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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别！”皇甫齐打断他的话，一边后退一边摆手。白师叔是谁？皇甫齐的师父是也，以严厉著称的皇甫家长老之一。

　　　　皇甫齐知道，真要是落在自家师父手里，他非得回炉再造一年半载不可。这怎么能行？如意花坊的如意姑娘和天香楼的红霞姑娘还在等着他给她们调制香料呢？

　　　　对美人失信这种事情，皇甫齐可是最不耻的。就算明明知道皇甫霆的在威胁自己，可他还是不得不咬牙切齿地赔笑道：“其实嘛，追这瘦干巴的家伙容易得很，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真的？”

　　　　“当然是真的！皇甫齐使劲笑着。

　　　　一旁的孟灵湘几乎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唉，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吗？何苦一边磨牙一边笑？虚伪，真是虚伪！

　　　　她对着皇甫家的这两个最出色的年轻男子无语的摇头叹气。

　　　　懒得再管他们，转身去看老张头去了。

　　　　刚才差点命丧与强盗之手，这车夫与她不过两面之缘而已，对她可算是有义气了。刚才皇甫霆和皇甫齐出场得太突然，顾不上老张头，现在既然已经安全，她还是去安抚一下这老人家，别把他吓坏了才好。

　　　　孟灵湘的视线在周围逡巡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老张头的身影。

卷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婢女典范（一）

　　　　人呢？去哪儿了？刚刚明明还在她身边的，怎么一晃眼的功夫，老张头就不见了？该不会是……该不会的被那群强盗掳走了吧？

　　　　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可孟灵湘还是禁不住担心。

　　　　她顾不得皇甫霆和皇甫齐，朝坡下跑去。

　　　　“你去哪儿？”皇甫霆一见她要跑，哪里还顾得上和皇甫齐斗嘴皮，忙跟了上去，皇甫齐见状也跟在后面。“你在找什么？”

　　　　“张师傅，就是载我出城的那个车夫。他不见了，刚才还在的！”孟灵湘这以跑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酸软得厉害，大概的刚才被强盗追着跑，体力透支得太厉害，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哦，就是刚才陪在你身边的那个老头子？”皇甫霆对老张头有印象，是因为在最危急的时刻这老头子没有抛下孟灵湘自己跑，虽然年纪大了，却也算得上个有义气的人。“我刚才看见他朝那里跑了！”

　　　　大概是“皇甫霆”这三个字也被这老头子吓住了吧！江南地区的人们少有人是不知道皇甫霆的威名的，实在是他刚刚出师的时候办了几件大事，手上很是沾了些人名。

　　　　据说市井间流传皇甫霆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杀人魔王，能让小儿止啼的恶魔。

　　　　车夫听到有人自称是“皇甫霆”，怕吓跑也不出奇。

　　　　孟灵湘朝着皇甫霆手指的方向跑去，那里正是他们刚刚被强盗拦住的地方。转过一个弯，她果然看到了那辆倒在地上的马车，而那匹被强盗砍倒的马匹已经不动了，老张头正蹲在死去的马儿旁边抹眼泪。

　　　　“张师傅……”孟灵湘走过去，也蹲在他旁边。“您别伤心！”

　　　　老张头抬起泪眼看着孟灵湘。“怎么能不伤心。老头子老伴儿子都死的早，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就只有它陪着我了，没想到……”

　　　　这匹马对于老张头而言不仅仅是一匹马而已，而是一个陪伴自己的亲人。这个时候，孟灵湘觉得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很苍白无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到皇甫家来吧！我们家还缺一个车夫。”皇甫霆有些不能理解老张头的伤心和孟灵湘的难过，可他不想看到这丫头掉眼泪的样子。

　　　　眼泪不适合她。她应该是时时刻刻充满生机的，哪怕是生气都那么有朝气，而不是蹲在一个老头子身边陪着他伤心。

　　　　皇甫家家大业大，就算不缺车夫，要养活一两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孟灵湘低头想了想，看向他：“我答应跟你到皇甫家去看看。你先别高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可没答应你什么！”

　　　　“好！”皇甫霆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他有信心，这丫头看到他家的藏书后，一定会舍不得离开的。

　　　　一旁的皇甫齐看着皇甫霆，觉得他现在笑得实在是有够傻的。

　　　　孟灵湘掀开车帘从车窗外看，只见一轮明月已经西移，官道两旁是漆黑的密林。

　　　　在车灯不能照到的地方，树丛里影影绰绰的，不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被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以及悬挂在马车前的琉璃风灯惊扰正在玩命奔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折腾来大半个晚上，居然有回去了。唉……

　　　　“喂，你把车帘打开，让灰尘都进来了把车厢里的东西都弄脏了怎么办？你负责清理啊？”一个娇柔的声音在孟灵湘的耳边嫌弃

　　　　声音不大，声线也很好，可惜语气里却充满了声音的主人对孟灵湘的不满和厌恶。

　　　　孟灵湘懒得理她，从上马车到现在，这个白莲花跟绿茶的综合体——白茶，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好像她欠了她二两银子不打算还一样。

　　　　神马玩意儿？明明是一个婢女，在这里扮什么千金大小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莫非怕她进了皇甫家，会跟她争宠？可惜，她进皇甫家的本意并不在此，所以这白茶估计要失望了。

　　　　白茶一张秀美的小脸气得铁青，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依旧撩开车窗朝外面看的孟灵湘。“喂，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喂是谁？孟灵湘表示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所以依旧不搭理她。

　　　　白茶从小到大因为容貌美丽得到了不少照顾，几乎所有人都哄着她让着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忽略过？

　　　　她偷偷看了歪在车厢软榻上用手臂挡住眼睛的皇甫霆，咬了咬牙，慢慢挪到孟灵湘身边。“人家给你说话，你说听不懂还是耳朵聋了？我说让你把车帘放下来——”

　　　　边说边伸出手要去拉扯孟灵湘撩起车帘的那只手，哪知道这个时候车轱辘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孟灵湘的一只手聊着车帘，另一只手扶着窗棂，所以只是被震了一下，什么事情都没有。

　　　　白茶就惨了，她刚刚从原地的位置挪过来，还没坐稳就要去拉扯孟灵湘，无依无靠的，被颠了这一下，额头重重磕在窗棂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咚！”

　　　　随后响起的是她的痛呼声“哎哟——”

　　　　到这个时候还顾忌这不敢吵醒皇甫霆，连痛呼声都压抑得很小声。这婢女做得，真可谓典范。

　　　　孟灵湘在心里暗暗对她竖起大拇指。

　　　　“你——”白茶揉着额头怒视孟灵湘。

　　　　“你自己磕着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按着你脑袋往窗棂上按的，瞪着我干什么？”显示你眼睛大呀？

　　　　孟灵湘不甘示弱地也瞪了回去，她的眼睛可比这白茶大多了，而且还亮晶晶的更灵动。

　　　　闭眼假寐的皇甫霆从白茶说话的时候就在手臂的遮挡下睁开了眼睛，此时正从稍稍挪开手臂，从缝隙里看着孟灵湘。

　　　　车厢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而在皇甫霆的眼中，比灯光还要明亮的是孟灵湘的那双瞪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丫头怎么会长了这么好的一双眼睛呢，仿佛九天的星光都揉碎了坠在里面似的。

　　　　还有，这丫头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这些日子在皇甫府在，因为众人误会了她与自己的关系，所以混得风声生气的白茶，落在这妮子手里要吃大亏了。

卷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婢女典范（二）

　　　　哈哈，太有意思了！果然把这丫头片子骗到府中是最英明的决定，可以想象他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无聊。

　　　　“你要是刚才听我的话，把车帘放下来，我怎么会磕到窗棂上？”白茶捂着额头，满眼怨毒的看着孟灵湘。

　　　　她想了无数办法，经过那么周密的布置才最终留在了皇甫霆身边，成为他的贴身婢女。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皇甫府？

　　　　这些日子一来，她故意默认皇甫府中的留言，让包括老太君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皇甫霆喜欢的女子，喜欢到不惜留在自己身边。有了这个误会，府中的所有人别说是仆人，就连主子都对她礼让三分。

　　　　她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凭什么让这个野丫头坐享其成？

　　　　真不知道皇甫霆看上她什么了？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让她进府，简直就拉低了她白茶的水准。

　　　　可惜这是皇甫霆的决定，她无力阻止，于是就摆脸色给孟灵湘看，用言语为难她，希望知道皇甫家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进去了也呆不久。可惜这丫头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把她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简直是要气死她了。

　　　　孟灵湘嗤笑。“你刚才在跟我说话吗？你以为你叫的是‘喂’。还有，谁让你来拉我的，你安安分分地坐在你自己的位置有怎么会碰到头？”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干卿底事？

　　　　孟灵湘学白茶刚才的样子，不屑的撇了她一眼。“让开，我要睡觉了？”

　　　　她想伸直腿，白茶却坐在她的位置上，于是她用脚踢了她一下。

　　　　“呀，你把我的裙子弄脏了！”孟灵湘穿的还是那双沾了泥星子的鞋子，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刚才又和那群强盗周旋了那么久，鞋子上沾染的灰尘肯定不少。这一下直接把白茶淡绿色的纱裙给弄污了一大块。

　　　　“哟，真弄脏了呀？”孟灵湘瞅了一眼，双手垫在脑后躺在靠窗的一排软凳上，刚才踢人的那只脚抬得高高的。“你要是在不让看，接下来脏的可不止是这个地方而已了。”

　　　　说罢作势要把脚放下来，而她的落点是白茶的腿部位置。

　　　　白茶吓得动作迅速地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气得嘴唇发抖。“你……”

　　　　“我什么我？”孟灵湘前世今生都不是被人欺负了只能默默忍受的主儿，而且这白茶在京城城门口受了她救命之恩连个“谢”字都没有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刚明里暗里言语暗示她是个乡下丫头，暗示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在皇甫家绝对混不下去。

　　　　哈，要不要在皇甫家呆着全由她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她白茶这忘恩负义的女人在一旁唧唧歪歪了？

　　　　以为谁都跟她一样看上了皇甫霆的好相貌和皇甫家的权势了吗？

　　　　要是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当初就欢天喜地地答应莫北霄的求亲了，何必装死逃出京城？

　　　　说到底，她追求的东西和白茶完全不一样，就算跟她说她也听不懂。孟灵湘也懒得多费唇舌跟她说话。

　　　　有那时间她和不如睡觉呢！

　　　　唉，说起来自从离开悦来客栈后，她都没有正正经经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此刻放松下来也的确是觉得有些累了。

　　　　孟灵湘很不文雅地打了个哈欠，写皇甫霆那样子，用手臂挡在眼睛上，然后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梦到了莫北霄。

　　　　在被烧成断壁残垣的御国将军府祠堂外，那个高傲得仿佛永远不会折腰的男子抱着一具尸骨仰天悲鸣。

　　　　那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悲鸣声在半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据说，他抱着“孟灵湘”的尸骨不肯撒手，就算是江户候亲至也没有让他退让半分。

　　　　据说，他要以妻礼把这具尸骨迎娶为江户候世子夫人。所有人都说他疯了……

　　　　从京城逃出来以后，就算孟灵湘不想打听，可能断断续续地从别人的口中听得关于江户候世子莫北霄对御国将军府嫡小姐孟灵湘至死不渝的爱。

　　　　事关男女之间的爱情，事关高官贵族的秘闻，莫北霄的事情这两样都沾了，这种消息总是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所以传播的速度堪比前世的互联网时代。

　　　　孟灵湘曾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过莫北霄。可惜，也仅仅是想起而已。

　　　　她不会回去了，对于世人来说，孟灵湘已经死了。此时的她，是孟林。是一个渴望自由，并且能追求自由的人。

　　　　莫北霄对于她来说不是没有吸引力，可惜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从当初她说起自己渴望自由的时候，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孟灵湘就知道这个出色的男子始终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他和所有的士大夫一样对属于自己的一切有着掌控欲，或者说是大男人主义。就算他再看重孟灵湘，可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自己的妻子出门闯荡。

　　　　所以，还是算了吧！让他以为孟灵湘已经死了也好。

　　　　可是，为什么每每想起他的时候，每每梦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却酸痛得那么难受呢？就好像是心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落被硬生生剜去，再也填补不回来了。

　　　　一滴眼泪从孟灵湘的眼角滑落下来，落入她乌黑的鬓发里，消失不见了。

　　　　“喂，喂喂……”白茶推了孟灵湘好几下，要不是怕惊醒皇甫霆，她真想把这个不知所谓的野丫头从软凳上推下去。

　　　　孟灵湘移开手臂，眯着眼睛看向白茶。

　　　　“有你这样做婢女的吗？主子在一旁，你怎么能睡觉呢？”白茶简直气坏了。车厢里只有三个人，皇甫霆是主子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这个叫做孟林还是孟玲的野丫头怎么能想睡就睡呢？弄得她这个没睡的人好像是她的丫鬟似的守在一旁。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我就是这样做婢女的。”孟灵湘讥笑地看着她。“我这么做，不是更能衬托你吗？婢女典范！”

卷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孟林死了

　　　　孟灵湘说完就继续闭眼睡觉去了，把因为听不明白她的意思而愣住的白茶丢在一旁。

　　　　白茶过了好半晌才明白“婢女典范”是什么意思，也听出孟灵湘话语中的讽刺和不屑意味。她气得胸脯上下剧烈起伏，无奈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说她不想做“婢女典范”吗？那岂不是给了孟灵湘一个现成的话柄？毕竟不管她接近皇甫霆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表面上她的确是立志做一个合格的婢女，并为此付出努力来着。

　　　　可这个野丫头凭什么用这个来嘲讽自己？

　　　　她不也是个婢女吗？不想做婢女为什么跟着皇甫霆回府？

　　　　赶都赶不走的野丫头，在她面前装什么清高？

　　　　白茶咬着嘴唇看着睡得姿势不雅的孟灵湘。她可不会天真得就凭这野丫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认为她不会跟自己争。

　　　　不争，怎么可能在世家大族中活下去？在深宅内院里，从来都充满了明争暗斗，不是你不争别人就放过你的。不争，那代表的输。而失败的代价，往往要付出生命。

　　　　皇甫霆把两个女子的话都听在了耳中，他悄悄转头看了孟灵湘一眼，脸上带着些许纵容的笑意。

　　　　好，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如果这丫头被白茶为难了一会儿就唯唯诺诺的退避三舍了，那他才是看走眼了。

　　　　不过白茶这个人嘛？姑且多留她几天吧！

　　　　蠢人有蠢人的用处。父亲一向这么教导他。

　　　　皇甫霆深以为然。

　　　　马车轱辘在官道的沙石地上颠簸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到城门口。

　　　　此时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城门紧闭。

　　　　刚刚上岗的皇甫家的新任车夫老张头颤颤巍巍接过皇甫齐递给他的一块木制令牌，战战兢兢的敲响了城门守卫的小窗户。

　　　　“干什么干什么？还不到时辰，要京城的去排队等着！”窗户里传来守卫睡眠被打扰而不耐烦的声音。

　　　　“军爷，我是……”老张头回头看看皇甫齐，见皇甫齐对他挥挥手，只得又硬着头皮敲了几下。

　　　　做为一个马车夫，老张头穿城过县了二十多年，哪次遇到城门不开不是老老实实等在外面的，可从来没有一次敢让城门的门卫给他开门。如今虽说做了皇甫家的车夫，可身份一下子还没有转换过来，心里实在是对于那些凶神恶煞的军爷有些害怕。

　　　　“我说你耳朵聋了是不是？军爷的话没有听到是怎么地？说了还不到开门的时辰，我管你是谁，都给老子到一旁候着去，再唧唧歪歪，老子把你绑了送县衙去！”如果刚才仅仅是不耐烦，此时窗户里传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

　　　　“这老头老实惯了，小四你去！”皇甫霆在车厢里吩咐了一声。

　　　　小四答应了一声从车辕跳了下去。

　　　　车子是他赶过来的，只不过回城的时候把位置让给了老张头而已。皇甫霆让他骑马，小四不放心，还是坐在了老张头身边，想看看这老头赶车的技术怎么样。

　　　　一番考察之后，觉得还成。不过这老实劲儿可得改改了，这样和颜悦色的，怎么对付得了那些兵痞子？

　　　　小四走过去，抬手把老张头轻轻拨开，然后重重在小窗户上拍了几下。“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立马把你绑到县衙去！”

　　　　“哟！”窗户里的人叫了一声。“这谁呀，口气那么大。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