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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_张饮修-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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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分辨着,能认出来的人当中,没有‘十八岁’。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胆,甘却瞅见会议室外边的一张长桌上堆着一些文件,就挺直了脊背往那边走过去。
她就是想确认一下,他到底在不在这里。在的话,就是心有灵犀哎!
有人看见她的身影,当做是谁的助理之类的,没在意。
甘却兀自镇定地把怀里的资料放在长桌上,低头翻着桌上的那些文件,再悄悄往里面瞧一眼。
瞧一眼……一眼……眼……
迅速转过身,她抬手摸额头,心里叫苦连天:他在,他在!
他坐在会议桌一端的位置,背靠办公椅,长腿交叠。
刚刚在转角看见的那个背对着她的,就是他。
5
眼角余光瞥见外边的背影,第一眼没在意。
收回目光两秒后,张侧头再看过去,轻轻挑了下眉。
甘却站在原地僵硬了几分钟,觉得自己应该趁早逃离现场。
刚想转身去拿自己的资料,却发现里面的人陆续往外走,她认真看着,人都走完了,也没看见‘十八岁’走出来。
“难道我眼花看错了?”
甘却嘀咕着,一转身,他就站在她身后,隔着一层透明玻璃。
她仰头去看,对上他漂亮的桃花眼,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张一手收在西裤裤兜里,面无波澜,屈指敲了敲两人之间的玻璃。
“什么?”甘却睁大眼询问。
他用方才敲玻璃的食指,小幅度勾了勾,示意她进来。
“哦。”
看见她笨拙的唇形,他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旁。
甘却小心推开玻璃门,进去他所在的空间。
见他倚着桌子,两手撑在身后的桌面上,随意站在那里,姿态超然,闲闲看着她。
“嘻嘻,你不是在开会吗?”
“结束了。”
“噢……”她有点不自在,一紧张起来还是习惯抓耳挠腮,“怎么那么快呀?说散就散哎。”
“我说了算。”
甘却又“哦”了一声,站在他面前几步远处,目光乱飘,不知该往哪儿看。
知道她紧张,张眨了一下眼,“过来。”
“嗯?”她看向他,“哦。”
他穿了偏正装风的纯白衬衫,扣子依然扣到最上方,站在明亮灯光下愈显得皮肤白皙。
甘却挪到他面前,还差一步,顿住,双脚并拢,端端正正站着。
张轻声笑,没说话,稍弯了腰,伸过手去架住她胳膊窝,抱起她。
“你、你要做什么?”
他把她举到足够高,转身放在会议桌上,“坐好。”
“噢……”甘却把手撑在身侧桌面,挪了挪,“可是、我为什么要坐这里啊?”
“我喜欢。”
他往办公椅坐下,抬着二郎腿,跟她面对面。
她安静地坐在桌上,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肘搁在两边扶手上,张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盯着她瞧。
“经常来这里逮我?”
“啊?没有没有!”她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来取资料的。”
“然后顺便逮我?”
“#¥&*%~¥#%”她低下头。
“听不见,大声点。”
“我说,是……”她清了清嗓子,脸有点红,“是来取资料,然后顺便逮你的……”
他笑,任她尴尬着。
视线顺着她的手,往下移。她穿着一身员工服,荡领设计的白衬衫,及膝的深蓝色中裙,穿在她身上显得纤巧。
张觉得自己以前的判断或许是错的———她不是因为营养不良才那么瘦的,而是因为本身的骨架子小。
视线移到她不算高的高跟鞋上,他伸手捉住她的脚踝。
“你、你又要做什么呀?”甘却下意识缩脚,但被他强行握着,缩不回来。
冰凉的触感,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和指腹细腻的皮肤。
张稍稍偏头,看见她脚背侧被鞋子边沿磨出来又消下去的水泡,估计是爬楼梯给磨的。
轻轻蹙眉,他问:“喜欢这份工作吗?”
“唔……喜欢是喜欢,”甘却扭着自己的扣在一起的手指,“但就是……”
“说。”
她倾过来一点,声音压得很小:“‘十八岁’,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跟你说哦。”
张放开她的脚踝,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模样慵懒,等着她下一句话。
“就是、我刚开始进来盛禾,不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进来的,”她又往前倾了点,“我欠了一个人情。”
她的神情有点懊恼,但话语还算实诚。
“我知道。”
“哈?!你知道?”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脸诧异,声音从指缝传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完了完了,连你一个不是公司员工的人都知道,那其他人就更加知道了……”
张勾着唇笑,“如果连我都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
“什么?!”甘却摸了摸额头,眉目纠结,她没听懂他的话。
他看她的反应有点不对劲,换了一种方式问:“那你说说,欠了谁的人情?”
“就、就……”她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小嘴里嘟囔了一个名字,“邱卓一呀。”
“oh。 ”这个答案让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垂下长睫,张在心里把那位邱姓学长又降低了一个等级。
但最愚蠢的,还是眼前人。
他抬眸,对上她的清澈双眼,说:“你真是一只笨鸟。”
“什么呀,我哪里笨了?不对,我才不是鸟!而且我都把秘密告诉你了哎。”
张懒得理她,也懒得解释,此事对她而言,最好的解决方式是用看似合理的说法翻篇过去。
但她笨!还敢笨给别人看。
这个点,让他不爽。
趁这傻子现在倾着身离得这么近,他要求了句:“不许动。”
“为什么?”甘却嘴上是这样问着,身体却真的没敢动,固定着这个姿势在他面前,甚至连扭来扭去的手指都停下了。
张凑过去,脑袋微偏,咬了一下她细白的侧颈,留下两小排浅浅的牙印,暧昧的,惩罚的。
他退开时,甘却伸手去摸,摸到牙印,嘀咕着:“你怎么突然咬人呀?”
他从喉间闷出一个音节,抬起下巴,示意她看他的下唇。
甘却瞅见了他唇上那个即将要愈合的小伤口,依稀可以辨认出是被她咬的。
脸有点红,她依然要梗着脖子辩驳:“你这个、都快好了,哪有人这么记仇的?”
“我就是这么记仇。”
“噢……那我给你吹一下?听说吹吹气会好得快一点!”
“吹一下,好占便宜是不是?”
“什、什么呀!帮你的伤口吹吹气哪能占什么便宜!”
“狡辩。”
“………”甘却垮下肩膀,想到什么,又挺直背,眉眼弯弯,试探着问:“那要不、亲一下?”
张挑高了眉,薄唇间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得寸进尺。”
“这样就得寸进尺了呀?那你、那你还……”
“我还什么?”
“你、你舌头都跑我嘴里去了,你咋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呀?”
他顿时笑出了声,眉梢处的开怀藏不住。
甘却的脸更红了,感觉自己又被某人设套了……
她正懊恼地看着他笑呢,隐约听见有“蹬蹬”的脚步声从廊道传来。
“张张,有人!”
☆、第三十八章
1
张也听见了脚步声,并且不止一个人的; 很近了。
在来人还没拐过转角之前; 他站起身; 把她从会议桌上抱下来; 放在旁边的平地,“配合我。”
“好。”甘却压着声音回应他; 整理自己的衣服。
“副总; 张先生在会议室里。”女的声音。
“行; 过去吧。”男的声音。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无声推开,他们进来了。
不对; 似乎只有一个人进来,秘书的高跟鞋声音消失了,应该是留在了外面。
“这个是用纤维合成的; 采用现代压缩技术………”甘却硬着头皮说下去; 直到某人示意她停下来。
合上文件,甘却侧身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这人; 勉强得体且大方地称呼了一声“副总好”; 稍稍往某人的办公椅后面退。
他点了下头; 问她是哪个科研室的员工。言下之意可能是问她怎么会待在这个内部高层专用的会议室。
甘却回答了他。然后听见某人补充了一句:“我有些问题请教她。”
“你们室的组长不在吗?”副总问她。
“组———”
“她们组长在忙。”某人打断了她的话; 顺带看了她一眼。甘却立刻安静。
副总表情抱歉; 表示本来应该由更在行的员工来给他解释问题的。
“无碍,这员工就挺好,”他又扬着眼尾瞧她一眼; 咬字清晰且缓慢地说,“口齿伶俐。”
甘却忍不住又红了脸,腹诽着:到底是谁‘口齿伶俐’?!就会诬赖人。
这副总交代甘却务必尽心尽职地帮助张先生理解一些专业相关的东西;她点着头应下。
尔后他的注意力离开甘却,转而跟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谈了几句抽调前沿专家的事。
此人诚诚恳恳的,张脸上没过多情绪,接过他递来的最新统计报告,认真听他说。
甘却觉得这会儿的时间过得真慢,站得腿都酸了。尤其是内心的忐忑不安,令她煎熬,总害怕下一刻就被看穿了。
等他们终于讲完,副总表示她应当留下来听候张先生的提问。
还没等甘却出声,办公椅上的人开口说:“外面有一叠资料,是她原本要送上去的。”
“没事,让我秘书去送。”
某人轻点下巴,之前在她面前抬着的二郎腿,这会儿倒是换成较为斯文低调的双腿交叠了。
甘却心想:好像都很帅的样子。
而且‘十八岁’居然都不会紧张的吗?这谎给扯的,跟真的一样。
待盛禾副总从会议室出去,又等到他们俩人拐出长廊,离开这片区域。她才舒出一口气。
“张先生,你还有问题吗?我口齿很伶俐哒!”甘却想憋着笑问的,问到一半自己先笑开了。
张轻轻“啧”了一声,“感觉到自己的分量了吗?”
“什么分量呀?”
“你们副总都不屑于防范你这种小喽啰,连公司高层机密都不担心被你听见,”他说着,脑袋靠在椅背,侧转看向她,桃花眼里闪着些微调皮的色彩,说,“啧,我猜他是把你当透明人了。”
甘却想了想,的确是,他把他自己的秘书都留在外面了……
“透明人多好呀,我还不想被他注意到呢。”她一向会生掰硬扭。
“想被我注意到吗?”他懒懒地靠着座位,偏头看人的模样格外招人。
“你不是已经注意到我了嘛。”
他笑,“未必。”
“哎呀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点希望嘛?”
“行,给你希望。”张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文件,径直往外走。
甘却急了,跟在他身后,“哎,希望呢?怎么就没下文了呀?”
“你怎么知道没有下文?”
“你没说呀。”
俩人一前一后刚踏出会议室,玻璃门在甘却身后关上。
他突然转身,把她逼得往后退,直到她背部贴到凉凉的玻璃门。
张低头看她扑闪的睫毛,伸手,用指尖轻轻划了划,惹得她睫毛颤动,不自觉眯起眼睛。
“我不喜欢说,我一向比较喜欢做。”
他的声音丝丝入耳,他指尖的触碰若有似无。
甘却只会乖乖地点头,听话地“哦”了声。
张放下手,没急着转身,而是贴在她耳旁低声加了一句:“还有,你要记住这句话。”
记住它,往后的人生里,你才不会因为我这个习惯而经常感到失落。
她小声回他:“记住了,你喜欢做,不喜欢说。”
“你好乖。”他亲了一下她脸颊。
刚要转身,身前的衬衣被她紧紧攥住。
张低头去看,对上她水润的双眼。
她就这样,仰着一张白净的小脸,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在他心门上叩问:
“那你喜欢吗?”
喜欢这样乖的她吗?
四下里灯光通明,偌大的会议区只有他们俩人,彼此间一呼一吸都可闻。
透明玻璃,暗色心墙。
他的视线在她眉目间缓缓流连、来回划过。
沉默言语,躁动心跳。
垂在身侧的左手无声往上,覆在她抓着他衬衣的手背上,轻轻掰下来,把她的手牵在手里。
张转过身,牵着她往楼梯间走去。
跟着他的脚步,甘却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她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又一次失败的尝试;也许她还要再努力一千次,一万次,耗尽所有。
2
“不对,你、你不乘电梯呀?”走到安全出口,甘却终于从刚刚的场景反应过来了。
“不是要‘希望’吗?”他把她除了拇指之外的其他四指握在掌心里,不松不紧。
“陪着我一起走楼梯锻炼身体,就是、希望吗?”她在他身侧嘻嘻笑,“这希望有点大哎。”
“我给得起。”
“那你以后会给我再大一点的希望吗?”
“看你表现。”他笑了一下,踩着楼梯往下走。
甘却有点雀跃,安分地跟着他走了两层,就开始蹦蹦跳跳。
“对了,我之前听邱卓一说,你没有中文名呀?”
张轻“哼”了一声,“你倒挺听他话。”
“没有呀,这就只是聊天的时候聊到的嘛,他说……”她低着头看脚下的阶梯,还在跳,“他说这次的投资方中有一位姓张的独立投资人,但是没有完整的中文名。是不是就是你呀?”
“在你面前,我有,”他拉住她,让她回头看他的眼睛,“就叫‘张存夜’。”
甘却愣了一会,尔后不解地摸了摸额角,“可你,你的真名呢?”
“我没有真名,只有习惯使用的几个名字,”他瞧着她眉间有纠结的神色,一并说了,“挪威语,英语,德语,都有。而这些,你都叫不习惯。”
她消化了一下,指出:“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知道就行。”
“哦!”甘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名字对他来说是不重要的,她习惯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我可以叫三个哎,张存夜、张张、十八岁!”
“开心吗?”
“开心!”她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张存夜?张存夜?张存夜!”
他似乎笑了一下,没说话。
有些人的名字本身,毫无意义;有意义的,是叫他名字的人。
3
公司的楼梯阶级之间设置得很陡,通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
张存夜走在后面,手被她拉着,姿态悠闲,看她在前面小心地蹦跳。
她脚上的磨伤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来的,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家伙。
正这么想着,前面那个闲不下来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甘却转过身来,站在他下面隔了两级阶梯的位置上,费劲仰着头。
“五年前,你在荷兰,为什么离开得那么突然?”这个问题驻扎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了。
倒映在她双瞳里的人,唇线轻启:“有急事。”
“你丢下了我。”
“我找回了你。”
她皱了皱眉,接受了这个回答。
“你还会再丢下我吗?”
问出这句话,她的心跳快得失控,手心发汗,紧张又忐忑地望着他。
偏偏他的沉默像水一样,一层层地淹没了她的乐观。
牵在两人之间的手,以亲密的弧度搭在一起。
安静太久了,声控灯暗下去。
在一片黑暗中,甘却听见他冷静无澜的声音:
“抱歉,我回答不了你任何关于未来的问题。至少目前,回答不了。”
这句话,明朗又锋利,半好半坏。
真是个能人,坦诚抽身而出,烫手山芋一下子又被抛回了她手中。
“那我以后不问啦。”甘却往上踏了一级阶梯,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环住他腰身。
隔着衣服布料,她的体温传到他身上。
张存夜抬手,长指揽在她脑后,轻轻摩挲她柔软的长发。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他的下巴触着她头顶,声音特别近。
“为什么要有为什么呀?见到你,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有时候想想你,我也很开心。没有为什么呀。”
他笑了一下,很轻,一贯的撩人。
“我努力一下,你不要逼我。”
“啊?我没逼你呀?”她抬起头,但是看不见他的面容,“我哪有逼你?”
“你有。”
每一次仰望,每一次亲近,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触碰,每一次眉开眼笑的妥协。
对我来说,都是狠重的逼迫。
4
下到最后两层楼,甘却突然想到什么,放开他的手。
眨着眼睛问他:“你觉得我还能背起你吗?”
“等会儿回去躺被窝里再做梦,行吗?”
“什么呀,我是认真的!”
“认不认真跟自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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