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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一寸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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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云澹打点了一些礼物,一早就来到了蒋府门口,守门的人又惊又喜,飞报进去。
  蒋老爷去了孟府,蒋夫人一听大喜过望,忙命带进来,自己也急着往外走。
  刚刚瞧见蒋云澹的身影,蒋夫人的眼泪就簌簌往下掉。蒋云澹忙把东西交给旁人,上前就搂住母亲:“儿子不孝。”
  蒋夫人带着蒋云澹进厅堂就在自己身边坐下,摩挲着蒋云澹的脸:“我的儿。”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母子俩低低说了些话,蒋夫人问到:“你一人回来的?”
  蒋云澹便知其意,回答到:“行军不便带家室,把碧云安顿在乡下,过些日子就打发人接她回来。”
  “你,你,”蒋夫人叹了一口气,“真是糊涂啊。”
  蒋云澹低下头没有答言,蒋夫人又说:“你们刚走那会,我去了孟府,打算家丑不要外扬,想着等你回来,华滋做大,碧云做小也不是不可。可是华滋哪,死活不愿意,一定要退了亲。没想到,后来,人们嚼舌头嚼得太不像了,你,生生耽误了华滋一辈子啊。”
  蒋夫人擦了擦眼睛:“起先,我还怨华滋太绝情,后来,真是造孽。”
  不多一会,有人报说,老爷回来了。
  蒋老爷一进来就看见了蒋夫人旁边的蒋云澹,眼内出火,喝道:“谁放他进来的?”
  众人不敢则声,唯唯站在一旁。蒋夫人哀哀一声:“老爷。”
  蒋老爷不做回答,直直看向蒋云澹,“你还有什么脸回来?你玷污得我蒋家门楣还不够吗?”
  “父亲。”
  蒋云澹的话还没有说完,已被蒋老爷打断:“我不是你父亲,当年既然你一意离家,如今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你们父子恩情早已断绝!”
  蒋夫人闻言已是大哭起来。
  蒋云澹上前想安慰母亲,被蒋老爷阻住:“来人,送夫人回房。”
  下人一时都不敢动,蒋老爷更是气急,用拐杖敲着地面:“还不赶紧,都反了!”
  下人这才急急搀着蒋夫人回房。蒋夫人的五脏都像碎了一般,哭得昏过去。
  蒋云澹也急了,眼眶含泪:“父亲要打要骂,儿子都愿意承受,只是这骨肉深情如何割舍?”
  蒋老爷也气急:“你既知不能割舍,当年如何悔婚离家,这抛父弃母的事情可是你先做出的。如今又领着外人进来,卖城求荣。我蒋家没有你这样不孝不义的逆子!”
  蒋老爷说道悲愤处,已是老泪纵横:“给我赶出去!”
  管家上来,低声对蒋云澹说:“少爷,不如等老爷气平了再回来吧。”
  蒋云澹定了定心神,要给蒋老爷磕头。蒋老爷回身不理,朝内走去。
  蒋云澹无奈,只得往外走。
  江承临去孟府赴宴,自然带了蒋云澹一起。
  众人瞧蒋云澹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只有封黎山还是一如往常:“蒋兄,多时未见。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来舍下喝一杯。”
  蒋云霖跟在蒋老爷身后也走了进来,蒋云澹远远看见,心里难免有些羞愧。
  蒋云霖瞅空也过来跟蒋云澹打了招呼:“大哥不知道,父亲上午在孟府受了众人的气,被逼着在众人面前起誓与你恩断义绝,我看大哥回家之事要从长计议。”
  孟府的情况蒋云澹早已听宋致朗说了大致经过,苦笑一下,对蒋云霖说:“父母跟前尽孝就多在你身上了。”
  蒋云霖也叹了口气:“自家兄弟。”
  孟东早备了丰盛宴席,请了几个清倌人来递酒,又叫了一班小戏,说不尽的繁华气象。
  江承临待孟东自然格外不同,说起当年赠仪程的恩情,又说起只有这一个妹妹,幸而嫁得好人家,与孟东称兄道弟不题。
  众人见江承临与孟东格外亲厚,与孟东也越发客气尊敬起来,俨然推孟东为梧城望族之首。
  戏台上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蒋云澹坐在宋致朗坐在一处,正鼓掌叫好,只听蒋云澹对宋致朗说道:“我想见一见华滋,也算对她有个交代。”
  宋致朗面上仍笑着,回答到:“我帮你传个话,见不见就看华滋了。”                    
  




☆、欲雪

  前院的喧闹似乎与华滋无关。茜云看华滋的神色甚为平静,一边吃点心,一边捧了本书。
  华滋想自己应该平静,不然做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给谁看呢?在乎你的人自然不会伤害你,那些往你心上扎刀的人当然是管不了你痛或不痛了。
  不过谁又愿意无故去伤害别人呢?不过是希望自己更开心点,都无可奈何的原因。这种自私是应该被理解的,因为人人如此。
  这男欢女爱里的伤痛,怨不得别人,谁动了情,谁就将刀柄赋予了别人。
  华滋叹了口气,偏偏今生自己不是那个可以两情相悦的人。
  脑袋里想得通透,可是心里却难如止水。
  知道蒋云澹回来了,又没有听说碧云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华滋如百爪挠心般想知道底里,却不好意思问人,还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心里到底是在意的。这些年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为何会进入军队?可曾有了孩子?对自己是否有过愧疚,有过一丝一毫惦念?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消失在了水里,华滋知道,即使见了蒋云澹,自己也断断不会问出那些问题。
  那天,在屏风后,华滋倒是瞧见了蒋云澹,精瘦了,沧桑了。
  想起来都是心酸。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依然如擂鼓一般。华滋才知道自己竟这样无望地爱上了一个人,好像那是命里注定的软肋一样,直抵这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喧哗之声断断续续传入华滋的房间。茜云正在做鞋,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回头对华滋说:“这时候,谁过来。”
  茜云一面说,一面起身去开门。
  是宋致朗,他的脸上已有点红云,想是喝了不少酒。
  “进来坐坐,透透气。”宋致朗说着找了个椅子坐下,嘴里呼着气。
  华滋叫茜云去厨房端碗醒酒汤。
  宋致朗嘿嘿一笑,问华滋在做什么。
  华滋扬了扬手中的书。
  “你这是要当女先生了吧。”宋致朗揶揄了一下,他自小都不明白,蒋云澹与华滋怎么都不觉得书本枯燥。
  宋致朗想了一下,说了句:“自小,你和云澹就都爱捧本书。”
  华滋盯了宋致朗一眼,“我猜,你大约有什么话要说。”
  宋致朗倒不好意思了,笑了一笑,“云澹说想见你一面。”
  华滋的心似乎漏了一拍,定了定神,才冷笑一声,“你没告诉他,托他的福,现在梧城家家户户都知道我了嘛。”
  宋致朗一听这话不对,解释了一下:“云澹说想给你一个交代。”
  华滋叹了一口气,“见吧,见了之后就真的各不相欠,一别两宽。”
  “那我找一个地方?”
  “不用了,你就告诉他来我这个院子吧。”
  宋致朗有点吃惊。华滋淡淡说道:“见了面再回来,我怕我撑不了这一路。”
  闻言,宋致朗有些低落:“你还放不下么?”
  华滋的眼角湿了湿,那伤心压也压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有时感到绝望,好像自己永远无法从这泥沼中走出来一样。爱,怎么会变成这么绝望的东西。”
  宋致朗的心里也泛起苦涩。这是难解的问题,自己不也绝望地爱着一个人吗?大约有多少人两情相悦,就有多少人黯然神伤。
  “既这样,你为何还答应去见他?”宋致朗问到。
  华滋想了一想,“我在你面前不需要假装,我仍想见他,哪怕只是看一眼。”
  宋致朗一听,恨不能把华滋摇醒。
  华滋低下头:“我都明白,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天色暗了下来,华滋起身点燃桌上的蜡烛。光亮一起,不知哪里飞来一只飞蛾,不断围着光扇翅膀。
  华滋伸手驱赶飞蛾。飞蛾飞开一会,又飞了回来。
  宋致朗也伸出手来,飞蛾飞得远一点了,可是到底又转了回来。
  华滋坐下,“你赶它是给它一条生路,可是它偏偏要往火里扑。”停了一会,华滋又说:“我今生是无望了,致朗,你不要像我一样固执。”
  宋致朗沉默未语。
  一时,前面派人来请宋致朗,他也就出去了。
  蒋云澹远远看见宋致朗走了出来,等他与众人寒暄后,假意出恭,两人一同走到外边。
  “华滋同意了,叫你得空了直接过来就是。”
  蒋云澹舒了口气,“这一直是我的心病,”
  话还未完,脸上突然着了一拳,又疼又突然,蒋云澹回头去看,只见宋致朗一双眼睛都红了。
  宋致朗的声音格外沉重:“你把一切都毁了。”说完,宋致朗就走了。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蒋云澹摸了摸,有些湿润,大约是流鼻血了。是啊,一切都毁了,家回不去了,朋友也不剩下了。
  蒋云澹去孟府的时候是下午。
  华滋叫茜云备了酒,正自斟自饮。天色有些暗沉,许是要下雪了。华滋披着皮袄,一只手拿着手炉,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茜云从外边跑进来,脸颊跟冻红的胭脂一般。
  华滋没料到蒋云澹这么快就来了,叫碧云去带他进来。
  茜云心里也紧张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爱过的人,或者爱而不得的人,都变成了假想敌。
  华滋赶紧一连喝了两杯,不过是为了壮胆。
  一时,门帘响动,华滋就知道到了。
  蒋云澹真的又站在华滋面前。华滋心里暗暗想到,真是挺拔英姿。
  华滋的变化挺大。从省城回来以后,华滋喜欢洋装简便,多数时候都穿洋装,头发也保持着卷发。穆夫人觉得这样打扮不伦不类,孟东倒是说好看。
  华滋里面穿了一件高腰窄身的长裙,外面裹着白皮袄。卷发垂下来,耳后的头发在后脑了拿湖蓝的宝石发夹挽了一个小髻。
  真的都不一样了。两个人突然都有些尴尬。
  碧云正好端上茶来。酒壶还放在桌上,没有撤下去。
  蒋云澹看了酒壶一眼,先开口了:“你还是这样有雅兴。”
  华滋把那句好久不见生生吞了回去,改口说:“蒋公子,坐。”
  蒋云澹心下一冷。
  两人都半晌没有说话。
  蒋云澹想了一想,先开了口,“错过你,肯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去。”
  华滋只是一阵伤心,没有接话。
  蒋云澹接着说:“若说我从未对你动过心,那是假的。我曾经一直以为将来会娶你。只是,碧云跟你不一样。于你而言,我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对碧云而言,我就是她的一切。你能承担这失去,碧云却不能。”
  听到这里,华滋忍不住一声冷笑:“你觉得对从八岁就开始的喜欢而言,这喜欢只是锦上添花?”
  蒋云澹愣住了。
  华滋接着说:“你以为我不说出来,心里就不会疼是吗?”
  蒋云澹倒是从未想过华滋伤心欲绝的样子,似乎华滋与这样的词无法联系起来。
  “此生,总归是我亏欠你。若你要恨,便恨我吧,是我提议带碧云走的。”
  蒋云澹对碧云的维护更是令华滋刺心不已,“你此番到底有何用意,就直说了吧。”
  蒋云澹没想到华滋竟已是这样冷漠态度,“我总是欠你一个交代。负了你,我情义两亏,这辈子大约都不能释怀。这几年,碧云一直惦记着你,她感念你救了她一命,而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真正是金兰情深。你、我、碧云,我们毕竟相交多年,能不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谅我和碧云?”
  华滋似是当胸被人锤了一下:“碧云倒是真好。她一直知道我钟意谁。我当她是姐妹,多年心事从未瞒她半点。她倒好,把我瞒了个滴水不漏!”
  华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一走,我就退了婚,这已经是我对你们的成全。就像我当年跟你娘说的一样,这么多年,什么东西没赏过碧云,这次只当赏了她一个丈夫。莫说原谅不原谅的话,事已至此,蒋云澹,你我之间,此生陌路。”
  蒋云澹亦是一阵心酸:“华滋,我们多年朋友。”
  只听华滋凄楚地说道:“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止是朋友。喜欢,我们就在一起;不喜欢,就老死不相往来。”
  华滋说完,像亲手割了自己的心一样,一阵空落落地痛。
  而蒋云澹,亦是难以回过神来,半晌才说,“华滋,你保重。”
  蒋云澹刚刚出门,华滋急忙转身去看他的背影。天更阴了,像要压下来一样。蒋云澹下楼,转出去,背影越来越远。
  华滋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蒋云澹刚进门的时候,茜云就遣人知会了宋致朗。
  不多时,宋致朗进门来,看见跪在地上哭泣的华滋。他急忙走过去,想要拉起华滋。
  华滋见是宋致朗,用手捂住脸,低低地哭道:“他说,他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说我肯定能承受这失去。我多想哭着告诉他,不是,我也承受不起。为什么我做不到呢?”
  宋致朗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华滋,也跪下去,搂着华滋,一面轻抚华滋的头。
  “我甚至不能在他面前哭。他真的选择了碧云,他真的不爱我,所以,我在他面前哭诉的资格都没有。我的眼泪不能使他动容。为什么会这样?”                    
  




☆、重聚

  宋致朗紧紧抱住华滋,像是要把眼前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除了哭,华滋记不起其他事情。
  千言万语都压在宋致朗的舌尖,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多想告诉华滋,还有我,我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我愿意给你想要的生活,将你妥善安放,细心保存,让你一直有人可依,永不知愁苦。
  然而,宋致朗悲哀地发现自己永远不是蒋云澹,给的再好,却不是华滋心头好。于是万语千言到了嘴里,只作为喃喃一句:“不要哭,不要哭。”
  华滋哭得累了,从宋致朗怀里抬起头来,仍然跪坐在地上。宋致朗拉华滋起来,扶她进屋,然后叫茜云端水进来。
  那以后,宋致朗几乎天天过来瞧华滋。华滋感念宋致朗的心意,不愿意让他担心,便也不再露出伤心的样子,似乎又过上了不知愁的日子。
  下午,华滋在穆夫人房里说些闲话,玉珰和弟弟华旻也在。兄弟姐妹在一起说说笑笑,倒是热闹,连穆夫人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玉琤的家书刚刚寄到,字里行间对新婚生活十分满足。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大箱礼物,流云般的衣料从箱子里泄出来,看得玉珰和华滋都心花怒放。
  正闲话间,有人拿了个信封进来,双手呈给穆夫人。
  穆夫人接过来,白色信封上写着亲启两个字,穆夫人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
  玉珰的眼睛笑得像弯月亮,扯着华滋的衣袖,说:“姐姐,你说这衣料做旗袍好不好看?”说着,就要拿衣料往华滋身上比划。
  “这花纹也别致,做出来肯定好看。”华滋一面说,余光留意到那封信,心下奇怪怎会有人给穆夫人写信。
  穆夫人收到了像没收到一样,半分也没有拆开来看的意思。
  用过晚膳后,穆夫人独自回房。天气冷,房里的火盆一直没断过。黑色的木炭被烧得通体红亮,穆夫人拿起尚未拆封的信,一只手轻轻抚过信封上的字。黑色的字就从雪白的指间一笔笔露出来。她永远都不会忘了这笔迹。
  可是,她只是轻轻一扬手,信就掉落在了火盆里。起先冒出来的是烟,后来窜起一阵明火,整封信彻底烧着了。
  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穆夫人坐到镜前,卸妆解衣。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像喑哑的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场厚雪盖住了梧城。
  清早,天色微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王屠户带着儿子去给桃源街上的东篱酒店送肉,只见前门洞开。往常这时候,酒店还关着门,王屠户都带着儿子从后门直接进厨房。
  王屠户回头让儿子推着车等一下,自己先进去看一看情况。
  桌椅几乎全都翻到在地上,“难道遭贼了?”王屠户心里一惊,正想喊一声,才看见墙角躺着三个人。
  他疾步上前,正是掌柜的和两个店小二,俱已躺在血泊中。他转身跑出去。
  “坏了,出大事了!”
  王屠户拉着儿子就往回走:“死人了。”
  梧城可是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情,王屠户一张脸刷得灰白了。
  “爹,去报官?”声音里也有了惊恐和着急。
  王屠户想了一想,现下哪里还有什么官?“去孟府吧。”
  司令府的前院里突然想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整座府院都被这声音搅醒,接着就是怒骂和枪响。
  江承临马上就睁开了眼睛,迅速从枕头下拿出枪,紧紧握住,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起身,推开门。一个随从跟了过来:“是前院传来的声音,听着像马副将手下的刘二。”
  没多久,又有人进来禀报:“刘二一伙人带了个姑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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