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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时生脸色一变，语气沉下：“你凭什么不答应？”

　　☆、第489章　一步好棋

　　林嘉若原本在长寿宫服侍窦太后，得了紫宸殿的传唤，便过去了。
　　到了紫宸殿门外，杜承恩小声提醒道：“陛下和晋陵郡王似乎有些争执……”
　　林嘉若心中一惊，蹑手蹑脚朝殿门走去，打算先听听动静。
　　然而殿内并没有什么动静，她又往前凑了点，耳朵刚贴上殿门，便听到了皇帝陛下的声音：“阿若，进来！”
　　啊……忘了那两人都是武艺高强的……
　　林嘉若悻悻地直起身，推门进去。
　　殿内的两个人脸色看上去都还算温和，看不出争执过的痕迹。
　　林嘉若看了林致之一眼，想得到点暗示，可惜他只是含笑向她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暗示。
　　再看林时生，眼神似乎有些感慨怜惜，隐约还有些愧疚。
　　所以他们刚才争执什么了？
　　“爹爹喊我来什么事？”林嘉若问道。
　　“嗯……”林时生犹豫了片刻，柔声细语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随便你祖母身子不太好，想看孙辈成亲，但是做人不能愚孝，婚姻是大事，应该慎重对待……”
　　“就算是做戏给你祖母看，也是没有必要的……”
　　林致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改口改得还挺顺的啊……
　　“……所以一定要确定自己心意了，然后认认真真地定亲成亲，不可儿戏，不可作假，知道吗？”
　　林嘉若偷看了林致之一眼，见他从容含笑，便放下心来，一脸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爹爹！”
　　林时生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盘旋了一会儿，心中感慨。
　　一转眼女儿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林致之提醒，他差点忘了对正在青春期的小姑娘进行正确的婚恋观引导。
　　“当年徐夫人带着阿若和愿之离家出走，陛下与徐夫人曾当着阿若的面争执不下，后来尽管回了家中，阿若仍是郁结心中，那时我便承诺过她，日后要为她择一良婿，事事以她为先；陛下忍心将她的婚事作为尽孝的手段吗？”
　　是啊！他差点忘了，离异家庭对儿女的婚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阿若又是这样敏感的年纪……
　　正想着，冷不防听到林嘉若说道：“爹爹，那……朝臣会不会……”
　　“这些不用你操心！”林时生果断道，突然冷笑着看了林致之一眼，“就算要催婚，催的也是长孙，和你一个小姑娘无关，顶多是某些人被弹劾不孝而已！”
　　林致之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心中也是一叹。
　　林嘉若看着心疼，喃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时生嗤笑道：“能有什么办法？修之和平之要守父孝，某些人明明有了意中人也不肯带出来，难道还要愿之成亲不成？”
　　正在这时，门外内侍禀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林愿之一进紫宸殿便郑重行礼下拜，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下后，抬起头，少年绝色美丽的小脸严肃慨然：“请父皇为儿臣择选太子妃，以慰太后病体！”
　　……
　　次日早朝，殿前晓谕，着礼部与宗正寺为太子择选淑女为正妃。
　　“公主殿下，这是下了一步好棋啊！”百里殊捋着胡须笑道。
　　林嘉若抿嘴一笑，矜持得有些高深莫测，实则心中略有尴尬。
　　这步棋还真不是她下的，纯粹是林愿之瞎走的。
　　“儿臣身为太子，应表率天下，今祖母卧病，当恪尽孝道！请父皇、宗室及文武百官，为儿臣择选贤德淑女为太子正妃！”
　　至于自己喜不喜欢的问题，小愿之也回答得大义凛然：“太子正妃乃未来国母，既然贤德第一，儿臣必敬之爱之，岂会不喜欢？”
　　而太子的这一举动，在晋陵郡王的对比下，尤其显得识大体，知孝义，得到了百官的一致赞赏，就连久不出现的百里殊也再次踏足了紫宸殿。
　　不过事实的真相好像也没必要告诉百里殊，反正他到现在也没踏足过承乾殿，哪怕在林致之那里碰壁了不下二十次，也没有改变他对林愿之的态度。
　　百里殊既然认定了林愿之是不堪辅佐之人，自然不会相信他能做出什么让人眼睛一亮的事，她刻意推给愿之也没什么意义。
　　“太子殿下如今声望正盛，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储位安然无忧！”百里殊微笑着说。
　　林嘉若淡淡笑了笑，道：“那么先生又在犹豫什么呢？”
　　百里殊笑着摇了摇头：“并非犹豫，只是无心而已！”说罢，向林嘉若行了个臣下之礼。
　　他们只是偶尔遇上，无意说了两句，行礼之后，便该分道扬镳。
　　百里殊直起身子时，却又说了一句：“蓬莱殿那位，快要临盆了把？”
　　蓬莱殿，正是裴妃的寝殿。
　　林嘉若心中一动，下意识追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百里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轻声道：“福兮，祸之所倚！”
　　说罢，略略一拜，飘然而去。
　　谁的福？谁的祸？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林嘉若想了半宿也没想明白，只等着第二天去问问林致之。
　　然而这天半夜，裴瑾瑜便临盆了。
　　林嘉若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小满推醒，听她一说，整个人便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披好衣服，向蓬莱殿赶去。
　　林时生正站在蓬莱殿外，目光专注地望着殿门，身形还算镇定。
　　林嘉若到得算早，蓬莱殿外，只到了一个掌后宫事的袁妃。
　　还是袁妃先看到了她，悄声告诉了林时生。
　　林时生这才发现她，皱了皱眉，轻声责怪：“你怎么来了？夜里冷，你一个孩子，不要来凑这种热闹，回去吧！”话刚说完，就看到了晚一步赶来的林愿之。
　　“你们都回去吧，不必在这候着，御医说才刚刚发作，到出生还早呢！”林时生温声劝道。
　　从听到裴妃临盆的消息后，林嘉若就眼皮直跳，这会儿哪有心思回去。
　　“回去也睡不着，我陪爹爹一起吧！”林嘉若道。
　　林时生还想再劝劝，突然殿内响起一阵惨叫，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丢下姐弟俩冲了进去。

　　☆、第490章　小皇子出生

　　小皇子一直到了清晨才出生。
　　当时，熬了一宿的林嘉若靠在偏殿的软榻上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惊得瞬间跳了起来，不等她完全清醒，便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林嘉若冲出偏殿，听见了蓬莱殿侍女们惊喜如遇神迹的奔走告知：“小皇子！是个小皇子！”
　　不怪她们这样欣喜若狂，流着关中裴氏血统的皇子，可以引发无数种可能。
　　林愿之正从另一处偏殿出来，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神色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朝她快步走来。
　　林嘉若拉住他的手，向产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隐约听见产房内皇帝陛下的声音。
　　这一幕林嘉若是见过的，当年愿之和阿薇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抚慰那两位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林嘉若想。
　　走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陛下还在里面和娘娘说话，两位殿下稍待！”拦下她的侍女虽然笑容满面，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林嘉若皱了皱眉，想出声唤林时生——他从来不许别人对她有丝毫不敬的。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几乎癫狂的笑声，伴随着这阵笑声的是林时生凌乱的话语。
　　“是我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孩子！瑾瑜，你给我生了个孩子！我终于有孩子了！”
　　……
　　林嘉若回到掌珠殿时，浑身疲惫不堪，只想倒头就睡。
　　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提醒道：“殿下今天约了雍国公……”
　　林嘉若这才想起来，燕望西明天就要回长安了。
　　如今已经是十月底了，燕望西新任雍国公，年底之前还有很多事需要回去处理，已经隐退的燕怀已经不适合做这些事了。
　　临走之前，燕望西约了她见面详谈。
　　要谈的都是正事，林嘉若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道：“替我更衣！”
　　出掌珠殿，正要往西华门去时，东面曜曜华华而来，转头望去，是圣驾从蓬莱殿出来了，看这方向，应该是赶去大殿上朝。
　　林时生不像前梁的皇帝们，他在宫中行走不爱用步辇，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都是步行来往。
　　此时，他走在一群宫女内侍的最前端，大步流星，衣袂急飞，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动和欣喜。
　　之前在蓬莱殿，林嘉若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原以为他会派人去大殿宣布皇子出生的喜讯，然后就令百官散朝了，没想到竟兴奋得要亲自上朝去宣布这个喜讯。
　　林嘉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淡淡笑容，继续朝西华门走去。
　　燕望西和她约在了外面酒楼里。
　　“要不要再考虑下接受我的求亲？”燕望西每次见到她第一句话都是这样。
　　林嘉若淡淡道：“我要守孝！”
　　燕望西“哦”了一声，沉思片刻，道：“那我明年再来！”
　　“燕望西！”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眠的缘故，林嘉若觉得脑袋一下子就痛了起来，“我跟你说过了，我心里有人了！”
　　燕望西撇了撇嘴，不屑道：“他配不上你！”
　　林嘉若烦躁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燕望西“嘿嘿”一笑，道：“你看这天下，是不是三分势力？陇西、关中和江南，关中是你爹的大本营，江南现在交给了你大哥，剩下就是陇西了；你堂堂秦国公主，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儿与你门当户对，也就只有我燕望西了！”
　　林嘉若看着他，幽幽道：“甘明琮的手下败将……”
　　“好了好了！”燕望西忙道，“我们明年再提这个，谈正事！谈正事！”
　　林嘉若轻哼一声，喝了一口热茶，感觉头痛好了一些，才开口道：“长安府的人选已经说过了，明年开春就会上任，袁宴是我的人，你照顾着点——”
　　“我也是你的人，你怎么不叫他照顾我呢？”燕望西涎着脸凑到她面前。
　　林嘉若一脸嫌恶地推开他，他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说：“我这边呢？你想要谁？李庸？”
　　“李重！”林嘉若道，“京兆府和长安府的换任都是孤军深入，我让袁宴去是因为袁宴能胜任，李庸比起袁宴来还嫩了很多，你还是让李重来，他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长安知府！”
　　“——而且李重一走，李庸也更方便接手李家权柄！”
　　燕望西听得啧啧称奇：“一年不见，阿若妹妹这么懂谋算了啊！”
　　林嘉若睨了他一眼，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在手心，垂眸淡淡道：“你如今也要独当一面了，难道心里还没点成算？”
　　燕望西笑道：“是啊是啊！我现在身边就缺个会谋算的人！”
　　林嘉若笑了笑：“那正好，袁宴最善谋算，你好好拉拢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燕望西失望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侍卫匆匆入内，奉上卷纸条，道：“殿前急传！”
　　林嘉若展开一看，脸色瞬变。
　　燕望西也瞄到了，惊讶地喊了出来：“你爹要立后了啊？那你岂不是要有后娘了？”
　　林嘉若没心思理会他，倏然起身，道：“我有事先回去了！”
　　燕望西拉着她嚷道：“哎哎哎，还是跟我去陇西吧？你亲娘也在那儿呢！省得留下被后娘欺负！”
　　林嘉若挣了一下没挣开，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幸好净植一拔剑，燕望西便识相地松了手，任她夺门而去。
　　骑马飞驰在御道上，直奔午门，林嘉若心中纷乱如麻。
　　她以为亲自上朝宣布喜讯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然而裴氏小皇子的出生，仿佛对爹爹意义非凡，他的喜悦远比她所能想象得还要大很多。
　　她以为他会向朝臣分享他的喜悦，会令礼部尽快拟出襁褓中小皇子的封号，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对裴瑾瑜酬以后位，甚至来不及先告诉她一声。
　　或许自古以来，皇帝立后是不必告诉公主的。
　　但是，林嘉若觉得自己，似乎是，伤心了……

　　☆、第491章　你意下如何

　　骑马直入午门，秦国公主的威风一如既往。
　　从马背上向前眺望，大殿门外，早朝似乎刚刚散，朝臣们三三两两朝午门走来，或喜，或怒，或不形于色，然而到了林嘉若跟前，无不恭敬而拜。
　　袁宴走得比较慢，单独落后在诸臣之后，神色从容而目光深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感觉到前方的异常，抬头一看，便看到了立于正中的林嘉若。
　　她脸色有些病弱的苍白，微微抿着唇，目光落在前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但细看之下，却是没有明确焦点的，恍惚着，隐隐有些伤心和无助。
　　他很多次见过她无助的样子，例如多年前她的父亲只身入宫平萧聿之叛时，又如多年前，她的父亲奔赴岌岌可危的倒马关时。
　　但那时她都没有伤心。
　　袁宴目光一沉，举步上前，朝她躬身一拜：“殿下！”
　　林嘉若听到袁宴的声音，这才回了神，朝他微微颔首：“袁少卿！”
　　“殿下是否身子不适？”袁宴虽面色不动，眼里却流露出了关切。
　　林嘉若朝他微微一笑，笑容尚未完全凝成，她的目光便被前方的一人吸引，脚一蹬，便要翻身下马。
　　袁宴下意识地上前扶她，然而，一阵清风袭来，从旁伸出另一只手臂，挡在他面前，扶住了林嘉若。
　　如果是袁宴扶，顶多只是伸出手臂让她搭一下手，但这人却能将手臂从她腋下绕过，环住她纤细的双肩，另一只手温柔而用力地握住她柔软的手掌，几乎是将她抱了下来。
　　袁宴看得微微怔愣，直到她回过头，朝他微微一笑，他才不着痕迹地回过神来，朝她再次施礼，起身时，她已经随着那人远去。
　　“你听说了？”林致之问道，有些意外她的消息灵通。
　　林嘉若“嗯”了一声，道：“袁宴派人送了消息出来！”
　　林致之微微笑道：“袁宴真是令人惊喜！”
　　早朝还没散，消息就准确地送到了林嘉若面前，袁宴在这宫内宫外的布置比他们想象的都要严密。
　　林嘉若胡乱应了一声，问道：“我爹呢？”
　　“陛下突然当朝提了立后，朝臣虽然有些反应不及，但大多数还是反对的，如宗正、太常，甘、姚、顾，还有韩傅、陈驿都站出来反对了！”林致之道。
　　林嘉若放慢了脚步思索着。
　　宗正和太常都是宗亲，甘、姚、顾代表了江南派系，韩傅和陈驿代表着寒门清流，可见反对的势力还是很多的。
　　“凌氏、萧氏、魏氏呢？”林嘉若问道。
　　凌、萧、魏是前梁的勋贵，前梁覆灭后，林时生都予以安抚任用，保留了原爵。
　　“凌、萧、魏以及关中四姓都保持了沉默！”林致之道。
　　林嘉若惊讶问道：“袁氏和韦氏？”
　　林致之摇了摇头。
　　林嘉若想了想，倒也能想通，毕竟这个消息砸得太突然了，林氏宗亲都是偏向江南系的，和江南派系的官员天生就与裴氏不在一条战线上，而韩文黎为首的寒门清流是重正统规矩的，诞育皇子便立后，这不合规矩。
　　只有关中派系才需要深思熟虑。
　　林致之见她蹙眉深思，面容苍白得几乎透明，心疼道：“听说你昨晚一夜未曾好眠，今天又出去了？先回掌珠殿休息吧，立后是大事，就算陛下再坚持，也要议上好几天——”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你放心，不会成的！”
　　林嘉若犹豫着，她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想回宫当面问林时生，可是进了午门，又茫然了。
　　她要怎么问？她凭什么问？他那样兴致高昂地要立后，难道作为他最宠爱的女儿，要当头给他泼一盆冷水吗？
　　林致之见她神情恍惚，以为她身子实在不适，一边柔声劝着，一边拉起她的手向掌珠殿走去。
　　堪堪迈出一步，身后便有人喊道：“公主殿下留步——”
　　脚步声追赶而来：“陛下有请秦国公主紫宸殿议事！”
　　走进紫宸殿，皇帝陛下负手正立于御案前，一直落在门口的目光在看到她时微微一闪，正要开口，又看到了她身后的林致之。
　　林时生皱了皱眉，道：“我和阿若有事要谈，你先退下！”
　　林致之微微一笑，道：“无非是些家事，陛下也准我旁听吧，省得一不小心，陛下又和阿若起了争执，也没人心疼她！”
　　林时生脸色一沉，正要说话——
　　“大哥哥，你先回去吧！”林嘉若轻声劝道。
　　林致之目光一软，放弃了坚持：“我在外面等你！”说完，淡淡地看了林时生一眼，施礼退下。
　　林时生笑了笑，道：“他这样心疼你，倒是我做了恶人了？”
　　林嘉若无心和他攀扯其他，垂下眼眸，轻声问道：“爹爹要同我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