽喉处,刀尖散发着冷光。
  青龙使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英秀却带着些妩媚的脸,“你呀,这样看起来还挺正直,不像是淫僧,那为什么要轻薄那小大夫?”
  子安合十道:“贫僧不曾做过这样无礼之事,请勿妄言。”
  “是嘛?好吧。这位法师,下次你对付天山教的人,可千万不要再讲什么渡人向善……我们天山教,向来都是先杀人,再讲道理的。人忘性大,不知感恩,不会回报,我教教主就是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种天性,才用最直接有力的手段,约束这一群没有纪律的动物。”
  即使现在受制于人,命悬一线的子安依然十分平静:“贫僧看法正相反。佛说‘一切众生灵妙光明的自性本觉真心,本来是圆满的。与十方诸佛,无二无别。’若一路修行,追求固本除妄,那每个人都可以立地成佛。”
  对于青龙使的说法,他是不赞同的,但是他也是包容的,他注视着青龙使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人望之便心中安宁的慈悲意。
  仿佛下一刻此时真正有灭顶之灾的,不是他,而是青龙使。
  “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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