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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城故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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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西举着伞站在校门口，确认过日常跟踪的人不在后，他开始认真地思考应不应该回家吃午饭的问题。
“贺正西！”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嗯？”贺正西转过身，一个女孩子正看着他，头发湿淋淋的。
“你是……？”
女孩佯怒道：“喂，我们分到一个班好几天了，居然不记得同学名字，太过分了吧。”
“不好意思。”贺正西面无表情地想了想，“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杨，叫杨俞心。”女孩指指贺正西的伞，“分我一半吧，我没带。”
“为什么？”贺正西这把伞只跟林彦一起撑过，他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杨俞心听完这话，脸上有些发红，却仍旧直直地盯着贺正西。
“好吧……”贺正西不情不愿地把伞伸出去1/3，不待两秒，又连番问：“为什么要分我的伞？你为什么不自己准备好？你朋友为什么不跟你一起？”
杨俞心被问懵了，她微微侧过脸，贺正西略微冷漠的表情落进视野。
“……我，哎，跟你撑个伞，又不是要你命。”杨俞心往后退了两步，从伞里迈出去，“你走吧，我家就在附近。”
贺正西扭头问：“为什么？”
杨俞心一跺脚，踩起小片水花，“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走了！”说着转身打算往雨里冲。
“诶，你等一等。”贺正西把杨俞心喊住，“那些问题，是个人都会想知道啊，你不说算了，这伞你拿着吧，我去那边的拉面店，暂时用不着。”
“真的？”杨俞心认真地看他。
“赶紧拿着吧，再聊下去，你头发都湿了。”贺正西把伞塞到杨俞心手里，“下午记得还，那是我哥买的，不能丢。”
“好，那谢谢啦！”杨俞心笑容灿烂地说。
“嗯。”贺正西跟她道了别，转身冒着雨往路对面的拉面馆跑去。
杨俞心撑着贺正西给的黑色带小方格花纹的雨伞，心情愉快极了。这时校门口又陆续走出来几个女孩，纷纷围到杨俞心身边，叽叽喳喳地聊开了。
“成功拿到了心上人的伞，开心吧！”
“就是就是，接下来期待你们手牵手哦，嘿嘿……”
“诶，我很纠结的啊，你们要真成了，可不要限制他打球的次数哦。”
“对对对，打球太帅了，到时候你得陪伴左右！”
杨俞心被几个朋友簇拥着去展望跟贺正西在一起，她自己虽然也没有深入地想过，可被说得多了，心里也不自觉有些飘飘然。
贺正西长得不错，但平日里跟任何一个女生都保持着距离，除了打球跟学习，还没见对别的东西产生过兴趣。要是能与这样的男生成为很好的朋友，应该……也挺不错的。
贺正西坐在拉面店里看着窗外的雨，心里有些后悔刚才逞英雄了，他根本不愿意把林彦特地买给他的伞送出去。
啊……郁闷啊……
贺正西越琢磨越坐不住，五分钟干掉一碗盖饭，付过账匆匆忙忙往学校赶，到了班里才想起来，杨俞心要回家的，肯定没这么快回来，只好先趴课桌上午睡。十几分钟后，他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人摇醒了，入目就是杨俞心那张笑眯眯的脸。
“总算睁眼了，你睡得好香啊。”杨俞心在贺正西眼前挥挥手。
“嗯。”贺正西直起身子，“我伞呢？”
杨俞心递过来一个小手提袋：“在里面呢，还有一份谢礼。”
“举手之劳，不需要礼物。”贺正西把伞拿出来，专心致志地检查，等看到光秃秃的把手时，脸色变了变，“上面的小挂件呢？”
“什么挂件？”杨俞心接过伞，看了一圈，“我没见什么挂件。”
贺正西一把将伞从杨俞心手里拽回来，语气不太好，“本来有个仿真甜甜圈小挂件的。”
“你一个男生，挂什么甜甜圈，丢就丢了，我下午到外面饰品店买一个还给你。”杨俞心这话没有恶意，模样又很天真，让人实在不忍心多说。
贺正西无声地掐了掐自己的大拇指，暗自叹了口气，说：“不用，算了。”
杨俞心嘟着嘴不开心道：“你怎么老说算了算了的，我下午买给你嘛，也就几块钱的小东西，可能打伞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
贺正西有些生气了，但错在自己不怪别人，他早没想着提前拿下来，那种东西，本来就容易丢。
他对杨俞心道：“说不用买就是不用买，你买了，我也不会挂的。”
“好吧。”杨俞心见贺正西情绪不高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拉着他说话，但又不想直接放弃，于是带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接着说：“周六请你吃汉堡，给你陪陪罪。”
贺正西垂下脑袋，仔仔细细重新叠好雨伞，回答：“我周六有事情。”
杨俞心：“一整天都有事？”
贺正西嗯一声：“有。”
杨俞心不甘心道：“那星期天呢？”
贺正西：“打球，还有学习。”
“好吧……等你有空要告诉我哦。”杨俞心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可怜了。
“没空的，对不起啊，我没大事都不出去的。”贺正西看向杨俞心满是期待的眼睛，放低声音正经问：“你是想跟我谈对象吗，咱们年龄太小了，我也不喜欢你啊，强扭的瓜不甜，听说过不。”
杨俞心听完贺正西的话，又羞又气，她愣愣地呆立几秒钟，红着眼圈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贺正西不想过去安慰，更不好意思过去。自从来到溪城，他跟女性说话的次数实在太少了，更不用说什么女同学。除了日常学习跟收作业，他和班里的女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贺正西不傻，他知道杨俞心大概是喜欢自己，但贺正西并不喜欢杨俞心，他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情，只能凭借本能，以及从林彦身上学来的那一星半点所谓经验来解决。
结果，好像是伤到人家的心了。
“啊……”贺正西抱着头叹息一声。
“怎么着老贺，碰上情感问题了吧，你别惹那个杨俞心，他哥是个流氓，小心被揍。”同桌冯兴凑过来，“幸好这时候班里没几个人，要是被看见，你肯定就完蛋了。”
“别瞎说，我可没那么闲。”贺正西扭过头对他说，“何况就算真跟他哥对上，我也不怕，哪儿那么容易就完蛋啊，法治社会，懂么。”
“嗨，人要真治你，你也没办法。”冯兴亲切地拍了一把贺正西的后背，“作为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以来的好哥们，我很懂的。除了你哥，谁也入不了你的眼。”
“你知道就行。”贺正西揉揉眼睛，“不行了，我还得眯个五分钟，别跟我说话。”
“行行行，你睡吧。”冯兴说。
一中的放学时间，比实验中学要晚四十分钟，等林彦骑着车子赶回家时，多半就已经快到7点钟了。
“哥，以后晚饭我做吧，这自行车的筐，看着不太结实，小心路上出事。”贺正西从林彦手里把餐盒接过去。兄弟俩每天的晚饭，基本都是林彦直接从学校食堂打包带回来。
“那多麻烦，就俩饭盒，能出什么事？”林彦走过去给自行车边打气边道，“你要饿了，就出去买个包子垫着，闲得慌就看书，不爱看书就打球。好好一小男孩，不要天天想着做饭。”
贺正西撇嘴道：“你到现在还天天想着做饭呢，我不就是吃你做的饭长大的嘛。”
“两回事。”林彦把汗湿的头发捋到一侧，瞅着贺正西道：“咱俩能一样？你是我弟，好好当我弟就行了，可以偶尔做饭，但没必要当正事。”
“行呗，知道了。”贺正西捏捏手指，走到车子跟前蹲下，“……哥啊，你送我的那个甜甜圈小挂件，丢了。”
“什么甜甜圈？”林彦站起身洗干净手，带着肥皂的清香味道重新走回来，“我都忘了，哪年送的啊……”
“就我来的第二年，咱们去赶大集，我非要，你买的。”贺正西说着话，突然抓起林彦的手，嗅了嗅。
“你不是属狗的吧。”林彦把手抽回来，敲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圈，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老鲁服装摊旁边那个卖小玩具的，对吧。”
贺正西点头：“对对对。”
林彦推一把贺正西的脑袋，笑着道：“没事儿，国庆节一起出去逛逛，再给你买一个。”
“嗯，不要太贵。”贺正西开心地抓了下林彦的手。
“放心，不要奢望会有十块钱巨款！”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监控，需要我们花钱么？”林彦扬起脸，对着大门外路边上新装的摄像头问。
“财迷了吧。”陆驰把两人提溜上车，“本来就应该有的东西，没你这事也想不起来，听这边的同事说，暂时没什么情况？”
林彦点点头，又担心道：“不过我弟上学路上碰到过一次，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我还是不放心，跟个变态似的。”
“说不定人那是崇拜我呢。”贺正西在后座上嘚瑟道。
“哈哈哈对对，小贺越长越帅了，成绩还好，又会打球，肯定不少人崇拜你！再长几年，得有一个连的女孩追！”
贺正西红着脸挠挠头：“嘿嘿，我可不要跟女生玩儿，她们又不跟我打球。”
陆驰笑着道：“人家不打球，人家可以围观嘛。动画片里都这么演，你打完球，小妹妹上去递水递毛巾的，舒坦。来来，跟我说说，学校里肯定不少女孩喜欢你……”他越聊越兴奋，有几次还要直接回头，被林彦按住了。
“注意看前面陆驰老大哥，这可是在街上，安全驾驶。”林彦急急忙忙提醒。
“明白明白，你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平时要多放松，这高中刚开始呢，不能一直绷着。”
贺正西也跟着附和：“对的，哥，你少担心我的事情吧，其实没啥事啊，就你太紧张了……”
“少担心你的事情？”林彦直接打断了贺正西的话。他从听到贺正西把被人跟踪这件事当个乐子讲，就有些生气了。
“贺正西。”林彦郑重道，“你要对自己的安全多重视，什么崇拜之类的话，这算侥幸心理吧，真出了事，我怎么办？我会急死的，咱家现在这样，你不能出事情知道么？就跟着你的那个人，一定要找出来是谁，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你那天说知道他躲在哪儿，就应该直接打电话报警，竟然还耍小聪明！我差点吓死，真是胆子大到没边了！”林彦越说情绪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许多。
“……许叔肯定是要判刑的，家里以后就咱俩人了，别这么玩，你就算不好好学习，天天混日子，也不能把自己的安全当儿戏。”林彦使劲眨了眨眼睛，摇下车窗，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就这么多，我说完了。”
贺正西没有想到林彦会突然开口，林彦很少带着情绪同他说教，这是第一次。他愣了半晌，有些愧疚地开口说：“我知道的，哥，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下回看见，我一定报警，或者打电话给陆驰哥。”
“嗯。”林彦哽着嗓子回道。
顺带接受教育的陆驰，这时总算敢喘出来一口气：“行了行了，收拾好心情，咱们去吃饭。和平万岁，和平万岁哈。”
在陆驰看来，平日里林彦把贺正西这个弟弟当宝贝，连句骂都舍不得，贺正西确实懂事优秀，但哪家的兄弟不是一路干着架长大的。虽然，这俩也不是亲兄弟……
接下来车程里，三个人都没说话，甚至到吃饭的时候，气氛都不怎么热烈。陆驰特地把兄弟俩带出来吃火锅，以为能多听听两人说双簧，谁能想到林彦一生气，贺正西整个人就彻底怂了。
“来，你们俩，派一个代表，给我说个笑话。”陆驰挨个夹了两只虾放进他们的碗里。
贺正西：“什么笑话啊……”
林彦：“不会说。”
“好吧。”陆驰灌了一口果汁，说：“咱吃完还有一个任务，许叔的律师有话要跟你们说。”
林彦立刻紧张起来：“什么事？”
陆驰摇摇头：“他没细说，我也没问。”
“好吧。”林彦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地靠回沙发上，没食欲了。
“你这孩子，早知道吃完再说了。”陆驰往林彦碗里又夹了枚肉丸，郑重道：“对于高中生来说，身体健康比学习成绩更重要，你现在不好好吃饭，待会儿饿得胃疼。何况你才多大？营养不够，小心脑袋会变迟钝，吃不下也得塞几口。”
“我…也这么觉得。”贺正西悄悄跟着帮腔。从刚才开始，他就只埋头吃肉，不太敢跟林彦说话，生怕说错被修理。
“你在这结巴个什么劲啊！”林彦白了贺正西一眼，“难道我在车上说的不对？你哥我脾气够好了，搁别人，直接给你一巴掌信不信？”
贺正西立刻堆起笑：“信！必须信啊！”
“别敷衍，下回再不当个事情，我会直接拿竹竿抽你。”林彦照例把碗往贺正西面前一推，“气饱了，你吃。”
“我吃。”贺正西把碗捞过来。
沈涵帮许嘉临找的律师姓钱，叫钱胜，年龄比陆驰还要大一些，办公地点就在距离市局不远的地方。这段时间沈涵不在溪城，一些联络工作全留了陆驰的电话。坐电梯上到12楼，陆驰在待客室喝茶，林彦跟贺正西跟着秘书进了钱胜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比咱家堂屋还大呢。”贺正西悄悄道。
林彦掏着口袋转过脸去看他：“怎么着，羡慕啊，你学个法律，也做律师算了。”
贺正西直接摇头：“我想做医生。”
“是吗，做医生也挺……”林彦的话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成熟的男声在两人背后响起来。
“血缘的力量果然强大，你的父母还有爷爷都是医生，你也选择以后做医生，神奇。”钱胜带着一个档案袋走进来，示意两人坐下。
“父母？什么意思？”林彦首先反应过来。
钱胜把档案袋打开，抽出一份资料，摆放在两人面前，接着站起身走到冰箱前，冲他们问道：“可乐、果汁、茶水？”
俩人一起摇头。
“好吧。”钱胜拿了一罐咖啡回来，坐到他们面前，“这份资料，是你们的养父——许嘉临，经由他的朋友交给我的。”他抽出其中一张彩页，指指上面一对夫妻的照片问贺正西：“这是你的父母，还有印象吗？”
贺正西面带震惊地拿起来。
照片上给两人的名字专门做了标注——贺毅、方西闽。
“我……不知道，我已经忘记了。”贺正西把资料重新放回茶几上，攥了紧膝盖上的布料。
“许哥说，你只记得家里的爷爷是做医生的。”钱胜温柔地朝他笑了笑，“不要着急，这样的事情放我身上，短时间里也没办法全盘接受。你可以尝试着找找过去的记忆，5岁的孩子，应该能记得住更多东西才对。”
“他们知道吗？”林彦突然问道。
“什么？”钱胜看向他，“你是说贺毅跟方西闽一家？”
“嗯。”
“根据我知道的消息，许哥上个月初就把你弟弟的一些资料邮寄到燕城了。”
“他们会去临水街，把我弟弟带走么？”
林彦感觉自己心里有个角落突然崩塌了，整个人变得没有着落起来。
“我没有办法给你们任何保证，况且，这需要你弟弟本人自己做出选择。”钱胜望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心情十分复杂。自己现在的形象恐怕不算很好，但该说的事情现在不说，以后早晚也要让他们知道。
“其实他们从收到资料开始，就应该直接过来的，可能是担心你们不能接受，所以……”
“所以，我弟的家人，说不定会偷偷先过来看看他，对么？”林彦盯着钱胜，眼神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黯淡。
“林彦……”
钱胜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开口了。眼前这个少年，也不过才15岁。短短一个夏天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很多孩子恐怕一生都不会经历。
“他们已经来过了，从8月底开始，经常去临水街。”林彦的声音格外冷静，“一开始我跟弟弟都没注意，是邻居先发现的，我们以为是有人要过来找麻烦，还让陆驰哥帮忙查了监控，直到看见这份资料，我才想明白。本来嘛，我弟跟陆驰哥都说人家好像没恶意，我还老瞎担心，幸好不是坏人，蛮好的，至少踏实了……”
他捏着那张写着贺正西家庭状况的A4纸，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对不起，我想喝杯水，可以吗？”林彦抬起头问钱胜。
钱胜起身去倒了两杯绿茶，递给他们。
“谢谢。”林彦攥着杯子，心里感到踏实了一些。“资料，你们全部确认过了？”这几张纸上详细地写明了贺毅与方西闽的工作与家庭状况。
贺毅在燕城一家医院任院长，方西闽是大学里的副教授，甚至连月薪跟房产都写得十分清楚，里面没有记录贺正西提到过的爷爷，但林彦大致也能猜得出来了。况且，贺正西的五官，长得确实像那两个人。
“关于真实性，你们可以放心。”钱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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