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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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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抱着他的身躯是柔软的,却一点不熟悉,程言跟个木头人似的陷在母亲怀里,不知为何觉得一阵发慌,脑袋剧烈地疼了起来,哇地一声吐了。
  他妈一直没说,可程言瞧得出来,刚刚还欣喜若狂的女人讪讪缩回双手,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见程言吐了,表情更是受伤。
  他妈给他盖好被子,走出门去,和那个应该是他爸的男人说了会话,肩膀有些激动地起伏着,说着说着捂住了嘴。他爸搂着他妈,他们一起去找了医生。
  接下来的三天,程言又做了许许多多的检查。
  医生说他是头部受创导致的失忆,他之前受得伤很重,已经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一个半月,差一点就成了植物人。如今只是丢了一部分记忆,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父母把这个消息告诉程言的时候,眼里还是包含着希冀的,就好像他们得到了权威人士的确认,给程言身上盖了个戳,证明他们的儿子还是他们的儿子,没有给什么人掉包。
  他妈对他依旧温柔,可是从那天开始,程言清楚地记得,他妈就再也没抱过他。
  刚出院的那阵子,家里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除了把自己和身边人都忘得一干二净,程言的脑子没啥毛病,看得懂书,做得了题,甚至连功课都没落下多少。他爸和他妈对他都小心翼翼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再刺激到儿子那脆弱的脑子。程言父母做了多年生意,一半根基在国外,这回为了程言的病,他们索性把家都搬到了美国,打算就此移民定居。程言住在这间本该是他家的大房子里,每天照吃照睡,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一阵子,程言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多照一会镜子,看看里面那张脸是不是还和昨天一样。他自然叫着爸和妈,却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在叫两个不认识的人。他再怎么装都装不出该有的热络,只能客客气气的,好似揣着对方收留他且供他吃穿的感激。
  见程言这副样子,他爸妈更战战兢兢,整个家里弥漫着一股如履薄冰的气氛,看似平和却更疏离。
  程言愈发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家的客人,更有甚者,他可能是一个抢了这对夫妇心爱儿子躯壳的恶魔。
  有几次,他妈敲他房门,带着点雀跃地把一些小玩意捧到他面前,有的时候是一架直升机,有的时候是几个变形金刚。女人抓着那些玩具,就如同抓着一点崭新的希望,直到确认了程言脸上的无动于衷,那点希望一次次破灭,最终成了死水般的绝望。
  对类似的试探,程言心里其实是有些厌烦的。当一个人把一样他根本不记得的东西硬塞给他,喋喋不休地说许多他毫无印象的话,非要让他一遍遍在脑子里搜刮可能留下的印象,这一点不有趣。但他念着那是他的母亲,他强迫自己耐心地应对,明知毫无希望还是反反复复地去回忆,只可惜他的脑子就像被龙卷风摧枯拉朽地彻底扫荡过,是当真什么都没留下,任凭他再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于是他只能一次次地让他妈失望而归,那一次次的失望,也同样印在了他心里,让他感到深重的负罪感,仿佛这都是他的责任,是他不够努力,所以没法把他妈心里的儿子原原本本地还给她。就是那时候,他开始有了头疼的毛病。他父母又带他去看了好几次医生,医生说程言脑子的器质性损伤已经康复,再觉得头疼的话,只可能是心因性的。他从医院里拿回了几个装着类似安慰剂的白瓶子,心里的罪恶感更重了。之后他妈妈再没拿其他东西来试探过他,程言却不觉得轻松。他很清楚,在他父母眼里,他的头疼可能只是不愿面对过去的逃避手段罢了。
  当他感觉到来自父母的责备目光时,他努力地装作毫不在意,拼命循着蛛丝马迹扮演那个属于他的角色。他本以为可以就这么相安无事下去,直到有天晚上,程言头疼病又犯了,走出房间倒水,路过父母房间,在那没关牢的房门外无意中听见了一段对话。
  “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那是他妈的声音,听上去正在啜泣,“我以前一心扑在工作上,都没好好陪过阿言。阿言那么懂事,一个人乖乖在家,都没抱怨过。每次我早下班,给他带些点心,或者回去给他做一顿晚饭,他都会特别高兴。我那时怎么就没能多给他做几次饭?他那么喜欢我做的排骨汤……现在再没机会了……”
  程言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听着,暗暗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他母亲说这些的语气就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只听他爸说:“你也别这么想,不管怎么说,阿言人没事,这总是好的。”
  他妈哭得更厉害了:“我看他那样……我更难过……阿言以前多好的孩子啊,开朗活泼,爱说爱笑,对别人都和和气气的,连邻居阿婆都喜欢他……可现在呢?我的阿言,不是这样子的……不是这样冷冰冰的,说什么都没大反应,跟个木头似的……你瞧见没,他看我的眼神?他哪里有把我当成他的亲妈!我受不了了……谁能行行好,把我的阿言还给我?”
  他爸还在说些安慰的话,程言却听不下去了。
  不仅如此,他觉得都没法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这一切都是那般荒谬。在他父母眼里,他压根不是程言,而是一个冒牌者。他错了,他在这个家里,不是个客人;他是个彻头彻尾不受欢迎的碍事的人。
  他走出了家门,又觉得无处可去,只能在公园的长椅上蜷了一晚。第二天,几个毛发乱糟糟的白人流浪汉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同行,施舍了他半瓶水和几个面包。快傍晚的时候,几个警察过来带走了他。警局里,他们问程言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程言始终没吭声。
  后来他父母总算得知了消息,急匆匆地跑来警局接他。警察开玩笑问,他们的儿子是不是哑巴。他爸稍显局促地解释,可能是程言刚来美国,英语说得不好。程言这时候张了张嘴,用字正腔圆的英语回答,他不是哑巴,只不过,他不知道他是谁。
  这句话让他们一家三口在警局多待了半个晚上。
  到最后,程言的身份还是被证实了,送他们出去的路上,那个警察对他父母低声说了句,这小孩看着精神不大稳定,要他父母多多留意才行,免得他再离家出走。
  到家之后,程言他爸自他出院以来,第一次对他说了几句重话,怪他叛逆期不懂事,害他们着急成这样。
  程言默默听着,没说昨天晚上的事,只在他爸发完火之后,用一种摊牌的语气对两人说,他要回国。
  他妈愣了下,立刻说,忙完这阵子就带他回国住几天。
  程言又说了一遍,他要一个人回去。如果他们不答应,他就找别的地方去,总之不会再待在家里。
  他父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三天之后,程言见到了来美国开会的徐墨文,坐上了回国的飞机,随身只带了一个书包,包里装着那几样他压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玩具,好似装了他头十二年的人生。
  接下来的半年里,不知是来自他父母的授意,还是徐墨文的专业判断,他看了无数次心理医生。每个医生都认为他没什么大毛病,甚至比大部分严重失忆的病人精神恢复得好,不仅没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也没有常见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或者躁郁症。结论就是,除了失忆,程言什么毛病都没有。
  没人知道的是,程言在醒来之后,写了一整年的日记。还有个习惯他保持了许多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强迫自己回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从一天之前,到一年之前。
  他永远都在害怕自己下回醒来的时候,会又一次忘记自己是谁。
  除此之外,他还养成了一个习惯。
  “当时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是真正属于我的。或者说,当我把他们忘了的时候,过去曾经有的关系也就不复存在了。”这些话,这么多年来程言还是第一次说,他打从十二岁起就开始习惯伪装。这不安全感深植于他内心,他不仅没告诉过父母和徐墨文,以及任何一位心理医生,就连他自己都不是很乐意承认。同他离开父母的那一刻一样,有些感觉,他以为自己不去想,就真的并不在那里。他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把这些心思说出来,因为他以前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能有一个人,能让他愿意低头,去承认自己并非那般坚不可摧。“人类的感情是脆弱的,因为一切感情本质上都是依赖。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脆弱如丝线,一扯即断——就算不失忆,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的记忆永不出错?记忆没了,关系就断了,感情自然散了,连过去最亲近的人都不例外。既然注定会失去,为何不能宁可一开始就不要?”
  十几年来,程言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那个活在他父母和其他人心里的十二岁少年,已经在十二岁那年死去了。无论别人是否期待,现在的程言,就是这副模样。
  然而他脑子里丢失的那块,仍然不可避免地在他和所有人之间横亘了一条鸿沟,让他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
  李冬行听完了他说的这番话。
  青年的眼睛里雾蒙蒙的,如同两汪月夜深潭,他向程言伸出手,指尖在程言手背上轻触了触,说:“师兄,你看着我。我是谁?”
  程言转过头去,说:“你是李冬行。”
  李冬行盯着他,缓缓地说:“可我也是小未,是梨梨,是阿东,是郑和平。我不仅没法确定上一秒发生了什么,我甚至没法确定下一秒我会是谁。但有一件事我永远不会搞错。”
  程言眉头动了动,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喧嚣,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问:“什么?”
  “我……”李冬行的呼吸像是滞了片刻,稍后才说下去,“感觉。感觉在心上,不是在脑子里。有一个人,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无论我是谁,无论我记不记得,那感觉永远都在。”
  程言没问那个人是谁。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那根十五年来把他钉在原位的刺像是微微松动了,他原以为那玩意会跟定海神针一般扎一辈子,没想到被眼前人那么一撩拨,居然就碎成了渣渣,飘去了九霄云外。
  一个堵了十五年的大坝一朝开闸泄了洪是何等威力?或者说,一个十五年没开荤的人看到一桌山珍海味是什么心情?
  这就是程言此刻的感受。
  他想,幸好李冬行没再多说一个字,否则凭他此刻飞得一丁点不剩的理智,他说不定能一口把人生吞活剥了去。
  他盯着李冬行,用尽全部仅剩的自制力,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太过意味明确。他抬手去抓李冬行的手,尽量不那么用力,不那么急切,以至于因为手汗太滑了些,抓了几次才把那几根手指抓住。
  “冬行,你能不能答应我?”接下来的这两个字,他差不多花光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只求能把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握在手里,“别走。”

  ☆、戏里人生(一)

  程言觉得自己真是厉害透顶,他跟李冬行说那些话的时候,无论是脑子还是心里的防线都跟雪崩似的全面崩溃了。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橡皮筋,你平日里压得它越紧、时间越长,一旦松手,反弹得就越狠。程言抓着李冬行的手,十几分钟里脑中空空,唯一的念头就是,他想抓住这个人,抓牢了,以后都不要分开。
  在感受到欢喜之前,他先感到了解脱。这么些年,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他松懈片刻,直到现在。爱情的本质近乎醉酒,也许是真的。他望着那个人温柔的眉眼,几乎忘乎所以,想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很快他又醒了,不仅眼眶是干的,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他没说,因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在那种情况下求李冬行别走,差不多到达了程言脸皮厚度的极限。他已经愿意放下自尊,把最脆弱的一面给李冬行看见,不代表他能忍受进一步乞怜。程言瞧得出来,李冬行也关心他在乎他。以师弟的性子,这种关心和在乎的程度,说不定意味着当时程言说什么都会答应。对精神上不够健全的师弟动心已够不厚道,再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演苦情戏让师弟不忍拒绝,就堪称无耻至极了。程言下定决心,就算要把话挑明,也该改天收拾好情绪,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来。
  那天晚上之后,李冬行当真没再提过要搬家的事。程言胳膊还没好,李冬行对他的照顾甚至变本加厉。程言现在从被动接受变成了心有所图,李冬行待他好,他不仅没啥心虚了,还跟大爷似的乐得享受,恢复了之前各种使唤人的架势。日子照过,一如往常,程言还以为自己够矜持,他们之间的关系暂时没有任何改变,没想到先被穆木瞧出了点端倪。
  “程大情圣,你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你的暗恋界成员资格就要被正式没收了。”在见证了程言一个上午第五次走出小办公室后,趁李冬行下去上课,穆木一把揪住了程言说。
  程言很是无辜,晃了下手里茶杯说:“我出来倒水的。”
  穆木斜他一眼:“对,倒了五次水。您这是糖尿病了吧程老师。”她探头瞥了瞥李冬行空着的座位,“少骗我了,你俩这是真没成?”
  程言摇头。
  穆木嫌弃地拍了下他胳膊,说:“没成你就乐成这样?全身上下都花枝乱颤的,刺激得我哟,阿嚏。”
  她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涕。
  程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部肌肉,心想真有这么明显?
  李冬行再回来的时候,穆木摸了一副耳机戴上,理由是程言内心太汹涌,闹得她耳朵疼。又过了几天,程言在她桌上发现了墨镜,只好自觉地把李冬行拽去了实验楼,以免她哪天一个忍不住在他之前先把话跟师弟都抖了个干净。
  程言没什么不知足的,只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于是他跟拖延症犯了似的,硬撑着没去捅那窗户纸。他与李冬行朝夕相对,有无数个片刻,他都觉得自己会说出来。一次次话到嘴边又吞入腹中,就如同反刍,爱意在这过程中发酵,不仅没有令他为暗恋所苦,反而颇有几分甘之如饴。
  唯一的困扰是小未。程言在意识到自己对师弟别有居心之后,男孩再半夜爬上他的床,他就很难保持心如止水了。程言对着面前那张白纸似的写满信任的脸,脑子又没法真成功地忘记抱着他的人其实是李冬行,一面情不自禁蠢蠢欲动,一面唾弃自己对着八岁男孩都能意图犯罪,天人交战之下,第二天往往只能收获一副僵硬发酸的身体,以及两个格外深重的黑眼圈。
  这是又一个程言开不了口的理由。
  而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把程言那点小心思压了下去,让他暂时无暇去考虑表白的事。
  在他胳膊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田瑾死了。
  老太太是在一个四月份的湿乎乎暖融融的清晨,从生物楼的天台上一跃而下。
  她一个月前生了场大病,身体一直没好利索,腿上没力,本来进出都是坐着轮椅。谁都没想到,那天她居然坐着电梯上了生物楼顶楼,把轮椅留在了那段阶梯下,硬是挪着两条不大听使唤的软绵绵的腿,一个人爬上了天台。
  消息传来的时候,程言还在家里。十五分钟后他和李冬行一起赶到学校,田瑾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地上彻底清洗过,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程言没见着田竹君。他急匆匆抓了个生物楼的保安人员问了问,没一个人知道老太太是怎么进的楼。他想到了些什么,一口气跑到三楼,发现那扇通往精神健康中心的门果然是开着的。
  田瑾是从小红楼里出来,摇着轮椅走过了这条很少有外人知道的走廊,穿过这扇不知是谁忘了关上的门,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天台。这条路不大好走,她起码走了半个小时。如此看来,老太太当时的心意一定十分坚决。
  那天早晨,她本来该去找范明帆。距离预约的咨询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而范明帆再也没能等到他的病人。
  田瑾出事三天之后,范明帆辞职了。
  他离开小红楼的那天,程言和李冬行去送行。年迈的老教授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把一本本书和一沓沓厚厚的资料放进纸箱子里,最后拿着一小盆铜钱草长吁短叹,几分钟后拿下眼镜抹了抹眼,把那花盆留在了桌上。
  “田瑾送我的。”他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苍白地笑笑小声解释,“我现在大概不好意思再养它。”
  程言印象里,老范可喜欢那盆花,有一阵每天傍晚出去遛弯的时候手里都会捧着,说田瑾告诉他,这铜钱草最爱晒太阳。他年轻时候不肯收病人东西,别说一盆花,连一片叶子都避之不及。只不过他常常说,田瑾是他最后一个病人,也不止是病人,他和老太太认识了好多年,已经把她当成一位老朋友,有点交情也没什么。
  如今这位老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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