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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大爷不乐意了，撩起袖子上去和顾越撕逼了。当然，保安大爷也不是真的保安，他甚至连个大爷都不是。谢天意扒拉开脸上的报纸，正好看见肌肉纠结的汉子狠狠向顾越挥出一拳。顾越灵巧地躲过，眸色由纯澈的黑变作暗流涌动的赤红，削薄的唇微张，露出四颗尖利的犬齿。
　　　　左州狂吼一声，全身骨骼肌肉咯咯作响，上衣爆裂开，露出膨胀数倍体积的肌肉。同时一根根堪比利刺的长毛以肉眼不能捕捉的速度从皮肤里钻了出来，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就覆满了全身。
　　　　咚的一声，会议桌被砸了个大洞。一阵尘土木屑飞扬。谢天意掏出纸巾，平静擦拭杯口的污迹。三观什么的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整个世界对她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生为死敌的吸血鬼和狼人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已经够她快惊得掉下巴了，这上一秒还阳春白雪下一秒就WWE格斗场的画风也是让她沉醉不已。
　　　　吸血鬼，狼人，女妖和食尸鬼，再加上她这个人类生物体，整个写字间统共也就五个“人”，显然不能满足一个公司的正常运转。好容易等到第一回合结束中场休息时间，谢天意鼓起勇气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准老板：“不知道公司里还缺什么职位？我几乎没有工作经验，可能会胜任不了。”
　　　　顾越收拢起蝠翼，修长手指轻抚鼻尖，赤红的眸打量着她，表情有些凝重。整个会议室开始涌动微妙的气氛。四个怪物齐刷刷地盯着她，脸色有些隐忍，还有些紧张。
　　　　四个怪物当时的内心OS：公司里的前台行政后勤文员保安茶水小妹清洁阿姨统统都缺啊妹纸！咱们该怎么告诉你因为请不到比你更胆大的人类所以只好委屈你身兼数职啊啊啊啊！
　　　　谢天意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小九九，正觉得有些尴尬，顾越开口了，声线慵懒磁性：“我还缺个（干杂活）助理。”
　　　　黄毛打了个呼哨，悄悄对BOSS伸出大拇指。
　　　　“这样啊……啊对了，虽然没什么工作经验，但是我会努力的。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女孩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微笑。露出袖管外的一截手臂白皙如瓷。四个怪物默默吞了吞口水，赶紧把炙热的视线移开。
　　　　好饿肿么办。
　　　　谢天意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蛋蛋家族的三大长老就围了上来，纷纷询问她面试结果怎样。看到宝贝疙瘩甜笑着点了头，又赶紧问起公司的福利待遇。是不是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啊，提不提供午饭啊，还有五险一金给交多少份额的啊……
　　　　“老板说了，都没有……”
　　　　气氛眼瞅着突变，谢天意赶紧说了一个数字：“这是老板承诺给的月薪。另外我想自己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先在里面学习一下也好。”
　　　　姥姥姥爷面面相觑。最后见多识广的姥姥拉了她的手严肃提问：“丫头，你那公司还缺人吗？比如我这种想发挥余热的退休老工？”
　　　　谢天意开始正式在怪物公司里扎根。传说中的客户半个都没见着，反而是她收拾烂摊子的技术日益增强。顾越和左州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地随时就能撸袖子干架的，这段时间光维修师傅就来了好多趟。反正顾越不差这点钱。闲着也是闲着，她就从角落开始规整起来，渐渐地有了些成效，窗明几净，咖啡机咕噜噜冒着热气，她从花鸟市场买的两盆栀子开得正好，悠悠的香气熏然。这样洁净温馨的氛围里，怪物们终于不再热衷打架，懒懒靠在谢天意从宜家淘来的软皮沙发上，偶尔用晦涩难辨的语言轻声交谈。
　　　　三个男人都是极出众的长相。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次小月老仍然拒绝向她透露目标男主的信息。
　　　　所以要锁定男主依然是让谢天意头疼不已的事情。
　　　　虽然每天都闲得头上要长草，谢天意仍然坚持每天准时上班。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进入大楼电梯，刚想按下楼层，就听见外面传来一迭声的“等等。”身材瘦削的青年小跑着进来，对她感激一笑。然后伸手，毫不犹豫地按下数字键18。
　　　　谢天意沉吟了一下，犹豫开口：“我就是在18楼办公的……请问您是？”
　　　　青年讶然看着她：“……我是经人介绍，来这里下单的。”
　　　　于是在30号这天，公司终于迎来了本月里的第一位客人。
　　　　被几个相貌出众的男女围在中间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青年表情紧张，一只手始终不离黑伞。顾越凝眸打量了他一会，突然对其余人摆摆手：“都出去吧。”再一指谢天意。
　　　　“你留下，做记录。”
　　　　黄毛同情地拍拍谢天意的肩膀，随大流出去了。
　　　　“说说你的诉求，越详细越好。”
　　　　青年放下咖啡杯，手指仍在明显地发颤：“是这样的，我想托你们找个‘人’。”
　　　　青年住在城郊，那里到处是拥挤的老旧楼区。有一天他出门上班，莫名抬了下头，就看见临街的楼房里，一个姑娘隔着窗户在对着他微笑。五官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出白皙的脸盘和垂落到肩上的黑发。
　　　　从那以后他每天经过那里，都会下意识地向那窗口望去。姑娘的面容依旧模糊，只能大概看出是在微笑的柔软表情。这样整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那姑娘从窗口消失了。
　　　　之后的两天、三天都是这样。他渐渐有些发慌，想着她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这个念头日渐在脑袋里盘旋，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警局的电话。过了些日子警察来找他，递过来一张姑娘的照片。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秀气清淡的眉眼。警察告诉他，姑娘一个月前被人吊死在临窗的房间里，绳子承受不住重量断裂，尸体也跟着落地。
　　　　这就是她突然消失在窗口的真相。
　　　　青年眼底有明显的湿润，语气激动：“听说你们是可以联结不同空间的中介。我始终觉得她还在另一个世界里活着。我想见她一面！”
　　　　这是个开始很言情中间很悬疑结尾很惊悚的故事。谢天意已经忘了记录，现在听到青年的请求更是吃了一惊。联结不同空间的中介？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难道就是公司的业务内容？
　　　　顾越却从沙发里站起来，拍拍手做无奈状：“对不起先生，您的诉求不在本公司的业务范畴内。对方是非正常死亡，是被天堂和地狱都拒绝收留的孤鬼，她可以游荡在任何一个空间里。目标范围太大，以我的能力，实在没办法找到她。”
　　　　青年眼底的光芒随着顾越的话逐渐消褪，整个人像是遭了重击，手捂着脸发出一连串模糊呜咽。谢天意同情不已，扯了纸巾就要递过去。半途却被顾越截住，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示意她安静坐在原处。
　　　　这样过了好一会青年才稳住情绪，向他们道了谢，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外，背影像是一下老了十岁。谢天意悄悄走到老板身边，用胳膊肘捣捣他：“真没办法帮他？他看起来好可怜。”
　　　　冰凉手掌突然覆上她的眼睛。耳边传来顾越不带任何感情的低语：“你看仔细了。”
　　　　顾越把手掌移开。谢天意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青年走路的姿势蹒跚费力，似乎背着沉甸甸的重物。实际上也的确有东西趴在他的肩头。那是个穿着蕾丝连衣裙的女孩子，长发飘飘，皮肤白皙。大概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蓦然转过头来。
　　　　软塌塌垂在肩膀上的细颈，没有瞳孔的眼睛，还有从她嘴里拖出来的好长一截舌头。
　　　　谢天意捂住嘴巴。
　　　　顾越在她身后轻轻叹息：“看见了吧？其实她就在他身后。”
　　　　“其实就是他杀了她。”

☆、第61章　怪物公司

“那他为什么……”
　　　　“非正常死亡的孤鬼会逐渐忘记生前的大部分记忆，单凭着一点执念游荡在各个空间。执念不会变，记忆却会因为时间推移被删减篡改。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其实只要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要找的人一直在他身后。”
　　　　谢天意不懂了：“可是他明明是个活人啊……”
　　　　顾越领她到窗口，大晴的天，青年撑开黑伞，慢腾腾走远：“你看他的脚。”
　　　　那双脚悬浮在地砖的上面，前后摆动做行走状。青年的整个身体都拢在大黑伞里，地上连半道影子都看不见。
　　　　“他连自己早就死了的事实，都忘记了。”顾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渺远，“他的死应该和那女孩有关系。这么重的煞气，普通人撑不了不久。不过有点奇怪啊……既然已经报了仇，为什么她还不愿离开呢？”
　　　　谢天意还有好几个地方不太明白的，正想问个明白，吸血鬼BOSS已经一脸冷漠地走开了：“作为生物链底端的低等生命体，人类的情感真是太复杂和丑陋了。”
　　　　……这是华丽丽地鄙视了所有人类吗？谢天意默默握紧了拳头：“那我们在你眼里是……”
　　　　“食物。”BOSS抢答。然后姿势优雅地窝进沙发里，两条大长腿交叠，领口泻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你会跟蛋糕麻辣烫小笼包谈恋爱吗？答案当然是不会。这下可以肯定了，目标男主不是这货。谢天意强压住火气，搞定男主之前她还得在这委屈一段时间。
　　　　手机叮铃铃响，同时怪物三人组也晃悠悠地回来了。
　　　　是一条短信。
　　　　“今年的同学聚会也不来吧？”
　　　　发件人白茶。
　　　　谢天意觉得白茶爹妈给白茶取的这名字真是神来之笔，充分显示了这姑娘的社会属性。
　　　　林淡和白茶做了整四年的闺蜜，林淡觉得白茶就是自己黯淡大学生活里唯一的一抹光。同学和舍友都莫名其妙地远离她，只有白茶愿意陪她嗨陪她疯。后来林淡有了男票，是个挺斯文的男孩，形影不离小分队就变成了三个人。再然后，林淡被踢出局。
　　　　林淡坐在客厅等，卧室里的声音渐渐停下来。然后门拉开，男票吃惊地后退，白茶镇定地靠在门框看着她。林淡依然舍不得对白茶动手，只挥起小拳头使劲地擂男票。她也不知道白茶是怎么捉住了她的手，然后那一巴掌又是怎么扇到了自己脸上。
　　　　“陪你玩了四年的过家家，我累了。”白茶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屑。那天林淡知道了很多以前弄不明白的事情，她站在他们面前，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林淡在街上乱晃到深夜才回家。蛋蛋家族抱着她拍着她，她才觉得凉飕飕的心有了点着落，终于咧开嘴巴大哭起来。这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卧室里，拒绝和外界接触。
　　　　……这样的话，就不会受伤了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谢天意来。
　　　　谢天意想了想，回复了几个字：来。时间地址发我。
　　　　然后她向着黄毛狗腿一笑：“昊子，帮个忙好吗？”
　　　　排除了顾越，在昊子和左州之间选择，还是吊儿郎当的小伙子看起来顺眼些，左州发达的胸大肌给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昊子听她介绍了大概情况，干脆地打了个响指：“小事情，包我身上了。”
　　　　怪物们默默看着交头接耳不时露出猥琐笑容的两人。
　　　　下班时间到，谢天意收拾好东西兴冲冲打了招呼就直奔电梯。黄毛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神。这时候有人在后面猛拍他的肩膀，他回头，表情可怖的同事笑得阴森森：“你俩刚说啥呢？”
　　　　蛋蛋妈的面包店还没关张。谢天意搂着老妈的脖子撒娇：“妈，待会陪我去买衣服吧。过几天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蛋蛋妈可稀奇了，女儿把自己关屋里一整年不愿意和外人接触，前段时间突然说要去上班就够一家人吃惊了，现在又说要去参加同学会，真是进步巨大可喜可贺。当下她二话不说就锁了店门，拉着女儿直奔商场。
　　　　林淡身架小，皮肤也算白皙，一件欧根纱的齐膝小黑裙，勾得气质毕现。蛋蛋妈给配了个小包，抢着刷卡签了字。然后又风风火火地领着她进了眼镜店。
　　　　……
　　　　公司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啊准确的说，是BOSS和左州有些不对劲。谢天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们了，顾越昨天还说人类的感情太复杂，其实他们也没简单到哪里去好不好。这样莫名其妙地就晴转多云，难不成他们也有那几天么？
　　　　三天后。
　　　　聚会定在当地的五星酒店，谢天意按着指引进了包厢，里面已经乱哄哄地一大群人。清秀的女孩子带着点羞怯，乖巧站在门边，向老同学甜甜一笑：“我是林淡，好久不见。”
　　　　包厢里静下来。好几个男同学的眼神定在她身上移不开。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个身材玲珑的长发女郎，她拉着谢天意的手，笑得婉转动人：“我以前就说过，林淡其实是个小美人呢。”
　　　　白茶笑得像是失了忆，当初那一巴掌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她拉谢天意到桌边坐下，帮她布菜拿饮料。有同学递了酒过来，她就一脸嗔怪：“我们家林淡不喝酒的。”
　　　　谢天意笑笑的，不说话，任着她演戏。这时候有同学嚷嚷起来：“白茶你男朋友真大方啊，这家酒店的包厢可不好订。以后要是结婚了可别忘了发喜帖啊！”
　　　　人群纷纷附和。白茶表情矜持，嘴角还是忍不住泄了点得意出来：“不算男朋友啦，追我的人那么多，我还要好好考验他几回呢。”看来她已经把当初的那位给踹了。谢天意低头喝了一口橙汁。在这要价几百，其实和超市里三块五一瓶的味道差不多。
　　　　白茶发出一声惊呼。大半杯橙汁全倾倒在她的白色小礼服上，污渍斑驳明显。面前的女孩立即抖抖索索地扯了纸巾来给她擦拭，嗓音里夹杂了明显的哭腔：“手滑了没握紧……不要紧吧茶茶……”白茶捏紧的双手缓缓松开，脸上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没事啦，你一向笨手笨脚的，我早就习惯了。”
　　　　她起身去卫生间清理。位子空出来，就有男同学过去现殷情。谢天意举止落落大方，言谈也生趣，等白茶归了坐，她也收获了好几张名片。于是继续吃喝聊天开玩笑。白茶一直聊着林淡的糗事，顺便夸奖了下自己的善良无私。谢天意照单全收，也不附和，只闷头吃菜，偶尔抬头无辜地淡笑。
　　　　吃到快结束了，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昊子难得正经的一身正装，领带也打得周正，浓飞的眉英挺的鼻，隔着人群向谢天意灿然一笑：“林淡我来啦！”
　　　　白茶把视线从英俊青年的身上收回，不确定地问她：“谁啊？”
　　　　谢天意正要回答，没料到黄毛身后还跟着一串人。身材火辣傲视群雄的Ella；穿衣显瘦脱下有肉的左州，还有把外套搭在肩头，斜挑了眉尖表情清冷的BOSS大人。气场太强大，一时包厢里没了声，全都眼巴巴看着这四个尤物。
　　　　直到这四人在她跟前站定，谢天意还是有些愣愣。她明明只叫了昊子，怎么另外三个也来了？虽然这和剧本预设得有些出入，不过既然都开锣了，怎么着也得把戏给演完了。所以她腾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手指向昊子开始咆哮：“怎么现在才来？老是说加班加班，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昊子按照约好的一个劲赔不是。这时候善良无私的白茶当然要登场做和事佬了。她站起来后退两步，肩膀有意无意地蹭过顾越的手臂：“男朋友挺帅气的啊。来了就好嘛，他也要工作挣钱好养你嘛。林淡你不要无理取闹。”
　　　　谢天意直接忽略掉她的意有所指，继续指着昊子一通埋怨。到后头越说越气，竟然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昊子反应迅速地闪过，那巴掌就响亮地扇在了白茶脸上。女郎白皙的脸盘立即现了清晰的指印。
　　　　大庭广众下挨了个耳光，白茶气得浑身发抖，这时她也顾不得维持形象了，气急败坏地扬起手就要还过去。昊子赶紧箍住她。谢天意又一个巴掌过来：“竟然还敢躲！长能耐了嘿！”
　　　　这巴掌准确着陆在白茶的另一侧脸上。现在双颊都红彤彤，看起来挺喜庆。
　　　　包厢里的老同学都看傻了。白茶也被打懵了，眼睁睁看着谢天意拿起小包，怒气冲天地蹬着小高跟走了。
　　　　谢天意走在微凉的夜风里，掌心还因为反作用力隐隐发麻。这个身体大概也感知到了什么，眼眶发热，瞬间就凝了厚厚的水气。
　　　　……看来林淡这家伙，过去一年里过得很憋屈啊。
　　　　路上行人并不多。她走得脚跟发酸，这才发觉有些不对。
　　　　她已经走了很久，却仍然在这条路上来回打转。四周闲散的行人也是，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面容模糊无法看清。
　　　　难不成是遇到了传说里的……鬼打墙？

☆、第62章　怪物公司

包厢里的女郎哭得梨花带雨。顾越递了纸巾过去：“别哭，妆都花了。”
　　　　男人的嗓音磁性悦耳，带着某种莫名的蛊惑。白茶泪眼朦胧地抬头。顾越微扬了唇角，精致的眉和眼，温润和暖。顿时小鹿在心头乱撞，白茶止了哭泣，伸手去接纸巾。
　　　　对方却在瞬间冷凝了表情，眼底有寒冷的光闪过，和刚才和煦微笑着的男人判若两人。
　　　　“不好。”顾越低吼。
　　　　一阵风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个尤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