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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他们刚到村口，眼尖的栓子便跑到秋菊家报信去了，娟娟正坐门口拿着那本陆老师给的小学课本发呆，栓子喘着粗气，极力传达着自己所要表达的内容，那表情活像当年鬼子进村般，满脸的恐慌，“娟娟，你大嫂她，她娘家的大嫂来了——快去告诉你大嫂，让她悠着点。”

　　“什么？我大嫂她娘家的大嫂？你真看见了？”娟娟也露出一丝慌张的神情，赶紧叫道，“嫂子，你娘家的大嫂跟虎子来了——你快出来看看哪，看看怎么办哪？”

　　秋菊觉得有点好笑，那梅子尖酸刻薄，竟然连孩子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真有这么夸张吗？不过，好端端的，他们跑这来做什么？不会又有什么事要赖到自己头上来吧？

　　秋菊也有些慌了，还带着个孩子来，这大老远的，又是山路，一路颠簸着，要真是来找自己麻烦，那可有的受了。

　　梅子晃悠悠的在虎子的陪伴下来到了秋菊婆家，手上提着个小小的包裹，一进门便摆出个笑脸，那种笑让人一看就觉得有点渗得慌，那不是一般的笑，那种笑里面饱含着太多的贪婪和欲望，特别是这种笑还是对着秋菊的。

　　秋菊冷眼看着，想看看她到底又有什么新花样，自己可是有段时间没去碰过娘家人了。

　　“哎呀，秋菊啊，你看，我这么多年也没来过你了，这不，刚好今天有空，虎子又不上学，所以啊，抽空过来瞧瞧你，你看，你最近可瘦了，是不是干活累的啊，这春来真不会心疼媳妇……”梅子一见秋菊便叽里呱啦的说开了。

　　这些套近乎的话让秋菊很不适应，站在原地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最好是少碰那女人，免得又有什么事情要怪在自己头上，这段时间没去娘家没让她找着机会来找茬，她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

　　见秋菊没出声，梅子拉过虎子，继续笑道，“虎子，我说你见着了姑姑怎么也不叫一声？姑姑平时可是最心疼你的，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吃的哪一次不是先想着你跟妮子？”

　　这话让秋菊直冒冷汗，自己现在可没什么东西可以给虎子吃，更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他。

　　虎子盯着秋菊看了眼，眼神中藏着一丝不屑，平时就特瞧不起这位姑姑，突然要对她献殷勤，难免适应不了，他可不是梅子，只学会了梅子的尖酸刻薄，还没学会她的见风转舵。

　　秋菊冷笑了声，问道，“你有事吗？”

　　梅子拿起手中的布包，打开了，想从里面拿点东西出来给秋菊，因此，靠近了些，秋菊忙退后几步，生怕一不小心挨到了又会有什么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

　　梅子呵呵笑道，“瞧你，还躲开啊？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小饼干，你哥费了好大劲才搞到的一点糖饼票呢，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的。”

　　栓子跟娟娟站在一旁，做好了保护秋菊的准备，娟娟则一直怯怯的盯着梅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七十七章　大嫂临产


　　秋菊把那封可口饼推了回去，“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别拿这拿那的，这些啊，我们也吃不着，你还是留着给虎子吃吧。”

　　见秋菊不敢收，梅子有些不高兴了，犹豫了会，笑容满面的走到娟娟身旁，“你看，我呀难得来你这一趟，来，娟娟，这饼干给你吃吧？”

　　娟娟怯怯的望着梅子，没接她的饼，栓子挺身而出挡在娟娟前面，做好了与坏分子做斗争的准备。

　　梅子一看这情形，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怎么受欢迎，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挡住，她故意把那肚子挺的高高的，有点不屑的盯着栓子，“哟，这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没礼貌？你是不是想吃饼啊？这饼可不是给你吃的，噢，别立在这。”

　　栓子嘴里哼了声，小声嘀咕道，“这都什么饼啊？我早就吃腻歪了，谁稀罕似的？只有你家才当个宝。”

　　梅子生气的说道，“哎，我说你，你这小毛头，还来劲了是吧？秋菊，你家这是怎么了？什么人都往里带啊？”

　　秋菊忙上前示意栓子退下，面朝梅子说道，“你要有事就直说吧，别吓着孩子了。”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梅子拍了下脑门，“唉，你瞧我，被这臭小子给气的，都糊涂了，我呀，都听说了你的本事了，上次进城赚了不少吧？”

　　难不成是也是来凑热闹想跟着去卖竹木制品的？这让秋菊心里增添了不少压力，“哪能赚什么钱啊？你也知道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而且，也是运气好才卖了点出去，不是每次都能这样的。”

　　“哎呀，你瞧这满屋的竹篾、小椅子，还有背篓和鱼篓，这是菜篮子吧？这，这都是春来编制的？”梅子走到门口一看见那厅堂的竹子便两眼放光，眼中冲满了兴奋和嫉妒。

　　秋菊忙拦在门口，不想让她进去瞎搅和，“嫂子，屋里闷，空气也不好，还是在外面聊吧，这样对你肚子里的宝宝也好。”

　　梅子冷笑了声，自从进老韩家的门，秋菊就一直被她压的死死的，现在竟然敢连她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而且，来了这么久了，连门都没让进，凳子也没搬张过来，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在梅子看来，秋菊的表现不只是让她没面子，更像是抽了她几下般难受。

　　“我说秋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肥水还不留外人田呢。”她用手指了指栓子，接着说道，“你说，你连那小子都能带去，就不能带带自家人？虎子可是你的亲侄子呢，你这到哪也说不过去啊，是不？哎，我说秋菊，咱可不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这也叫伤天害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极品？一说话就能把人给气死。

　　秋菊苦笑了声，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的，“我怎么就说不过去了？我碍着谁了？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天害理呢？”

　　梅子站的有些累了，看了眼周围的几个人都没人有要搬张凳子给她休息的意思，只好双手捶着大腿，对着虎子指桑骂槐，“虎子，快去给娘搬个椅子来，你也真是的，我现在身怀六甲的，要是累着闪着了，我看你怎么跟你爷爷和你爹交代，他们还不得抽了你。”

　　虎子瞪着栓子，走到栓子身旁搬了张小竹椅给梅子，然后像个卫兵似的站立在梅子身旁，梅子慢慢坐下，喘了口气，扭过头跟虎子说道，“去把你舅舅叫来吧，娘现在要好好休息会，你舅舅这会也该下班了。”

　　秋菊心想，这梅子真会来事，就凭她那一张嘴就能撂倒一大片了，还想着搬救兵，找个人来撑腰，要是陆大山来了，倒是真有点难办，娟娟还指望着上学呢，况且，等会婆婆跟春来就要回来了，这要是撞见了，怕是又得埋怨自己了。

　　还是早点把她打发走好了，“你到这来是为了找你陆老师的吧？其实，你就让人捎个信，我带给他就好了，省的你一路颠簸的，累着了怎么办？”

　　梅子有些恼怒，这不明摆着装糊涂吗？哼，跟我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唉，我的大妹子呀，找我弟弟还要我亲自跑这一趟？我这都是为了你呀，为了咱老韩家哪，你看，你爹都六十来岁的人了，还要天天砍柴、田里地里的，多辛苦啊，你说他那一手篾匠的绝活不给埋没了吗？”

　　这梅子不愧为说话就能气死人的高手，天南地北的黑的能说成白的，完全不用打草稿，简直就是信手捏来，连气都不用喘一口，噼里啪啦的一说就是一大串，而且，是非颠倒，让人哭笑不得。

　　梅子不管不顾的接着说道，“你呀，一年回不了几趟家，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有那个家的，有你父母的，这不，为了让爹少受点累，我才想让虎子跟着你去集市上锻炼下，我敢保证，就你爹跟你哥那手艺，绝对比春来好！”

　　秋菊听的都有点喘不过气了，顺着她的话插了句，“我呀，没什么本事，我爹呢有你照顾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呢，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有你这么厉害的角色，我想操心也操不上哪不是？”

　　梅子听的一知半解的，也没听出个眉目，反正，她只知道，到目前为止，秋菊还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起来，想自己都亲自登门了，原以为秋菊会满口答应，没想到她压根就没这意思，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用手抚摸着肚子，啊啊苦叫着，顺便观察着秋菊的反应，“哎呀，我这肚子，这是怎么了？好像越来越痛了啊唷，啊哟——”

　　秋菊冷眼旁观着，梅子的这一招她早已见惯了，对于这种人，你越当回事，她就会越叫的起劲，干脆不理她，由的她去，叫久了自己也就觉着没意思了。

　　见秋菊半天没反应，梅子有些着急了，继续苦叫着，“啊唷，啊哟，我这肚子呀，怎么会这样呀，我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这么痛啊？秋菊，你快帮我看看吧？”

　　梅子脸上抽蓄着，大概真痛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不过，对付这种人还是小心为好，免得一不小心又得怪到自己头上。

　　秋菊半蹲着问了下，距离仍然离着有一米远，“你怎么了？真痛啊？不会是要生了吧？”

　　梅子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本只想着吓唬下秋菊，让她赶紧答应自己的要求，没想到这装了会，还真痛了起来，算算日子也还不到临盆啊，不会是孩子真要急着出来了吧？梅子有些慌了，秋菊再好欺负，对接生可是外行，以前都是虎子他奶奶接生的，这要是赶回家去也来不及了……


　　第七十八章　接生


　　梅子眼中有些无助，脸上痛苦的表情说明她不是在装，秋菊有些怕了，怎么说这也是生孩子的活，自己一点也不懂呢。

　　“赶紧上医院吧？你现在才开始痛，应该还来的及。”秋菊紧张的说道。

　　梅子哎呀哎呀叫个不停，“去医院？这要怎么去医院呀？我这样子，连路都走不了了呀。”

　　秋菊想了想，“要不，我去生产队找下队长，让他安排个拖拉机去吧？你总不能把孩子生在这吧？这接生这活，我也不懂啊。”

　　梅子一听急了，“你怕我把孩子生在这？生在这又怎么啦？这可是你的亲侄子呢，还能把你怎么的？”

　　唉，想到哪去了？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呢？“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医院安全些，那里有医生，有设备，我们那都是在医院生的呀。”

　　梅子继续嚎啕着，“你在胡扯些什么呀？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撵我走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哪？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跑你这来一趟，就成这样了，我这都还没到日子呢……”

　　梅子捂住肚子喘着粗气，满眼怨气的盯着秋菊，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别人，这孩子本来在肚子的好好呆着的，一看到秋菊就急着要跳出来了，额头上已沁出了汗水。

　　秋菊有点慌了，不管这让是谁，她就在自己面前，也没有眼巴巴的看着的道理，可生孩子这事，自己真无能为力啊，娟娟跟栓子也有点怕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在这个时候，还是等陆大山过来处理好了，毕竟他跟梅子是亲姐弟，应该能拿个主意出来。

　　秋菊忙叫道，“栓子，你赶紧去看看陆老师来了没？告诉他，叫他赶紧的，他姐姐恐怕要生了。”

　　梅子鼻孔里哼了声，就算是痛的很厉害，也仍然注意听着会关乎到她的话语，秋菊的话让她很是不爽，自己到这来这么长时间了，秋菊连声嫂子都没叫过，竟然称呼为“他姐姐”，哼，等我过了这关，再找你算账！

　　秋菊正手无足措时，娟娟近乎惊恐的叫了声，“娘——你回来了？”

　　秋菊扭头一看，婆婆正皱起个眉头站院子中，手中提了篮野菜，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们，“这是怎么啦？这不是梅子吗？你怎么跑这来了？肚子痛？”

　　梅子抬起头显得有些虚弱，“婶子，我肚子痛的紧，啊唷……”

　　婆婆忙放下篮子，摸了下梅子的额头，“肚子痛？哟，该不会是要生了吧？这可怎么好？我看看……”

　　陆大山在虎子的带领下推个单车走了过来，看着情形，紧张的叫道，“姐，你怎么啦？怎么好好的会肚子痛了？”

　　虎子跑过去扶住他娘，嚷道，“我们刚刚还好好的，我一走我娘就成这样了，是不是你们……”

　　虎子在这方面倒是得到了梅子不少的遗传，说话刻薄，自私自利。秋菊站到一旁，连话都懒的去说，婆婆随即冷笑了声，“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娘生孩子是我们让她生的？嘴巴还没长毛呢，就学会诬赖人了？”

　　陆大山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说道，“虎子，别瞎说，姐，你是不是要生了？这得上医院啊，这可怎么办好？秋菊，要不，你去看看公社的拖拉机有没在？先把她送医院去吧……”

　　秋菊小声嘀咕了句，“我早就说了，可她不愿意啊，总以为别人都要害她。”

　　婆婆蹲下去摸了下梅子的肚子，“来不及了，羊水都已经破了，秋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她进屋，到床上躺好，娟，你去烧开水……”

　　啊？难道婆婆还会接生？看来这老太婆也不那么万恶呢，至少还能想到先救人，尽管她对秋菊的娘家人可以说是满腹怨气，见到就不舒服。

　　见秋菊没动静，婆婆又叫了声，“杵在那做什么？赶紧扶进去啊，再等，孩子都得生在院子了。”

　　“哎，对对对，赶紧扶进去，扶进去……”陆大山提着他那公文包跟秋菊一起把梅子扶到床上躺好了。

　　婆婆挽起袖子跟了进来，吩咐道，“等会用毛巾塞住她的嘴巴，免得呆会咬破了嘴唇，哎呀，我说你都第三胎了，还这么矫情？是女人哪有不过这道坎的？我生我家娟的时候就自个给自个接生了。”

　　虎子守护神般的站在床边保护着他娘，梅子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双手乱舞着，嗷嗷叫唤，“啊唷，我痛，痛死我了，生头两胎都不觉得，这都第三胎了怎么会这么痛？”

　　婆婆伸手解开梅子的衣服，又叫了声，“秋菊，你在这帮着点，你们都先出去，这里有我就可以了，那什么，陆老师，你去把虎子他爹找来，赶紧的，我看梅子这情形有点难办，可能胎位不太正，得吃点苦头。”

　　秋菊还是第一次给人接生，虽说协助，仍然很紧张，这情形还是头一次见，以前都是在电视上见人家生孩子的，痛的死去活来的，没想到，没想到今天会来一现实版的。

　　一看到梅子那因痛而扭曲的脸，她就有点害怕，像是做梦般，不知道从何下手，站在一旁手无足措的。

　　婆婆麻利的解开梅子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对着秋菊嚷道，“赶紧扶住她，别乱动，你看这，羊水都破了……”

　　“羊水破了？那要紧吗？”秋菊紧张的问道。

　　“羊水不破怎么生孩子？”婆婆白了她一眼，边干活，边嘀嘀咕咕的念个不停，“唉，我这给人接了多少孩子了？就是没给自己接生过一个孙子，你说别人家的媳妇怎么就那么能生呢？你瞧瞧你那肚子，这点你就不像你嫂子，人家都第三个了……”

　　梅子边嗷嗷叫唤，边听着这顺耳的话，很是自豪，女人啊，只有肚子争气，才算是个女人，“婶子啊，你……你，你也别着急，等来、来年让秋菊给你生、生个大胖小子，让你、乐乐，噢。”

　　婆婆一听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不满的瞅了秋菊一眼。


　　第七十九章　接生（2）


　　秋菊瞪了梅子一眼，都痛的口齿不清了，还有心思来埋汰别人，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婆婆一听也来了劲，在梅子面前诉起苦来，“我啊，哪有那命哪，你瞧瞧，秋菊这肚子就是不见反应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家祖坟位置不好，你说我家就春来一个苗子，还指望着她们给我开枝散叶呢，到现在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梅子继续嚎叫着，痛的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双手抓紧床单，嘴唇咬出了几个大红印，婆婆忙拿了块毛巾给她咬住，“快使劲，深呼吸，使劲，用力……”

　　秋菊的手被梅子死死抓住，疼痛不已，想甩开，一看梅子那神情又有点不忍心，心想，还是让她抓好了，唉，都说这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说的真对，还是我们还个时代好啊，可以剖腹产，一刀下去，连感觉都没有，孩子就出来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梅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孩子还是没出来，娟娟早就在门口叫了，水烧好了，怎么办？

　　秋菊的手都快被梅子给握的出现淤青了，梅子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喊大叫，渐渐平静了些，放开了秋菊的手，虚弱的喘息着。

　　婆婆叫了声，“先让她休息会吧，看是没有力气了，等会再来。”

　　秋菊惊恐的叫了声，“还要再来啊？要不送医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