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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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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者淮南军兵众闻听此声,眼见此态,心中之彷徨也是一扫而空,继续奔往城头猛杀于外。
  “这些南贼,居然还存侥幸!稍后攻克此城,擒下那名贼将,我要亲自斩杀其首,进献大王!”
  奴军自然深知肥口已经取得极大突破,前阵兵士们已经登岸成守,因而抽调北岸之军投入南岸为战争进猎功。此时被留在此处的奴军便没有了这种机会,先前奴将李菟力争不得,心中已是愤慨积怨,听到淮南军如此顽固吼叫,烦躁不免更炽,疾驱兵众继续猛攻。
  肥口抢登成功,北岸奴军们自是倍受鼓舞,欢欣至极。此前颖口一败仓促且糊涂,无论将领还是寻常兵卒俱都心怀不甘,原本必胜之战居然被南人奸计挫败,此刻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当然报仇还是其次,眼下淮水已经不能成阻,只要渡过江去,将领可以大猎其功,士卒可以大掠其货,上下所欲同心一致,一时间气势可谓攀升到了极点,纷纷聚集在了江畔近渡之处,一俟舟船抵达岸边,便俱都涉水登船,唯恐落于人后。至于此前战损多少,眼下根本无人关心,那些人死在竟功前夕乃是命数不济,不足惋惜,反而因此少了许多竞争者,实在可称一乐。
  因有大量兵众争抢登船,使得这些舟船俱都超载严重,航速不免便有些慢。但士气如此可用,将领们也不好强阻败坏气势,而且肥口营垒早已经被摧残破坏殆尽,不足为阻,尽快将兵卒运过江去,正好可以尽快对寿春发起进攻,斩获大功。
  可是奴军求战之心虽然急切,无奈舟船却是受限,肥口一战打得过于奔放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伤损,加之棹夫役力亡溃严重,宁肯投落于江也不敢再为奴用,不乏战船被直接丢弃在江面随波而流。
  所以聚集在北岸的两万多奴军,能够第一时间登船的不足半数。眼见着战船载运那些幸运者欢欣鼓舞直往南面功业之地奔去,暂时被留弃岸上的奴兵们不免激愤,破口大骂起来。
  这些奴军大概没有听说过祸福相依的道理,不过很快现实就会予他们答案。正当这些奴兵还在指着已经渐近江心的战船吼叫催促的时候,很快便有奴兵发现了西面波涛上又有大量舟船出现,眸子不免一亮,甚至来不及叫嚷提醒近畔军众,已经发足向那里狂奔而去,唯恐这一次还不能成功登船。
  这一批战船来势极快,初时还是一些黑点,很快便壮大成具体的轮廓。奔跑在最前面的奴兵不乏心思细腻着已经略有狐疑,没有听说过大军在那个方向还有舟船留用。不过他们也未疑惑太久,不旋踵,那些战船上迎风招展的旌旗便告诉了他们答案。
  “那、那是……南人的水军!南人的水军回来了……”
  听到这吼叫声,原本就因争渡而阵型散漫的奴军不免更加混乱,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恣意狂态,更不敢不知死活的再往对面舟船迎去,大量奴兵纷纷转身北逃,唯恐再重蹈此前颖口覆辙。在逃窜途中,也有奴军发现南人水军对他们根本就不作理睬,而是直接往江面上的战船冲去,一时间惊悸稍减,乃至于心里荡漾起幸灾乐祸的快乐。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江面视野辽阔,淮南水军的出现自然也瞒不过那些已经登船南渡的奴军。这会儿奴军们心内那争功掳货的热切心念已是荡然无存,战船都因兵卒们仓皇的奔走而浮沉不已。
  其实南人战船还在很远,到达此处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眼下奴军战船本就超载而行驶缓慢,加之心内阴影余悸作祟,甚至不乏兵众直接争抢桨橹争相摇摆想要返航,如此一来局面便更加混乱,过半舟船停滞于江进退不能。
  “擂鼓,进攻!凡江上之奴,片木不得登岸!”
  淮南今次回援水军并非投往汝南的全部,而是韩晃所部,原本负责防守汝口,随着汝南战事将定,便即刻归航。归来的战船兵士也并不算多,一艘大舰长安,另有十多艘斗舰战船,勉强五千兵众。但是由于淮南水军此前树立起的强大形象,一俟出现在战场上便让奴军不能自安。
  其实这会儿,肥口方向也是岌岌可危。固守于肥口沿岸的奴军们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顽抗,虽然伤亡不断增加,但是淮南军的进攻也是举步维艰。尤其眼看着奴军后援舟船已经渐近肥口,士气此消彼长,淮南军的进攻已经远不及最开始那样猛烈。一旦被奴军增援上岸,对士气的打击无疑巨大。
  此时,为了激励将士用命,就连沈哲子都亲上战阵,率着亲信部曲直往敌阵杀去,他虽然不以勇武而称,但是也亲手斩杀了数名奴兵,甲衣上溅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眼下据守在岸上的奴兵,已经不足两千之数,但是随着援军眼望着渐渐逼近,斗志高亢较之此前登陆时犹有过之,明明本身已是处于劣势,但却不乏勇卒吼叫着前奔冲杀,竟然将战线都扩展少许。
  可是随着淮南水军出现在江面上,高调至顶点的情绪陡然崩断,原本渐渐逼近的援军居然在江上停滞不前。
  所有的希望和美好前景顷刻间坍塌下来,那些顽抗的奴兵们甚至不知该要怎么样表达此刻跌宕陡转的情绪,口中发出近乎野兽一般绝望的咆哮,更觉被天地遗弃一般的孤独,原本支撑着他们战斗的力量霎时间被抽离一空,江上浮荡竟夜,岸上鏖战良久,生机和希望陡然成空,有的奴兵干脆两眼一翻,瘫卧于地,不省人事!
  更多的则纷纷弃械,掩面嚎哭起来。前一刻尚是如狼似虎之暴虐,这会儿却仿佛经历过人世间最残酷的凌辱糟蹋而软弱不堪,痛不欲生。
  “此战定矣,将士分拣此功!”
  沈哲子此前心弦也是始终绷紧,担心汝南方面不能及时回援,甚至已经打算要抽调寿春城中的守军,可是随着韩晃所部战船出现在江面视野中,一颗悬起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欣喜之余,抛掉手中已经血迹斑斑的长槊,一边抹去手上沾染的血渍,一边对近畔将士们笑语说道。
  只是在欣喜之余,他也不乏忧色的望向东面,此一役石虎并没有亲临指挥,绝无可能是因为在颖口被打出了阴影而不愿重临伤心地,更有可能是直接自谯郡顺涡水而下。涡口那里能否如此处一般成功守住,实在不敢作乐观之想。


第0763章 两线大捷
  淮南水军抵达肥口战场后,战斗便再无悬念。
  此时浮荡在江面上的奴军舟船尚有百数艘,但真正得人驾驭、载满兵众的却不足半数。韩晃所部水军虽然在实力上不能形成碾压,但对舟船的驾驭之能却远远超过了乱糟糟的奴军。此时战船横陈于江面,阻拦住奴军北归之途,投石、利箭频频发射于奴船。
  尤其那一艘巨无霸的长安大舰,更是当之无愧震淮之名,一俟冲入战场便直接撞沉奴军一艘载满兵众的战船,船上奴兵俱都落水蹈舞挣扎于江心,根本不需要再投以更多关注,过不多久便都成江上浮尸,再无生息动作。
  硕大的拍竿不断砸击下来,灵活的艨艟、走舸分流围堵包抄,将一艘艘奴军战船逼离原本的航道。与此同时,肥口守军也完成了对岸上之敌的围剿,原本撤入淝水中的一些剩余水军舟船再次出动,将许多无人驾驭的舟船牵引回肥口码头,而后更多的兵众登船作战,对那些残留的奴船展开不依不饶的追击。
  奴军们总算见识到真正的水战该是怎样一番模样,而在这场战例中他们却是不折不扣的反面教材,此前满心欢喜想要登陆抢攻,根本就没有任何在江面作战的准备,加之早前兵卒们乱哄哄的抢登船只,原本的行伍组织都被打乱,面对淮南水军的突然回援,甚至就连一条切实可行的军令都无从下达,更难以针对淮南军发动什么有效的进攻。
  在被淮南军接连摧毁击沉数艘战船后,奴军才总算恢复些许秩序,然而大好形势已经一去不存。此时江面上虽然奴军仍然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这一群兵众多是急于渡淮作战,根本就没有任何水战的准备,甚至就连原本船上所架设的水战械用都被拆掉以求运载更多兵众,这会儿已是全无反击之能,甚至于就连想要接舷或是装船都因超载而完全追不上淮南军战船速度。
  于是许多暂时还未被淮南军纠缠住奴军战船快速往北岸返航,上至将领兵长,下至寻常小卒,但凡身有余力者,俱都手持桨橹,拼命发力,一时间船速居然加快起来。他们也不敢再绕行颖口,一则水路漫长,变故更多,二则仓皇之际也根本就没有驾驭舟船转向来去的技艺能力。
  如此一来,倒也有二十余艘奴军战船成功脱战靠岸,不待船只停稳,眼见到水岸将近,船上那些奴兵们便纷纷弃船往岸上游去,就连战船都不管不顾,只求远离水道。
  时至正午,这一段水域已经不再见大规模的奴军踪迹,甚至就连落水溺死的尸骨并舟船残骸都被淮水冲刷到下游。至于那些被奴军们遗弃的舟船,也都被拖入了淝水中。这些舟船有许多都是完好无损,只是因为奴军弃船包括那些棹夫役力也都逃散一空或是干脆投降而为淮南军所获。
  此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沈哲子也无暇归镇,而且还将杜赫等一众分管政事的淮南属官都调来此处待命。
  肥口周遭,浮尸碎木极多,民夫役力们登船打捞清理,还未将水域彻底清理干净,江面上已经又出现了大量的舟船,这一次则是从汝口返回的水军大部并得救的汝南军民。
  肥口一时间也难容纳这么多舟船涌入,加之此处也是刚刚大战完毕,尚是诸多混乱。杜赫等政务官员们尚在忙碌着对流民的接纳安置,沈哲子已经匆匆登上了船。
  “末将等幸不辱命!”
  战船甲板上,负责接应的路永、徐茂并一直固守的毛宝、李仓等众将纷纷上前,抱拳为礼,神态之间不乏慷慨。
  沈哲子迎上众人,闻言后已是哈哈一笑,心情可谓畅快,指着肥口处仍然密集的浮尸笑语道:“此处同样略经小事,轻克来犯之敌,倒是让诸位将军难得专美。”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沈哲子也没必要与众将竞勇,众将闻言后自是莞尔。此前归途中他们便忧心忡忡,担心肥口或将不守,待见江上那些收捡不净的浮尸残骸,也能大约猜到此前这里经历怎样苦战,绝非略经小事而已。
  “辛苦毛侯了!”
  与众将稍言问候,沈哲子便就将视线落在毛宝身上,这员悍将形容都有憔悴瘦削,身上衣甲也多残破,可见固守汝南这一段时间来实在是不容易。
  “末将身负厚用,未能人地两全,已是惭愧……”
  眼见沈哲子望来,毛宝脸上已有几分惭愧,垂首回答道。
  沈哲子上前一步拉起毛宝手臂,摆手道:“毛侯切勿为此颓声,汝南维持至今,已是远超预期。分拒奴众于外,乃是淮南得守基石,且活我落难之中凡多,毛侯之功于社稷,绝非止于浅表。奴者无道之众,所恃者穷恶之势又遭横阻,今日之暂退,乃是来日之大进根本,不必扰于俗情进退之得失。”
  说着,他又转望向立在毛宝身后的李仓,笑语道:“李将军,我们总算见面。此前诸事繁忙,竟与将军缘悭一面,不能得见。虽未面前亲嘱,无奈人事逼迫,妄托以重任,非情之用,还望将军勿怨。将军才用非俗,虽不自陈,自有奴众败势以证。今日护众归镇,足可夸事同僚。”
  “末将、末将……驸马盛赞,末将实在愧不敢受。”
  听到沈哲子这一番话,李仓便显得有些局促窘迫,他此前不见沈哲子,原因绝不单纯。此前相助毛宝力据桃豹奴军的围攻,心内也是不乏殊功自许,略存自矜之意。
  可是今天在看到肥口这里惨烈的战场之后,那一点自矜之傲气已是荡然无存,正如毛宝所言,诸多前提俱不足论,他们被迫丢弃防区引众以还乃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之所以能够成功撤退,也是多亏了镇中大援。反而连累到本镇遭受奴军攻击,幸在来犯之敌已被打败。
  如此深算下来,他们非但没有多少功事可夸,若是遇到心意狭窄的主将,反而要穷究失土累事的罪责。李仓虽然多听人言驸马之贤能,但终究没有直观的认识,对这位少年勋贵多有陌生,所以眼下心情也是忐忑。
  “久战疲敝,我也就不再多扰。稍后肥口疏通,镇中自有人来引所部归镇休整。”
  对汝南这几名将领温言嘉许一番后,沈哲子便直接在船上召集众将开始议事。
  此时两处战斗都是刚刚结束,因而具体的战果如何尚还没有整理出来,但大概的经过总还能够说得清。
  汝南方面战斗要比肥口从容得多,虽然奴军桃豹总体应对得宜给淮南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自身也是困于整体战势的被动而不得不做出改变。双方唯一尚算惨烈的交战发生在将近悬瓠之地的汝水上,此一役淮南军以舟船为诱饵,诱使奴军入水哄抢船只,而后便依仗水战的优势大溃其众,彻底击溃了桃豹针对汝水的封锁和防守,得以与汝南军民胜利会师。
  至于肥口这里,沈哲子亲自坐镇督战。虽然由于奴军乱打一气给淮南军造成极大的困扰,乃至于突破肥口等多处防御得以成功登岸,使得战事一时间危急到了极点。但也因此,奴军付出了远超于正常作战的代价,这也给此后的崩溃埋下了祸根。
  如果奴军能够从容调度,整体为战的话,或许不能这么快就攻破肥口营防,但最起码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当汝口水军归来助阵的时候,不至于一触即溃,令得局面彻底崩盘。
  今次奴军南渡,投入不可谓不大,此战无功可以想见对其军损害之大。此前颖口一战中,由于担心会遭到奴兵回击反噬而没有趁机扩大战果。可是今次这一战中,奴军舟船即便没有全没,也必然已是大损。所以在于众将略作商议之后,沈哲子也不打算再就此作罢,当即便又调集五千水军,交由韩晃率领,直往颍上攻去。
  至于新进归镇的水军,也并没有就此闲置,即刻将战船送往硖石城处,由那里整军往淮水下游的涡口而去。
  沈哲子甚至没有时间去出面安抚那些得救过淮的汝南民众,诸事都托付杜赫等人处理,在安排过军务之后便匆匆返回寿春,接替沈牧坐镇城中。而沈牧则率领一部分寿春守军于八公山登船,与水军合兵一处,直往涡口而去。
  然而水军出动未久,旋即便传回了不好的消息,石虎果如沈哲子所料,率领谯郡之众趁着汝南、肥口烈战之际自涡水顺流而下,接连攻克涡口、马头等淮水北岸要地。负责彼处防务的曹纳已经暂退到了洛涧,而徐州军剩余的一部分也都退守盱眙。
  这样一个结果,沈哲子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正成为事实的时候,还是略有几分失望。涡口同样是淮上要害,虽然对于寿春的威胁并不如颖口那么深切,但落在石虎手中后,无论是左面的淮南还是右面的徐州,在防守方面都要压力倍增。
  不过事实已是如此,凭着淮南军本身所具备的兵力,绝难支持汝南、肥口、涡口三地作战,必须要有所取舍。眼下两地俱都得功,涡口易手倒也并非难以接受之失败。
  于是沈哲子一方面加紧对汝南归众招募整军以扩充军力,守稳本镇,一方面命令水军与曹纳汇合并守洛涧,不要让石虎兵入淮南。


第0764章 淮阴失守
  位于涡口的奴军大营,中军大帐内不乏欢声笑语,诸将齐聚一堂,恭贺中山王此战之大捷。而在大帐之外,则又有十数名将领跪在地上,满脸灰败之色,与帐内乃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氛。
  今日中军营防不禁,不乏有将领匆匆行来,加入到大帐内的欢庆中,在看到帐外那跪着的十几名将领后,眉眼之间俱都讥诮。这十几名将领可都是中山王信重有加的嫡系部将,往常不乏自恃中山王之亲昵而目中无人,如今一个个却都成了败军之将,前途未卜,自然会令余者生出幸灾乐祸之想。
  此时中军大帐中,石虎怀揽盛酒瓦瓮,脸庞上已是略有醉态,眉眼飞扬,再无此前困顿之颓态。帐内众将也都捧酒以贺,高颂中山王不负威名,旗开得胜之后,接下来便是扫荡淮夷。
  涡口这一战,进行的尤其顺利,甚至没有动用那数万怀有反复之心的胡部义从,石虎只是亲率谯城三万人马,水陆并进充塞涡口,继而便对马头等淮上戍堡形成围堵。这些戍堡也都不乏坚防,但无奈本身守军便不多,江上后援又不继,一番烈攻之下很快便次第告破,将南军淮北之防一一拔除。
  此次一战,对石虎而言可谓意义非凡。虽不至于一扫此前颖口之败的颓势,但最起码也是证明了他还是那个勇武敢战的羯国名将,在没有太多外部因素的介入下,仍然具有每攻必克的锐猛!
  拿下了涡口,便意味着打通了淮上的通道,以此为起点无论是攻打西面的淮南,还是东面的徐州,都是倍增便利。这本来就是郭敖所掌东路军今次南来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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