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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吃素了很久的陈东终于吃到了油荤。
　　“什么，他是爹你请来的家教老师！”王景天指着穿着破旧马褂的陈东有些不可置信地喊道：“爹，你是不是在逗我呢？就他这样，还家教老师？爹你老糊涂了吧？”
　　王大夫听了这话，拿着筷子一头很是敲了儿子好几下，说道：“大呼小叫地干啥！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别小看了东子，东子可是很有本事的！”说到这儿，王大夫很是为自己个儿早上的举动而感到自豪。
　　今天下午的时候，王大夫就对陈东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怀疑了。从早上的对答如流，到下午露出的一手算账能力。王大夫心里早就乐呵呵地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面对儿子的质疑，王大夫一边自得地梳理着胡须一边继续说道：“以为都像你吗？别看东子没上过什么学。可人家跟着教堂神父可是学会了洋文算术的！我想着你和半夏的洋文、算术不是都不太好嘛！我听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们都会请家庭教师。于是，就像着让东子当你们的家庭教师！”
　　听了父亲的话，这下一旁的半夏也惊讶道：“爹，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王景天也跟着妹妹说道：“爹，你真的是老糊涂，这也信？跟着神父学会的，要是这样，我们还上什么学！”
　　听着这两兄妹对自己的质疑，陈东倒也没有什么气愤，而是很平静地说道：“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的英文和算术都还可以。”一边说着，陈东一边擦了擦嘴。看着一桌子的菜，陈东吃得很满足，看得出师傅一家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也是，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钱把儿子女儿都送去念书了，去的还是洋人办的中学。
　　“呵，你糊弄我爹还可以，想糊弄我可没那么容易，别以为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几句半吊子英语就想骗我爸的钱！”


第73章　
　　“是啊，爹；　这次真的不是大哥说你；　你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一看就是……”心直口快的王半夏看了陈东一眼；　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就是个骗子！”
　　“小天、小夏；　你们先别急着下结论，这个……东子……”
　　“I’M　NOT　A　LIAR，AT　THE　DOCK……”看着争执中的一家人，陈东十分淡定地插了句话，当然，他用的是英文。
　　看着依旧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陈东挑了挑眉；　看着王景天和王半夏两兄妹说道：“我刚刚说得就是英文；　意思是我不是骗子；　我曾在码头做过翻译！”
　　“小天，这人说得对吗？这鸟语我们听了也听不懂，你给我说下，要是是骗子的话；　我们就不客气！”阿德拍了拍怔愣中的王景天问道；　一旁的王大夫和顺子两人也都看着王景天。
　　王景天看着众人的询问，没有作答，反倒是和妹妹王半夏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你，你有本事再说几句给我们，不要以为……以为……我可是圣约翰预科班的；　我外教老师可是有好几个的！”之前对着陈东还有些盛气凌人的王景天这会儿却是说话有些支吾了起来。
　　桌上阿德和王大夫都是看着王景天长大的，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底气不足。此时王大夫的胡须仿佛随着主人的心情要飞了起来似的，他得意地嘬了一小口药酒。而一旁一直斜着眼睛看陈东的阿德也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
　　“WHAT　DO　YOU　LET　ME　SAY你们想让我说什么？”陈东飙着中英文说道。
　　“你……”王景天顿了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请求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这个，小夏，我是学理的，你是学文的，你英文比我好，你替我考考他！”
　　“哥，你……。”王半夏看着陈东说道：“那……筷子你怎么说？”
　　“CHOPSTICKS”
　　“那…。。这鱼呢？”
　　“fish”
　　……
　　王半夏一连直了桌子上好几个物品，陈东都快速地一一翻译成了英文。王半夏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看着陈东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她问的物品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不知道的，大都她不知道的单词都比较生僻，不太常用，没想到即使这样，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依然可以快速地回答了出来。
　　“大哥，要不你问些算术题？”听起来，王半夏似乎已经对陈东有些认输的意味了。王景天看了看依然很镇定的陈东，却不像之前继续逞能质疑，而是已经有些退缩了起来。他拿起筷子夹着桌子上的菜，说道：“那我问点简单的哈！那个……在河边测对岸之树顶，得仰角60°，退行30尺，再测此树顶得仰角30°，问河对岸树高几尺？”
　　陈东略沉吟了一下道：“答案是5倍根号3”
　　“你……你不用纸笔计算一下吗？”王景天见陈东只略略沉吟了一下就直接报出了答案，很是有些吃惊地问道。答案当然是对的，这道题是他前些天测验的
　　陈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我天生在算术方面有些天赋，这个计算对我来说并不难。”
　　“呵呵，好好！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猜得出来，东子没让师傅我失望！小天，小夏，现在不说你爹傻了吧！你爹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我就是看着东子很厉害才想着留下的！”
　　“嗯！”王半夏和王景天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先是心悦诚服地看了陈东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说道。
　　接下来的晚餐，除了埋头吃饭的顺子和依旧得意地锊着胡须的王大夫，阿德半夏景天三人几乎同步了，吃一口就偷瞄一眼陈东。
　　天色已晚，之后吃完晚饭，王大夫便和陈东说好了待遇问题。他对陈东今天的表现很满意，除了每月陈东弟弟的药钱全免，还定下了陈东三斗米的月钱，包吃住，大概一块多钱的样子。王大夫给的这个其实已经很良心了，一般好点的可以切药制药的药工也不过每月才两斗米的样，子，而且好些还不包吃住。像陈东这样刚入行的能拿到这价钱，说到底还是看中了陈东可以当小夏小天洋文算术家教的原因。
　　今天是第一天，陈东是空手来的药铺，没带什么洗漱衣物，所以今晚得先回家。
　　刚走出铺子几步，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等等，那个……东子师弟！”
　　陈东转身惊讶地发现叫住自己的竟然是一直对自己不满地阿德师兄，他便说道：“阿德师兄，有什么事儿吗？”
　　“那个……你今天表现很不错，配得上我们济世堂！诺，这是给你的衣服，我们济世堂怎么说也是这西城有名的药铺，你穿着件打补丁的马褂很是影响我们济世堂的形象。不要想多了，这衣服是我之前穿的，我看你的体型和我年轻时差不多，你应该能穿上。”
　　阿德一边对着陈东说话，一边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陈东看着这个阿德师兄，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德师兄，你这是……”
　　见陈东迟疑在那儿没有接过包裹，阿德随即红了红脸将包裹硬塞进了包袱里，一边东张西望着就是不和陈东对视，一边说道：“这个包袱里面，还有几个肉包子，你不是说你还有个犯病了的弟弟吗？这个就当是我送给你弟弟的。哼，这是看在你给小夏小天辅导功课的分上！”
　　陈东看着怀里的包裹，还待说些什么。对面的阿德师兄突然已经转身了，回屋前，他背对着陈东说道：“今天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算师兄我对不住你，你别介意！”
　　说完，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陈东看着手上的包袱，想到早上离家前的事情，再度叹了口气望了望天，人还真是够复杂的！虽是感叹，可是连陈东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的笑意是有多明显。
　　趁着月色，陈东带着包裹回到了家中，因为要省煤油，这个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家人早就已经睡下了。陈东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刚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这时，弟弟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今个儿正值十六，月色明亮，接着月光，陈东看到弟弟揉着惺忪的眼睛走了出来，便问道：“阿升，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哥，我想等你回来。你第一次没在睡前给我念书，我睡不着！”陈升一边继续揉着眼睛一边说道：“哥，我想你了！”
　　听了弟弟的话，陈东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阿升，你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你是男子汉，这种话不要轻易说出口！”
　　“嗯，好的，大哥！那你以后都会经常这么晚回家吗？哥，不能和以前一样吗？为什么你非要去做伙计，我可以不吃药的！”陈升低着头，脚尖时不时地踢着地面。
　　陈东看这个弟弟，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从小就生病还是什么原因，和大妹这个女孩子比起来，甚至比起年幼的小妹来，他这个弟弟骨子里性格上都要软弱一些。
　　“阿升，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你不可能总是跟在大哥的后面，很多事情你得学会亲自独立面对。大哥要是不在家，你就是兄妹几个中最大的。咱们爹娘什么样的你也知道，你要是不学会照顾大妹小妹，还有谁会照顾！”
　　看着依旧低着头的弟弟，陈东又继续说道：“你不要怕，就像昨天你不是还站在我面前回击王婶吗？就像那次一样勇敢，不要怕，大哥会一直站在你们身后！”
　　陈升看了看大哥，很是乖巧地点点头道：“那大哥，你今晚还给我背书，我在家会好好的读书，会照顾好妹妹的，我会和大哥一样的。”
　　昨晚要收拾东西，因此睡得有些晚，生物钟作息很规律的陈东今天有史以来少数的几次起晚了。
　　等他洗漱好走出了屋子时，便看到了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粥、碗里的热包子以及一叠野菜，当然最后还有围坐在桌子上三个脸上都带着黑灰的弟弟妹妹。
　　“阿升，大妹小妹，这些都是你们做的？怎么起这么早？”陈东有些惊讶地问道。或许是骨子里的责任心作祟，也或许是亲情因素，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陈东都下意识地自己给扛了，他很少会让弟弟妹妹们过早地承担生活的重压。
　　事实上，除了学业上的，其他生活上的，陈东都是尽自己最大能力给弟弟妹妹们最好的生活。就比如这简单地做早餐，以往弟弟妹妹们都有赖床的习惯，像早餐一般要么是陈东早起做要么是他们娘大梅早起做。很少会让家里的几个小孩做。
　　先回答的是大妹，她说道：“大哥，你之前不是说你以后在家时间不长，一个月只能抽几天回家吗？所以我们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我和二哥还有小妹就想着先从自己做早饭开始，这做早饭一点儿也不难！”说完，大妹下意识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看得出她很对此感到自豪。
　　“是啊，大哥，你就放心去吧，以后妹妹的安全还有读书就交给我！大哥……”
　　“二哥，我不要你辅导我学习，你学得和我差不多，我要跟在大姐后面！”
　　陈东看着懂事的弟弟妹妹，再次笑了笑，他发现好像从昨天开始，自己笑得越来越多了，看着桌上的肉包子，陈东说道：“你忙还不赶快吃包子，这个是师兄给我带的肉包子，等爹回来就……”
　　然后等陈东坐下时，眨眼的功夫，桌子上就剩下两个包子，总共五个包子，一人一个不多不少！除了……
　　吃完早饭，陈东在弟弟妹妹地不舍和欢送中带着昨晚整理好的衣物去了济世堂药铺。


第74章　
　　西城济世堂，陈东药店学徒伙计的生涯正式开始。
　　早上陈东跟在顺子师兄后面在后院辨认一些常见的药材；　然后进行简单的切药制药；　阿德师兄和师傅则在前堂抓药看病。
　　中午吃完饭；　人不多的时候；　阿德师兄或师傅有时则会给他们讲一些常见药材的药性和禁忌，甚至有时候还会讲解一些常见的药剂方子。
　　往往下午是药铺里最忙的时候，这个时候，就连刚来没多久的陈东也被拉到了前院帮着抓药。当然也只是偶尔，最后真正看方抓药的还是阿德师兄。
　　理论上在一般知名的大药铺里，陈东才真正入行没多久，从后院切药制药到前院制药最起码没个两三年是不可能的。但是最近时局动荡；　来药铺抓药的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药铺里总共也就三个伙计；　人手不够；　顺子师兄手脚也并不利索，总是小错误不断。
　　阿德看着陈东才来一段时间对于许多常见药材就记住了不少很是满意。于是，他便让陈东偶尔到前堂给他打打下手。
　　等天快黑的时候，铺子也差不多要关门；　这个时候；　师傅的一双儿女半夏和景天就会回到药店。
　　“爹、阿德哥、东子哥、顺子！我和妹妹回来了！”王景天一边使劲嗅了嗅一边开心地说道：“爹今天又下厨了？真香啊！今晚有又好菜吃了！”
　　“东子哥，待会儿吃完晚饭，你可得帮我看一下，这次算术卷子测试好难啊！”陈东和顺子收拾着桌椅，王半夏连书包都没放下就来到了陈东面前说道：“还是东子哥厉害，前几天；　哥非要说辅导我算术、国语，哼哼，结果……”
　　“小夏，你别乱说，那是我辅导不行吗？是你自己太笨了，好不好！你们女学生的算术一向都这样，我们学校……”　一听半夏的话，景天忙反驳了起来。
　　“才不是，明明是你不行！东子哥就是比你教得好，怎么东子哥教我我就能听懂！你说是不是东子哥！”半夏一边看着陈东一脸崇拜地继续说道：“东子哥，你可真厉害，不仅英文说得那么好，就连算术也那么厉害。这次测试卷子很难，但是算术我竟然考了全班第五，东子哥你……”
　　看着半夏自打进屋以后，就一直缠在陈东身边，阿德看了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好了，小夏，你快把书包放下，洗洗手吃晚饭了！”
　　听了阿德哥的话，半夏朝着哥哥做了个鬼脸，然后便放下了书包去厨房帮着端饭菜去了。
　　“这个臭丫头，真是竟然敢对哥哥这样说话……”王景天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很是不满地抱怨了句，然后看着依然还在忙碌的陈东，踌躇了会儿，便上前说道：“东子哥，你……”
　　说实话，王景天的年纪甚至比陈东还大了一岁，但是考虑到陈东毕竟是他的辅导老师，再加上他也很佩服陈东，王景天渐渐地也就跟着妹妹半夏后面称呼陈东为哥了。
　　忙了一天，穿着长衫的陈东此时满头大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身看着王景天说道：“景天，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东子哥，你英文说得那么好，为什么要跑到我家这铺子里当伙计，我觉得真的太可惜了，我们学校的外教老师工作可高了，可是教得还不如你。你为什么不……”
　　听了景天的话，陈东不禁笑了笑了，他来到这药铺已经有几个月了，加上现在的这个学生样的少年，好像都问过他这样类似的问题。
　　“没什么可惜的，一个是我弟弟需要吃药，我在这里做伙计给你们辅导英文算术，能帮我省下很大一笔药钱。至于你说的外教什么之类的，像我这样小时候只读过几年私塾，现在连饭都快吃不起的人，先不说学校门口守卫的人会不会把我赶走，就说我这样的背景，我觉得校长也不会考虑我这样的人当老师吧！而且就是校长答应了，那些个学生的家长估计也……”
　　“可是东子哥，我就是觉得你待在我家药馆里做伙计真的有些屈才了！”陈东的话王景天心里不是不明白，只要稍微想想自己学校里的外教老师不说就是一些冷门课的授课老师也大都是上过大学的，最不济也得是上过中学的。可是他每每放学回家看到在药铺里忙活的陈东，再对比学校里那几个上课很不认真随便就糊弄的外教老师，心里就很不忿。
　　心里郁闷了好一会儿，王景天突然看着陈东眼前一亮，想是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哎！东子哥，要不我给你介绍我们班上几个同学吧，你给他们做家教，挣得肯定比药店伙计……”
　　“啪！”地一声响，王大夫狠狠地朝着自家儿子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头上火气直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景天说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爹我花了这么多钱送你去读书，你竟然挖起你爹我的墙角了是不是？”越说越气的王大夫随即又是一个响亮地巴掌落下。
　　“爹，你轻点儿，下手这么重，我真的变成傻子也是你的错！东子哥，我的话，你好好考虑！哎……爹，你别打了……我先吃饭去了……东子哥，你一定记住了！爹，别打了……”
　　看着王大夫和景天这一对父子俩你追我打的样子，不禁联想到曾经的父亲，陈东心里有些生出了一丝苦涩。曾几何时，他记得还在乡下的时候，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和父亲的关系也是这样很好……
　　待景天逃窜着进了后院，王大夫这会儿却是又来到了陈东面前。王大夫挂着很是慈善地一张笑脸看着陈东说道：“那个东子，小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我济世堂给你的绝不会比别人少！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