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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_张饮修-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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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对与他有关的事心如止水呢?
大概是要带进坟墓掩埋了才行。
嗯,火化也行。
如果器官还有用的话,心脏不能捐给女孩子,她怕受捐助的女孩抢走她动心的记忆。
他五年前教她的,甘却后来才明白———
动心的意思是:因为你,感知到我自身鲜活的存在。
7
下午待在会议室,听各个待启动项目的详细介绍。
这些项目都是已经通过了国内政府审核的,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所以张听得比上午认真得多。
时差的缘故,德国那边的工作全都推到了晚上。
他计划着等会儿回酒店先补个眠。
九月初学校还有一堆校友活动,长指轻蹭眉骨,他想着要提前让助理把那些活动给推了。
年初硕士毕业时,他就想让自己从校友的视野里完全消失,但貌似并不成功,依然有断断续续的无聊活动邀请函。
什么时候回去?这个问题他目前不想,一思考就会联想到那傻子。
五点散会,张没急着走,坐在座位上跟某个项目的几位负责人谈了谈他在听发言过程中注意到的细节问题。
生物科技这方面,他是外行人,只关注技术创意在当前市场环境下的可行度,干碍不了核心想法。
谈完之后,正好撞上他们公司的下班时间。
几个人进专用电梯,张抬手稍微拨开自己额前的碎发。
他办公的时候,基本不讲没用的闲聊话;所以他不说话的时候,也没人敢主动跟他说话。
这间公司里的所有电梯都是垂直型的观光电梯,曲面玻璃,完全透明。
于是,抱着一叠资料刚从二十二楼科研室出来的甘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看见了她中午时想着要带进坟墓的……
钟表乍停,窒息一般。
站在电梯里从上面缓缓下降的人,让她的世界停止了转动。
即使穿着偏正式的黑色西装长裤和纯白轻衬衫,即使那张脸不完全是记忆中的脸,他整个人还是那么好认。
如同某些刻骨铭心的画面,一经释放,唤醒她全身的注意力。
站在他身后的其他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可这更显得他遥不可及。
电梯一直往下降,就到她这一层了。
曲面玻璃之内,他目光凉淡,精致侧脸轮廓分明。
甘却绕着这一层的圆环护栏快步走,企图走到一个能看见他完整的正脸容颜的角度。
她张口喊了第一个字,卡在喉中,唇形还微启着,发不出声音了。
因为他往这边看了一眼,长眉轻挑,眼里倒映着玻璃,明光流转。
他看见她了。四目相对。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有没有认出她来?
他没有再看她了,他的视线仅仅停留了一秒到两秒的瞬间。
下降的专用电梯一刻也没停,正如他那样,从来不为她停留。
甘却扔下资料,二十二楼太高了,太高太远了,实在太远了,她一定赶不上他出电梯那一刻。
她往一部开着的电梯里挤,人很多,电梯门一关上,她就赶紧蹲下去,双手捂住耳朵,咬紧下唇。
千万不能哭出来。
闭上眼,她在一片恐惧与害怕中向他奔去。
噩梦不会放过人,但是渴望可以压制噩梦。
他是她的渴望。
永恒的渴望。
☆、第三十五章
1
电梯抵达一楼的提示声响起,再睁开眼时; 人群已经开始往外走。
甘却站起来; 一阵眩晕感; 最要命是; 对面专用电梯里的人早已离去,透明玻璃内乘坐着另一批人往上升。
她站在一楼大厅中央; 视线晃过每个来往的人; 咬着手背哭。
下班的人特别多; 嘈杂交谈声破碎在她耳边,每一次转身看往另一个方向,她都希望能看到他; 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她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
眼泪就是不听使唤; 模糊视线; 砸在手背。
“甘却,你怎么了?”有人摇她的肩膀; 是邱卓一的声音。
“我一下班就见你往电梯里跑; 你不是不敢乘电梯的吗?”
他转到她面前; 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你………”
他找纸巾想给她擦眼泪; 甘却把他手里的纸巾抢过来,胡乱擦了一把,尔后才反应过来要出外面去看看。
“你去哪?”邱卓一挽住她手臂; 跟着她往外走,“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只是乘了电梯、的反应。”她嗓子沙哑,推着他的手,双眼忙着找人。
邱卓一挽得更紧,没让她推开,“我送你回家吧。”
公司门外的空地人来人往,甘却匆匆看了一遍,没有他的身影。左右两侧边也没有。
有车开来,也有车开走,中间停着一辆,她望向那暗色的车窗玻璃,心跳漏了一拍。
把手臂从邱卓一那里抽出来,急急地跑过去。
前座的车窗没摇上去,甘却看见有司机坐在那里,刚想伸手敲车窗,司机转头来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她紧张极了,飞速往后座瞥了一眼,好像没人的样子,她舔了舔唇,“请问您在等谁呀?”
司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你找谁?”
“我找……”甘却轻吞口水,心跳声越来越响,说,“张存夜。”
“我等的人不是你要找的人,”司机摇上车窗,没想到公司里还有这么没规矩的员工,“这是财务部刘总监的车。”
跳动的心跌落谷底。
她等的人也许永远都不能被她找到。
甘却往后退了几步,最失落不过如此。
可她刚才明明没看错,电梯里的那个人就是他,明明就是他。
怎么可能不是他?
那他在哪?又一次飞走了吗?
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一辈子那么短,她要怎样才能再见到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邱卓一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现在无比脆弱。
人们在脆弱的时候,心理的防线也最稀薄。
甘却任他拉着往地下车库走去,脑海中重复回放着方才那惊鸿一瞥。
睁眼闭眼之间,换来一场虚空。
她又一次成了他世界里的普通过客之一。
2
办公大厦侧边的林荫道,坐着车后座的人稍稍偏了脑袋,靠着座位,看反光镜,把公司门前那俩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
人与人之间,关于性,关于爱情:
有欲望的人,可以把欲望和感情混淆;
没欲望的人,只能借由感情生出欲望。
张很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种人。
这一种人,不易动情,一动情就像赌博,一掷生死,要么得到一切,要么万劫不复。
他知道她是在意的,但他不知道她有多在意。
他知道自己是在意的,但这在意来得如此唐突、如此猝不及防。
某些瞬间,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因为,脱离了他的理智控制范围。
“先生?”
“嗯?”司机的声音让他回过神,那俩人的身影也已经看不见了,“回酒店。”
惊鸿照影是故意的,长眉微挑也是故意的;
视而不见是故意的,毫不停留也是故意的。
而心跳…他抬手搭在胸膛偏左处…是真实的。
3
左家庄粒园公寓里,甘却点了外卖之后,就一直趴在电脑桌前,把能找到的盛禾里的所有高层管理人员资料都翻了个遍。
一无所获。
但她这次没有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实在太真实太深刻。
也许是他的个人资料没有公开,也许是他注重信息保护,也许、也许他是公司的合伙人。
“这人是有·毒吗!露个面就能把我整成这样。”
一头长发被她自己弄成鸟窝,越想越焦躁,越焦躁就越绝望。
微信视频电话的声音突然响起,把甘却吓了一跳。
瞅了一眼,是邱卓一。
她皱眉,有种说不出来的反感,她感觉自己跟他还远没有熟到能视频通话的程度。
把手机调了静音,甘却溜进浴室洗澡。
吃完晚饭,弄好一切爬上床后,才拿起手机看。
邱卓一果然留了微信。
但是……被调离北京市了?
甘却问他怎么这么突然;那边回复很快,说是人事部的紧急调动,这两天交接完工作,下周就得去上海分部。
她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邱卓一那边又发了条过来,让她不用担心,这次人员调动只有他们那个科研室的几位员工,她不会被调走的。
甘却回他:「噢……谢谢邱学长。」
他又提起今天上午约好的,周六一起吃晚餐的事,说到时候他会过来接她。
甘却只能回:「好。」
俩人闲聊了几句,等到他一问困了没,她就说有点困,然后就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这次聊天。
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甘却想,邱学长被调走了也好,不用天天遇见他,天天琢磨该怎么敷衍他。
又再想了想,其实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因为,不管邱卓一走不走,她想遇见的人,还是遇不见。
4
你知道‘欲擒故纵’的真谛是什么吗?
听完德国那边的工作报告,张依旧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着一本《经济学人》,粗略扫过内容。
拇指指尖轻揩下唇,他的思绪一直神游在杂志之外。
‘欲擒故纵’这个伎俩,用在自己身上比用在别人身上要有效得多。
是想爱,还是缩回手,把自己放纵到某一个极端试一试就知道了。
所以他留着那位邱姓学长,到下周。而不是明天。
5
这几日,每一次张去盛禾处理公事,都把时间挑在他们公司的上班时间,并且一定会在他们下班之前离开。
自以为很聪明的甘却,每天都提前一小时到公司,站在一楼大厅留意每一个进来的人,直到临近上班时间才匆匆爬上二十二楼。
下班之后也会在一楼等好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打车回公寓。
即使这样,甘却还是一次都没碰见他。
她愈发觉得希望渺茫,好像又回到了此前五年的状态:他又人间蒸发了。
或者说,这真的又只是她的幻觉。因为太想念,所以才从她的潜意识里溜出来露一面,哄哄她。
可惜甘却没有什么朋友是在秘书部之类工作的,要不然就可以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公司出现过。
6
“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人影都见不着。”
“工作。”
张确实是在忙工作的事,虽然事情从来就没少过,但他以往压根没有这么亲力亲为。这些天勤勉得让助理都惊讶。
于尽在他冰箱里瞅了半天,最后只好拿了瓶碳酸饮料,这已经是很难得的发现了。
“我说,你能不能在这儿放几瓶酒?你看看你这冰箱里的东西是人喝的吗?”
“那你还喝?”
他刚仰头灌了口碳酸饮料,差点没吐回去。
盘腿坐在地上玩拼图的人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不是人。”
于尽往他沙发坐下,边寻找着他的遥控器,边说:“得,我是超人,你才是人。”
说完一回头,见他侧头盯着这边看,眼尾微微上扬。
“行行行,你才是超人,我不是人。”
于尽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的眼神打压了,总要找回一点身为男人的尊严,随口就捡了一句:“你说你幼不幼稚,连这个也要计较?”
“出去。”
“我今天还就偏赖这儿了。”
他把手里的零片成功锁在版面边沿,同时轻轻嗤笑一声,“一个连屋里没有电视都没发现并且还一直在找遥控器的人,留在这里会拉低这套房内所有生物的平均智商。”
闻言,于尽抬头环顾他的主厅,“擦,电视被你吃掉了?”
“你莫不是个傻———”咬字咬到一半,张没说下去。
在他心里,‘傻子’这个词似乎已经不能再轻易用来套在别人身上了。
这是个有特殊意义的称呼。
至少现在是。
他掀起眼帘看于尽,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逐客不用逐得这么明显吧,真不给我面子唉。”
“我需要安静。”
“得,我不说话,”于尽躺在他沙发上看《男人帮》,“我这正看书呢,谁想跟你说话?”
才过了半分钟——
“你什么时候回德国啊?”他话音刚落,被某人劈头盖脸砸了一个纸盒。
“我错了我错了,”于尽理亏,不能反驳,坐起来认真重复了一遍,“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啊?我听说范初影近期要回北京一趟,他爸今年连任来着。”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尔后继续拿着零片拼图,“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说。”
“你手头上有什么非要在国内做完的事吗?”
轻皱眉头,张说:“有,大事。”
7
周六傍晚,裴穗看着甘却一脸苦恼样,二话不说就把她押到全身镜面前,然后拉开衣橱开始给她挑衣服。
“不行不行,我还打算直接穿着工作服去的,换衣服不是让他想多吗?”
甘却在苦恼该怎样跟邱卓一一次性表明,表明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穗不理她的纠结,兀自甩给她一套水蓝色中长连衣裙,“快换上。”
“啊?”她拧着眉,不想换。
“我跟你讲,换不换衣服是礼貌,保持状态是女人的魅力之一。这跟他会不会想多没什么关系。”
“哈?”穗穗的‘美丽理论’她总是不能很好地理解……
“换上,等下我教你怎样开门见山跟他说。”
“好吧……”甘却正要动手脱衣服,又立刻转头,“不对!穗穗你出去呀,我要换衣服哎。”
“什么毛病你这是,都是女的,你当我要看你什么?”
“哎呀你出去就是了嘛。”她走过去把她往外推。
裴穗跟她同住有一段时间了,知道甘却在这一方面特别放不开。有时候她自己换衣服被她撞见了,她也要捂着眼睛赶紧跑开。
8
心里装着裴穗教的方法,甘却有点不自在地坐上邱卓一的车。
隐在暗处的黑色宾利,张一手撑在车窗边框,支着自己的额角,静静看不远处的他们。
往副驾坐,是正常的。只有两个人,并且无雇佣或者尊贵高低的情况下,她坐副驾是人之常情。
但他还是轻轻蹙了眉。
邱卓一挑了左家庄的一间西餐厅,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西餐厅,庸俗。要是换他来挑的话……
这个假设突然让张想起跟她在鹿特丹街头的一幕,两个人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该去果蔬自助餐厅还是烤肉餐厅。
有点遥远的记忆。
司机把车停在离他们餐位不远处的街道转角。
张支着额头,眼帘半抬,透过西餐厅的玻璃面,沉默地用唇语解读着他们的每一句对话。
甘却心心念念该何时说出口,但是邱卓一一直在聊他自己的话题,她半句话都插不上,更别提什么合适的契机了。
邱卓一也并不是只打算来跟她吃个晚餐的,他计划着今晚要再跟她告白一次。
毕竟这次调离之后,工作忙起来,就很难再见到她了。
托他的福,有生之年,甘却见到了传说中俗套又浪漫的餐厅表白。
大束的深红色玫瑰花,精心制作的卡片,用心准备的礼物,深情款款的他。还有,一脸懵逼的她。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餐厅外,张往后仰,靠在车后座上,微眯起桃花眼,等待着她即将启合的唇。
“我………”
“算了,你先不用急着告诉我,或许我们可以继续相处一段时间后,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也许是感觉她一定会婉拒他,邱卓一及时地改变了计划。
趁她茫然之际,他又满脸歉然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甘却在心里拼命呐喊:穗穗,你没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该咋办呀!
张轻轻哼笑了下,这位学长,情场经验倒挺丰富。
苦了那傻子。
9
“是不是觉得有点腻?”邱卓一见她用完餐之后喝了好几口果汁。
甘却刚要解释自己是有点渴,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率先提议:“要不等会儿我们去酒吧坐坐?”
“不了吧,我、我……”她在脑海里寻找得体的借口,最后只能说,“我很少去的。”
邱卓一笑,“那今天就去一次。”
她犹豫了会,心里想着也好,在那里把话彻底给说清楚。
“那十点前得回去呀,我室友钥匙丢了,我不在的话,她回去进不了门。”
“可以,保证可以。”
于是,俩人从西餐厅出来之后,邱卓一就带着她去了三里屯酒吧街。
他们进去不久,一身黑色衣服的人也闲闲走进来,往角落里的沙发坐下。
黑色西裤搭纯黑衬衣,他长腿交叠,隐在一片彩色灯光里,整个人看上去漫不经心,只有眼睛留意着吧台边上的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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