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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喜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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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an,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些关于夜的事,他过去在这里,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夜叔吃醋的后果很严重,嘿嘿~

  ☆、41。(捉虫)

  “他的脸; 比伦敦的天还阴。”Alan回忆许久,冒出这么一句。
  那时候; 他跟着林远珊学修画也有几年; 对于大老远从中国过来的江浸夜,Alan十分好奇; 并未将其视作对手。
  每天闲暇; Alan带江浸夜去看博物馆里,各种现代辅助修复的仪器与设备; 不时抱怨工作的枯燥——哪怕最简单的裁纸,也得苦练好几个月; 才能裁出一条边缘平整的线。
  偶尔泄气地说有点后悔; 得来江浸夜冷冷的一句“那就走啊”。
  Alan觉得这个人怎么不温柔; 满身都是刺。
  被扎过几次后,他敬而远之。
  可江浸夜在博物馆出色的发挥,连一起工作的日本人都赞不绝口; 实在无法假装看不见。便渐渐激起了不服气的反骨,同样是学习传统的修复手艺; 不存在天赋的说法吧?
  可惜Alan很快遭受挫败。
  那时林远珊组织修复一件董源的山水绢画,Alan半开玩笑地说:“据说这件不是真迹,是你们后世的画家伪造; 我们就不用太辛苦了吧。”
  江浸夜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了他一眼。
  说到这,Alan心有余悸地对陶禧说:“他的眼神,我永远忘不了; 永远。”
  似淬毒的刃口,要剜取他的心脏。
  江浸夜当即向上申请,将这幅画送去用软X光摄影进行拍摄,发现了“后苑副使臣董元画”的署款。董源是南唐画家,他的“源”字在元代以前的史籍中都写作“元”。
  这一发现印证了这幅画在元代以前就流传的经历,并非伪造。
  Alan出了错,从“与江浸夜联手修复”降级为“协同江浸夜修复”,讪讪地收起玩闹心。
  这件山水绢画曾被日本修复师装裱过,托心纸和覆背纸全为日本材料,不仅通体残裂,还出现了泡状鼓胀,导致画意局部变形。
  江浸夜早出晚归,整日埋首修复,对此投入了十二分精力。
  而Alan即使变成“协同”,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才刚开始洗画,两个人就剑拔弩张地争执起来。
  Alan说:“应用沸水多次浸洗。”
  江浸夜驳回:“这画用沸水就矫枉过正,温水即可。”
  Alan说:“我们用流动清洗的方法吧。”
  江浸夜再驳:“流动清洗会扩大原画的损毁,绢丝容易跑位。”
  Alan急了:“Yeah(夜)!”
  江浸夜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Alan:“……”
  令Alan汗颜的是,这件山水画在江浸夜近乎偏执的主导下,三个月后完美修复。
  收工那天,江浸夜对他说:“这儿有全世界的宝贝,每一件都值得珍视。别的我不管,我们的拿不回去,就全力以赴地对待,让它们在这发光。它们曾经闪耀于世界历史,现在是,今后也是。要是为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怠慢了,那就非常愚蠢。”
  他神色语气都平静,却让Alan听出滚沸的情绪。
  “不过也让我知道,他是个有温度的人。”回忆到这,Alan自嘲地笑笑,“我之前还打算建议他看看心理医生,因为他样子太可怕了。”
  这下连陶禧也紧张起来,“有多可怕?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我有一次看到他在画画。嗯,还能画画,应该没有问题。”然而提起这个,Alan的神情顿时古怪起来,笑容诡异,“嘿嘿嘿……”
  陶禧瞪着他,头顶升起一连串的问号。
  这个从五年前到今天,对始终没能压过江浸夜一筹而耿耿于怀的美国人,决定退而求其次,先泯灭对他崇拜有加的中国少女的幻想,故作神秘地说:“他在偷画女人的裸。体。”
  在Alan的认知中,中国女性大多保守,尤其像陶禧这样外表看起来乖巧可爱的。而江浸夜不是画家,偷画女人裸。体这种事,想必会打击她的热情。
  可陶禧仅仅愣了一瞬,脸颊随即飞上羞红,“哦。”
  Alan:“……”
  下午三点,Alan邀请陶禧去二楼的Great Court Restaurant喝下午茶。
  餐厅氛围宁静,抬头便是玻璃屋顶,四周绿植环绕。侍者很快端上同一系列的餐具,白底,镶一圈翠色花纹,装有各式甜点。
  Alan一边介绍,顺势卷起衣袖,肘弯处白净的皮肤纹有一个圆形图案,向外延伸几根细长的触须。
  “诶!你也有纹身!”察觉到自己骤然提高的音量,陶禧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我朋友也纹了一个,挺巧的。你那个是什么?”
  Alan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手臂递过来,“这是月球1号,人类发射成功的第一颗星际探测器。不过它本来是一个月球撞击器,任务是撞向月球。却最终在6000多公里的上空掠过月球,成为第一颗脱离地心引力,飞向宇宙深处的航天器。所以苏联的科学家给它取了另一个名字:梦,俄语叫‘Мечта’。”
  哇!
  陶禧眼瞳撑大,感叹着:“好酷!”
  只因某个无从知晓的差错,机器违逆指令,挣脱既定轨道,滑向遥远而未知的黑暗。
  今后会遇见什么,谁也没法预测,如同一场大梦。
  *
  一小时后,陶禧接到江浸夜的电话。
  下午茶正好到了尾声,她和Alan告别,步伐轻快地下楼。
  电话没有挂断,江浸夜得知她在二楼的餐厅,便让她沿他口述的路线找来。
  陶禧穿越中庭纷杂的人声,辗转两个展厅,走向博物馆主体建筑的侧翼,那里是办公区。
  在手机开始发烫的时候,江浸夜在电话里说:“好了,现在抬头。”
  他站在二楼的透明落地玻璃后,上身深灰色的海岛棉衬衫挺括无皱,手指勾着夹克衫搭在后背,长腿笔直。
  其实陶禧看得并不清楚,但她全都想象出来了。
  她握紧手机,柔声说:“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像正在偷窥的奇怪女人?”
  江浸夜抿唇一笑,声音故作淡定:“明明是沉迷我,转不开眼睛的女人。”
  陶禧被逗得笑出声:“真伤脑筋。”
  江浸夜正色说:“一个严肃的问题,从你那儿看,我怎么样?”
  陶禧伸长脖子,又踮起脚,片刻回答:“有点好看。”
  “必须好看,我保持这个站姿很久了。”江浸夜终于笑了一下,“上来,近点儿更好看,再近点儿好看到你无法呼吸。”
  光线匮乏,陈旧的木地板踩几步会响起轻微的嘎吱声。
  二楼狭长的走廊上,江浸夜倚靠墙壁,陶禧站在他分开的两腿间,以极近距离凝视彼此,同时呼吸困难。
  触到他专注的眼神,陶禧骨头都快酥掉。
  “我……我刚才和Alan喝下午茶了。”鬼使神差说起这个。
  江浸夜拧起眉头,没有说话,表情在降温。
  “不过他一直都在夸你。”陶禧心虚地亡羊补牢。
  没等江浸夜回应,远处传来呼喊:“小夜,孟导演想请你去补一个镜头。”
  林远珊朝这边走来。
  陶禧慌慌张张地从他身前逃离,壁虎一样撑开十指,贴住另一面墙。
  “小……陶禧?你也在?”林远珊不期然碰见陶禧,脸上闪过惊讶,随即笑起来,“Alan刚才回来了,他说今天和你度过的时光很愉快。”
  江浸夜脸上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工作室里,Alan开心地围着摄影机转,看见陶禧,大喊:“禧,我们录一段,作为美好的回忆!”
  不及陶禧开口,江浸夜冷冰冰地扔去一句“浆糊的配方我做好了,你明天之前打出来”。
  “不是吧?”Alan沮丧得直挠头,“夜,你公报私仇。”
  “还用上成语了?”江浸夜眉梢一挑,“那,顺便缝制一下卷轴的扎带吧。”
  Alan:“No,No,No!我必须要为自己……”
  “马蹄刀也磨一下。”
  “Please!”
  “哎,好像还有两幅画需要打蜡砑光。”
  Alan彻底没了脾气,向江浸夜连连作揖讨饶,拇指与食指并拢划过嘴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示意投降,不再抗议。
  江浸夜眯着眼睛,向冷冷的摄影机点头。
  一群人欢快地笑开,几只手颇为同情地拍拍Alan的背,鼓励安慰他。
  *
  江浸夜补完孟庆依想要的镜头,今天的工作算是画上收梢。
  然而出去接电话的林远珊心事重重地返回,对江浸夜说:“小夜,不好意思,虽然你们是成年人,但我不能帮忙瞒住惟宁和他夫人。我刚才告诉他们,陶禧也在这。可能晚上会给你们打电话……有个准备吧。抱歉。”
  陶禧心里咯噔一下。
  不自禁想起那颗月球1号,它孤勇无畏,却毫无准备,一头栽进属于它的命运。
  谁知道它去了哪。
  谁还会知道。
  “谢谢林老师。”江浸夜平和地说。他在身后,抓住陶禧的手。
  半小时后,等不到晚上的丁馥丽打电话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哇噢~

  ☆、42。

  
  如同某种预兆; 手机从包里拿出意外掉落。陶禧弯腰捡拾的时候,铃声响起; 来电提示为“妈妈”。
  傍晚; 海德公园随处可见全家出动的游客,牵手散步的情侣。九曲湖上缓缓游过天鹅与野鸭; 鸽群飞过头顶; 翅膀拂去了所有烦躁的声音。
  陶禧和江浸夜坐在湖畔吹风,空气渐冷。
  脚边的地面; 两个黑色的影子随夕阳下沉而拖长。突然影子少掉一个,是陶禧低头拣起手机; 按下接听键。
  丁馥丽静默两秒才开口:“……你现在; 真的在伦敦?”
  陶禧紧张地咽口水; “嗯。”
  “唉,你明明从来没有骗过我。”一句低语,丁馥丽像在说给自己听。
  语音信号经电流与声波的转换传输; 清晰地落在陶禧耳中,她声音有些发颤:“……妈妈。”
  “你哪天回来?航班号给我; 我和你爸爸去接你。”丁馥丽随即恢复一贯的强势,快速而利落地交代,很快挂了线。
  江浸夜一言不发地揽过她。
  几只飞累的鸽子停在脚边; 叽叽咕咕地走动。陶禧忧愁地看一眼它们,问:“你会不会后悔带我出来?”
  “你会不会后悔跟我出来?”
  陶禧蹭了蹭他的胸口,“当然不会。”
  “那还担心什么?”江浸夜笑着长手搂住她的肩,两个人不倒翁一样摇摆; “人李大爷早就说过:人生需要多多的快乐。咱们呐,该吃吃,该喝喝,回头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嗯。”陶禧一扫脸上的阴霾,郑重其事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谁是李大爷?”
  “李白啊。”
  “李白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
  “看你这一脸不高兴。李大爷那大道理多了去了,我来给你科普几条:宫女如花满春殿,不及桃在我身边。”
  陶禧不理他,两只手揣入鹅黄色针织开衫的衣兜,起身离开座椅。
  江浸夜连忙跟上,嘴里还没停:“床前明月光,正逢吃桃忙。”
  “住口。”
  “飞流直下三千尺,不及昨夜软桃汁。”
  “江小夜你住口!”
  身边陆续有肤色各异的游人投来微笑的目光,陶禧又羞又恼,恨不得拿针线缝上他的嘴。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直至走出海德公园。
  离开英国的前一天,林远珊邀请摄制组和同事们在家里聚会。
  去时人人都带了礼物。
  江浸夜带去的是一个手织挎包,由一位黎族织锦能手编织,用上了黎族传统纺染织绣技艺。
  这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中的传统手工技艺,林远珊早有耳闻,拿到后爱不释手,向江浸夜道谢的时候视线还不愿移开。
  江浸夜和她开玩笑:“林老师,我要是早送给您,您是不是就能帮我和陶禧保密了?”
  林远珊笑时眼尾细纹簇生,她柔缓地说:“你不觉得说出来,更痛快吗?”
  江浸夜被她的话语击中,愣怔片刻,随后笑着连连称是。
  Alan戴红框眼镜,穿绿色的卫衣和咖啡色灯芯绒裤,安静地立在餐厅角落,像一棵圣诞树。
  陶禧走去问他怎么了,他扁着嘴,哀声说:“我其实不希望夜离开,他才是林女士之外,最棒的。”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带有无机质的美感,此刻却盈满真切的悲伤,他鼻尖泛红,似乎随时会流泪。
  陶禧有些哭笑不得,赶紧安慰:“没关系,有空你来找我们玩啊。”
  Alan委屈地点头,随后亮出手里的白兰地,“今晚我和他,不醉不归。”
  陶禧看着他,欲言又止,满脸忧色。
  她心想Alan你完蛋了,小夜叔叔不会喝醉的。
  “但是喝酒前,我们得先吃东西。禧,你愿和我一起做墨西哥鸡肉卷吗?我保证,比Benito's Hat(一家墨西哥餐厅)更好吃。”Alan抱着酒,陶禧随他一前一后步入厨房。
  江浸夜接过其他人递来的手工饼干,倚着餐厅的装饰墙,默默注视。
  林远珊招呼了一圈,见江浸夜始终盯着厨房,忍不住走来问:“那么在意,怎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
  “我真的很在意?”江浸夜露出少有的困惑。
  倒是把林远珊逗笑了,“小夜,要我给你找面镜子吗?”
  “……”江浸夜拿起一块动物形状的手工饼干,送到嘴边又停下,“她看起来很开心,我不想打扰,不是都说每个人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吗?”
  总不至于被一个略微神经质的美国人,用墨西哥卷骗走了。
  *
  “先放sour cream(酸奶油)……OK,加一点salsa(辣酱)……然后是cheddar cheese(奶酪)……再来fajita(辣椒鸡肉条)。这些fajita是我下午炒好的,林女士什么都有,非常完美。”
  陶禧学着Alan的样子操作,但他等不及,卷好自己先咬下一口。
  他整张脸骤然收紧,皱成一团,须臾松开,露出极其享受的表情,高呼:“实在太棒了!我的最爱!禧,快吃!”
  酸辣口感的酱汁在口中绽开,刺激舌尖的味蕾。
  连同滋味浓郁的鸡肉,带来强烈的满足,确实很好吃。
  原本要为大家做鸡肉卷的陶禧和Alan,在厨房把持不住地大口吃了起来。
  美味纾解了Alan的愁绪,他眉梢挑着雀跃,对陶禧说:“夜这次变了很多,他会笑了,温柔的感觉。我的建议是,可以试着靠近他。”
  “靠近他?”
  或许意识到这么说有些八卦,Alan放低了声音:“告白。”
  诶?
  陶禧愕然地抬头看他。
  “抱歉,我不想冒犯,不过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有点……嗯,让我想起一个词:Kilig。”
  出自菲律宾的塔加拉族语,意思是对某人喜欢到,好像胃里飞舞着成千上万只蝴蝶,一旦张开嘴,它们会全部飞出来。
  听了他的解释,脸颊一下变得滚烫,陶禧拿手捂住,嘟囔:“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Alan自鸣得意地笑。
  正餐开始前,林远珊说:“感谢小夜用淀粉浆糊与化学浆糊混合,感谢他的创意性尝试,解决了我们的难题。终于能继续依照‘最小干预’原则,恢复这幅画原本的样子。祝他,也祝我们一切顺利!”
  伴着轻松欢快的音乐,所有人举杯。
  Alan刚才吃过墨西哥卷后,志得意满地找江浸夜拼了两轮酒,眼下整个人轻飘飘的,突然叫嚷:“浆糊的功劳,要算我一份!全部都是我,我亲生的!”
  “哈哈哈哈!”餐厅爆发一阵大笑。
  枝型吊灯立有焰苗形状的灯泡,明亮灯光洒下,所不能及的暗处则被笑声和音乐填满。餐桌上纹样繁复的台布与蜡烛,为这场聚会增添了仪式感。
  窗外的天色迅疾暗下,陶禧偶尔瞥过一眼,不合时宜地生出忧色。
  太幸福了,幸福到害怕不是真的。
  一旦与之挥别,该如何承受醒来后的空寂。
  *
  陶禧在返程的飞机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拼一幅人物头像,遗憾耳朵的部分缺失了。她辗转许多地方,遍寻不到,想自己动手画,可眼睛无法解析这种颜料。
  后来有人找到了给她,她却不记得那人的面貌。
  醒来时江浸夜在旁边看书,她问:“孟导演的片子什么时候做好?”
  江浸夜放入书签,合上书本,“半年吧,还有后期制作呢。怎么,你着急看?”
  “想看你拍出来是什么样的。”
  “当然非常帅了。”
  “……”陶禧受不了地翻翻眼睛,试图纠正他,“有些人现实中好看,但不一定上镜。”
  “那就让这片子完善你的认知,你会知道有一种人,现实中好看,还特别上镜。”见陶禧宁愿扭头装睡也不想听,江浸夜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掰过来继续说,“而且,和某些人在一起更上镜,那简直,神仙眷侣。”
  陶禧彻底投降了。
  知道他脸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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