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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之后再去京城，你必定高中魁首！’
　　顾长生不由得失笑，还真是被那位谭姑娘说中了。哦，不，如今恐怕应该称呼苟夫人才是。
　　苟君侯和谭啸枫两人的事情顾长生也有所耳闻，作为与两人都有过接触的人，顾长生对此事显然比那些道听途说的人要更加了解。
　　顾长生从认识当初还是小侯爷的苟君侯和谭啸枫后就不看好他们的感情，顾长生虽然年轻，可却极其现实，他家境贫穷也更加了解金钱权利对人的影响。在顾长生看来，无论苟君侯和谭啸枫的爱情多么浪漫离奇，在他们的生活回到正规后就会被消磨殆尽慢慢消失。可是苟君侯又一次让顾长生大吃一惊了，他一向知道这位小侯爷有些不按常理出牌，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大胆。
　　顾长生在心里摇头，胆大包天不是个褒义词，甚至经常和鲁莽愚蠢挂钩。可是当一个人胆子大到超出常人后，顾长生也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佩服。
　　平岛被占的消息一年多前就传回了朝廷，可那时候正值朝廷动荡，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新帝正和奉旨回京的燕王掰手腕。皇位之争正是紧要关头，于是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事。
　　平岛实在不起眼，而北边的戎狄虽然逐渐猖狂，可在朝廷大人们眼中，不过癣疥之疾罢了。
　　所以对于这一消息，晓得的人都不放在心上，最多也就是感慨一下苟君侯此人的胆大妄为和传奇故事而已，毕竟他也当了二十多年的小侯爷。
　　苟君侯不是苟连豪亲子的消息虽然没有大范围传播，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虽然苟连豪向朝廷报了苟君侯的死讯，还认认真真的办了一场丧事，可是苟君侯抢亲的事可是在京城脚下多少人亲眼看着的。苟侯爷这做派也不过就是捏着鼻子哄眼睛，知情的人都不去揭他的伤疤罢了。
　　可顾长生也不得不承认，苟君侯虽然胆大包天，却也是难得的人才，做事绝不是仅凭一时冲动。他仅靠三百人拿下了当初不怎么受人瞩目的平岛，这两年里和边境将领默契配合将戎狄牵制得死死的，据说已经发展出好大的事业呢。
　　顾长生是个很会思量的人，他过去和苟君侯交好，虽不全是为了攀附富贵，可也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后来因为官匪勾结贩卖女人一事，顾长生更是和苟君侯有了更深的联系。后面也的确受了苟君侯不少人脉和金钱上的资助，就是苟君侯抢了谭啸枫跑去平岛之后他们也没有完全断过关系。
　　正因如此，顾长生心里便总是有些顾虑。苟君侯行事太过邪性，他当街抢了谭啸枫，算是抗旨。可那时他小侯爷的身份仍在，所以老皇帝也只是下了旨要抓他，并同苟连豪说只是要小小惩戒一番，这事朝廷上基本都晓得。皇家之事，说你是抗旨就是抗旨，说你是年少轻狂不知轻重也可，只看人家究竟要怎样。
　　可之后苟君侯的身份却又急转直下，从贵不可言的小侯爷变成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杂种，这下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若老皇帝那时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没空搭理，通缉苟君侯的旨意说不定就要改成绞杀。可如今苟君侯却夺下了早失去多年的平岛，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收复国土罢。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绝对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可是苟君侯的身份如此尴尬，真是叫人不知道如何处置。
　　你说他抗旨吧，也不过就是抢了个女人，况且老皇帝早就死了。人走茶凉，哪怕皇帝也逃不脱这句话。虽然事关皇家的颜面，可这世上利字永远最大。苟君侯占据了平岛，带给朝廷的净是好处，又有谁不长眼要对他喊打喊杀呢？
　　就是有那些闲得发慌的人，也早被苟君侯偷偷喂饱了。朝廷上当官的，背后站着不晓得多少人，多少利益干系，谁是真为皇家考虑的？
　　况且，如今新帝是个仁义圣明的，换句话说，皇帝是个软和人。皇帝自己的态度都暧昧不清，朝堂上的官员又吃得脑满肠肥，便都仿佛忘记了平岛这个地方，苟君侯这个人，不提要捉他，也不提要赏他。
　　而在这种忽视下，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苟君侯此人、平岛此地，只要再给几年发展的时间便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甩不掉扳不倒。
　　顾长生就是少数人中的一个，他看到了苟君侯的机遇和未来的不可限量，可也深刻的认识到这其中的危机，踏错一步说不定就是粉身碎骨。顾长生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很珍惜性命的。在跨马游街的喜庆与得意中，顾长生却突然意识到，他需要做出一个抉择了。
　　“青城兄……青城兄！”
　　身边探花郎好一阵呼唤才把顾长生的魂叫回来。
　　“嗯……长贞兄，何事？”
　　探花郎是个面若桃花的年轻人，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便笑道：“咱们的状元郎是在想什么，竟然在这种时候也能神游天外？”
　　顾长生笑着摇头：“哪里想了什么，不过是看见今日这等热闹得意，思及过去苦读时的心情，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好，”榜眼道，“状元郎是忆苦思甜，真是难得的品性，只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这样高兴的时候还是放宽心吧。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人生可再无第二次啦！”
　　探花郎也附和：“正是此意！”
　　顾长生含笑点头。
　　“对了，”探花郎道，“我之前在寺里许了愿，如今心愿得偿要还愿去，二位兄长可愿同往？”
　　京郊外的昌山景色极好，风水甚佳，寺庙道观众多，端的是一个风水宝地。每年都有很多人慕名前去，或是观赏风景或是求神拜佛。顾长生等进京赶考的举子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等好地方，他们来时倒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只是听说昌山有几座庙尤其灵验，便一起去烧了香。
　　“长贞兄倒是提醒我了。”如今金榜题名摘得状元名头，顾长生也有心放松一下，便当即点头同意了。
　　榜眼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三人游街过后便抖擞精神掉转马头，朝着昌山奔去了。
　　昌山之大，层峦叠翠山崖俊绝，远观有雾气缭绕，近之则仙气扑身，确实是一处人间仙境。
　　顾长生与榜眼探花一同到昌山最负盛名的寺庙还了愿，正巧到了午时，便留下吃了顿素斋。饭毕，几人又相约去游玩一番。寺内的小和尚推荐了几个去处，顾长生几人便摇着扇子说笑着出发了。
　　昌山极大，景色多变，顾长生等走过了几处出名的地方后天色已近黄昏，三人游兴未减，途经一处幽静的竹林，便朝里走去，打算乘凉歇脚，顺便聊天交谈。
　　三人俱是青年才俊脾气又相投，谈天说地好不有趣。不管再热的天，竹林中都是凉爽非常清静宜人，正在顾长生几人谈笑之时，却突然听见一阵悠悠琴声。
　　探花郎年纪最小，平日又爱看些鬼怪狐媚的志怪小说，听见琴音不由笑道。
　　“难不成今日有哪位精灵晓得我等在此处，所以按捺不住寂寞，要以琴声引诱之？”
　　顾长生噗嗤一声：“恐是见探花郎风流俊俏要出来采阴补阳了。”
　　榜眼年纪大些，最为正经，说：“恐是哪位游乐之人，如今相遇也是缘分，听这琴声特别，倒是让人起了结交之心。”
　　三人都清楚，这种时候还在外逗留的绝不会是女子，何况弹琴之人的确技艺高超，几人便起了好奇心一起进入竹林深处查探。
　　竹林越深越是冷，清静也变成了幽冷，变得有些怕人了。走了半天也没看见弹琴的人，探花郎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莫真不是什么鬼怪妖精，天也快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姐，天也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探花郎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了一个女声正和他说着同样的话。
　　三人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有一座竹屋，一个仙子般的女子长发披散，正忘情的抚着琴。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子，穿着尼姑服带着尼姑帽一看就是个小尼姑。
　　众人再定睛一看，抚琴的女子也穿着尼姑服，虽然貌美若仙子，柔弱似蒲草，还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可却是个尼姑！
　　那对穿着尼姑服的女子也发现了他们，年龄小的那个顿时一声惊呼，藏进了竹屋隔着门看他们。
　　几人也自觉唐突，倒是那抚琴的女子除了开始有些惊讶也没有多害怕，举止得体，爽朗大方。
　　“几位公子不必觉得打扰，此地无主，谁都可以进来观赏……”
　　那女子容貌秀丽，眉目间不同于普通闺阁女儿的怯弱，一眼看过来只让顾长生的心跳漏了一拍。
　　“天色已晚，小女子就先告退……”
　　“姑娘请了。”
　　“诶……”顾长生愣愣的叫住了对方，那女子身边的小丫头简直是在拿登徒子的眼神看他了，顾长生心里慌乱，又有些脸热又害怕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便厚着脸皮问，“不知小姐，芳……芳……芳……名！”
　　“你这坏人，”小丫头怒喝，“女儿家的名字也是你问得的？”
　　女子将身边的小丫头拦了一拦，说：“施主请自重，小尼是出家人，法号静慧。”
　　顾长生：“……”
　　佳人远去，顾长生还在发呆。探花郎看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青城兄，天涯何处无芳草……而且，我看这女子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出家人，恐是哪家女儿体弱寄养在寺里的，还有机会，有机会啊。”
　　顾长生只是失魂落魄，默默体会着怦然心动的感觉，思及那女子的音容笑貌，只觉是天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已经走远的李芸佩主仆二人低声说着话。
　　李芸佩：“今年的银子收上来了吗？”
　　小丫头连连点头：“收上来了，三千多两银子呢。”
　　李芸佩也终于露出笑容：“苟君侯那家伙虽然混账了点，给我的庄子铺子倒是不错。唉，他的身世也实在出乎了我的意料，可如今给我的地也没被侯府收回去，可见他是个有成算的。”
　　“唉，其实姑爷人也不错，小姐如今可后悔了？”
　　“我有什么后悔的，”李芸佩说，“瞧我如今，钱也不缺眼前没有碍眼的人，要吃什么穿什么都有，也不用受人摆布，一切随心，虽然清冷了些，也是自在快活。”
　　小丫头瘪瘪嘴：“可小姐还这么年轻，又这等品貌才学，真是埋没了。”
　　“没有男人欣赏喜欢就是埋没，”李芸佩随手在路边摘了根野草把玩着，一边说，“那这世间大多数女人可真是白活了。”
　　小丫头说不过她，只能转移话题。
　　“小姐，今日那个公子好似对你有意思呢，瞧他那眼睛，都要粘在你身上拔下不来了！”
　　“臭丫头，”李芸佩嗔她，“你是思春了不成？”
　　小丫头不依：“那人就是喜欢你嘛！”
　　李芸佩只能摇头，喜欢又如何，世上几个男人不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
　　思及此，李芸佩心中又有些失落，倒是有些羡慕起和情郎远走高飞的谭啸枫了。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世间又有哪个女人不期待一个值得她付出的情郎呢？


第119章　番二
　　“苟君侯……苟君侯……你死哪儿去了？！”
　　声嘶力竭的惨叫和咒骂响彻了九连城，苟君侯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可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枫丫头……枫丫头你别怕……别哭啊……”
　　苟君侯趴在窗户上努力的想朝里面张望，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丫鬟婆子端着一盆盆血水不时朝外面倒。
　　“苟君侯……你这个狗东西……你这个……啊！”
　　稳婆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夫人可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吧，后面没了力可就遭啦！”
　　从一大早发动到了黄昏时刻，谭啸枫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面的喘气都嫌费劲，她肚子里头的东西终于不情不愿的出来了。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屋外提心吊胆了一天的苟君侯差点喜极而泣。
　　接生婆子出来报喜，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生了双胎呢！”
　　“哦，”苟君侯点点头，感觉十分疲惫，“双胎啊……”
　　“可不是嘛，”喜婆笑道，“一男一女龙凤呈祥，正是凑了一个好字，将军大喜啦！”
　　苟君侯心情十分复杂，只感觉到一阵比上战场还疲惫的感觉。
　　“我能进去了吧？”
　　“将军进去瞧瞧夫人吧。”
　　苟君侯进了屋，急忙小跑到床边，谭啸枫瘫在床上，一副脱力后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她身边放着两个用大红绣福细布裹起来的襁褓。苟君侯弯着腰，拿手去摸谭啸枫的脸。
　　“枫丫头……枫丫头……”
　　谭啸枫勉强掀开眼皮作为回应。
　　“你没事儿吧？”
　　苟君侯手足无措，谭啸枫这样子看起来颇为吓人。他虽然见过不少世面，可这还是第一次看人家生孩子，更何况还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枫丫头，咱们以后不受这个罪了，”苟君侯声音哽咽，“可吓死我了。”
　　谭啸枫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只是用眼神盯着放在身边的两个红布包儿。受了九个多月的累，痛了好几个时辰，鬼门关里闯过一遭才生下来这两个东西，谭啸枫缓过劲来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们。
　　苟君侯十分紧张，伸出两只手，一边一个用手指头飞快的把挡着两个孩子脑袋的布掀开了。
　　“哎呀！”苟君侯惊恐的大叫一声。
　　“这东西好丑！”
　　谭啸枫凶狠的瞪了他一眼，艰难的提起一口气：“苟君侯……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我错了，我错了，”苟君侯立刻自打嘴巴，“他们……他们挺好看的。”
　　这句话就连谭啸枫这个当妈的都不敢苟同，身边两个襁褓里的小东西红通通皱巴巴，脑袋歪了吧唧的，圆不圆扁不扁，被奶妈喂了奶后已经睡熟了。
　　谭啸枫虽然有心里准备，还是被这两个小东西惊了一惊。
　　感觉像是霍比特人里的咕噜怪。
　　谭啸枫沉默着……
　　“媳妇儿，”苟君侯看着这两个皱巴孩子，忍痛安慰谭啸枫，“没事儿的……长……长……长相不重要，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孩子嘛。”
　　“难不成你还敢不认？”谭啸枫瞪他。
　　苟君侯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哪个先出来？”谭啸枫又问。
　　“系金绳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苟君侯说，一边忍不住伸手想过去摸一摸。
　　“龙凤胎啊，”谭啸枫双眼无神的感叹，“我真棒……”
　　苟君侯傻笑：“我也很厉害，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再也不生了……”
　　“不生了不生了，”苟君侯笑得牙不见眼，“媳妇儿你在里面痛，我在外面痛，你疼在身上，我疼在心里，咱们再也不要了啊，可把相公给吓坏了。”
　　“真的？”谭啸枫拿眼瞧他。
　　“真的！”苟君侯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说。
　　谭啸枫也无心去追究这个誓言够不够牢靠，反正她要是不想要，苟君侯也不敢强迫她。
　　“对了，”谭啸枫突然想起来，“名字决定了吗？”
　　“就用你想的那个！”苟君侯丝毫没有主见，“长久、长安，媳妇儿你太有才了，这名字多好，好听寓意还好。”
　　“是吗？”谭啸枫问。
　　“是啊！”苟君侯真诚的赞美道。
　　其实这个名字是苟君侯自己想出来的，谭啸枫只改动了一下而已。
　　苟君侯原本想叫的长金、长珠的，谭啸枫估计是那段时间苟君侯穷疯了，谭啸枫奉劝他眼光看远点，所以才改了长久、长安。这名字叫起来顺口，寓意也好。
　　如今的九连城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谭啸枫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第一次经历一个地方从无到有的飞速发展，并且亲身参与了进去，这让她对九连城这个地方有了非常深刻的感情，也发自内心的希望她现在拥有的东西能够长久，平岛这个地方能够长安。
　　谭啸枫和苟君侯刚成亲的时候，九连城只有几百个苟君侯手下的兵和少数经过筛选留下来的普通人。九连城本身就是座不错的城市，除了太小之外。
　　苟君侯不满足于九连城就这几百千多人，为了更强大更难让人忽视，他四处招揽人才和商家，把九连城扩建了两倍不止。并且将城内外重新规划，让每一个来到九连城的人都感叹于九连城的整洁的肃然。他的手下也越来越多，还弄到了十来条不错的船。边关近来战争不断，天灾又频发，哪一年的灾民都不少。谭啸枫他们来到平岛的第一年就收容了一千多难民。
　　苟君侯要的是一个世外之地，而不是一个军营，所以让九连城有足够的百姓是非常重要的事，这两年里他也很乐意收容那些难民。到了如今，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九连城的名声，不少人都慕名而来。不仅仅有因为天灾人祸无法活下去的难民还有很多投机之徒和在中原难以出头的人。
　　人一多，商贩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