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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雁觉得，宛歌心情变的真是越来越快了，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
　　扶苏回去的时候也颇有些纳闷，那时候常升候在门口，简直扶苏回来便上前作了一揖：“晏将军来信，请公子过目。”
　　扶苏抬手接过，便让他下去，但是打开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重新出声，声音还有些纳闷：“……如果说错话，惹的人生气了应该怎么办？”
　　常升脚步一顿，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扶苏。常升记得上次扶苏问过他现在小姑娘喜欢什么，现在居然问他生气了应该怎么办？这和扶苏平日性子差别实在有些大，常升认识了扶苏十来年，从来没见到他还有这样犹豫的时候。
　　他沉默了一会，幽幽道：“臣下不知……但臣下想，若是生气了，首要便知道是因为什么生气，再想办法吧。”
　　扶苏沉默了片刻，抵了抵头额头，才抬手让他下去。宛歌看样子是想跟她过去，可是扶苏却有些犹豫起来，他不是没想过带她走，甚至一开始就是打算带她走的。
　　可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已，若是在一切自有的前提下，宛歌还会不会跟他走？扶苏实在不知道了。
　　常升替扶苏掩上了门，他忽然觉得，扶苏的情绪，看着倒比往年都多了不少。


第69章　
　　宛歌现在就坐在一个小炉面前，小炉上头热气袅袅，从中散发着莲子的清香。
　　她托着腮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昨天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通的脾气，扶苏却一直顺着她的性子，半点都没有生气。宛歌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有些后悔，她不知当时心中那股闷气从何而来，奈何话已经说了，脾气也已经发了，时光也不能倒流，她也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结果。
　　扶苏虽然后来说让她跟着去，但是宛歌却没有太相信，只觉得扶苏那句是随口的敷衍，指不定他给的时间都是错的。
　　想到这里，这莲子也炖的差不多了。宛歌果断把它盛好，往里头加糖的时候，稍稍停顿了片刻，这盒糖是当时扶苏送来的，现下还有小半多，她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给扶苏煮甜汤的时候，曾说过等来年就给他炖木瓜，现在冬日即将过去，马上就要迎来开春。
　　但是，自己还有机会煮吗？她如此一门心思的想着木瓜，脑子里猛然就窜出了一句话。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句猛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之后很快就释然，想来扶苏问的也是无心。她不敢再往下去想，摇了摇头，甩开这个猛然冒出来的想法，将莲子盛好，就朝着扶苏的方向端去。
　　宛歌担心扶苏中途不声不响走掉，一直想找理由从他面前晃悠，但是这事不能做的太明显，思来想去，决定撑着给扶苏送甜汤的功夫，好好的掌握下情况。
　　第一碗甜汤，她定在早上。那些人都认得宛歌，过去的时候没过多的阻碍，轻松松的就推了门进去。
　　扶苏正在收拾一些竹简，并没有看见她，听见有人进来了，便随口吩咐：“桌案边的那些都装在箱子里，让人送到马车上。”
　　桌案上摆了不少的书，应该是才整理出来的，零零散散的摆了一堆，宛歌把莲子放在一旁，就开始把竹简一个个的放在边上的箱子里。扶苏正把手头上的竹简挑拣好，转头的时候却看见宛歌在那里，微微一愣。
　　扶苏现下还没有走的意思，宛歌松了一口气，指了指摆在桌案上的莲子羹，主动开口解释：“给公子送了甜汤。”
　　扶苏房里头烧了炭，十分温暖，莲子羹这样放了一会还是热气腾腾的。扶苏有些诧异，打开盖子看了看，莲子清香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你做的？”
　　宛歌此时已经把最后一卷竹简都放在箱子里，弯腰把箱子一盖，点点头，为了避免扶苏发现自己的意图，再补了一句；“公子看看喝不喝口味，会不会太甜？”
　　扶苏不知宛歌忽然给自己送甜汤的什么道理，不过宛歌送来甜汤他觉得挺开心，便放下手头的事情，仔细的尝了尝她送来的汤，入口的一瞬间，他便微微一愣。
　　宛歌琢磨了下他的神色：“怎么样？”
　　扶苏转回声，平静的再喝了一口，神色到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很好。”
　　宛歌放心了：“那就多喝一点”
　　扶苏：“……”
　　宛歌刚刚走开，常升便跟着进来了，扶苏还正一口口的吃着宛歌送来的莲子羹，汤水倒是甜的，就是着莲子苦涩，他吃的微微颦眉。常升放在过来就看着宛歌离开，显然这莲子是她送来的，现下看扶苏吃着有些痛苦，可是也没放手，似乎还有些恍惚。
　　常升见扶苏一直没出声，只能主动道：“公子，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动身？”
　　扶苏目光下移，看了看碗中的莲子，入口绵软，苦涩之后也有一股清凉，他失神了一会，才道：“再等等，过了午时吧。”
　　扶苏今日便打算动身的，可是从清晨拖到了现下，又说要过了午时，常升原来还有些纳闷，直到刚才看着宛歌离开的背影，才有些明白过来，但见扶苏一下下的舀着莲子羹，目露所思，是少见的失神，虽然知晓有些逾越，可常升还是忍不住询问：“……宛歌姑娘本就打算跟着公子去的，公子若……为何不把宛歌姑娘带上？”
　　扶苏缓过神来，摇了摇头：“上郡太危险，她现在不冷静，做的决定怕是会后悔。”
　　常升道：“若真有危险，公子顾不上宛歌姑娘，倒时再放她回来便是。”
　　听到常升这一番话，扶苏搅动勺子的微微一滞。他似乎愣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重新开始喝莲子羹，苦涩的味道让他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带着未知的情绪：“……不必这么麻烦。你去把马车收拾好，小心些，别被宛歌和秋雁看见。”
　　若宛歌那时候真的跟过来了，之后又离开？那还不如一开始……让她先想清楚。
　　。
　　刚刚送莲子羹过去的时候，扶苏瞧着还是正常，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接下来就下午送一份，晚上的时候再送一份，至于夜里就不必了。向来扶苏不可能半夜动身，过了今夜，只要起的早一些便是。
　　宛歌回到房中，正准备下一份的帘子。但是目光一触即，她便一愣“咦”了一声，眼前莲子分成两份，一份里面她已经把芯都拿掉了，另外一份里还有莲子芯，原本应该没芯的少一些。现下分明的有莲子芯的少了。
　　看起来，刚刚自己煮了有芯的？怪不得扶苏一开始的时候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原来是觉得苦了，不过之后又吃下去算是怎么回事，还告诉她，煮的很好？
　　宛歌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想了半天，只能把她归结于，扶苏或许觉得莲子芯清热去火，所以苦些也没关系……
　　。
　　下午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份红枣枸杞，打算再给扶苏送去，然则这次没有那么顺利，她过去的时候扶苏房门关着，有人守在外头。看到宛歌端着一盅甜汤过来，便把她拦下：“……公子现下有事，姑娘是否等下过来？”
　　宛歌顿时警惕：“哦，那我在这等一会吧。”
　　外头风大，自然不能让宛歌站在下面吹风，可是扶苏先前叮嘱过不要让人进来。内侍顿时有些为难，正想再宛歌劝几句。扶苏的声音却恰好从里头传来：“……让她进来吧。”
　　此时扶苏的房间东西已经大多都整理收走了，现下房中空旷一片。见着宛歌又端了一盅什么东西过来，扶苏微微一愣，疑惑道；“今日怎么一直在给我做甜汤？”
　　宛歌没回答这个问题，把手中的甜汤放在扶苏面前，目光在周围一转，又重新落回扶苏身上，目光微微闪烁：“我要带什么？”
　　扶苏那时候刚刚打开盖子，升起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握着勺子的手指修长，他似乎顿了顿，才道：“随意。”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记得多带一些御寒的衣服。”
　　早上的莲子还没有被人收下去，里头已经空了，宛歌喜欢甜食，这种不去芯的帘子一向是不会碰的，看着扶苏把它吃完了，默了一阵：“早上我忘记去芯了……公子不觉得苦么？”
　　扶苏；“……”
　　他先前只当是宛歌生气，所以煮了一碗没去芯的莲子过来，为了避免惹得她更不开心，他那时候自然什么都没说，现下宛歌说起自己是忘记去芯了，扶苏轻咳一声，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只道：“是有一些，但是你加了不少糖，不算太苦。”
　　宛歌沉默一会；“……既然觉得苦，为什么还吃完了？”
　　这个问题，扶苏没想太多，那时只道是宛歌煮的，虽然是苦了一些，但是不知不觉吃下去，一盅莲子羹就见了底。所幸宛歌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见着扶苏现在这幅样子还算正常，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的，便转身就准备把早上空碗收回，打算晚上再过来看看。但是她心中有些思量，一下子握不稳，那空碗就滚在地上碎开，指尖上被碎瓷划过，一下子就滚下血珠。突如其来的疼痛，不禁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扶苏很快从上面下来，自然而然的抓起她的手一看，指尖上滚着血珠，是被碎瓷划开了一个口子，他抓住她的时候，宛歌就是一个瑟缩，扶苏掌心温暖，将她的手包裹住，宛歌有些恍惚，一时不知是不是应该抽出来，就听得扶苏叹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宛歌立刻缩回手，用袖子掩住：“没事，小伤口，过会就好了。”
　　扶苏沉默了片刻，想起宛歌先前和他说起自己的体质，这点伤对于她而言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见她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扶苏还是微微皱眉：“总归还是收了伤，上点药总没错，我内室里有些伤药，你在这等下。”
　　宛歌也没反对，乖巧应下。扶苏绕去内室拿伤药，她也就弯腰小心的把碎碗收拾好，放在一边避免等下不甚踩到，等到目光落在桌案上摆着的缣帛时，微微一愣。
　　照她角度看来，是反着摆的，宛歌看不清楚上头到底写的什么，只能勉强辨认出上头的日期，腊月十三，是今天。
　　这是扶苏的字。她看着这日期，心中混入升起一个不愿意去想的可能。就想绕到上头再确认一下，这时候，扶苏已经拿着伤药回来了，递到她手里，又看见叠在角落里的碎瓷；“这些我等会再让人收拾，你暂且先回去吧。”
　　宛歌收回目光，没有走，目光闪烁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公子案上的缣帛是什么？”
　　扶苏没有隐瞒，瞧了她一眼，便答了：“是我给晏将军的信。”
　　宛歌目露疑惑，似有思量，低低问道：“腊月十三？”


第70章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扶苏想了片刻。那腊月十三自然是提到的出发时期，宛歌字认识的不多；应该着看不懂全文。只是见她颦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有所猜测，扶苏冷静地转移话题，似乎还笑了笑：“这么一篇，只认得这四个字？”
　　宛歌：“……”停了片刻；再咳嗽一声；“歪着看不清楚，正着放我就看懂了。”
　　话音一落，外头忽然来了一个人；宛歌那时候背对着还没来及回头；只听到声音飘了过来：“长公子，太皇见长公子今日启程；派臣下送来一些东西。”
　　听到这句话，宛歌整个人一愣，直接就转了过来：“……”
　　扶苏没想到忽然有人过来；还是华阳太皇来送东西，他的话直接就被拆穿，顿时也：“……”
　　宛歌一开始的确被扶苏这番话给带偏了，直到听到后头那声音，她觉得心口忽然一沉，立刻就回头去看来人，皱眉：“是今日启程？”
　　那人是华阳宫里的；听见宛歌这问题也有些诧异，看了看微微颦眉的扶苏，再看了看眉头皱的更加的宛歌，疑惑：“太皇还吩咐下来，给姑娘准备了不少御寒的衣服，难道臣下记错了，不是今日启程？”
　　宛歌深吸一口气，拳头再袖子里收紧，感觉到血流淌过手指，带来的疼痛让她更是觉得心底一片冰冷。她猜得没错，扶苏一开始的确是在骗她，给了一个错误的时间，根本没想把她带去。
　　扶苏看了看垂头的宛歌，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了，谢过太皇好意，那些东西暂且都搬到马车上去吧。”
　　那人看了看两人的状态，也发现不太对劲，立刻应下，外头很快就有人过来，引着他们离开。
　　宛歌自听到那句话以后就没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垂眸，手收在袖子里。看起来似乎在酝酿什么情绪，扶苏瞧着宛歌的神色，猜测着她的反应。她这样不说话的样子，让扶苏觉得有些陌生，正想开口，宛歌却已经抬头看他，木着一张脸，声音很低：“早就知道你会骗我，但是没想到你真的再骗我，明日才去？明日起来怕就看不见你了吧。”
　　扶苏目光闪烁片刻，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却见宛歌别开头，微微闭了闭眼，才接着道：“你昨天和我说后头出发，我就有些不信，还好早有准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公子打算怎么办，直接把我送走么？”声音听着十分沉默。
　　这句话，让扶苏听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今日给我送了几次甜汤，就是想看看我还在不在。”
　　扶苏既然已经发现，宛歌也有没有隐瞒，抬头看向他，又问了一句：“是又怎么样，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公子打算如何？”宛歌现在不是的生气还是难过，她虽然早就担心扶苏会骗她时间，所以做了一些准备以防万一，虽然她这准备的确达到了效果，可是宛歌却不想要这个效果。
　　扶苏没想带着她，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准备，明日起来就看不见他了。一想到这个事实，她的就有些慌乱，虽有庆幸，但更多的却是难过。
　　扶苏眼眸微沉，昨日宛歌虽然说要跟着过来，可是他还有些顾虑的，只当她是没想清楚，不清楚期间利害，但见她现在这幅模样，扶苏微微抿唇，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声音十分低沉：“边境很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宛歌继续别开眼，按下心中的酸涩：“我知道危险，但是公子只是觉得危险才不让我去？我知道我是不懂行兵打仗，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说到这里，宛歌又看向他，颦着一双眉，沉默良久，才把话问了出来，“既然本来就不想带我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却想骗我？”
　　宛歌最不能忍的就是这个，扶苏若一开始就否决她便算了，但是一边答应又一边骗她，又算是怎么回事？是怕她死缠烂打的跟上来，所以想一个办法可以直接走掉而不被她发现？
　　宛歌去那里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但若说危险却也站不住脚，不在扶苏身边，宛歌的危险也少不了太多，这个并不是理由。扶苏沉默良久，也问她：“那你为什么想去，你没有奴籍所累，我离开之后，你去哪里都很自由，过去在这里是因为不想听从陆离白，但是我可以让你有彻底的自由，今后不用再听从任何一个人，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想要和我去上郡？”
　　扶苏这个问题，让她微微一愣，之后就垂下了眼帘，宛歌认认真真的思索起来。她为什么想去上郡？自然是在之前没能阻止住扶苏和皇帝的争执，现在只能在沙丘之事上阻止了。
　　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的初衷只是想让他扶苏的命运改变而已，可是，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扶苏拒绝了，自己这样生气是因为什么？最多自己偷偷跟过去而已，结果也是一样，为什么会生气……还有难过？
　　扶苏垂眸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反应，又问了一句：“在一切都是自由的前提下，你为什么想和我去？”
　　宛歌想了很久，心里头终于升起了一个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或者说不敢去想的答案。这几个月来，扶苏去哪里她都是在他身边的，早前去见云鹤归，后来去行焚书之事，扶苏都会带着她。理所当然，她认为扶苏去上郡，也会带着她，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但是，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身份在他身边？一开始是因为扶苏的怀疑，所以把她留在府邸，算是一种变相的看管，至于后来几次出行，也都是陛下或者太皇的意思。她和扶苏之间没有一根结实的线，如果想分开，那随时都可以。
　　原来，自己害怕的是这个，她没有一直在他身边的理由，更没有办法可以留下他，他们分开，是很轻易的一件事情。
　　见宛歌不说话了，似有思量，扶苏也侧了身过去，淡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带上你不是难事，但是你真的打算好要去了？”
　　宛歌已经从这番思绪中转过神来，最初她只觉得扶苏撇下她让她生气，现在想明白了，却只觉得整个心口都在犯冷，知道自己这番话很示弱，可是眼下却让她考虑不了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丢脸，只想把心里头的声音告诉他。宛歌摇了摇头：“……这些我都没想过，一开始的时候，我虽然觉得你会骗我，但是没想过如过真的发生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