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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迁徙-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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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对着他,她竟然也有种种不确定了。
2
俩人坐在休息场地的长椅上,周围只有绵延不绝的雪景。
入目皆是纯白。
单徙吃了一半,实在觉得嘴唇麻到不行。
她把冰淇淋放在长椅一边,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从这个角度看向旁边的张梓游。
他的冰淇淋盒放在面前的平桌上,低垂眼帘,一勺一勺地挖。
专注得像个小孩。
是错觉吧?
单徙移开视线。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重新看向他,“张梓游,你怎么用右手了?”
“嗯?”他看了她一眼,继续挖冰淇淋,“我不能用右手吗?”
“我是说,”单徙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左撇子来着吗?”
“左撇子?”吃着东西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模糊。
“就是……左手比较灵活的那种人。”但是他现在拿小勺的是右手。
“意思是,我的右手就不灵活?”他的声音里笑意明显。
“……”单徙抓着短发,相当郁闷,“……当我没说。”
远处的杉木被白雪覆盖。
她的心上也蒙了一层薄雪。
东风起,过几天会有暴风雪吧?
3
往滑雪场出口走去时,单徙再一次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塞给他,说:“你吃了那么多冰淇淋,还不穿外套,真的会感冒的。”
“这样比较好玩。”
“什么?比较好玩?”她一脸诧异。
张梓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外套搭在肩膀上,双手收在裤兜里,继续往前走。
单徙皱眉,拦住他的路,扒拉下他肩膀上的外套,踮起脚尖给他披上。
“张梓游,你真的很讨厌。”
他笑了,懒懒的,还有点疲惫。
任由她拽着他的衣服在整理。
在她放平脚跟之前,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我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你难过。”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短发,声线慵懒得像刚刚起床一般。
单徙愣住,原来他还在想这个。
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成功了。
贴着他的胸膛,单徙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四平八稳,毫无波动。
单调枯燥得像万年不变的古老大钟。
她回过神,从他怀里挣脱,“谁说我难过了?我只是生气。”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是吗?”他挑眉,还在笑。
张梓游当然看得出来她今天并不愉快,藏着心事。
他只是没开口问,又或者,是在等着她自己说。
依然没把手臂套进衣服里,他用右手拢着自己的外套衣领,边走边说:“我以前跟鲁森一起来过,就一次,挑在三月份,人太多了,挺扫兴的,而且他跟你一样,他————”
“我跟他不一样。”单徙打断他的话。
没有停下脚步,自个儿径直往出口走去。
好像生气了。
他站在原地。
四周一时寂静得渗人。
只有寒风的声音,轻轻呼啸,穿过他空荡的左心房。
4
回程车上,单徙看着窗外的雪景,一路沉默。
这是她度过的最漫长最难熬的几十分钟。
敏感而隐晦的难题,挡在两人中间,不知该怎样解开。
旁边的人似乎明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的反应,总是自己站在制高点,掌控着局面,把她当小孩子哄。
讨厌极了。
还有,今天他没有牵她的手。
从院子到门口,居然让她走在前面……
单徙简直委屈得想把他关在门外!
5
雪越下越大,冷空气在一天之内席卷了整个奥斯陆。
天色已晚,客厅灯光明亮,容姨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
心里堵着一口气,没处发泄。单徙踩着楼梯“蹬蹬蹬”地上楼去了,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张梓游站在客厅,拿下外套,挽在臂弯,仰头看向楼上她房间的方向。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他抿了抿唇,轻轻摘下戴了一天的黑色手套,解开左手上的轻质夹板。
正低头看着手时,听到了声响的容姨从厨房出来。
“先生,小长乐怎么啦?”她问着,同时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些微的淤青,立刻解下围裙,“这又怎么了?!不是说只是去散散步吗?哎呀你这、你这……”
张梓游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在开车门的时候磕到了一下。
容姨拉着他去洗手间,熟练地用药水给他清洗浸泡。
单单是进行着这些重复过千百次的护理程序,都能让他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妈的,他昨天是疯了才会蠢到让自己这双手受伤。
软布轻轻擦拭在手背,容姨叹着气说:“还是告诉长乐吧,简单说说就行,她再问的话,就随便编个故事糊弄过去。”
“了不得啊,你也有糊弄人的念头了。”张梓游轻声笑。
“我以前跟她谈起过,一小部分,”他顿了一下,又说,“其他再多的,她没有必要知道。”
上次在梅州酒店更衣室,他跟她说过开头。
一个开头就够了,知道太多会遭罪。
他不会让她遭罪。
擦干了,容姨端详着他的手,“那你俩是咋了?房门‘砰砰’响的。”
“没事,小孩子闹脾气,”张梓游把手收回来,垂在身侧,“对了,要一杯热牛奶。”
6
敲门声传来,属于他的、独特的、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
单徙一直蹲在床边,脑袋埋在膝盖前,腿都麻了。
但是并不想开门。
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索性继续蹲着。
门外的人又敲了几下,然后静下来。
就这么走了?
不管她了?
单徙抬起脑袋来,皱着眉,心焦又委屈。
张梓游,你这个讨厌鬼!再敲几下会死啊?
“天使,开个门可以吗?”
他干净清冽的说话声。
单徙竟然在这一瞬间笑了,又立刻摆回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用凶巴巴的语气问:“干嘛!”
“开门。”
“凭什么呀?”
“凭我是你的爱人。”
“不要脸!”她拼命忍着笑,“我的爱人才不是一个讨厌鬼!”
他没再说话,似乎笃定了她会开门。
单徙又别扭了一会儿,极不情愿地给他开了门。
“到底干嘛!”
“暖一下胃。”张梓游把手里的热牛奶递过去。
冰淇淋太凉,他自己瞒着容姨吃了两颗药,应该无碍。
但怕她受凉。
可,这是一杯牛奶,鲁森最爱喝的饮料。
“张梓游,”单徙仰脸盯着他看,眼眶已经不争气地红了,“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喝牛奶。”
牛奶牛奶,又是牛奶。
她跟他之间就不能不处处都充斥着鲁森的身影吗?
鼻酸得要死,眼泪滑下来。
他蹙眉,“哭什么?”
“哭什么?”单徙反问,语气讽刺,“难道你不知道我哭什么吗?”
见她的眼泪一串串往下落,张梓游没答话,脑仁犯疼。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怕什么?”单徙抹去脸上的泪水。
他缩回手,知道她正生气,理智地转移话题,“那你要喝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喝!你别来这套。”
“哪套?”他冷静地看着她。
“少明知故问,你这样子真的很无耻。”单徙脱口而出,但没打算收回。
“我无耻?”他好笑又好气,舔了舔下唇,“我对你做什么了?”
“你就是什么都不对我做,才无耻!”他这种无辜的反应让单徙委屈更甚,她把他往外推,“你出去,我讨厌喝牛奶,也讨厌见到你!”
张梓游毫无防备,被她一推,手上的玻璃杯落下去,冒着热气的牛奶洒落一地。
杯子与地板碰撞碎裂的那一声,就像警钟一样,在他心上敲响。
他脸色变冷,“你想我对你做什么?嗯?讨厌见到我,那你喜欢见到谁?”
“就是讨厌见到你、讨厌你把我当鲁森!”
这句话终于被说出,明目张胆地横亘在彼此之间。
单徙反而轻松了,心里的难过随之倾泻而出。
她哭得一塌糊涂,“你就是拿我当你弟弟的替代品,我也会伤心的,你没考虑过吗?”
他连眼神都变了,寒冰万丈,“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你女朋友,我只是跟他长得像、信息相似、给你的感觉也像他,所以你就把我当他来养,难道你敢说不是这样吗?可我是我自己……我爱你是男女之情的爱。我不愿意给谁当替身。张梓游,你明白吗?”
她哭得像个泪人,她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或者一个干脆的否定。
有“蹬蹬蹬”踩楼梯的声音响起,是容姨。
张梓游眯起双眼,跨过地上的残局,把她逼得往里退。
“你出去!我不要你进来!”
单徙想关上门,被他挡住。
他一言不发,神情冷漠,进来之后,反手反锁了房门。
冷眼看着她,“说,继续说说看。”
“还有什么好说?反正就是那样!你从头到现在都不爱我,玩弄我的感情,很有意思吗?”单徙越说越难过,清晰的事实被自己说出来,格外伤人。
“玩弄你?知道什么叫玩弄吗?”他气极反笑,唇角的弧度漾着嘲讽意味。
“不知道,不想知道。但请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我也不是你弟弟。”她往床上一躺,卷起被子,整个人躲起来,不想再见到他。
她这种灰心丧意、失望至极的语气态度,让张梓游恼火得很。很难控制的那种恼火。
“听谁说的?”他上前掀开她的被子,“你就这么没自信吗?”
“不用听谁说,你让我感受到的,就是这样!”她侧转身,以背对他。
“那你想我怎么做?嗯?”
单徙翻身,仰面躺在床上,看着他说:“我想你做你也做不了,你就是个骗子,你根本没办法拿我当女朋友!除了吻我抱我,你还敢做些什么?”
“……”他冷笑,长指往上穿插,撩开自己额前的碎发。
“你看,张梓游,你就是这样,你又怕了。”
“我他妈到底怎么怕了?”他微眯着眼。
“你不怕?那你过来啊,过来对我做其他事啊,”单徙咄咄逼人,“你不敢了吧?少自欺欺人了。”
“我不敢?”他逼近一步,就在床前。
她挑战着他,“那你试试啊。”
试试宽衣解带,试试裸。裎相对。
他屈腿跪上来,“痛了别喊停。”
单徙轻声“哼哼”,仰面看着他,一脸挑衅。
实则心跳加速,紧张极了。
他冷着脸,低垂眉目,伸手解她的外套羊角扣,动作粗暴。
可就在这时候,左手骨骼的疼痛感迅速蔓延。难以忽略。
他不能用左手。
他甚至不能顺利解开她的扣子。
他停顿的动作让单徙心慌。
“怎么?还要我帮你啊?”她半开玩笑。
单徙害怕,事情真的就是那样——他没办法做下去,也即,对她根本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
千百个犹豫的瞬间从张梓游脑子里飞逝而过。
指骨发疼,要怎样继续下去,她才不会发现?
似乎毫无办法。
他垂下左手,一手帮她重新扣上那颗先前被他解开的扣子。
“你还小,别闹。”
单徙抓住他的右手,声音颤抖:“张梓游……”
她的双眼流露出伤痛和不可置信。
“你每次都拿这个理由逃避!”
他试图解释:“再过几天,你————”
“你混蛋!”单徙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果然事实就是那样。她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张梓游抿着唇,别开脸。
“我讨厌你!讨厌死了!”她哭出声,声音嘶哑。伸手推开他,跑下床。
张梓游拉住她,立刻被挣脱。
反锁了的房门被打开,单徙跑出去,“砰”的一声,重又关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疼得弯下腰。
靠。
吃了药也没用,胃部一阵阵地抽痛,太他妈不耐折腾了。
他扶着床边沿,脸色发青,内心的悲凉一片片剥落。
胃疼。
左手疼。
胸腔里那颗东西,最疼。
你看我,看这个所谓年轻的男人,连吃冰淇淋这样小的一件幼稚事情,都不能快乐无忧地陪你做完。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害怕奥斯陆的九月。
我只是想不分昼夜地补偿,只是不想被继续诅咒。
我这一生,把你划进来之前,还没爱过除鲁森之外的第二个人。
我甚至没有爱过活人。
用我仅有的薄弱经验,把他最想要的东西都补偿给你,为什么……你说这不是爱?
妈的,好疼。
第五十章
1
也许nonal说得对,wivin张梓游就是个命途不好之人,天生流浪,心无所栖。
太危险太复杂,独自漂浮在高空,不知该怎样降落。
孙彬说他几乎处处过人,不费力气就能得到别人千方百计想要的东西,唯独学不会最简单的爱与被爱。
感受快乐的能力格外弱,分裂的灵魂之下藏着无药可救的偏执。
身后有猛虎的童话故事,才是他之前的人生基调。
2
容姨进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弯腰扶着床沿,连同唇色也一样苍白得吓人。
她手忙脚乱地拿手机叫医生,被他阻止了。
“……药,止疼的……”语气微弱。
早些年落下的胃部毛病,即使做了手术,也很难伺候。
戒不了酸,有人照顾的时候,喝果醋总是被定着量;没人照顾的时候,边吃药边吃酸……
但是冰淇淋太凉,今天吃太多……
3
容姨愁得五官都纠结在一起,扶他坐在床上,“怎么弄的呀这是?你是不是吃辣的冷的了?”
张梓游不想费劲说话,接过她递来的药瓶盖。
“还有小长乐,她又怎么了?哭得那么厉害,拦都拦不住……”她刚刚在门外面来回踱步,突然间门就从里面被打开,然后看见单徙哭着跑下楼去了。
他吞下白色药粒,瞥见单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她去哪了?”
容姨摇头,她自己还纳闷呢。
张梓游抬头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低低地骂了一句“*”,尔后起身出房间。
4
两人把家里一楼和外面院子找了一遍,没找见。
他确定她跑出了院子,焦急一下子侵占心房。
甚至冲淡了胃部的疼痛,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在哪、她在哪、到底在哪……
拿了车钥匙边往外走边打电话,容姨拿着他的外套跟在身后。
他收起手机,接过外套,“我出去一下,你别离开,她可能会回家来。”
容姨点着头,嘱咐他小心手,看着车子从院门出去。
夜幕笼罩,大雪纷纷扬扬,天气冷极了。
整栋公寓又只剩下容姨一个人,她站在门口搓着手,“大晚上的,真是急死人。”
是啊,急死人。
伤心的人伤心,疼痛的人疼痛。
我们在无心中伤害、分开,又在暗夜下着急、寻找。
5
车灯照亮前方的路。
张梓游开着车往离家最近的那个车站去。
其实,漫无目的。
她没带手机,不熟悉当地环境,能去哪儿?
委托奥斯陆各个交通要道的工作人员调出监控录像在查,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准确查到。
某种类似于懊恼和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承认自己很害怕。
如同害怕她看见那样的他一样,害怕她突然从自己身边飞走。
是不是所有相爱的旅程,都必须经历这种种难过?
还是说,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这么难过?
如果是我做错了,那我道歉,然后改过,按照你想要的,心给你,人给你,一切都给你……行不行?
只求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雪国旋涡,别让我在丢弃孤独之后又失去你。
路途遥远,我与恶龙搏斗,我丢了盔甲,我长出软肋,怎么还能承受你的离去?
九月不安生,身后有猛虎。
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6
一手开着车,左手依旧隐隐作疼。
尤其在寒气袭人的大雪天,不受伤还好,受伤之后,骨骼像被腐蚀了一般,十指连心,钻心的疼。
这些年来,连同他在内,所有知情的身边人,最小心翼翼、最紧张的,就是他这双手。
被毁过的一双手。
已经很久没有再受伤了,偏偏在这种关头伤到。
张梓游看着正前方的路况,落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奥斯陆的鬼天气啊,一如既往地应景。
手机被信息塞满,他时不时看一眼,终于收到了一条看似有用的通知。
市中心列车站的值班长发来的,说,他要找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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