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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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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早年的建平园转置光禄之下,用作一些宾赞礼仪之事,皇帝、皇太后常于此飨宴内外臣属、命妇并乡中长老和高德名士。而原本的通苑也再作扩建,专供内外谒者并州镇郡国使者居住。
  于是,各州报捷队伍自然便被安排在了通苑,这也令得通苑近来气氛稍显诡异。虽然台内对这些使者们是一体等同安排对待,但其实落在实际上还是稍有差别。比如豫州的使者明显比其他方镇待遇要好一些,虽然住宿偏东,但衣食用度包括礼仪之类都有殊异。
  明白的人对此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材用度支方面的少府如今便是沈家当事,即便主官不作偏视,下面属官们自然也会迎合。更何况这里管事的奉引谒者监事本来就是沈家门生,自然也要关照自家人,优越对待。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几镇使者出身不同。荆州多久从军旅的宿将武卒,徐州多是地方上的军头豪宗,而豫州使者则不乏南北世家子弟出身,对于用度问题既不乏挑剔,也不乏人逢迎,彼此之间差距便拉开了。
  司马勋作为荆州的使者,如今也被安排在通苑,等待台辅接见以及参加新春贺典。
  入都以来,司马勋心情多有亢奋。原本他以为社稷偏安江东荒土,加上连年内乱动荡,不过勉强维持而已。加上一路来陶斌言辞影响,因而并不觉得建康会是什么繁华都邑。
  然而入都以后所见种种,京畿繁华之盛远超他的想象。这种繁华可不仅仅只是陶斌所言的人多一些、物货多一些而已,而是由内到外,方方面面的悬殊差异。不要说如今杂胡并居、几近废土的关中,就算是武昌等荆州大城,也远远不及。
  身在这繁华之地,司马勋心境想法也都渐有变化。早先只是想浑水摸鱼谋一出身,而后再转往边镇拉拢豪强、壮大部曲,作出自己一番事业。然而现在却渐渐有了立足于江东,显拔于都内的想法。
  他也知自己在江东并无亲谊可依仗,一面之辞不禁推敲,还要有得力的援助帮扶,才能达成目的。所以在面对陶斌的时候,态度则更加殷切起来,这是他在都内唯一可依仗的关系。
  前一天陶斌使人来告诉他,将要为他引见都内几位大人物,司马勋兴奋的几乎难以入眠。天还未亮时,便起床打理仪容。
  他虽然自幼生长于关中胡部,但身边不乏原本长安宫苑内熟知礼仪的仆佣教养,若是注意收敛,谈吐、仪容都不乏气度,并没有多少杂胡粗鄙之风,这也是他信心所在之一。
  可是一直等到上午时,陶斌那里依然没有动静,司马勋按捺不住,便派人去询问,继而才知道陶斌非但没有准备动身出门,而且还率领家将正在游苑里与人斗狠争勇。
  得知此事,司马勋便不免有些焦躁,急忙又披上软甲,率着几名亲信匆匆行去。
  此时位于通苑一个园子里,正有几十人分作两边对峙,傒狗、伧卒又或貉奴叫骂声不绝于耳。这些人多是军旅悍卒,一个个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凶神恶煞的样子悍气十足,就连通苑一些仆佣侍者都吓得远远避开,担心被乱斗殃及池鱼。
  司马勋行至近前时,自入己方阵营,旋即便看到陶斌一脚踏在小案上,大冷天里胸膛赤裸,脸红脖子粗的叉腰指着对面人破口大骂。
  “伟长快到我身畔来,这些豫州恶卒实在可厌,今日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还道我荆州无人!”
  陶斌回望眼见司马勋到了近前,脸色已是一喜连连招手让他过去,同时还不忘指着对方为首几人连连怒骂。
  司马勋眼见此幕已是满心的无奈,类似情形在近来频频上演,这个陶斌性情暴躁,在如今通苑中已经颇具凶名,频频与人发生争执。
  尽管心里太多不耐烦,但司马勋还是得硬着头皮行过去,听到陶斌叫骂声才知原来是因为早时陶斌吩咐苑中监事准备车驾出行,结果去一看才发现苑中的车驾居然都被豫州那些人拉走,准备往东郊游玩,于是陶斌便冲往豫州军宿处吵闹起来,于此约斗。
  “我本不是好斗之人,行前亲长也有叮嘱入都后要多忍让。过往饮食供应优劣不提,今日让人准备车驾,那是为了伟长你的大事,怎么能容忍这些班剑卒误事!”
  班剑卒是旁人给豫州军起的蔑称,意为充任仪仗的样子货,加上这些豫州军兵长多世家子弟,不乏带爵之人,出行时多羽葆之类的仪仗,太张扬,令人厌烦而又嫉妒。
  陶斌虽然莽撞暴躁,但也并不蠢,他对豫州军早怀暗忿,只是建康并非他的主场才一直按捺不发。这几日也一直在为司马勋的事情奔走,终于一位台辅人家对于司马勋表示感兴趣,愿意见一见。
  眼见成功在即,却没想到通苑车驾都被豫州军取用,原本也是一桩小事,但却因此引爆了陶斌心中不满,加上察知豫州军那几个家世显赫的兵长今天都不在,便想抓住这个机会,给豫州军以教训。
  司马勋听到这番争执竟还与自己有关,登时不能淡定。他生长于关中动荡地,本非性善之人,当即便表示道:“世兄竟因我家事受辱,我怎能作旁观!今日便让这些班剑卒知我荆州雄军不可轻侮!”
  陶斌闻言后便也大笑,若单单他自己,也不敢去招惹豫州那些纨绔兵卒,但现在拉上司马勋这个未来宗室贵戚,便再无所惧,当即便振臂一挥,率领家兵一拥而上。豫州军今日多人出游,数量本就不占优势,很快便在乱斗中落了下风。
  司马勋本就不乏胡人狠戾,在得知自家身世在陶斌努力下已经有了转机,迎合起陶斌来自然更加卖力。他也是武勇过人,这一番乱斗下来,单单被他打翻的豫州兵卒便有七八人,甚至其中一个连手臂都被他给打折!
  一番乱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陶斌才意犹未尽的收手,今次大占上风,可谓畅快。当然他也明白豫州军背景强大,今次这事不好善了,又让人将苑内一些管事者押来,逼迫他们作证乃是豫州军先作挑衅,明面上不给对方借口,暗地里再有争执他也不怕。
  更何况如今他可不是没有依仗,身边有司马勋这样一位宗室贵人,也不怕豫州军那些纨绔们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这两个人,一个以为自己终于找到靠山,可保着他平步青云,前程似锦,不必再像以往那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一个以为对方人脉惊人,可以引着他直达公卿门庭,坐实宗室身份,来日可长立于江东,赐爵封王!
  一场乱斗之后,两人只觉得更加气味相投,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尤其看到通苑管事者战战兢兢送来车驾以供出行,更觉志得意满,相携大笑出门。


第0681章 恶客招灾
  豫州今次归都之人不少,半年之内将战线推进到淮水一线,进展可喜,所以沈哲子也是格外关照,趁着归都报捷之际,让这些跟随他北上的年轻人们都归都过个新年。
  如此鄙武世风之下,这些世家子们即便不从军也未必没有出路,未必人人在战场上如龙似虎,不论有功无功,能够在前线待足半年,精神亦算可嘉。奏捷还乡,也算是一桩荣幸之事。
  更何况这些年轻人们不乏亲友至交,沈哲子也希望他们归都后能将江北的可喜成果口口相传,让时人更加关注到江北的成果和最新的形势,以吸引更多人力物力过江。
  今日众人往东郊游乐,乃是由武陵王司马晞邀请做客。武陵王与沈哲子本就不乏相善,在都中时也多有来往,也颇爱武事,府内多养武士。
  今日在别业中宴请豫州诸将,听这些与自己年龄相仿,大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们讲起江北那些战事,不免颇有神往。
  原本宴席气氛也算融洽,可是午后便有都中人前来报信,言道荆州军与豫州军在通苑大打出手,且豫州军吃了不小的亏。
  众人听到这消息,当即便怒不可遏,一个个在席中愤然而起,打马回城。待回到通苑,看到自家留守人员头脸多有淤青,甚至还有几人被伤到筋骨,一群人更加忍耐不住,当即便提刀剑往荆州军宿处冲去。
  荆州军这里,作为真正报捷使者的陶臻等人刚刚从外间返回,便见豫州军一群纨绔子弟冲向此处,吃惊不小,当即命兵卒拒门而守,彼此隔墙喊话,才知陶斌趁着自己等人不在,已是惹了大祸。
  这时候豫州军众人也知陶斌这个主犯眼下出门未归,于是便分作两批,沈牧率人在这里将陶臻等人堵在通苑宿处,让人搬来拒马箭垛,摆出一副强攻架势。而庾曼之等人则唤来通苑管事,径直冲往陶斌去处。
  通苑这里已是鸡飞狗跳,陶臻等人任事良久,自然不愿与豫州军彻底交恶,一边努力沟通辩解,又是道歉连连,一边派人翻墙赶紧去寻惹事的陶斌。
  看豫州军那副架势,若陶斌真被他们抓个正着,可能性命都有危险。虽然陶侃儿子不少,但也不能因此小隙就在都中任人打死一个!
  陶斌与司马勋尚不知通苑那里已经大乱,但眼下他们的心情仍然不算是好。眼下他们正身在秦淮河畔一座景色颇佳的园墅中,这园墅属于观阳侯应玄,但宴席的主人却是应玄之弟应诞,他们的父亲便是已故江州刺史应詹。
  今天的客人,除了陶斌等二人之外,尚有野王公世子宋延之,太常华恒子华俊,以及京兆韦昌并其他几家子弟,算是年轻人一场聚会。当中一个长者也无,算起来陶斌已经算是席中年龄最长。
  陶斌年纪虽然最长,父辈也正当势位,但坐席却并不怎么靠前。对此他倒也并不觉得什么,毕竟早年虽然也往来京畿,但就连邀请他的人都没有。倒也并非完全轻视出身,因为陶斌哪怕在家中诸多兄弟里都无美名,外人又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来路上陶斌已经对司马勋详细介绍一下这些世家子各自家世背景,不要看这些人并无时下正当势的人家,但其实多多少少都能为司马勋的事情出一些力。
  比如主人家汝南应氏,当下的武陵王妃便出自他家。而野王公乃是琅琊王氏姻亲,且与汉沔诸多人家都有颇为友好的关系。华俊之母则是中朝公主,其家也是世祚望宗。
  司马勋对此也是谨记在心,他也明白自己眼下不宜过分引人瞩目,该要循序渐进,如此才能一步一步达成所求。
  这两人都颇具抱负,打算在今天争取一个好的表现。然而入席之后谈不两句,陶斌便不乏鄙态流露,令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至于司马勋,虽然举止尚算得体,但毕竟生长于关中,不习都下风俗,当别人谈起都下风物时,便与陶斌一同被冷落。
  这两人眼下身在席中,但却无人关注,不啻于给满心热切的心情泼了一盆冷水。陶斌难免自我检讨,觉得自己还是过分看重了司马勋的身份,人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今次邀请,大概还是好奇居多。
  至于司马勋,感触则更多。他此前逢迎陶斌,是觉得陶侃势位在江东已是人臣之极,他的儿子入都必然会受拥戴敬仰。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陶斌此人实在太劣,偶尔冒出一两句话就连自己的都觉得尴尬不妥,旁人更是毫不掩饰眉目间的鄙夷,根本就无另眼相待。
  尤其最令司马勋感到后悔的,就是当他称呼陶斌为世兄时,席上众人先是明显的稍感愕然,继而对他的态度便大为改变。原本偶尔还问他几句关中风物,可是现在已是完全不理不睬,视若无物。
  这时候,司马勋也大约明白到江东这些人情世风的标准,并不像关中胡部一样,谁人多马壮就要受人敬仰惧怕,如果没有旧勋世祚传承,一样也要饱受冷眼。而他早前对此感触不深,还沾沾自喜于能与陶斌作世交相论,难免要受其连累。
  有了这一感触后,司马勋一方面暗自检讨,早前不明利害被陶斌诈言相欺,此人根本帮不到他什么,日后再纠缠起来反而要受连累,决定一待在都中有了人脉,便要即刻疏远陶斌,不再往来。一方面也更下决心要做实自己这宗室身份,到时候再返回头来看看还有谁敢轻视他!
  席中旁人倒不知这二人心内所想,各自谈论感兴趣的话题,风月之外便难免讲到最热的淮南战事。
  当应诞讲到年后想要自备鞍马率家人北上时,陶斌自觉总算有插话的机会,当即便在席中笑语道:“应郎家声盛传,又是宗戚清贵,若真要投身戎事,也实在不必奔赴淮南,荆州同样良选。今日盛情款待,来日我当为应郎奋声争取,直任大郡也不是什么难事!”
  席中陡然发声已是刺耳,话语又是这么不知轻重,应诞闻言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嘿然一笑,扫了陶斌一眼,只用手边如意敲敲案沿,回话都无一声。
  司马勋见陶斌还要开口说话,也不免皱起眉头,下意识往旁席倾身。就连他都能感觉到此言实在有些狂妄且不合时宜,也更由衷觉得以后实在不宜与此人行的太近。
  这时候,突然有家人禀告武陵王来访,应诞闻声后先是一喜,继而便扫了一眼旁席的陶斌等二人,心内略有为难,继而望向了身畔宋延之,更有几分不悦。
  他是听了宋延之的撺掇,觉得司马勋身世经历实在颇有传奇,这才动念想要见一见。但在看到这二人后,心内早就后悔,眼下武陵王过府,若被见到他席中竟有这种客人,实在是一桩羞耻。
  宋延之也自觉理亏,他出头帮一把陶斌是因听闻其父得知襄阳收复后,有意谋求外任荆襄,这才自作主张想要略作示好。却也没想到陶斌实在太不堪,荒诞恣意,大郡之任竟都随口轻许仿佛将分陕之重当作他家私土,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其他几人见状,自觉身份不足的便都起身识趣告辞,应诞便起身吩咐家人将告辞宾客引出,同时准备出迎武陵王。
  陶斌这会儿却感觉不到主人暗逐之意,起身拉着司马勋手腕笑语道:“不意今日居然有幸能在应郎园中迎见大王,稍后有见,伟长应答可要得体,若得大王青睐,你我俱能受惠。”
  这种话私底下说多了都觉得尴尬,更何况是为客于此在外人面前,司马勋一时间也是后悔不迭,原本还因能够有机会见到宗王而喜悦,这会儿竟然羞涩的头都抬不起来,恨不能一拳砸在陶斌那笑意盎然的脸上。
  这边几人还在迟疑要不要直言逐客,前庭里已经有骚动声响起,不旋踵,被甲持刃的庾曼之等人已经冲入进来。
  “庾三、谢大、沈五……你们几人归都多日,不来邀我,眼下又直冲庭内,实在恶客十足!”
  早年都在都中厮混,应诞与这几人都不陌生,虽然被直接闯入,倒也并无气愤,笑语迎了上去。
  “哈,我道何人敢收容荆州恶徒,原来是你应二!我等兄弟奋战于前,你们这些浪荡子受惠于后,非但不来礼见,反要包庇仇敌,算是什么朋友!”
  庾曼之一把退开迎上来的应诞,气势汹汹吼道。
  沈云与谢奕也都各带十数人,绕园将出口堵住,甚至有几个已经准备离开的人也都被推搡回来。而后沈云便一刀劈断园中一株花树,满脸凶色流露:“豫州军寻仇,谁敢有遮拦包庇,一概同仇!”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沈维周不在都下监管,便敢如此猖獗?”
  宋延之正站在廊下准备劝退陶斌,却见沈云持刃怒冲过来,当即便是一慌,退至两名家人身后,这才壮胆呵斥。
  “我家阿兄在不在都,教训你宋世忠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沈云将刀一横,继而一点廊下已经满脸惶恐之色的陶斌,怒吼道:“傒狗速来受死!”
  少顷之后,这园墅已是一片狼藉,应氏家人不能制止,只能求告宿卫。千数宿卫兵丁紧急调往此处,却被武陵王带人堵在园外,一直等到园内传信可以了,这才将宿卫们放入其中。


第0682章 扬州刺史
  临近年关之际,丹阳郡府又热闹一次,原本关押盗匪小贼的监室里关入了一群世家子弟。郡府对此也是头疼难受,依稀感觉仿佛旧事上演,本来要转押进廷尉监,结果廷尉那里以新年纳凶不祥,根本就拒绝接纳。
  监室里不乏江虨、刘讷等屡教不改的二进宫凶徒,重回监室,根本就无局促不安,吩咐着狱卒监吏们外出采买酒食,俨然将这里当作游乐之地。
  “沈云貉,你这恶贼,我家梅林因何恶你,何至于劈砍一空!”
  同样被押入监室的应诞肠子都快悔青了,可谓霉运当头,自家园墅被砸了不止,还挨了一顿老拳,至今仍是不知原因为何,待见庾曼之等人在那里吃喝言笑不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乌青眼眶隔栅顿足破口大骂。
  “经惯杀奴阵仗,今次对手太少,无从下手太过无聊。”
  沈云嘴角乱战中不知被谁踹了一脚,闻言后嘿嘿一笑,继而又将两眼一瞪:“你还有脸罪我?往年我家酒食也不落你一份,今次却还宴请仇人,砍了你家梅林是轻的!”
  庾曼之闻言后也在旁边帮腔:“应二你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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