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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小了，”唐宝贝认真的说，“猫爷爷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所以我决定明天我就送他去上幼儿园。”
　　唐颂：“……明天放假。”
　　看来小平爷爷的精神不仅深入人心，还挺深入猫心的。
　　在唐宝贝的强烈要求下，唐颂从收纳杂物的抽屉里翻出白堇的联系方式，去了个电话，约定了送汤包上幼儿园的时间。
　　唐颂在电话里没多说什么，通话过程中唐宝贝还抢了两次话筒，叽叽喳喳向白堇问候他的猫咪朋友。白堇虽然有些奇怪就一个月没见，俩雄性动物怎么突然就有幼崽了，一时之间也没腾出功夫来问。
　　而且他们那边吵吵闹闹的，他似乎还听到了微弱的几声鸡叫？
　　“白老师，趁宝贝下楼拿外卖，我就长话短说了。”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唐颂的声音，“刚刚忘了介绍，我家汤包……它是只小鸡……”
　　白堇欣慰的想看来他还和年轻时一样耳聪目明，连鸡叫声都听出来了。
　　唐颂轻咳一声：“白老师，宝贝一直以为鸡崽是他生的蛋里孵出来的，这事情我想……只能麻烦白老师了。”
　　这话里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白堇愣了半天才应了声好，电话那头唐颂显然松了口气，连道谢的语气也真诚了许多。
　　白堇说：“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纸包不住火，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瞒着他吗？”
　　片刻沉默后，唐颂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他能把鸡蛋给孵出来。想改口都怕他挠我。”
　　白堇不自觉的挑了挑眉：“你们人类没有学过一个谎话势必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的道理吗？”
　　唐颂一时语塞，他当时就是想哄自家猫高兴，没想那么多，电话那头白堇轻声说：“唐颂，也许你并没有恶意，但你不能把现在的我们继续当成宠物对待。”
　　“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白堇最后说。
　　他挂了电话，唐颂却没有立刻回去客厅，而是靠着阳台扶手，探头往下看了几眼，看完才意识到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楼下的情况。
　　因为十多层建了个空中花园，遮住了大部分视线。倒是远眺的风景不错，静静流淌的流溪河仿佛一汪碧玉，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唐颂摸了摸口袋，里头没烟了。
　　他没有烟瘾，只压力大和卡思路的时候偶尔会抽上两根，一个月半包足够。他的猫一直不喜欢烟味，做猫的时候就会嫌弃的用爪子推他的脸，如今做人了，还会气鼓鼓的撇开脸不让他亲。
　　特别幼稚，也特别可爱。
　　一想起他鼓得圆圆的小脸，唐颂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微笑。
　　“颂颂！”唐宝贝大呼小叫的冲进门来，唐颂刚推开阳台的滑动门，迎面就接住了一只飞扑过来的猫。
　　“怎么了这是？”唐颂连退两步才站稳，低头就发现唐宝贝连手里装外卖的袋子都没来得及放下来。
　　好在今天点的外卖里没什么汤汤水水，被他这么一扑腾也没酿成惨剧。
　　“你绝对想不到我找到了什么！”唐宝贝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抱着他的胳膊往外拖，“你快来看！”
　　唐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他拽着往外走了几步，才记得让他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来：“先把东西放下再看。”
　　唐宝贝“哦”了一声，主动把外卖码到餐桌上，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出了门。
　　……
　　“怎么样，颂颂？”唐宝贝期待的看着他，催促他：“惊喜吗？”
　　唐颂：“……”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知不知道说谎是要遭报应的？
　　唐颂艰难的从满脑子问号中找回了神智，抬起手指颤巍巍指着那一群黄澄澄毛绒绒的团子，气息奄奄道：“这……这是什么？”
　　“这是糖醋里脊！”唐宝贝把那只颜色偏深的鸡崽拎到一边，向唐颂一一介绍它身后的几只鸡崽：“这是椰汁糯米团、蹄花膀子、芒果西米露、铁板鱿鱼烧、黄金脆皮鸡和黑椒牛柳！”
　　真是难为一只至今没背会九九乘法表的猫能清楚的记住七个这么拗口的名字……
　　“汤包，快把你的弟弟妹妹带去洗洗干净。”唐宝贝有条不紊的指挥大儿子，看着汤包领着鸡崽们井然有序的一个个跳进玄关那儿的汤包专用沙澡盆里清洁羽毛，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得意洋洋的和唐颂邀功：“颂颂，是我把它们从人类手里救出来的！”
　　“……”唐颂身心俱疲，不想说话，“花了多少钱？”
　　唐宝贝惊讶：“我把身上所有粉红色的钱都给他了。颂颂怎么知道的？”
　　从你没被人当成贼捉走知道的。唐颂努力保持微笑：“现在呢？你打算拿它们怎么办？”
　　“没有爸爸妈妈的幼崽好可怜呀，”唐宝贝眨眨眼，伸手搂住唐颂的脖子，撒娇：“颂颂～我知道你最好了～”
　　唐颂：“……”


第15章　
　　唐颂本以为自己很快要不幸沦落为底层劳动人民，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开了家养鸡场，戴着大草帽正在烈日炎炎下辛苦的铲鸡粪，然而——
　　一铲子下去他就被唐宝贝的肉垫儿拍醒了。
　　起先他以为唐宝贝在闹着玩儿，睡眼惺忪的将猫捞到怀里，顺势在毛茸茸的猫脸上亲了一口，伸手去捋唐宝贝竖起来的大尾巴：“宝贝儿，今天怎么这么早？”
　　往常唐宝贝比他能睡得多，尤其是前夜有做运动的情况，不到太阳晒屁股是绝不会起床的。
　　这会儿天色尚早，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下甚至看不大清床头柜上钟表里细细的指针，只有滴答滴答的节奏声表明它仍在尽职尽责的计时。
　　“几点了？”唐颂问。
　　唐宝贝凉凉的鼻头在他脸上蹭了又蹭，仿佛很委屈的“喵”了两声。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唐颂并不深究，只把住唐宝贝的两条前腿儿将他提溜了过来，饶有兴致的撸了会儿猫：“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还变回去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唐宝贝立刻喵呜喵呜的冲他叫了起来，唐颂好笑道：“宝贝儿你忘了吗，你们的喵喵语我都听不懂的。”
　　唐宝贝安静了。
　　他安静了好一阵子，唐颂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宝贝儿？”唐颂试探的捏了捏他软软的小肉垫，“不变回来吗？”
　　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宝贝睁着澄澈的绿眼睛抬头看他，小声的、有点委屈的喵了一声。
　　唐颂一颗心微微下沉，脸上的表情却更柔和了几分：“不会有事的，怎么说都有猫爷爷在呢……”
　　他低头亲了亲唐宝贝的小脑袋，故作轻松的安慰他：“一会儿打个电话给猫爷爷就好了。”
　　白堇来得飞快，唐颂换好衣服抱着唐宝贝刚出卧室，便见他已悠悠然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慢腾腾的在吹气。
　　瞧着倒是挺气定神闲的。
　　唐颂这会儿内里着急上火，外头还不敢表现出来，也顾不上追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了，抱着猫就往他跟前递：“白老师您看看，他今早就这样了。”
　　白堇慢吞吞的掀起眼皮瞧了唐宝贝一眼，又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这才放下杯子，把猫接过去。
　　“不错。”白堇道。
　　唐颂：“？”
　　“茶很不错。”白堇说着，顺手掂了掂唐宝贝，又摇了摇头。
　　唐颂一口气没吐出来又给憋了回去，急道：“怎么了？”
　　“太胖了。”白堇边说边叹气，“你怎么把他养得这么胖？”
　　唐颂：“……”
　　唐颂：“白老师……”
　　白堇：“怎么？”
　　唐颂：“宝贝儿变不回人了……”
　　唐宝贝应和似的叫了两声，可怜巴巴的叼住白堇的衣袖扯了扯。
　　“咦？”白堇惊奇道，“怎么回事？”
　　唐颂没说话，白堇也没指望他能回答。
　　他低着头认真的打量了膝上的猫半天，张嘴就是一连串的猫语。
　　他说了半天，唐宝贝才甩着尾巴恹恹的答了几句。
　　唐颂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他瞧着白堇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一颗心也跟着沉了又沉。
　　一人一猫交流了快半个钟头，这才一齐沉默下来。
　　唐颂不知道白堇拧着眉头再想什么，也不敢随意打搅。好在唐宝贝交流完就轻轻纵到他怀里，这会儿正舔得他手心痒痒，好歹分散了几分注意力。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过了片刻，白堇问道。
　　唐颂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真话。”
　　白堇歪了歪头：“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说什么……善意的谎言吗？”
　　唐颂：“……”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研究人类行为学。
　　“可是我不想听什么善意的谎言。”唐颂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已然做好最坏的打算，“白老师请说吧。”
　　“好吧。”白堇耸耸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唐颂怔了怔，白堇接着说：“在族内记载过的各种突发状况里，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想来也无非是两种结果，”白堇深深看了他一眼，“过段时间就变回来了——也许是几天，几个月或是几年，又或者——永远也变不回来了。”
　　唐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指缝间的皮毛仍像过去千万次抚摸时那样熟悉而柔软，可是所有事情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明白了。”唐颂说。
　　“你可以把他暂时交给我们的。”白堇有些不忍心看他脸上的表情，善意的提醒道：“如果过段时间变回来了，你还可以把他领回来。要是变不回来或者是时间太长，也不会影响你……”
　　白堇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唐颂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不会影响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也不会影响他恋爱结婚，繁衍后代，就像所有普通人类一样。
　　唐宝贝轻轻的喵了一声。
　　“不用了。”唐颂抱着猫站起来，朝白堇欠了欠身，再抬头时面上已然是一派冷定，“谢谢白老师。但是真的不用。”
　　白堇跟着起身：“你……”
　　“我会好好对他的。”唐颂平静的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宠物。”
　　“他是我的家人。从一开始就是。”唐颂说，“您也说过，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白堇沉默的看了他半晌，忽的展颜一笑：“你说得对，这次反倒是我狭隘了。”
　　“保持联系。”白堇没再多说什么，路过客厅的时候顺手把鸡笼给提走了，“好好照顾你的猫，这群鸡崽子就归我管了。”
　　汤包和一群唐颂还记不清名字的小鸡在鸡笼里叽叽叽叽的乱成一团。
　　大约是事前已经就这个问题沟通过，唐宝贝居然对这一幕没什么反应，只是偏过头蹭了蹭唐颂的手背，反倒是唐颂忍不住追着叮嘱了两句
　　“放心吧，不会把你儿子吃了的。”白堇背对着他懒懒挥了挥手，拎着一筐鸡崽施施然出了门。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唐颂把着唐宝贝的前肢将他举到和视线平齐的位置，面色柔和的冲他眨了眨眼：“宝贝儿今天想吃点什么？”
　　唐宝贝歪着小脑袋迟疑的看了他半晌，喉咙里慢慢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撒娇声。


第16章　
　　日子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宋子良曾经说他是个锯嘴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后来又说他这个人冷心冷情，无欲无求，迟早要出家去做和尚。
　　他那时听着只是笑，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异样。
　　可他不知道热闹过后的寂寞，原来这么难捱。
　　好在唐宝贝还在。
　　他仍旧像从前一样时常趴在唐颂膝上打盹，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会不时咂吧咂吧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唐颂开始时总会情不自禁的和他说话，等到唐宝贝咪咪呜呜的翻过身来蹭他的手，才想起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宋子良的婚礼唐宝贝没能去成，因为新娘子不巧对猫严重过敏。唐颂一个人过去的时候宋子良颇为意外，明里暗里的问他他家小朋友哪去了，俩人是不是闹矛盾了。唐颂有苦说不出，只能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宋子良显然不信，但他想多问几句也没功夫，没呆多久便被司仪拉走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他是今天的主角。
　　新娘子穿着曳地的白色婚纱，被她的父亲牵引着走过花搭成的拱门，走过铺得长长的红地毯，交到地毯另一头新郎的手中。台上司仪满面笑容的说着台词，所有人面上都带着笑。
　　他们是真的开心吗？
　　唐颂不知道。他只觉得茫然。
　　新人敬过茶后交换了结婚戒指，仪式很快便宣告完成。唐颂心里惦记着唐宝贝一个人在家，观过礼后便寻了新人敬酒的间隙向宋子良告辞，回家路上还特意绕路去河西那家宠物商店买了唐宝贝最喜欢吃的小鱼干。
　　唐宝贝是真的好哄，只要一把小鱼干，立刻就能把早上唐颂趁他没起床，一个人去参加婚礼的仇抛诸脑后，吃饱喝足后还特意翻出软软的肚皮，喵呜呜的示意唐颂过来摸他。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缺心眼儿。
　　婚后宋子良既要忙事业，又要顾家庭，约唐颂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唐颂彻底宅在了家里，安安心心的养着自己的猫。
　　说是养猫，其实更像是带孩子。唐宝贝缠人的程度比起从前只增不减，连做猫时常睡的猫窝都不要，每晚都非要挤到唐颂枕头边趴着睡。
　　唐颂习惯早起洗澡，以前总是洗过澡准备好早点再去卧室把死死抱着被子不撒手的唐宝贝揪起来，如今只要一拉开浴帘，十有八九便能撞见唐宝贝鬼鬼祟祟的趴在浴室门前，枕着两只小爪子眼睛瞪得溜圆。勤奋得简直不像他认识的那只小懒猫了。
　　一次两次的，他开始时只是觉得唐宝贝的行为幼稚又可爱，某天却忽然从中品出了点儿不一样的意味。
　　大概……
　　不，不是大概，是一定。唐宝贝其实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没心没肺。
　　可他却一直没能看出来。
　　唐颂从学生时代起就是班级公认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并不代表他没有主见。相反的，对于身边的人和事，他心里像块明镜儿似的，敞亮。他只是不说。
　　逞一时的口舌之利是最不明智的做法。言多必失的道理他从十七岁起就明白。他一直是最冷静的旁观者，永远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他人的喜怒哀乐。
　　他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这样当局者迷的时刻。
　　明明是同等的在意，明明是同等的小心翼翼，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对未来迷茫，对感情迷茫，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甚至在不眠的深夜阴暗的揣度过唐宝贝的心情。
　　也许只是因为从小没见过其他人才会如此依恋他，也许只是因为发情期的不可抗力……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天煞孤星，所以唐宝贝才从人重新变回了猫。
　　他考虑过是不是放他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惜他始终是个自私的人类。
　　他始终记得唐宝贝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宣誓似的说：“我是颂颂一个人的猫，颂颂也是我一只猫的人类。”
　　他舍不得任何一丝够得到的温暖。
　　唐宝贝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又一圈，早饭都快消化完了，也没等到唐颂过来抱抱他亲亲他。
　　唐宝贝委屈极了。
　　不就是蹲在浴室外等颂颂出来的时候一时没忍住，偷看了几眼颂颂洗澡嘛。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真小气。唐宝贝愤愤的想。
　　唐宝贝垫着脚摸到唐颂腿边，趁着唐颂没注意，一跃而起，动作敏捷的叼走了他手里捧着的书，轻巧的落在了书桌上。
　　咕噜咕噜～唐宝贝叼着薄薄的书册子在书桌上来回晃悠，试图吸引唐颂的注意力。
　　手上一重又是一轻，唐颂终于从神游状态被拉回现实，一抬眼便和气鼓鼓的唐宝贝对上了视线。
　　唐宝贝努力瞪大眼睛用眼神控诉他：臭颂颂！还不快来抱抱我！
　　一人一猫对视几秒，唐颂伸手把唐宝贝嘴里衔着的书册拿到一边，把他抱到了胸前。
　　猫的体温比人类略高，抱起来暖融融的，就像怀里揣着个小太阳。
　　唐颂揣着他的小太阳，随手在横七竖八挤成小山的书堆里抽了一本，顺便带歪了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小山，单手把书摊在膝盖上。
　　唐宝贝用鼻尖顶顶他的手，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他。
　　“咳……”唐颂清清嗓子，屈起手指敲了敲膝盖上的书：“虽然你现在只是一只猫，但是以后迟早得做人。文盲在人类社会里是会受到歧视的。”
　　唐宝贝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悄咪咪的往后退了一步。
　　唐颂一把按住他，不容置疑的下了判决：“从今天开始，你要继续念书，直到变回人为止。”
　　他思前想后许久，觉得与其患得患失，浑浑噩噩的等一个未知的结局，倒不如想开点，把以前没能完成的继续下去。
　　兴许作为猫的唐宝贝永远用不上了，但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唐宝贝试图卖萌：“喵qaq。”
　　唐颂：“不行。”
　　唐宝贝垂死挣扎：“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