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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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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顺为了消耗大昭的军力甘为靶子,占据河下,吸引战火,而皇甫有意放水让大昭打进河下,预备坐收渔翁之利。武丘平会上当是必然,不过,江凭阑没想到的是,这蠢货眼看着就要打进河下去了,却半途改道来了尚原。
  她懵了一懵后忽然明白了,霎时大笑起来。
  满屋子的高层将领面面相觑,不大理解,尚原府是皇甫军队的临时后方,而由于兵力限制,这里并未留多少防御力量,眼下超过己方数几倍的大昭军就要打过来了,这位副将在乐呵些什么?
  江凭阑自知笑得有些过分了,立马敛了神色,清了清嗓,“情况对我们很不利,还请诸位将领迅速商议出对策。”
  满屋子的人除了喻衍,脸齐齐一黑,露出嫌恶的神色。
  这种废话还用得着你说?
  他们实在想不通,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个人物过来,且不说跟喻将军一样是个年轻后生,这些时日以来,每每议事此人都是个花瓶摆设,不但毫无见解,连问及其意见,也永远只有两个字:“挺好。”
  喻衍的手心渐渐冒出汗来,领兵打仗时他不知“惧”为何物,可每当置身这种勾心斗角的场合却总是胆战心惊得很,老觉得这些人下一瞬就要吵起来打一架,可事实证明,他们从来都是笑眯眯结尾的。
  果不其然,那些人脸上嫌恶的神色很快收敛,转头商议起了对策。
  江凭阑笑嘻嘻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大半个时辰后,这些人商量出了三种调军方案和两种防御战术,询问她与喻衍的意见。
  她难得说了句不一样的话,“挺好,但不是最好的,喻将军以为呢?”
  喻衍似乎这才从压抑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找回了场子,“江副将说的是,我以为,诸位将领的见解确有可供参考之处,却不是最好的。”
  被两位年纪轻轻的小辈轻言否定,几位将领互相瞅几眼,显然有些不满。
  江凭阑不动声色弯着嘴角,很满意他们的不满,给喻衍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讲。
  喻衍略一颔首,“诸位将领的提议,有效利用了尚原一带平原广袤的特殊地形,不失精妙。然而我以为,这些都是后备方案,最好的办法是……不战。”
  “不战?”年纪最长的赵姓老将重复道,“大昭军来势汹汹,难保是看出了我们欲待坐享渔翁之利的计谋,此番才会绕道,如何能避开这一战?”
  “正因大昭军来势汹汹,一路冲锋,意图将我尚原一网打尽,盲目进攻之下更顾不得深思熟虑。设一个陷阱,”他手一扬指向沙盘上一面青色的大顺旗帜,“将他们引往河下。”
  “理论可行,真做起来却恐怕不容易。”另一名稍年轻的崔姓将领接话。
  “风险是一定会有的。”江凭阑上前来,笑道,“但我与大昭这位将军是‘老朋友’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番可不是识破了我们的计谋,而是报复。敕平关一役令他险些丢了脑袋,大昭皇帝逼他逼得很紧。热血上头的人,最容易利用。”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此前从未听说军中有什么很厉害的江姓将领,这位毫无名望的年轻副将与大昭开国大将军是“老朋友”?
  江凭阑并不介意他们不信任的眼神,只淡淡道:“所以,我支持喻将军的提议。”
  喻衍毕竟是神武帝钦定的将军,这些高层将领可以对他的方案提出建议,或者出言反驳,却不能当真越位做决定下命令,眼见代表朝廷的江凭阑也同意了,只得点了点头示意姑且一试。
  那赵姓老将神情肃穆,“希望喻将军不会再令我们失望。”
  两日后,大昭的铁蹄叩开了尚原府的大门,皇甫军队在稍许抵抗后佯装不敌,退守百里。一队三千人骑兵朝着河下的方向一路后撤,一直深入到广袤的星海平原,而这队骑兵的领头人,正是江凭阑。
  喻衍不是没有阻止过她,陛下给她的任务是把控大顺高层的动向,而非带兵。对此,江凭阑的意思是:“别人我不放心。”
  她不是逞孤勇,而是真的不放心。喻衍作为主将必须留守尚原,一方面安抚人心,另一方面确保三千骑兵的退路不会被斩断,那么带兵诱敌的任务自然得交给别人。可如今军中高层将领普遍对喻衍不服,并且绝不是打心底里认同这个计划,让他们来做这最关键的一环,她如何能放心?
  诱敌深入,靠的不仅是智慧,更重要的是勇气和信任。这些人不相信喻衍,自然也不相信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他们毕竟不是死士,一旦稍稍出现变故,第一反应必然是半途撤退。
  这个计划,做得好,可令喻衍从此大振军威,做得不好,且不说他将永远无法在皇甫抬起头来,还会影响到岭北的大局。因此,江凭阑势在必行。
  三千骑兵连驰一日夜,越过广袤的星海平原,到得河下府岳川城门前,两名臂力惊人的马上□□手一人一支火箭射向城垛。
  守城人见状欲回报,被第三支箭射穿了喉咙。
  不出一个时辰,在皇甫军队的强势合围下,这座地处河下府边缘的县城终未能幸免于城破。三千骑兵迅速占领岳川,清理现场,静候大昭军队的到来。
  昭军一路深入平原追击,其间好几次被调虎离山,险些走错了道,错失皇甫军踪迹,武丘平因此更加深信这支骑兵有秘密任务,命两万步兵留守后方,自己则带着一万精骑挥兵直上。
  然而这一追,七拐八弯追到了河下岳川,武丘平不能不说是有点傻眼的,傻眼之余,他立刻作出决断,排兵布阵。不论那三千骑兵是否在城中,攻城总归是没错的,城门一破,见了皇甫打皇甫,见了大顺打大顺,万一两军在里头交战,自己还能捡个大便宜。上回之所以大败敕平关,除却对方确实战术精妙之外,还与他为了试探敌军实力带了大量民兵有很大关系,而这一回他身后是战力充沛的主力军,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果不其然,攻城令一下,一万大昭军横扫,城中守军立时慌乱。漫天箭矢射向城垛,不出一炷香便大破城门。
  武丘平“哈哈”一笑,手一挥攻入城中。
  他不知道的是,岳川的守备早已空了,方才不过是三百骑兵做的一场戏。当一万大军尽数没入岳川,地平线上显出一线黑影,猎猎旌旗鲜艳张扬,万里晴空下无端映出苍凉血色。
  当先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人忽然跃下,默默站定,良久后朝着岳川城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她身后,两千七百名骑兵齐齐无声翻身下马,与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一鞠躬,为牺牲的三百将士。
  然后她再不犹豫,一跃上马,打出一个手势,声音平稳而冷静,“撤。”
  骑兵并不适合攻城,方才经历一战难免体力大减,然而他们撤退的速度却比来时快上数倍。诱敌成功,为避免敌军发现上当后转头追击,他们离开得越快越好,这是在搏命。
  江凭阑策马行在整个军队靠前三分之一的位置,眉头紧蹙。没猜错的话,他们很快就要遇到麻烦了,只是……希望不是最差的那一种结果。
  她与喻衍商议的诱敌计划以及整个诱敌路线都是绝对机密,不可能泄露,但刚才攻打岳川时她却分明发现了不对劲。
  岳川虽不是大昭军首选的进攻位置,却地处河下边缘,又与尚原只隔了一个毫无遮挡的星海平原,大顺没道理放空这座城。可刚才那一场攻城战里,他们遭遇到的抵抗很少,以至全军没有任何伤亡,这说明岳川根本没有派重兵把守。没有重兵把守,却令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攻破城门,那么,对方早就知道他们要来,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何故拖延时间?因为在回程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黄昏,跨越了大半个星海平原的骑兵队终于知道等待他们的麻烦是什么了。前方,两万大昭军一字排开,死死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正是江凭阑心中所想,最差的结果。
  她见状勒马,苦笑摇头,低声喃喃:“微生玦,你个不让人省心的,这是要搞事啊!”
  
☆、身先士卒
  不过一瞬,江凭阑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大顺早就猜到皇甫会采取诱敌计划,将原本意图攻打尚原的大昭军引到河下,虽然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却也不愿皇甫坐收渔翁之利,因此还给他们一个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正是原本留守在后方的两万大昭步兵,想必是大顺想了什么法子诱他们来此,堵住了皇甫骑兵的后路,至于喻衍那边,一定也被什么牵制了。
  而如此大胆敢想的手笔,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微生玦,还能有谁?
  离星海平原三座城之遥的山平野,一顶白金大帐内传来朗朗笑声,士兵在外默立三个数的时间,“大帅,岳川城来的急报。”
  “传。”
  士兵闻声入内,快步将急报呈上,随即静候一旁。
  “你俩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不出一炷香消息必到。”微生玦看柳暗、柳瓷一眼,笑着翻开密报,忽然蹙了蹙眉,又蹙了蹙眉,最后神情一寸寸冷了下去。
  “怎么了,主子?”
  微生玦没答,抬头看向静候在旁的士兵,“急报传出的时辰。”
  “回禀大帅,午时过半。”
  他霍然站起,“两军位置。”
  “回禀大帅,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前两军已在星海平原中段相遇。”
  那士兵见微生玦站起,立时伏倒在地,答完却觉得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异常古怪,压抑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四下静默里,他的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抬眼一看,他们的大帅神情难得肃穆,那双撑在案几上的手,每一寸骨节都似在颤抖。
  半晌,他听见微生玦沉声道:“你先下去。”
  他飞似的行礼退下,生怕晚了一步就要小命不保。
  “阿瓷,”微生玦仍旧保持微微倾身的姿势,手扶在案几边,紧紧盯着那封急报,“你上次回报宁王府守卫有异动是何时?”
  柳瓷不妨他忽然问起这个,回想了一下,“五月末旬。”
  “五月末旬……”他重复一遍,“那么尚原皇甫军营的守卫异动呢?”
  “六月上旬。”
  “传令下去,”微生玦只觉得喉咙发干,如火在烧,飞快道,“立即撤兵。”
  柳瓷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家主子很不对劲,“撤哪里的兵,河下还是尚原?”
  “尚原。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迟疑,现在,立刻,马上撤兵!有意见的,提头来问!”
  她被吓着,似乎很久不见微生玦动怒,赶紧给柳暗使个眼色,示意他出去传令。
  “但愿,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主子,阿瓷斗胆问一句,出什么事了?”
  微生玦脸色发白,双目也空洞失神,“带领皇甫三千骑兵诱敌深入的人……是凭阑。”
  柳瓷霍然抬头。
  ……
  一望无际的星海平原,两军对峙已超过一炷香的时辰,谁也没有先动。
  很显然,大昭这位将领不似冲动鲁莽的武丘平,他深知对方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而自己这边却是战力中等的步兵,因此即便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也不敢盲目上前。况且他很清楚,武丘平手里那一万精骑已算是大昭骑兵里的中坚力量,这位以三千人吊着一万人一路穿越星海平原的将领绝非庸者。而致使他来到这里的那封密报来路也蹊跷得很,他虽然来了,却还是担心有诈。
  江凭阑平静高踞马上,始终一言不发,周身骑兵在她左右前后四翼自发排列,形成一个难以轻易冲破的军阵。
  皇甫朝廷钦点的三万军队之所以堪称“精兵”,不仅仅因为他们配备了精良的武器,拥有绝对合格的单兵作战能力,更因为他们是高素养的军人。
  高素养的军人,懂得沉默,懂得服从,懂得先思后动,懂得保卫主将。
  这一点令江凭阑感到庆幸。神武帝虽不愿耗损太多兵力在岭北战事上,甚至故意拖延了征调临省地方军的脚步,却没有在这三万人的配置里放水。尤其是这三千人的骑兵队,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她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亲自挑选,比起那几个明争暗斗的高层将领更令她放心。
  不过,这场仗还是避无可避。
  她秘密来到岭北,微生玦自然不会知悉内情,而她也压根没打算让他知道。两人政治立场不同,即便生死之交也绝不能拿军情机密开玩笑。更何况,微生玦若知晓她来了,岂不得两头为难?
  真要为难,她一人便够了。所以她不后悔今日撞上这两万昭军,微生比她想象得更优秀,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两相对峙,长久沉默里,江凭阑身侧一左一右两名骑兵都朝她看了一眼,似乎有询问的意思。两人正是混在骑兵队里一路护持而来的李乘风和江世迁,他们不愿江凭阑以身犯险,却深知她的性子,拦不住她,只能跟来保护她。
  江凭阑感觉到两人的目光,沉声道:“再等等。”
  李乘风小声提醒,“再等天就黑了。”
  “我知道。”
  她知道再等下去天会黑,到时候双方的作战难度都会提高,然而最佳的进攻时机却还没到。更何况,尽管在兵种上她的骑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从人数上看,要取胜还是显得太无稽,她的战术是拖延时间,等候援军。
  她相信喻衍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关键所在,尽快摆脱麻烦赶来,她与这些士兵,不会成为皇甫的弃子。
  又过一炷香,隐隐可见对面军队中出现了小范围的骚动,似乎是有人耐不住了。江凭阑看了看自己这边,所有的士兵呼吸平稳面色沉静,一声不吭严阵以待,没有丝毫不耐。
  她忽然笑了笑,高声问:“将士们,告诉我!敕平关一役,大昭兵损多少?”
  两千七百名骑兵慷慨激昂,气势惊人,齐声答:“四万九!”
  “将士们,再告诉我!敕平关开战时,你们在哪里?”
  “敕平关!”
  两问两答,似狼奔虎啸排山倒海,穿过星海平原的细草,越过白雾茫茫的云层,尖啸着扎入对面两万大昭军人的心底。
  一刹间,所有人无声一颤。
  两万对三千,他们竟然感到害怕?
  江凭阑收了笑意,打压敌人振作士气不必长篇大论,这两问两答,足够了。
  “将士们!星海平原大捷,等着你们!”她扬起手,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手腕,朝前大力一挥,“战!”
  “战——!”
  两千七百个声音齐发,没有任何人迟疑。黑色一线军阵如长蛇摆尾,朝对面两万大军呼啸而去。
  昭军人人震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场两万对三千的战役,竟被对方抢占了进攻的先机。不,应该说,在这之前,他们根本不觉得对方会主动发起进攻。即便仗着兵种优势又如何?蚂蚁尚能咬死大象,畏缩防守兴许还死得慢一些,如此进攻岂不无异于飞蛾扑火?
  大昭这边不过是一时的愣神,对面冲锋兵们已杀至阵前,而在他们的后方,有一个声音冷静响起。
  “一小队,二小队,正面突击!”
  “三小队,左前,分列掩护!”
  “五小队,右后,防守!”
  “四小队,六小队,回撤!”
  “一列弓/弩手,准备,放!”
  “二列弓/弩手,目标右前方障碍,扫!”
  在这个声音的指挥下,骑兵们灵活机动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限。昭军人人心底凛然,这看似自杀式的冲撞竟是有章法的进攻!不过眨几次眼的功夫,己方最前面的军阵已被冲散,无数个缺口暴露出来。
  大昭将领孙彻也被这迅猛的进攻惊了一惊,慌乱之中急急下令收束阵形。
  “一至三小队,目标敌军左翼,冲锋!四至七小队,目标敌军右翼,突击!八至十二小队,掩护战友!”
  孙彻刚收束的军阵立即被这不要命的冲锋方式给击垮,只得赶鸭子似的大喊:“不许退!上去!通通上前去!”
  铁蹄过处血溅三尺,冲锋的将士们所向披靡,长/枪一点便是一串血肉白骨,哀恸声霎时传遍了整个大昭军队。
  “拦住他们,饭桶!”
  “拦不住啊,将军!”
  “十三小队,十四小队,补缺左前阵线!十五小队,目标敌军右翼漏网之鱼!”
  “弓/弩手,列队,目标敌军正面,准备,放!”
  “第二波,准备,放!”
  “第三波,准备,放!”
  无数箭矢入肉之声响起,来自地狱的血火和泥沼将死人掩埋,活人吞噬,不过转瞬的功夫昭军伤亡便达三千之多,步兵们四散逃逸,溃不成军。
  孙彻策马上前,手中长刀大力一挥斩下一人头颅,怒喝:“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说罢又是接连几刀,“列盾阵!”
  一大排巨型刀盾竖起,生生阻止了前边士兵退却的脚步。眼见退路被截断,他们只得咬咬牙回头朝骑兵们冲过去,横竖一死,拼了罢!
  身后是必死之局,而上前尚有一搏的可能,没有人再撤退,步兵们大喝着冲锋,甚至有勇者以血肉之躯迎上铁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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