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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不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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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梦只是梦。
尽管沉浸在梦里的禇风对现实中的他拳脚相加,醒来的禇风又像瘟疫一样躲开他,都没关系。
大概猜到禇风在想什么,他可没有告诉他实情的好心,最好被他误会,就不能轻轻松松与他撇清关系。
他摊开双手,大大方方展示自己赤|裸的胸膛,反问道:“你觉得呢?”意思是他们都这样了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吗?
禇风如遭雷击。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不起来,彭疏逸乐见其成,勾了勾唇角,也从床上起来,抓起床尾他的睡袍,施施然向他走了过去,暧声说道:“早上冷,穿上睡袍,别冻着了!”
禇风的意志瞬间崩溃,惊惶的往后退,念念有词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接着扭头跑去卫生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他坐在了马桶上,双手抓头,缩成一团。他始终想不起这件事的始末,头天晚上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在沙发上睡着之前。
当他想到这可能是醉酒的结果,瞬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接着毫不手软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凄厉的声音震动墙壁,可想而知有多疼。
他无法接受自己酒后乱性,也不相信自己乱过性。他张开腿,看向自己两腿之间,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看到的却是向来软塌塌的那处居然微微挺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十万个为什么兜头砸向他,这比酒后乱性对他的刺激更大。
彭疏逸穿上睡袍,来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问道:“褚绪,你还好吗?”
门外的声音在门内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无形的绳索一圈一圈把他捆紧,勒住,扼死。他不知该怎么办,最好先冷静一下。
他大喊:“你特么滚蛋!让我冷静一下。”
禇风几乎没说过脏话,可见他受到的刺激不小。彭疏逸不想把他逼的太紧,于是说:“好吧!我不打搅你,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卫生间里的他听到回答,再听到脚步声渐远,便以为彭疏逸走了,深呼吸几口气,静下心来,接着继续做之前没有做完的事。
他战战兢兢的把手伸进内裤里,在那处的后面摸了摸,不觉得疼,也没其它感觉,初步判断他俩没做那种事。
他洗了手,再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去往卧室。在卧室的垃圾桶里翻了翻,没翻到避孕套,由此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他的心彻底踏实下来。
与此同时,卧室外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他心头一颤,穿上睡袍,去厨房一看,彭疏逸正对着砧板切西红柿。
“你在做什么?”他惊讶的问道。
“我在做早饭啊!”彭疏逸抬头面向他,笑了笑,笑他明知故问,“我肚子饿了,你不饿吗?”他拿起一片西红柿塞进嘴里,欢快的咀嚼着,似在证明他确实饿了。
“……”他气结,缓了缓神,问道:“我是问你,怎么没走!”
“走?”彭疏逸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没说要走啊!而且我为什么要走?”
“……”他气炸了,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与砧板上的西红柿一模一样。“这是我家,我不留你,你就不能呆在这里。”
连句客套话都不说直接赶人,是有多不愿意见到他?彭疏逸无视他的驱赶,把切好的西红柿装进盘子里,再拿出一个碗来打鸡蛋,一边打一边说:“干嘛这么急着赶我走呢?是害怕被你男朋友撞见吗?”
彼时彭疏逸还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是王壤,也压根没往这处想,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不相信他会与王壤交往。
王壤去了B城,一时半刻回不来,他自然不担心被王壤撞见,令他生气的是彭疏逸本身。这个人堂而皇之出现在他家里,堂而皇之穿着王壤的睡衣,之前还故意误导他。
不想与彭疏逸纠缠是他的本意,但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缠人的人付出的越多,被缠的人承受的越多,立场决定对错,彭疏逸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还乐在其中,可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气得太阳穴突跳,嘴唇颤抖,脸色煞白。彭疏逸看向他时,他在闭着眼睛按太阳穴,连双手也在颤抖。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彭疏逸不理解,自顾自点火、热锅、倒油、炒蛋花。
“彭疏逸,”他气冲冲的说道:“你没必要再纠缠我,再缠着我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事。”
彭疏逸怔了怔。与他重逢的喜悦再盛,也无法掩盖他躲避和冷待带来的失落,若不是理智强撑着克制与隐忍,彭疏逸怕是已经疯掉了。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不缠着他却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彭疏逸回过神来,把炒成金黄色的蛋花规规整整装进盘里,再热锅、倒油、炒西红柿。
“褚绪,你恨我对吗?”彭疏逸埋头挥动锅铲,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因为我抛下你,所以你恨我。”
他自顾自为自己提出的问题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在禇风看来恨这个字太沉重,或许曾经有过,在他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但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每件事都如巨石垒在他心头,无法再负担起一份恨意,时至那时,若说对他当年的抛弃还有感觉,最多只有一点怨。
他垂眸静思,彭疏逸侧头看他,见状不知所以,于是问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抛下你吗?”
“我知道。”他抬眸迎上彭疏逸的视线,冷冷的说:“我知道我爹去找过你。”
彭疏逸一怔,接着问:“那你知道他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我知道。”
彭疏逸微眯起眼睛打量他,见他不似在说谎,悻悻的回过头去,继续翻炒锅里的西红柿。
被切成小小颗粒状的西红柿在锅里炒成酱,鲜红的颜色,粘稠的模样,像一摊浓缩过后的血。
透过那摊血一样的西红柿,他回想起与褚父见面的那一幕。现代社会的阶级斗争,不用刀枪,胜于用刀枪,杀人于无形,处于弱势,注定只能忍受。
那是在西餐厅与王壤偶遇之后,他需要时间来冷静,因而冷待了禇风,原本决定在找到新工作时再与他联系,与他重归于好,恰在那那时褚父来找他。
褚父圆头大耳,粗眉小眼,肚大如筐,貌美纤瘦的禇风没一处像他,但他有处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说话温声软语,却句句藏刀,字字带血。
他坐在褚父的对面,被锐利的双眼挑拣和审视,垂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指尖抠进掌心的肉里,机体的疼痛捆绑着颤悚的内心,才得以勉强克制住紧张和愤怒。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咖啡馆远离街道,客人又少,环境清幽雅致,在绝对权利驾临时,却犹如阿修罗地狱,遍地腐尸、鲜血和哀鸣。
褚父说:“你新找的那家公司的老板与我是朋友。这么说吧,B城所有大公司的老板,我都认识。”
不用说的太明白,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断他的生路,他心想“强权如刀,但怎能为所欲为?”
未等他把心中所想说出口,禇风笑吟吟的说:“可能你不相信!”说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话客气委婉,做的却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由不得他不信,他还未来得及入职就已经被开除了,且不得不信,他在B城很难有出头之日。
“你怎么能这样?”他嘶声问道:“你身为人父,难道不为自己的儿子想一想?你忍心看他伤心难过?”
“正因为褚绪是我的儿子!”褚父现出被指责的愤懑,“而且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辛勤一生打拼所得,只有他来继承。不管外界如何评断,别人有多宽容,在不被认可的体制之下,我都不能冒险把公司大权交予他。为了不使家业毁于一旦,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心慈手软。”
褚父叹息一声,接着说:“褚绪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没吃过苦,若没有资本的荫庇,你预估一下,他能坚持多久?你们又要奋斗多久才能恢复他现在的生活水平?”
不等他做出回应,褚父费力的张开肥厚的双唇,继续说:“再者说,你自身难保,怎么保全他?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爱情是一口参汤,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爱情则是一碗□□。你能保证你能承受起现实的洗礼,那么他呢?他这样一个人,追逐爱情无非是为了享受幻生的乐与忧,能承受多少真实而残酷的考验?你能保证你们不会互相折磨,到最后分崩离析、伤痕累累?”
“何必等到互相憎怨再分手?何不留下一点可供凭吊的美好?”褚父深有感触的劝慰道:“如果你真的爱他,何不等到有掌控这一切的能力再回来找他?如果你们的爱情够坚固,想必他会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他如坠千年冰窟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回想褚父说的话。在那种情况下,他难以分辨褚父的话有几分真假,但他对禇风的分析正中他的下怀。所谓知子莫若父,他更加没有信心禇风跟着他能熬过苦难而不言弃。
不管褚父的话里有多少利弊权衡,多少诡计陷阱。他对现实的认知,及对禇风的了解,不容他有半点侥幸,说到底他没有试错的资本。
正因为他爱禇风,与禇风的爱相比,他的更清醒深沉,注定想的更多,考虑的更长远,他不容他们的爱情出错,错到无法弥补的地步。
第17章 救赎⑤
得到想要的答案,褚父眯成缝的眼睛里难掩得逞的喜悦,如果非要形容那双眼里的是什么,那锐利的光芒是以父之名、以爱为器,这世间最阴毒的刀子,生生切开别人儿子的皮肉,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有才华有学历又识时务,必定前途似锦,大有作为……”
再真诚的赞誉都成了讽刺,终归亲疏有别。可憾的是彭疏逸还没来得及想自己会否后悔,就早早的坐上去往美国的飞机。再难割舍也舍下,那真的是割肉。他的痛谁能明白?谁会心疼?
“不管我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做选择的是你自己。”
禇风的声音冰冷得不像话,仿佛说的是一件别人的事,抑或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彭疏逸冷得汗毛倒竖,嘴唇打抖,连呼吸都变得阻滞。偏禇风不管不顾,好似压抑了许久,且等着这一刻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你以为那个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承受?我就好过?”禇风拔高声调说道:“我爹从来没狠心对待过我,因为我们俩的事,他打了我一顿,再把我关在家里,我妈就围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哭了整整一天,即便如此,我都没想过和你分手。”
西红柿酱在锅里滋滋作响,快要炒焦了,彭疏逸闻言无力再管其它,索性关了火,丢开锅铲,双手撑在灶台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褚绪,”彭疏逸拿出全身的力气说道:“过去的事过去太久很难论出个对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手。”
彭疏逸一米八几的个子,身型挺拔健壮,不动如松,移动如风,端正又潇洒,即便焉头耷脑的站着亦自有韵味。这样的人一旦压低声音来说话极具震撼力,可禇风完全不受蛊惑。
把过去的事推个干净,那还能说什么?禇风颇为气恼,“是!你没想过,可你做了,你抛下我一走了之。”
尖刻的指责裹着风霜藏着刀剑,最先伤害的却是自己。禇风仰起头,收回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纵然他对彭疏逸没有留恋,也没有恨意,回想起过去,还是会痛。
痛是真爱深爱过的证明,眼泪却是空自余情,徒惹人多想。禇风根本不想哭,但为什么会有眼泪?禇风恨自己不成器。
“我是走了,可我叫你等我。你就不能……等一等我?”彭疏逸双目含怨,侧过头去看禇风。
禇风站在餐厅与厨房之间,挺秀的身形、俊美的脸庞,一半隐没在暗处,一半暴|露在亮处,似被割裂成了两半,但一点都不耽误他美。
道家用阴阳合和来解释世间万物的奥秘,而他的美,无论何处何貌都是美的,违背此长彼短的天道。于是乎他超脱万物,就是奥秘本身,就是真理,人人都得服从。人人屈服于美,被美所奴役。
彭疏逸甘愿屈服于他,但又总是战战兢兢,怕太过顺从他,他不懂得珍惜,又怕不够顺从他,遭他怨怼,纠结困顿,归根结底是怕失去他。
从前的他对彭疏逸言听计从,对彭疏逸而言也无济于事,现在的他与以前不太一样,彭疏逸觉得他长出了些锐利的棱角,有些扎手。
对远赴美国的决定,彭疏逸觉得自己有错,但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好似一旦承认了,脸上就会长出一道疤,一个痦子,一块黑痣,变成一个丑八怪,遭他嫌弃。
他就是这样,在他面前毫无底气,连怨也怨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我为什么等你?!”禇风的态度却是非常明朗的,“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等你。”
“褚绪!”被冷水浇头,彭疏逸颇觉丧气,“你说过你爱我,是想永远和我在一起的爱。难道你的爱,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连等个一两年都不行?”
不知何时彭疏逸来到了禇风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两两相望。熟悉的感觉悄然拉近,他的味道、气息、温度,原来他一直没有忘,只是被时光封存,不腐不化,等到他再次出现才跃出水面……
可是他们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们了。相爱的时候,这些是享受,享受与之相关的拥抱、亲吻、肌肤相贴;不爱的时候,这些是煎熬,因为没有理由再做与之相关的事。
禇风惊惶的往后退,彭疏逸抓住他的双臂扣在身前。那么近,近到鼻息缠绕,生出许多暧昧。
“放开我!”禇风用力扭动双臂却是徒劳,躲不开,逃不掉。
“你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离开的是你,错的也是你,我给过你机会……”禇风皱紧眉头,眼神凌厉,原本想要向他问责,眼泪却毫无防备轰然垂落。
“还记得吗?”禇风哽咽着说:“你去美国的决定,是在离开的那天发短信通知我的,连我的面都不打算见,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
“那段时间,我爹把我锁在房间里,不管我怎么求他都不让我出去,我只好去求王壤,求他偷我爹的钥匙,悄悄把我带出去,我这才及时赶到机场见你一面。”
“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什么吗?”禇风蒙着泪的眼睛透亮,清晰的倒印着眼前的人与物,透过眼睛看到的却是离别时的场景。
他们都清晰的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是彼此心里的痛,都小心翼翼的不愿想起,此时诉诸言语更显得残酷。
“你叫我等你,而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等你,你若爱我就不要走,可你坚持要走……”悲伤如潮水迎面涌来,令禇风感觉窒闷,他深吸一口气,眼泪便如脱弦的箭一般扑簌落下。
大颗大颗的泪珠,晶莹饱满,划过禇风白皙的脸颊,流进彭疏逸晦暗的心里,淹没了所有感知,只余苦闷。
“原本你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没必要再挽留你,可我还是一遍遍的求你,求你不要走,你进了安检通道,我还冲进去拉你……我哭着求你,哭着拉你,哭到脱力。”
当时他一门心思要留住彭疏逸,王壤比他高出半个头,却无论如何都拉不住他。动静闹的很大,招来机场的工作人员,招来候机的看客。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看他哭的撕心裂肺,哭到匍匐在地,都为他动容,可彭疏逸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
飞机轰隆隆起飞,震破耳膜,他的声音哭哑了,全身酸软,像一摊烂泥一样摊在地上。
还好有王壤在,王壤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如果没有王壤,也许他会一直摊在那地上,直到成为一摊真的烂泥。
王壤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抱回车里,送回了家,告诉他,如果彭疏逸真的爱他,绝不会舍得看他难过。
这句话对他的影响作用很大,不管王壤在说这句话时有没有夹带私心,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禇风如法炮制,冷冰冰的问道:“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能狠得下心看我那么难过?”
彭疏逸错误的估计了几年的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此时的禇风太冰冷太锐利,令他觉得陌生——也许彭疏逸是自私的,是心狠的,都不及他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世事无常,谁能料到自彭疏逸离开仅一年过去,风光无限的褚父会遭难,家底殷实的褚家会破产。
如果不是这样,禇风还处在金字塔顶端安稳度日,即便遭遇一份不如意的感情,顶多在闲来无聊时哀怨自苦一番,对他这个人、他的个性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彭疏逸被这份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噎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可能你不相信,我都不记得我当时是怎样上的飞机,又是怎样回到的地面。”
如果时光回溯,会发现他当时一点都不比禇风好受。
他恍恍惚惚的,有好几次打起退堂鼓,但被赶着上飞机的旅客带着往前走,走向既定的命运,直到夜深人静,才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忍声哭了出来。
等到获得掌控这一切的能力再回来找他,彭疏逸带着这样一个信念才撑过这几年的。
彭疏逸松开一只手,轻轻的搭在禇风的头上,轻柔的抚摸他柔软黑亮的头发,再慢慢的移到他的脸颊上。他的脸白皙细滑,犹如抚摸一尊顶好的骨瓷,滑不溜手,令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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