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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程嘉跟我说过，前些日子吟风也跟我说过，王煊之，当年凌家村之事你一字未漏，这个情，我承着，我送你回汴京，你若是愿意，可以出来做事，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买你当年那么多字画的报酬，你安心度日吧。”
　　　　一行车架逐渐远去，院子外面站了几个黑衣人，等待着他们收拾东西，童儿跪前几步，扶起软到在地的王煊之，低声道：“公子，你为何不跟当家的说实话？为何不告诉她，慕容湛一直追问她的情况你都没有说过，才被逼到这种地方来？”
　　　　王煊之摇摇头，扶着石桌站了起来，道：“有什么好说的，我是王家之人，和她是死敌，别的，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二月，叶十一兵临杭州城下，围而不攻。
　　　　三月，被赵普关在大牢里面做人质的蔡靖方等人被人救出，同时杀了赵家嫡子嫡女。
　　　　四月，杭州守军杀了赵普开门投降。
　　　　五月，凌清羽何离亲赴泉州，和福建路转运使范烨密谈。
　　　　五月的泉州，天气已经带了炎热，只那海风习习，还带了些许凉意。
　　　　扶着何离走在海堤边上，凌清羽心里很是感慨。
　　　　何离站住了脚步，侧头拿袖子擦了擦她额头的细汗，指着一边的堤坝道：“那时候，我就在那，你从这里走过，满脸带着捡到钱的蠢笑，是蠢笑嘛，好好，是纯洁无暇的笑容，当时你虽然心里同情我们可是也不想惹事，我又没说错，好好，是您很有善心的，你最后还是退了回来买了我们，”笑着躲过凌清羽再度袭来的挠痒痒手，何离抱住了她，笑道：“清羽，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是个好女人，如若我娶了她一定会一辈子爱她疼她。”
　　　　凌清羽安静了下来，双臂搂过他的腰，将头伏在了他怀里。他的发作已经越来越频繁，可是只要是没人的时候，再痛他都不会吃药，而是自己硬扛过去，癌症晚期会是怎样的痛苦凌清羽很清楚，在现代，就算靠着麻醉药都有很多人忍受不住。起先一发作，他便会找借口让她离开，可是，当她那次提前回来在门外听到他压抑着的****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冲了进去，便再也不愿意离开他身边，宁愿抱着他和他一起痛，都不愿意让他再孤独的忍受痛苦。
　　　　“清羽，这辈子太短……”说了一半，何离笑笑把后面的话忍了回去，下辈子啊，她只怕还是想和燕三在一起吧。
　　　　“何离，”凌清羽抬头，看着他那虽然清瘦很多却依然俊朗成熟的面容，道：“咱们，成亲吧。”
　　　　何离一震，脸上不觉掠过惊喜，转而就沉淀下来，微笑着摇摇头。
　　　　“为何？你不愿娶我？”凌清羽不觉掐了他一把，带了怒气道。
　　　　“不是，”何离将她抱紧，低头吻了吻她那嘟起的嘴巴，道：“咱们不需要那虚名，清羽，我活不了多久了……”要是我们一成亲我就死了，那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各种猜测也都会出来，天下刚定，还未安稳，没必要给她留下不安的因素。
　　　　微微一笑，何离再度亲了下她的脸颊，道：“等你登基后，若是你要追封你的夫君，那时候，算上我一个可好？”
　　　　将头埋进了他那依然宽厚让人安心的胸膛，凌清羽的泪水悄然而落，这个人啊，说着自己自私，可是哪样不是为了自己着想，就算那时说违背了杨昭的意愿，可是，当时就算他阻挡，又那里能阻挡得了满心想复仇的自己，他若不去做，那自己便会带着燕七他们走，与其那样，不如他自己顶上……
　　　　
　　　　正文　491。第491章　后事
　　　　
　　　　六月，方念远攻下福州，在范烨的协助下，福建路并入凌家版图。
　　　　七月，江南全境被清理干净，韩枔在蔡靖方郑喜的协助下，开始全面接手江南的政务。
　　　　七月的杭州，荷香浅浅，西湖丽景无双。
　　　　挽雨楼从赵家收回后，蔡靖方花了三个月时间重新整理成原来的样子，迎了从泉州归来的凌清羽何离两人。
　　　　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是两人再无任何避讳，同进同出，向所有人说明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蔡靖方和郑喜的心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念远，等我们拿下辽国后，清羽会重新定都在幽州这里，但是金陵（建康拿下后就被凌清羽改名了）会作为副都，上海这里会开辟成最大的港口城市，你的海军要分三个港口做基地驻扎，上海，广州，和这里，清羽说这里是叫北海，已经要萧瑟一年之内拿下这块地方，沿海这里，会开放十多个港口城市，和凌家在海外的航线全面联通，念远，这一块便交给你了。”手指着地图，何离看向了方念远。
　　　　将地图上的圈点仔细看了看，方念远点头道：“知晓了。”这就是说，他要建立一个以三个港口为基地的庞大海军系统，防卫着海防。
　　　　何离点点头，转头看向了魏琅，道：“魏琅，南方是以后的经济重地，你以后驻扎在金陵，统管这一带，常备军十五万，要守住这条经济动脉，可否？”见魏琅点头，又笑道：“江南是富庶之地，可千万别呆久了就花了眼。”
　　　　魏琅本来看着地图，听他话不觉一怔，然后抬头笑道：“将军说笑话呢，你选我不就是因为我不是那种人？”
　　　　“谷城，你去成都，”何离微微一笑，对站在一边沉思的谷城道：“带二十万人过去，修养个一两年，便和尹霆安一起，出兵吐蕃，拿下吐蕃。”
　　　　谷城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更深了一些。
　　　　何离淡然一笑，对关啸道：“关啸，清羽会要成立一个军工部，专门负责所有军备的生产和调拨，这个由你负责，以后，所有军队的常规武器和战备都由你这里负责，如若有战事，则另外成立战备处，另行处理。”
　　　　“哟，这以后哥几个可不敢得罪你了。”贺东平笑着拍了下关啸的肩头，然后被关啸那眼神给瞪愣了，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道：“那，将军，咱呢？”
　　　　“西域，大理，南越，还有辽国，都是咱们要夺下的地方，你想去哪？”何离手在地图上一划，笑道。
　　　　“我想去帮杜将军。”贺东平嘿嘿笑道。
　　　　“也好，杜鸣那里的确人手不够，你带十万人过去。”何离点头道，然后对一直没说话的叶十一和齐廷岩道：“你们两个，出关，帮赵吟风一把。”
　　　　“高柳呢？”贺东平叫了一声，然后发觉到整个屋子里面的气氛都压抑起来，不觉收了声。
　　　　“高柳守京畿，剩下四十万人全部归高柳属，日后定都后，防守京畿。”何离话音未落，贺东平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左右看看，清咳一声，贺东平干笑道：“将军，你这把所有兵力都分了，是想和主子一起嘛？以后不带我们了？”
　　　　何离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揉了揉额头，带了浅笑道：“这个事总归是要说给你们听，我已病重，活不过今年。”
　　　　高柳扭过了头，眼圈不觉微红，方念远拳头捏得死紧撑在了桌子上，谷城和关啸两人低垂了眼帘，贺东平左右看看，见连魏琅都没有震惊，不觉道：“将军，你说笑话吧？什么病重？前儿个，你还和我抢前……”锋字咽了回去，贺东平后知后觉的想起，从徐州之后，何离就没有再做过前锋了，原来如此，他们几个都已经感觉到了嘛？如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以何离这十多年的作风怎么可能不做前锋？可是，病重？哪里病重？如若病重，你为何还要马不停歇的这样打过来？为什么不先治病？不是有神医嘛？
　　　　贺东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了何离身前，抓着他的膝盖哭道：“咱再给神医瞧瞧，神医那么厉害，咱们都进鬼门关了，她都能拉回来，就没有她治不了的！将军，咱再找人看看！”
　　　　“行了，别这么没出息，起来！”踢了他一脚，何离道：“咱们这种人，脑袋都是揣裤腰带上的，难道还怕死不成？何况，比起那些兄弟，我这也算活得够久的了，行了，起来！再把鼻涕抹我裤子上，老子砍了你哦！”
　　　　嫌弃的看着贺东平抽泣着站起身来，何离收敛了脸上所有神色，站起身，肃然的望着几人道：“我将我最重要的人拜托给各位了！”说着，弯腰深施一礼。
　　　　噗通噗通，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齐声回道：“我等，必不辱命！”
　　　　“十一！”众人陆续走了出去，听得里面何离一声唤，魏琅拉了一把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准备回头的贺东平，快走几步出了院子。
　　　　叶十一本是走在最后，见几人都走了出去后，才返身进了屋子，见何离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弓着腰，忙上前几步问道：“可是又发作了？”
　　　　深吸几口气，何离摇摇头，撑着桌子坐下，道：“无事，不是大发作，还撑得住。”
　　　　见叶十一在对面坐下，何离道：“十一，我也不多说，你应该能明白我这么布置的原因。”
　　　　“是，这样，就算以后有人不轨，周围的人也能迅速反击，不会危及到京都。”顿了下，叶十一道：“你怎么能肯定高柳就不会有异心？”
　　　　何离轻笑一声道：“知道高柳为何拖到去年才成亲？如若那人不是清羽塞过去的，还用神医给的迷药将他药晕生米煮成熟饭，高柳还会继续等下去。”
　　　　“十一，”再度深吸一口气，何离微笑着道：“你的罗刹军杀伤力是够，但是那是在乱世用的，乱世用重典，当这天下平定后，带着那样杀气的部队，却不可能大规模存在，到时候，你把罗刹军压缩了，作为暗影部队存在，只效忠清羽的部队，做得到嘛？”
　　　　“我本来就只效忠她！”叶十一握住了他手，一股温暖的内息透了过去，让何离缓过一口气来，道：“你让我去辽国，是信不过赵吟风？”
　　　　“萧燧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如若没有赵吟风在关外和他对抗，咱们没有这么容易拿下中原和江南，”何离轻笑了一下，目光温和的看向了叶十一，道：“他现在和萧燧势均力敌，咱们出手，就能打破这个僵局，不过，十一，一旦辽国上京拿下，赵家军就是大功，那时候，他手下必然有些人不会满足于在一个女人手下，就会有人鼓动赵吟风自立，或者是反杀回中原，那时候……”
　　　　“赵吟风有此野心，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叶十一打断了何离，杀气一爆，让桌上的地图都翻飞起来。
　　　　“赵吟风……”思索片刻，何离笑了出来道：“赵吟风不会，他不会做那种事情，他那个家伙…，你要小心的是他那些手下，他手下有好些是以前的武将世家出身，里面不乏一些悍将，对了，那个高家小姑娘，听说现在沾着萧瑟着紧？”
　　　　叶十一不觉一笑，带了些许阴森的道：“是，现在还一直呆在萧瑟军中。”话一顿，又道：“将军，你让谷城去了成都，那萧瑟你准备怎么安排？”
　　　　“南疆之地，还有广南西路那里，等他全部拿下后，可以连同荆湖路一起给他。”何离看了眼地图，垂目思虑片刻后，下定决心般的道：“十一，你知道，清羽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有孩子，虽然现在不会，日后总会有人将继承人人选提出来，我想……”
　　　　“将军！”叶十一再度打断了他，带了灿烂的笑容道：“姐姐若是去世，我也一定会跟她一起，我是绝对不会死在姐姐后面的！”
　　　　何离一震，慢慢收起了嘴角那丝调笑，正正经经的将他盯着看了许久，缓缓道：“十一，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要说得这么早，这么绝对。”
　　　　叶十一清然一笑，扭头看向窗外，夏日微风里，隐隐传来了笑声，收回了目光，叶十一也收回了握着何离的手，道：“将军，我现在的年纪比你当年还大上几岁，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坚持到底？”
　　　　何离不觉再度仔细打量起他来，叶十一容貌太好，好到他平常都不大去看他脸，这时仔仔细细的看去，和那记忆里的稚儿少年一比，才恍然发觉，这个人的确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那个当初因为愧疚伤心躲在一边哭泣着的少年，早已经消失在时间的年轮里，如今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如同入了鞘的绝世神兵，内敛沉稳，让那浑身散发出来的锋利锐气带上了更加深厚的威势，罗刹叶十一，威震天下的杀神……
　　　　只是你这臭小子为什么只要逮到机会就要在那女人面前撒娇卖萌？！真不要脸！
　　　　认真的神色带上了不屑，叶十一就知道对面这个老狐狸脑袋里一定又在吐槽自己，想着没必要跟一个要死的人计较，而且现在计较他一定讨不到好，站起身，叶十一赶在那女人走进院门之前低声道：“我从七岁开始，就是她的人，我要做的是她的男人，不是她的继承人，你脑筋别动到我身上！”看了一眼窗外，又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我叶十一在一天，就没人能动她一根寒毛。”
　　　　何离噗嗤一笑，站起身往外面迎去，淡淡的声音留在了叶十一耳边。
　　　　如此，那我亦能瞑目了。
　　　　看着那男人高大却清瘦许多的身体，依然挺直的脊背，迎上了那女人后，满身威势顿时化为柔情，搂了那女人的腰说了几句话，让那女人满脸恼怒的捶了他一下后，又莞尔而笑。
　　　　叶十一心里的钝痛才开始慢慢蔓延，这个男人，和孟苏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带领他成长，教他打仗，教他带兵，教他与人相处，教他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和影十三一样，这个男人选择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交托给了自己。
　　　　姐姐，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这样的男人，到那一天，你是否能多看我一眼……
　　　　
　　　　正文　492。第492章　陨落
　　　　
　　　　八月，凌清羽和何离回到汴京，两人同时出现在议事厅之时，粉碎了在汴京里流传了半年多的流言。
　　　　八月末，和萧燧暂时停战的赵吟风悄然到了汴京，期间和何离密谈了两次。
　　　　九月，凌家全部新令出台，在罗刹军的强力维护下执行了下去，凌家的政府系统形成统一的体系，分工明确，职能清晰。
　　　　九月，有官员上书，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求凌清羽登基建立新朝。
　　　　十月，何离手下大将分兵几路分驻在不同地区，何离手上兵权全部下放，让汴京的风声再度悄然而起。
　　　　十一月，初雪过后，卧龙峰朔风呼啸，寒意逼人，巍峨群山一片雪白，白雪下冷杉依然傲然挺立，悬崖峭壁上挂着冰挂，下面流淌着潺潺山溪，云开雾散之时，阳光灿烂斜照，带出一轮轮绚丽的光轮，几个孩子在外面欢跃的打着雪仗，笑闹声从窗外传进来让屋子里都多了些暖气。
　　　　缓缓睁开眼，看着搂着自己睡得香甜的女子脸上那青黑的眼圈，何离心里一痛，抬手欲帮她拢拢碎发，看着自己那青筋暴露的手背微微一顿，然后用更轻的动作将她散发拢起。
　　　　“何离？”呢喃般唤了声，凌清羽睁了睁眼睛，然后被窗外一声大笑震醒，听得外面阿兰一声怒吼，然后是夜魄哄着孩子们离开的声音，嘴角带了丝笑，睁开了眼睛。
　　　　“清羽，”手臂搂上了她的腰，何离嘴角带上了笑容，道：“咱们去长生殿吧。”
　　　　凌清羽一惊，何离已经用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淡淡的笑道：“今日我一点都不痛，估计是回光返照了，清羽，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原谅我，无法再陪你走下去。”
　　　　面前男人眼中溢满了不舍和怜惜，消瘦下来的脸颊让他的容颜居然比以前更显俊俏，凌清羽用力抱住了他的腰，那原来很是厚实健硕的腰现在也差不多快不盈一握了，这几个月他的发作非常厉害，基本上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没断过，阿兰的药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只是为了多陪自己一天，他几乎时刻都要忍受那根本非凡人能忍受的痛苦。
　　　　虽然说好不哭，但是眼泪依然流了下来，紧紧的抱住怀中的男人，似乎这样就可以留住他，留住他的生命一般。
　　　　“清羽，”细细的去吻那些泪珠，何离手在她身上抚摸着，低声道：“今日一点都不痛，看在我马上就要走的份上，咱们来一次？”
　　　　外面风雪满天，灵蛇谷里依然是温暖如春。
　　　　靠在凌清羽身上，站在冰玉床边看着杨昭许久后，何离忽然一笑，道：“你说，去了下面，将军会不会砍我？”
　　　　见凌清羽的眼圈又红了，扭开了头，眼睛扫了下殿内其他的人，何离长叹了一口气道：“哎，你看看，将军也好，燕三也好，连孟苏那小子都是这么年轻的模样，只有我年老体衰，只怕一下去就要被人笑话。”然后笑着扶着她的肩头，往杨昭旁边空着的冰玉台走去，坐在了台子上，抬头抚去她脸上泪水，道：“好了，好姑娘，别哭了，我能陪你这么久，比他们可都久多了，我已经很知足了。”
　　　　俯身下去，用嘴堵住了苍白的唇，凌清羽抱住了他，像是用尽自己所有力气一般的和他深吻。
　　　　何离轻轻的推开了她，没有让她的吻深入，淡笑着就着她的手躺了下去。
　　　　躺倒在冰玉台上，冰玉的寒气让何离微微一颤，然后手臂搂过了跟他躺到一块的凌清羽，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