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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莘笑着应声，又和护士长告别之后才离开。
　　苏莘一走，穆今也就没了顾忌，无奈看着护士长，说：“胡姐，你今天怎么了？之前你对苏莘不是态度挺好的吗？”
　　“我对苏莘能有什么看法？”护士长摆手，“你喜欢谁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怎么也要有个底线。”
　　这话说得让穆今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你……”护士长看到他的模样也是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好，到头来无奈帮他推开了六十九号床所在的病房，低声说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穆今看了看护士长，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刚刚做完一系列检查的杜景恒，摸不到头脑地走进去。
　　说起来自从他把这个病人接到医院之后也就没再关心，只隐约记得他很瘦，现在看到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尤其是个子抽长，显得整个人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骨感。
　　像个小可怜。
　　其实仔细看过去，杜景恒的模样与杜敬言果然有三分相似，但眉眼间要更柔软一些，看起来也愈发乖巧。而且虽然穆今不怎么关心，私人医院配置的护工却是十分注意，并没有因为躺了整整两个月而出现肌肉萎缩的现象，甚至好像不久前还稍微整理了头发，看起来既整洁又带着入睡时的慵懒。
　　穆今的手刚放在被角想给他向上盖一下，好像是这个动作把他吵醒，穆今弯着腰，只听见头顶有一个虚弱又沙哑的声音轻声说：“哥。”
　　掌心不自觉颤抖，只因为一个字，穆今却好像突然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光，那个比他小四岁的男孩贴在他背后，脸颊蹭着他的颈窝，软绵绵地叫着他。
　　“哥，我错了。”
　　穆今回神，甚至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别扭地抬头，而忘了站直身体。
　　杜景恒，杜老爷子的私生子，从植物人的状态刚刚苏醒。
　　明明杜景恒应该是从未见过他，但是穆今却明明从杜景恒的眼中看到了悲伤和——让人有些心悸的恋慕。
　　“我错了。”大概是穆今呆愣的态度给了他勇气，杜景恒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勉强勾着穆今的衣摆，有些可怜地说，“不分手，你别和我分手。”


第9章　大修9
　　“你是谁？”
　　“杜敬言。”
　　“多大？”
　　“二十二。”
　　“我是谁？”
　　面前的男人靠坐在病床上，眼神专注地看着问话人，嘴角勾起一个软甜的弧度，像是把说出口的名字在蜂蜜里滚了一圈，甜到腻人。
　　“穆今。”
　　“好吧，”穆今摊手看向身边的医院内最好的精神科专家，“他这种情况能治吗？”
　　专家看着手中的病例，又看着面前把他当做透明，仿佛整个视野只剩下穆今一个人的病人，缓慢地摇头说：“这种记忆混乱的情况我之前从未见到过，并且我肯定在目前的科学范围内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算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回答，穆今揉了揉额头，倒是没有太失望。
　　杜景恒醒来，除了虚弱一切正常，唯独是脑袋有问题。
　　好吧，用科学的解释那是记忆缺失与记忆混乱的综合体。
　　他忘了自己叫什么，却能记得杜敬言从小到二十二岁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已经被迫提前来到医院报道的杜谨行——杜敬言的双胞弟弟——的求证，一些两人共同经历的事情都完全属实。
　　其实穆今私下也问了他记不记得和自己之间的事情，结果他不仅记得两人同居时候租的房子地点，最初的家具摆放位置甚至都能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说出两人曾经在学校的医务室做……咳咳，总之是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的事情。
　　“其实院长，”精神科专家打量着这位一直以为自己是杜敬言的杜景恒，拽了拽穆今的袖子，贴近他小声说，“从迷信的角度来说，这个事情倒是很好解释。”
　　猝不及防挑战了社会观的穆今：“……”
　　专家眼神仿佛在发光，语气不知道为啥似乎还挺兴奋：“借尸还魂！”
　　穆今面无表情：“你给我滚。”
　　专家被穆今不耐烦赶出去的时候还在对穆今洗脑这个原因的合情合理不合法性，越说越觉得这简直就是真相，结果真相差点儿被病房门狠狠地糊一脸。
　　专家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听到身边有护士走过询问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
　　“没事。”
　　穆今挑医生一看能力二看颜，精神科专家程玮今年虽然接近四十，但打扮时尚长得好看还是单身，三言两语就让这小护士笑着离开了。
　　程玮也抬步回办公室，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房门被穆今甩上之前，背对着穆今，坐在病床上那个叫杜景恒的病人却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冰冷。
　　借尸还魂。
　　程玮想了想之前看到杜敬言去世的新闻，打了一个寒颤不再停留快速离开。
　　穆今把信神信鬼信佛的精神科专家赶走之后，抬头对上正软绵绵看着他微笑的杜景恒。这太符合他择偶标准的模样让他不由晃了下神，幸好想到他姓杜就立刻清醒过来。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不喜欢那个老男人。”大概是穆今一直不靠近他，床上的病人看着他委屈道，“你都没对我这么亲近过。”
　　穆今还来不及思考这个老男人是指谁，就被后面那句话问懵了：“亲近？”
　　可能是他前男友的病人抿嘴：“他贴在你耳边说话。”
　　好吧。
　　穆今似乎知道老男人是说谁了。


第10章　大修10
　　“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认真谈一谈。”
　　穆今坐在他床边，老实说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决定，因为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感觉他根本就没听自己在说什么。
　　穆今叹气，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有关杜敬言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你是杜景恒，是杜敬言的……小叔？”
　　十八岁的小叔杜景恒难得在穆今面前沉默了两秒，虽然最后依旧点头微笑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态度’说：“好的。”
　　不管怎么看感觉都很敷衍啊。
　　穆今免得他在像是刚醒来那样不依不饶非要说自己是杜敬言，不得不再次强调：“杜敬言已经去世了，你只能是杜景恒。”
　　“好。”杜景恒答应的痛快，让穆今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沉下去，杜景恒就猝不及防地握住他的手。那张经过这几天调养稍微有了些血气的精致面容用仿佛是看着自己整个世界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哪怕是穆今都有些控制不住心跳。
　　也就忘了甩开他的手。
　　杜景恒眼角向上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手机铃声想起的时候，穆今才好似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站起来退离床边至少两米。他看着几乎是救了他一命的号码，几乎是迫不及待接起来：“怎么了？苏莘。”
　　“哥，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苏莘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祝礼说帮我联系到了房子，我今天去看了看，还挺合适的，那样我明天就要搬过去了。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
　　“咳，”住了小半个月医院休息室的穆今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起苏莘的感谢，只好承诺说，“我今天会尽量早点儿回去。”
　　“那太好了，等你哦。”苏莘大概是真的很开心，挂电话之前还对着手机响亮的啵了一声。
　　穆今失笑，哪知道把手机揣回兜里，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杜景恒面无表情盯着他，也不知道他盯了多久，但穆今有理由怀疑是从他接电话开始。
　　“谁？”
　　杜景恒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咄咄逼人的语气却是一分都没有打折扣。
　　穆今完全没必要为他解答，但嘴上却不自觉说：“一个朋友。”
　　这个解释完全没让杜景恒释怀，他轻轻拧了一下眉角，虽然很快就松开，但是表情仍旧非常难看，“住你家的朋友？”
　　“他暂时借住，而且……”很快就要搬走了。
　　穆今话还没说完，杜景恒就打断他，语气不善地反问：“借住？”
　　“不然呢？”穆今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耐烦，“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杜景恒意识到什么，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些沙哑的嗓音，高声说：“我不想听！”
　　“我们牵手接吻做｜爱什么都做过！”穆今却比他声音更大地说，“我他妈难道还要和你说细节吗？”
　　杜景恒放在被子里面的手狠狠握紧，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紧紧抿着唇，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今。
　　穆今揉了把脸，勉强压在心中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的火气，一字一句地说：“你要认清这个事实，不管是杜敬言还是杜景恒，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杜敬言死的时候是二十六岁。”
　　穆今深呼吸，“四年的时间不是你一句失忆就能彻底抹去的，它会让一切、任何一切轻松消失。”
　　他不再多说，转身打开房门，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门口的护士长身边毫无停留地走过。
　　护士长看着他，微微张嘴，却还是皱紧眉什么都没说。
　　杜景恒砸了放在一边的水杯。
　　只可惜这间杜景恒新换的单人病房内铺着地毯，玻璃水杯在地摊上滚了一圈，完好无损。
　　护士长站在病房门口，只看到杜景恒弯下腰看着这个水杯，也不知道那个水杯有什么稀奇的，却让他一身乖戾的气息慢慢收敛起来。
　　在他妄图翻身下床的时候，护士长这才忙走进去，替他把水杯捡起来：“我去帮你刷一下。”
　　“谢谢。”
　　杜景恒重新坐直，乖巧道谢。
　　若不是看到他刚才的模样，护士长也完全不相信面前这个人前一秒还恨不得毁灭世界。
　　“对了，能麻烦你帮我拿几本书看吗？”杜景恒孩子气地眨眨眼，“你要知道，整天躺在床上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其实你可以试着走一走，对你身体恢复有好处。”护士长爱叮嘱的老毛病又犯了，“你想看什么书？”
　　“……麻烦给我几本时尚杂志好吗？”杜景恒说，“看那个似乎比较轻松。”


第11章　大修11
　　护士长正准备去找穆今的时候，正好就看到穆今换好衣服往外走。
　　“小穆！”
　　穆今还是皱着眉，在看到护士长的时候却停下脚步耐下性子问：“嗯？”
　　“我记得你那里是不是有时尚杂志？”
　　“有几本。”之前凡是有苏莘参与拍摄的时尚杂志穆今都买了几本，“在我办公室书架上，你要这个干什么？”
　　“有病人想看看时尚杂志，医院图书馆也没有，我就想着你好像是有。”护士长想着今天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还是没说出杜景恒的名字。毕竟几本杂志而已，怎么也不能闹出来什么大事？
　　穆今听着也没太奇怪，毕竟他这家私人医院打出的广告就是人性化服务到家全力满足你的需求，虽然价格也更加昂贵就是了。
　　他把钥匙递给护士长，让护士长自己进去拿就好。知道护士长没有别的事情之后，就直接早退了。
　　“谢谢您。”杜景恒笑着接过护士长递给他的杂志，“太麻烦了。”
　　“没事，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护士长看了眼那几本比她想象中要厚上几倍的杂志，“我没看到中文的，都是些外文版本，你就随便看看吧，看完这些还有很多。”
　　“这些就够了。”杜景恒再次道谢，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护士长知道这是催人离开了，她也再多说，只叮嘱了一些日常的调养就离开了。
　　她刚走，杜景恒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无踪，他捏了捏一阵阵胀痛的额角，这才打开最上面的那本杂志。
　　在刚才水杯掉地上的时候，他脑中却又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或者称呼为记忆更加准确。
　　那记忆属于他，同时……也属于杜景恒。
　　杜景恒翻开第一本杂志，快速寻找在记忆中出现过的人，实际上这人在他的记忆里只出现在照片中——与穆今拥抱接吻的照片。
　　而且也不难找。
　　杜景恒眯着眼睛打量内封上的模特，视线移到右下角的英文名字上。
　　停顿片刻，这才拿过病房内自带的电脑设备，点击搜索页面。
　　穆今做在车内揉了揉因为莫名的气愤而让他隐隐作痛的胃，等苏莘问他什么时候到家的短信发过来之后，才深呼吸勉强发动车子。
　　同时语音回复：“我现在去接祝礼。”
　　苏莘那边也按了说话键：“那你回来能顺便捎一瓶老抽吗？”
　　“好。”
　　穆今驶出停车场，经过医院的时候从后车镜看了眼医院刚刚点亮的灯，也不知道自己想从那些完全一样的光亮中看到什么。
　　杜景恒从窗边缓慢走回床前，床上铺着凌乱的纸张，上面潦草的写着除了他谁都看不到的字。
　　他从不怀疑自己就是杜敬言，与穆今相恋四年的杜敬言。
　　他最后的记忆是车祸。
　　在他与穆今提出分开一段时间的那个下午他就后悔了，在登机前从机场离开，却刚走没多久就发生车祸。
　　然后醒来，二十二岁的杜敬言成了十八岁的杜景恒……不对。
　　他拿起其中一张记录得密密麻麻的纸，如果他的记忆没错，在十八岁之前他就凭着某种方式去找穆今，或者是私家侦探，这才能解释那些穆今与苏莘接吻拥抱的照片。
　　而他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能亲自去找穆今，私生子的身份，身边人的监视……或许还有穆今身边出现的另一个杜敬言。
　　杜景恒看向电脑上的页面，上面正记录着杜敬言的生平。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以后；杜敬言不负众望地展示了继承于自己家庭的优秀商业头脑，曾在竞标……＇
　　既然他都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么为什么另一个人不能变成他呢？
　　如果那个杜敬言是在他大学毕业的那次车祸中鸠占鹊巢，那么他或许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杜景恒。
　　只可惜杜景恒这个身份太过隐蔽，仅从网上的资料根本对他毫无帮助。
　　他若是想知道自己在这四年做了些什么，除了自己一点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记起之外，恐怕就要回到杜家，见一见他曾经的爷爷，现在的父亲。
　　只是在行动之前还要和穆今说明白。
　　死过一次，他清楚知道在任何时刻，沟通都是最重要的事。
　　哪怕你说的并不完全都是真话。


第12章　大修12
　　“怎么了？”吃饱喝足的祝礼叼着吸管喝果汁，侧着脑袋问穆今，“小模特要走了你就这么难过？”
　　穆今没心情理他，直接问：“杜景恒那边有什么消息？”
　　祝礼冲着客房抬了抬下巴，“你在新欢面前谈论别人合适吗？”
　　“谁是我新欢？”穆今皮笑肉不笑地翘起了一边的嘴角，“你吗？”
　　“你可别，”整个人快靠在穆今身上的祝礼坐直了身子，他认真严肃的强调，“我非常非常直。”
　　穆今微笑：“我信了。”
　　“要想调查杜景恒真挺不简单，后来还是辗转了几次才找到之前照顾他的人。不过这还要感谢杜家老头，要不是他找杜景恒的动作太大，我也不能顺藤摸瓜。”祝礼拿出手机给穆今发送了几个邮件，一边说，“这个杜景恒之前是自闭症，四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治愈了，不过照顾他的人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还是不怎么说话，就是每周末都会出去走走，天黑之前肯定就回来。”
　　“其实杜老头以前并不关心他，也就是在四年前知道他的成绩之后才开始和他说两句话，但这种机会也不多。”祝礼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他，“你是要把他个策反吗？”
　　穆今表情莫名奇妙：“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敢保证，你只要用用美男计，他肯定就什么都听你的。估计都能把杜氏实业双手捧给你。”祝礼把手机递给他，“你看看吧，他四年前就开始找人调查你了。”
　　穆今接过手机，上面满满的都是他的照片，而且角度明显就是偷怕。
　　祝礼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他要不就是恨死你了，要不就是爱惨你了。”
　　“哥！”整理好自己行礼的苏莘打开卧室门出来，“房间我都整理好了。”
　　穆今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点头扯开他一贯的笑容，说：“哦好。”
　　“那我明早就走了。”苏莘把行李箱放到门边，“钥匙我先还给你。”
　　“……不用这么急，”穆今无奈道，“你明天走的时候放在门边就行。”
　　“好吧。”苏莘摸了摸鼻子，有些腼腆地说，“我这不是怕我再过一天就舍不得走了么？”
　　“我看你俩现在是谁都不用走了，”祝礼看不下去了，“还是我先走吧。”
　　穆今把手机还给他，“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怎么了？”祝礼坐回轮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现在都这么绝情的连送都不送我了？”
　　穆今盯着他看了两秒，“好吧。”
　　拿着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