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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婚(流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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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里握着拿到的离开的机票。
    一切就绪,只等启程。
    他会去平遥,本是无处可去,
    她会去平遥,只是意外。
    所以那场相遇,若前面那二十几年,有哪怕一丝的意外,都会被避免。
    可还是遇到了,在他最不需要感情的时候。
    他看不见,可有人敲门,他便知道是她。
    门开以后,也没有人出声。
    他等了很久,等到她被大雨黏湿的衣服贴过来,等到她来到他身旁才问她:“睡吗?”
    穷尽一生,他说过的最放荡的话,只那一句。
    于是*,将彼此抵在坚硬的骨骼上,在平遥的那家旅店咯吱的竹床上,他再度将她贯穿,她也没客气咬破他的肩膀。
    像此前在平遥的很多个日夜,他们曾经有过的那样。
    睡,滚,不休。
    蚀骨,却不缠绵,只像厮杀。
    他记得半夜她醒来,见他没睡,很平静地对他说:“你明天走,没雨,我也不会送。”
    “你要是某天回,雨大,我大概也会接。”
    “也不好说,看心情。”
    他在那个夜里,懂了少时看过的梁实秋那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他本是那个要走的人。

☆、第7章 损

第七章:损
    席宴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门一开,就听到流沙和温九的笑声。
    爽朗、欢愉、轻快。
    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整个开放办公区的人闻声脸色都温和了很多。
    他站在门前几秒钟没动。
    温九瞥到他遥遥地向他汇报:“老大,流沙一来就把昨天小四他们踢球踢碎那扇还没来得及换的玻璃贴上了她自己画的画给我们遮丑。”
    “咱这丫头生得好,节省开支。”
    几个人围着流沙,小姑娘没能钻出来。
    席宴清也没有挪过去打扰他们。
    流沙和truth的每个人都相熟,他们看着流沙长大,习惯了照顾她。
    席宴清很放心把流沙留在truth。
    埋头微博搜寻新的新闻热点的陆地被温九的大嗓门一吼,这才发现席宴清出来,即刻起身奔到他跟前。
    “师傅,要出去吗?”陆地摘了眼镜插在自己的白菜装上衣口袋里,“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席宴清点头,伸手把一堆资料往前递,判断出的陆地的方位略有偏差,资料递到了陆地身前偏左的位置。
    陆地挪了一步才顺利接手,动作利落地递给他盲杖,然后先一步到truth门外去摁下行的电梯。
    白天席宴清能靠仅有的光感辨识大型障碍物,盲杖攥在手里没有点在地上。
    席宴清给他的这堆资料都是盲文,陆地瞄了两眼觉得看起来像是天书一样。
    但他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这一堆资料,还是他按席宴清的嘱咐搜索出来而后拿去找人翻成盲文的。
    资料里是关于飞机波音777…200er机型的各项详细数据和近年来的事故报告。
    这个机型,truth因为这几年一直在关注失事近五年的ce9602航班曾多次接触相关数据,它的基本信息陆地没有刻意去记忆,那些数据却都因反复接触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
    如今,777…200er的发动力类型,最大推力,最大起飞重量,到续航距离,他都如数家珍。
    早几年,圈内的媒体对于ce9602空难都在疯狂追踪。
    那个时候truth还没有成立,他还只是初出茅庐的摄影助理。
    当年他在纽约法拉盛流通的华文报纸上见过很多相关报道。
    涉及很多家庭的分崩离析,页面被家属的哀恸填满。
    这几年随着失事客机残骸和黑匣子打捞的日渐无望,大众一次次期望值被漫长而无果的等待耗尽,公众和媒体近年对于ce9602航班的关注度减退了很多。
    除了每年飞机失联的纪念日人们会聚众表示悼念之外,偶尔可见三三两两的追踪报道,也不过是在传递这样一个消息:飞机的搜寻进展依旧得来遥遥无期。
    ****
    这场空难对席宴清来说很特别。
    陆地从不知晓原因,可他知道结果。
    当年席宴清刚从北非巴林回来,工作室筹备的巡回摄影展即将启程,可他却因为在工作室里无意间见到飞机失联的消息,放了一众工作人员鸽子离开。
    所有的事情,都从那一架失联的飞机开始,渐渐脱离了原本的发展轨道,朝着让人大感出乎意料的方向马不停蹄地狂奔。
    再不受控。
    在陆地并不完整的印象里。
    那些时日,他偶尔能见到席宴清时,他要么在看关于ce9602的资料,要么在查找这些资料的路上。
    而后在航班失联内情渐渐在媒体的报道里浮出水面的时候,抛下一切决意回国。
    其中最具破坏力的,就是他在通往机场的高架桥上发生的那起车祸。
    断送了他正处于上升期的摄影师生涯。
    断送了他一双眼睛。
    ……
    想起这些往事,陆地此刻乎生忐忑。
    波音777这几个字符,在他看来是诱发席宴清一切不理智、不正常状态的诱因。
    直到上了车,他才小心地问:“师傅,我们要去哪里?”
    那堆飞机资料在前,陆地的直觉告诉他,席宴清应该是要去ce9602航班机长周程遗孀的家。
    果然,席宴清给出的答案正是:“碧园53号。”
    当年ce9602目前仅被发现的那一块碎片出水前后,机长周程成为事故中最先遭受数以万计抨击的人。周程被质疑飞行资历不够,缺乏国际航班执飞经验。
    直到媒体披露航班副驾驶商浔隐瞒精神病史,网络舆论的炮火才全被商浔吸走,蓄意坠机这样的标题,本身有着足够的噱头。
    机长周程的遗孀,自从ce9602航班所属的蔚蓝航空在搜寻飞机多日无果后宣布飞机失事,周程被确认遇难后鲜少外出。
    他们多次登门,只为了一个答案。
    周程当时并非当值该班次,为何会坚持与人换岗,一定要上那架飞机?
    “也许这次依旧没有收获,周太太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我是三好市民,学不来逼供那一套啊!”陆地不太能忍受过于安静的环境,他也真的不对调查ce9602空难取得进展抱丝毫希望,忍不住打预防针。
    他不想毫无进展让席宴清失望,可他没想到席宴清会接口:“逼供?”
    席宴清的语气带一丝讥诮:“无仇无怨不玩这个。”
    他似假似真:“不逼。再无进展,放火烧园。”
    这玩笑……
    陆地一激动下意识地脚一抽,一脚踹向了油门,车子像离弦冲出去的箭一样飞蹿而出:“……”
    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善良的、有爱心的、具备社会公德心的好人,有必要提醒席宴清不能这样做人。
    要善良,要有爱。
    可他憋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的记忆禁不住往前翻转倒带。
    再上一次他们去碧园,正碰上前往周家要债的人。
    陆地记得当时席宴清的反应。
    他刚制服了一个打了周太太一巴掌的男人,看不见的席宴清,已经凭借他对于人声所在方位,和眼睛那微弱的对光线的感应撂倒了另一个主导要债的人。
    且将其踩在地上。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视角,俯视那人。
    对方当时还不怕死地啐了一口唾沫出来,大骂:“我扌喿你女马。”
    陆地清晰地记得当时席宴清淡漠的回答:“这么短,呵,踮着脚扌喿吗?”
    那一语双关损人的劲儿。
    每次出现波音777,席宴清真得是不正常的。
    陆地在心底重复了下这点认知,很担心接下来深入碧园会白天撞鬼。
    他整理过过去席宴清的一系列作品,那些图片里甚少主题是天空,更不用说飞机。
    他很好奇席宴清和波音777…200较劲的原因。
    这问题在脑海里转了几圈,他一时没刹住竟然给问了出来:“师傅,那飞机失事五年了黑匣子都找不到事故原因无法定论,为什么一定要追着不放?”
    问出口他又恨不能咬掉舌头,只得尽快转移话题:“不是啊师傅,我是说,你和师母都快好了五年了,当初你是怎么追上她的?”
    陆地觉得自己还算机智。
    过去?
    一天之内,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向他问起过去。
    虽然陆地的话题转移地如此生硬。
    席宴清笑。
    陆地还是雏,可能此生都不会有那般经历。
    他舌尖一动,但并未出声。
    记忆随着陆地的问句,一下子扯回平遥古城。
    那年那月那城之中,追?哪里有追,只有——睡。

☆、第8章 她从雪中来

第八章:她从雪中来
    四年前。
    山西平遥,大雪后。
    霍之汶将连帽卫衣的帽子竖起戴好,扯了下双肩包的背带攥紧。
    背包里的东西有些沉,她希望这份礼物送出去,收到的人会喜欢。
    她要帮人了却一桩遗愿。
    这雪下得纷纷扬扬,她在太原武宿机场等了很久,才等到通往平遥古城的大巴。
    辗转多时,终到目的地。
    铺了满地的雪没有丝毫要融化的迹象,迎面而来的风刀割般划得人脸隐隐作痛。
    平遥古城的东北角立着一座角楼——“栖月楼”。
    她慕名已久。
    从她大三入伍,到退役,间或听人说起,一转眼,就听了两年。
    慢慢地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城墙的颜色和角楼外观的色彩均带着厚重的岁月感,偶有砖面脱落,一片斑驳。
    她想起自己的战友杜栖月在下连第一天做的那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杜栖月,23岁,入伍前学得机械工程,来自山西平遥,我爸懒得动脑筋,我这名字直接随家不远处的一栋古楼。”
    更想起后来彼此相熟时杜栖月说:“这名看着真tm青楼,我觉得我抱个琵琶就可以直接出去卖唱了,不然站楼上抛个绣球招亲什么的也行,真是怎么看怎么蛋疼。”
    那些往事回顾到这里,霍之汶不禁勾唇笑。
    杜栖月这人就是这样,名字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实际就是一特别能屈能伸能哭能笑的活宝。s
    她继续在古城内徜徉。
    向着城中的一条街道走去。
    杜栖月家开的客栈名字很朴实,像是杜栖月口中她爸爸起名的风格,就叫杜家客栈。
    简单、通俗,让人一下子就能猜出客栈的主人是什么人。
    这里是她退役后的第一个终点站。
    她为了杜栖月而来。
    ******
    客栈门前挂着一串珠帘。
    因为位置本身比较偏僻,又不算旺季,看起来没什么客人。
    霍之汶一进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迎了上来。
    她想这应该是杜栖月口中那个不听话特别淘气的弟弟杜飞龙。
    她背包里礼物的主人。
    她的背包是军用的。
    杜飞龙盯着看了几眼,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将视线从她身上挪移开,问:“住店吗?”
    霍之汶点头,将兜头的卫衣帽摘下,没有寒暄,直入正题:“飞龙,对吗?我要住店,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少年咬了下下唇,眼睛里有些水光在闪,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瞄她的军用背包一眼:“战友?”
    “对。”霍之汶勉力笑笑。
    距离杜栖月在演习中牺牲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她知道这段时间对于杜家人而言会有多艰难。
    她失去了并肩两年的战友,她一样难过。
    杜飞龙飞速地抬起手臂抹了下眼睛:“我姐的朋友那也就是姐姐,姐姐你等一下。”
    他话毕卖力地朝楼上喊了一嗓子:“爸,来客人了!”
    ****
    客栈空间不大,没有多少客房,更偏向民宿。
    内装古色古香,让人置身其中心格外的安宁平和。
    杜爸爸很热情,任霍之汶如何劝阻,都坚持进厨房忙碌不休。
    等饭菜上桌,他摆了五副碗筷。
    杜飞龙随即解释给霍之汶听:“我和爸爸,还有离开的我姐和我妈,再加上姐姐你,刚好五个人。”
    杜家比她想象的更为长情。
    这种感情纯粹直接。
    没有任何浮夸的修饰,却很打动人。
    她已经平复的因杜栖月突然离世被影响的情绪,再度开始波动,自控显得举步维艰。
    ****
    直到夜深,霍之汶才将带来的礼物拿给杜飞龙。
    那是一款专业版航拍神器无人机,inspire1。
    这款飞行器体积很小,航拍效果出色。
    新近的很多娱乐节目,它都有出境。
    甚至近期的尼泊尔地震,都有它参与救灾的身影。
    杜栖月曾经多次提到过弟弟想要一架航拍神器——小型无人机飞行器。
    杜栖月没来得及做到。
    她要替她兑现这个承诺。
    飞行器的机体是纯白色的“x”型,有四只飞快转动的螺旋桨,机腹上吊挂着一架迷你相机。
    是摄影爱好者,也是科技前沿新贵的新宠。
    杜飞龙一见到飞行器便眼放亮光。
    他对于飞行器的喜爱,全写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
    “你姐姐送给你的。”霍之汶在撒谎,可说得某种程度上又是真话。
    如果杜栖月还活着,她会送给杜飞龙。
    霍之汶只希望杜飞龙会因此开心,这是她唯一的目的。
    ****
    辗转一日多才抵达古城,夜间她却开始辗转反侧。
    杜家人休息的早,她便一样平躺在有些坚硬的床板上望着天花板。
    蓦然收到来自边疆的几条慰问信息。
    她离开部队的时候,他还在封闭式训练,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走的消息以及她的目的地。
    “到平遥了?”
    他问的简单,她回答的也精炼:“白天就到了。”
    “要待多久?”
    “不确定。”
    隔了一分钟,他又发来一条:“别难过。喜欢那里的话,多待两天。”
    霍之汶只觉得自己那些负面的情绪因再度被人提醒呼之欲出。
    她其实不难过,只是无法开心。
    *******
    室内暖气正融。
    房间的窗户被密封不易开启,霍之汶觉得有些闷,便披着羽绒服下楼。
    楼下大堂里竟有亮光。
    她走了两步,才发现是杜飞龙在灯下研究那台飞行器。
    他听到声音视线扫过来,略带惊诧打招呼:“霍姐姐,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霍之汶摇头,到他身旁落座:“有些热,下楼喘口气。”
    杜飞龙的视线很快又被飞行器吸走。
    霍之汶见他专心致志观察的模样,开始好奇:“为什么喜欢这个?”
    “有了它可以看得更高更远,还没飞机那么笨重,很多人都能操作。”杜飞龙答得格外认真,“我以后要读相关的专业。”
    他诚恳地说着理想。
    霍之汶突然就想摸摸少年的脑袋。
    “霍姐姐,你为什么当兵?”杜飞龙突然转而问她。
    “我父亲的期望,我自己也好奇。想做就去做到,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杜飞龙调皮地冲她挤眼睛:“想成绩好呢,就能好吗?”
    “能”,霍之汶的语气很坚定,“想,然后认真做,没有什么做不到”。
    “想去什么地方,我会即刻出发。”
    “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瞻前顾后犹豫。”
    “很酷。”杜飞龙笑。
    霍之汶这下真得伸出手去碰他的脑袋,顺带摊手:“不酷。我现在想即刻睡死,可是没办到。”
    *****
    这一夜的闲聊,杜飞龙和她的关系亲近了很多。
    他每日带着飞行器出门外拍,夜里又会将那些拍下来的画面导在计算机里和她一起欣赏。
    他拍得是杜家客栈所在的这一条长街。
    有被雪遮盖的屋顶,雪融后微湿的石板路,以及稀稀落落的行人。
    还有一个连续三天入镜的男人。
    男人身形颀长。
    尤其是腿,背影看过去,格外抢镜。
    她看不清楚此人的脸,只觉得双眼看过去触目所及的风光极为熨帖。
    每多看一眼,感觉到的都是他散发出的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一种极度吸引雌性的磁场。
    她双眼微微眯起。
    这个人很特别。
    不是因为他出众的让人过目难忘的身材比例。
    而是他已经连续三天,在杜飞龙拍下的画面内,摔倒在长街的同一个地方。
    好像有什么不对。
    可他每日入镜那不到十秒的时间,不足够霍之汶观察得出结论。
    直到第四日杜飞龙的航拍镜头出炉——

☆、第9章 带犬的疯子

第九章:带犬的疯子
    一个连续四天摔倒在同一位置上的男人——
    杜飞龙摁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男人长手长脚,扶墙而立的身影上面。
    恰巧长街人不多,他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像一棵笔直修长的乔木,尽情恣意地舒展。
    突然霍之汶就想到野外训练时,在绿荫蔽日的森林里,曾经栖身倚靠的笔直的树干。
    她将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向一旁未融的雪。
    眼底的温度淡了几分。
    这次连年纪小的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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