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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记得我给你治疗的时候，曾经说你的超脑症源头是被人催眠过，”裴楚说，“如果你的猜想是真的，那个人是谁？”
　　问完这个问题，裴楚自己就沉默了下来。
　　巫赫显然也明白，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真的，那时有能力、有动机催眠我的人，只有宋辰逸，”巫赫打开车窗，让外面的风吹散里面的烟味，“巫连说曾经做过完整的计划，想把我从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保护起来，这大概就是他的计划吧。如果试验成功，我可能会按照他们的计划成为别的什么东西。如果失败，他也许相信我能够挺过来，他一直觉得我比他要强大。”
　　说这句话的时候，巫赫笑了一下，笑意里面含了太多的东西。
　　“我应该恨他的。”巫赫轻声说，“恨我妈，恨老爷子，恨整个观象师群体。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擅自加在我身上的包袱，却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裴楚把手覆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
　　“你跟他不同，我跟宋辰逸也不同。”裴楚说，“既然命运这么巧地又把我们连在一起，肯定会给我们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这句话让巫赫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松下了神经质般绷紧的肩膀，凑过来轻轻碰了一下裴楚的脸颊。
　　“嗯，命运对我还不算太差。”巫赫把车稳稳地停进车库里，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裴楚，像是在等着什么。裴楚伸手搂了他一下，巫赫紧紧地回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脸颊，靠近他眼角的地方有些微的湿气。
　　“都过去了。让他们过去吧。”裴楚缓缓地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边苦笑边说着，“明天还要去医院准备手术呢。”
　　巫赫却不肯撒手，就这么抱着他，抬起头。两人的脸靠得极近，鼻尖挨着鼻尖，呼吸连着呼吸。然后巫赫就轻轻吻了他，还撬开了他的嘴唇，深入到了不该深入的地方。不知为什么，裴楚也没有想躲，这一切都跟情/欲没有什么关系，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更像一种互相安慰，也是一种自我安慰，他们都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能够定下心来的东西，一些他们都迫切需要的东西。这个吻让他们感觉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榜单，明天我需要更五千字……
　　emmmmm你们可以下注了，废作者更不更得出


第63章　小孩
　　裴楚几乎一夜没睡；　只要一闭上眼睛；　那些过去的影子就像黑暗世界里的鲨鱼一样追赶着他，即使是好不容易的浅眠；　也充斥着疯狂的梦境。他看见巫连；　宋辰逸还有蓝野霖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巫连浑身是血，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宋辰逸；　还回过头来；　冲着他笑，笑得一脸天真又烂漫。而宋辰逸和蓝野霖手里都拿着手术刀；　朝着他旁边巫赫的方向走过来；　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闹钟响了，裴楚像钻出水面溺水者般浑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床边的巫赫已经不见了。
　　手术需要花上不止一个星期的时间；　留给巫赫交代家族事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裴楚也没有去打扰他；　洗了澡，开始收拾一些日常会用的东西。拉开书桌抽屉的时候；　他突然看见里面那个已经躺了很久的棕色相册；　他穿着大学毕业的学士服坐在盛开的樱花林里，宋辰逸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美好得让人感觉恍若隔世。
　　裴楚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照片上的樱花过滤了阳光，在宋辰逸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的笑意的深棕色眼睛此刻又仿佛隐藏了更多的疯狂与黑暗，让他觉得那么熟悉，又无比的陌生，好像一夜之间有什么纱一样的东西隔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裴楚伸手，把相册塞到了更里的地方，用好几本书压着，突然想给巫赫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刚这么一想，手机还没有拿出来，客厅外面就传来了门铃的声音。裴楚走到玄关，看见管理员拿着快递站在门口，见没有人开门，就把快递放进了电梯边的小篮子里。
　　裴楚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八点半。他把快递拿进来，是本市寄过来的加急件，写的的确是他的名字，薄薄的，捏在手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裴楚向来不喜欢透漏自己的住址，除了一年一度的某年会以外，从来不会有他的名字和地点同时出现在快递上的情况。他捏着那个加急件，皱着眉撕开发现里面是几份文件，用的是崭新的A4纸，连一点折角都没有，第一页的黑色标题上写着“关于聘用裴楚作有关项目特聘专家的各项事宜”，下面还有一份文件，标题写的是“保密协议”。
　　裴楚粗略的翻了一遍，第一份文件里的条款高达八十七项，第二份文件的条款高达三百五十二项，最后的地方已经盖上了巫家的和政府的印，政府的人签的是“吴苋”，巫家的人签的是“巫赫”。
　　还差最后的签名和个人印，就是他这个当事人。
　　裴楚觉得有些好笑，他突然知道昨天巫赫为什么跟他说像是在谈生意。这里绝大部分的条约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巫家、或者说整个观象师界和政府之间的协议，政府是买家，观象师界是卖家，而裴楚是政府想要的某种新技术。买家想开出高价来，把在年会上失掉的场子找回来；卖家却掐着这边的死穴，一个劲的还价，不仅不愿意多出一分钱，还提防着买家通过这门技术打探到自己的情报。最后经过双方高层漫长的扯皮，这份文件送到了被出售物品的手里，通知他已经被卖了。
　　裴楚想起巫赫昨天中午发青的脸色，上午阴暗的心情稍微放晴了一点，拿了一支笔，洋洋洒洒地在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再盖上了自己的个人印章。
　　没多久就有人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公司方面的代表，想跟他具体聊一下现在他手里合同的事情。裴楚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就是巫赫的助手，一个年轻有为的天生异能者。裴楚接了这个电话之后就有一种感觉，在这件事情上巫赫似乎想把巫家和他私人完全分开，然后以这样的形式告诉裴楚，这件事情他本并不想这么处理。
　　也是向裴楚表明，拒绝也好接受也好，他都不会插手他最后的决定，也不会过问里面还有没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这些很细节的举动让裴楚有些感动，他把合同连同行李一起整理好，自己开车去了邮局寄掉，然后给巫赫发了个短信，同样也没有提这件事情，只道：“我先去医院了，东西已经整理好，你直接过来。”
　　巫赫秒回了他：“好。”
　　医院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了，主治医生不提，竟然连巫赫家的管家都来了，一进办公室四五个人，看到他都齐刷刷的站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裴先生，”管家跟他握了握手，“这段时间巫夫人让我过来照顾您跟少爷的起居，您要是有什么饮食上的喜好请尽管跟我说。”
　　裴楚第一感觉就是巫赫并不会喜欢这样，但他也没有什么立场让管家再回去，只把他先请了出去，留下他跟主治医生两个人。
　　主治医生给他看了这段时间的完整治疗计划，前几天他跟巫赫要定期服用一些药物调整精神状态，还需要共同做很多念力的训练，以保证两人的对彼此的念力都达到非常熟悉的程度，降低手术当天的排斥风险。手术结束之后还会有一个观察期，这个观察期又需要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长一点。
　　“这是我们根据二位最新的体检情况做出来的治疗计划，如果您觉得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尽早提出来。”
　　裴楚把这份治疗计划放回了桌子上，他在那些治疗里面看到了很大一部分的情绪控制训练，这些绝对不会是偶然。
　　“巫赫的体质，您清楚吧？”裴楚道。
　　医生笑意不变：“您是指？”
　　裴楚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想要动点什么手脚，但巫家的专用医生肯定不止普通的医生那么简单，最后还是打散了自己的念力，道：“他的情绪会不受控制的影响他人，你们给过一个词汇，叫做催眠体。”
　　医生稍微沉默了几秒。
　　“是的，”他很直截了当地承认道，“这件事情我们是知道的。如何改变巫先生的催眠体体质其实也是此次治疗的重点所在。目前来说，我们检测到裴先生的脑波频率非常的特别，不仅能够抵御巫先生的感染力，还能很直接地影响到他的情绪波动。而且二位在血型、念力类型等方面的吻合度都非常高，不仅仅是手术的成功率高，在手术成功之后，您能够对巫先生造成的影响也非常的高，通过您手术后长期的引导，我们认为甚至可以从根本上改变巫先生的体质。”
　　裴楚主动伸出一只手，医生有些吃惊，但还是握住了它。
　　“那这场手术就拜托您了。”
　　医生笑了笑道：“裴先生客气了。”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巫赫才出现在医院里面。出现的不仅仅是巫赫，还有许多明显是异能者的保镖，把整个医院都彻底的清了场，检查了所有的医疗设备、监控系统和网络系统的安全，只留下了相关的医护人员，时不时还会在走廊处巡逻。
　　裴楚已经先进行了药物过敏性测试，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裸/身穿着宽松的白褂，站在走廊上等他的巫赫还是一身西装，昨晚似乎也没睡好，眼睛下面带着明显的黑眼圈。
　　“都弄好了？”裴楚问。
　　巫赫一直在等着他的锁骨看，皱着眉，半响，才答非所问地说：“你是不是又瘦了？”
　　旁边的医生道：“是的，刚才称体重的时候我们发现裴先生比体检时瘦了四斤。”
　　“这才体检完多久？”巫赫把裴楚的衣领拉拢，“再这么瘦下去要出问题的。”
　　裴楚自己甩了甩空荡荡的袖子，他这段时间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但巫赫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他们都在同样的伤痕上煎熬着。
　　“你先去称称自己再来说我吧，”裴楚笑道，“伯母让王管家过来给我们做饭吃，这几天就在医院好好吃几天，看能不能吃胖一点。”
　　王管家这三个字果然让巫赫不愉快了，他动了动嘴角，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被医生拉着去换衣服了。还没开始做检查，裴楚就看见巫赫把管家叫了过来，没有让他回去，而是在跟他聊着什么。裴楚偶尔会听到几个词，他们在说巫夫人的事情。
　　那样的背影让裴楚心软得不行。
　　不管巫赫在巫家经历了什么，巫连也好，巫夫人也好，巫老爷子也好，整个观象师界也好，他却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他们，反而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每一个伤害过他的人，然后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冷漠模样，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柔软的内心。
　　那些人也没有一个想过打破他外面的硬壳，去真正的了解他。
　　巫赫跟管家聊完了，被医生带着去做过敏测试。经过坐在长椅里的裴楚身边时，裴楚叫住了他：“小孩儿。”
　　巫赫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有些发愣地转过头看着裴楚：“我？”
　　“是啊，就叫你呢，”裴楚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有一种想抱住巫赫的冲动，又叫了一声，“小孩儿。”
　　巫赫“啧”了一声，回了他一句：“裴大叔。”
　　裴楚瞪着他，很快就憋不住笑了。两人互相对视了几秒，彼此的眼睛里面都有什么东西消融了开来。


第64章　训练
　　似乎是为了增进他们的感情；　裴楚和巫赫被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两张床也挨得很近，外面还有人在轮流站岗；　不像是来动手术的；　而像是过来搞什么秘密会议的。
　　裴楚晚上做了一会课件传给自己的代课老师，巫赫倒是难得清闲，抱着平板窝在床上看电影；　等裴楚忙完了想要过来跟他一起看的时候；　走到床边就发现巫赫已经睡着了，耳朵里还戴着耳机；　脸直接贴在了平板的屏幕上。
　　他很清楚昨天晚上的巫赫也失眠了；　两人在同样的黑暗里翻来覆去，互相假装自己在熟睡。而现在的巫赫就躺在还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床上，竟然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裴楚已经很久没看见他睡得这么熟过了。
　　他小心地把巫赫的平板拿走，取下他的耳机。后者对他的接近一点抵触都没有，翻了个身；　似乎想要抱住什么东西；　落空了之后又蜷缩起来，紧紧地搂住了被子。
　　裴楚又把被子铺平了；　把他整个人好好地塞进被子下面；　关了灯。可能是受巫赫的影响，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睡着了，也难得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亮堂；　温柔的护士小姐拉开了窗帘，叫他们起床，趁着空腹抽血和注射药物。
　　裴楚这一觉睡得都迷糊了，呆了半响，被抽了一管子血才慢慢精神过来，打了哈欠。
　　“……八点三十分是早餐时间，早餐过后会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接下来就要开始我们的念力训练，一直进行到中午十二点。”护士说，“这几天请二位保持作息和饮食的一致，晚上也请不要熬夜。”
　　一边的巫赫还在问什么，裴楚自己起身洗漱完，按时吃了早饭，盯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和一大片绿油油的草丛，突然跟巫赫说：“我们要是老了，一起生病住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巫赫转过头来看他，微微弯下腰，在裴楚的嘴唇上碰了一下。他的嘴上还沾着一点白粥，糖放多了，舔进嘴里的时候很甜，似乎还带着巫赫的味道。
　　这样的动作有些奇怪，又好像再自然不过。裴楚思索了一会，巫赫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目光还落在他的嘴唇上，问他：“在想什么？”
　　裴楚“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勺子，尝了一口巫赫没有喝完的粥。很甜，甜得让人心里发腻。
　　巫赫坐在边上笑，靠过来。裴楚躲了一下，躲完又有些犹豫，想伸手再拉一把巫赫。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互动，通知他们已经到了训练的时间。
　　巫赫答了“好”，又看了裴楚一眼。这一回裴楚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然后起身道：“走吧。”
　　巫赫的眼睛弯起来，看上去很高兴，快步赶上了裴楚，跟他肩并肩的走。
　　但念力训练把他们分到了单独的两个房间里面，房间里各有三四位医生和护士，看上去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裴楚被要求坐在一张周围什么都没有的椅子里，医生表情都很严肃，给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测试和解说，一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开始正式的训练。
　　然而所谓的念力训练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更像是一种两人之间的协调性训练。比如两人被给了一个小黑箱子，要求他们不能用语言和任何肢体文字，让对面明白自己的小黑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种训练对于巫赫和裴楚来说已经再熟练不过了，并没有花什么时间就做到了初步的目标。医生们也有点懵，只说明天会重新改训练计划，早早地让他们回去了。
　　两人又很悠闲地晒了会太阳，吃了午饭，然后在统一的时间里午睡、醒来、注射同样的药剂、做同样的检查，再吃同样的晚饭。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效果，裴楚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平静下来，那些缠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焦虑、不安和失眠都被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巫赫看上去也是，洗完澡之后坐在病房里久违地看电视，竟然和裴楚一起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灯也没关，一直等到护士来查房的时候才帮他们关了灯、盖了被子。第二天早上还被护士小姐调笑了一下。
　　术前的准备做了大约五天，两人的身体状态、精神状态都达到了标准，手术的时间被定了下来。
　　晚上，巫夫人第一次来了病房看他们，带了一些很精致的月饼，身边跟着另外一个管家。仅仅是几天没见，裴楚感觉她似乎又瘦了，但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眼睛里面多少有了一点神采，坐在病房里，让管家把月饼切成三人分的小块。
　　“快中秋节了，这是我自己做的月饼，你们尝尝。”巫母微微笑着，“希望明天手术顺利。”
　　裴楚吃了她的月饼，味道很独特，跟外面卖的都不一样，很淡很香。但巫赫没有吃，气氛有点冷，裴楚暖场道：“多谢夫人，医生给出的检查报告都很好，您也不用担心。”
　　这个消息似乎让巫夫人很高兴，她中途出去跟主治医生聊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把巫赫单独叫了出去。两人在走廊里说着什么，很快，只有巫赫回来了，巫夫人已经回去了。
　　巫赫脸色有些不太对，但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去浴室里洗澡，洗了二十分钟才出来。
　　裴楚盘腿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色，道：“聊了些什么？”
　　巫赫冲他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一些家常事。”
　　裴楚没有再问，自己去洗漱了，拉了灯准备睡觉。两人互相道了晚安，裴楚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听着巫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