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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说爱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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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怔忡着,目光沿着被拽住的手腕流向秦觐那张白皙精致的脸,秀雅英隽,一丝不苟的装束,那么绅士的不携欲。念的眸,足以让人放下戒备,可是现在强势抓着她的也是他。

    “几许,这里有你眷顾的什么呢?”

    和家里人老死不相来往,和慕则止离婚,她几乎一无牵绊,迟几许很冷,也很清明,她总是旁观着别人的故事,身与心都懒得参与其中,所以她在这个城市没有太多的眷恋。果然,秦觐才是最了解她的。

    迟几许垂下浓密的睫羽,忽地抽开手,“秦觐,那些巧克力和花,都是你送的?”

    一年以前,她主动找慕则止结婚,理由太多了,现在她也说不出太多,终归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冠冕堂皇,可是其中有一个,她还铭记。

    那就是,秦觐迫得太紧了,他几句似是而非的戏谑,已经越过了朋友这条界限。

    迟几许没想过和秦觐在一起,除了现实的考量,不愿面对他那庞大的根深蒂固的秦氏帝国,还有,她心里从来没有考虑过喜欢他,喜欢他本人。

    即便是不计名利、地位,忽略凡此种种,她也没有考虑过对秦觐有什么旖旎的想法。

    后来关系淡了,他退居朋友这个位置,她就天真地以为,也许秦觐身在此地,动心容易,真心却难,对她不过是一时怜悯,或者与老友玩的一个促狭。

    今日看来,也许是她至始至终都被蒙于鼓中。

    对方果然承认,“是我。”

    见迟几许要挣脱,秦觐收手,“几许,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青年微垂着精致,线条柔和的下颌,矜贵优雅,那语调有点低回而徘徊,犹豫着,不确定什么,迟几许不动声色地抽开手。

    “我……”她道歉,“对不起。”

    迟几许抓着椅背靠着的红色单肩包,提着匆匆迈出了星巴克的大门。

    午后,湖水潋滟着三分云情雨意,澹澹生烟。

    迟几许推着单车,回到宿舍,心里轻微烦乱,因为秦觐所有心事都被搅翻一团。

    楼下看到元琴正和树荫底下的男友吻别,她背过身绕过花圃,但是没有多久,元琴忽然跟了上来,“几许。”

    “嗯?”迟几许把车锁入车库里,拍了拍掬了一把泥灰的手。

    “今天来了一个人,找你的。”元琴把手里的塑料袋拿给她,“这是他买的瓜果。”

    “来的是谁?”

    元琴摇头,“他没撂下名字,不过看模样是慕则止的朋友。”

    应该是顾期。

    迟几许现在对金牌助理人的印象感不大好,皱了皱眉,元琴神色迟疑,还是告诉她,“我男朋友,炒股几年了,他说,最近镜目的情况很乱……”

    迟几许没有硬气到反驳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想到受伤在床的慕则止,无法出现在人前,也许正遭到趁火打劫。

    说到底,镜目也不在他的名下,他的上头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ceo,如果企业元老群起而攻之,腹背受敌之下,也许慕则止会成为一颗弃子。这也是迟几许今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也许别人的窃窃私语,让她不留神听了一二。

    见到迟几许皱眉,元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无忧心,“虽然他当年退学了,但大家毕竟都是同学一场,他现在刚受了伤,镜目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

    “我知道。”

    元琴摇头,“不,你不知道。”

    有什么事是迟几许不知道的,她挑眉,元琴握住她的手,“几许,慕则止得过抑郁症的事,他们告诉了你没有?”

    那一瞬间,迟几许险些以为自己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

    慕则止与抑郁症,怎么可能呢?

    他慕则止,他曾行走在阳光下,飞扬意气,也曾经江海罢清光,踽踽翩然,独行于世,她喜欢他……

    每一种模样,她都刻在心底,像盛放心事的许愿瓶,以为看不到就不存在。但他安放了她的整场花事,他破了壁,流出血,她才发觉,原来她也会心疼。

    胸口的一线被人凌厉地扯断,她呼吸不稳地反攥住元琴的手,“说清楚。”

    元琴被她的模样吓到,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我也是听上次姜和他们偶然提及的,离开大学那一段时间,慕则止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其他的我就不太知道了。”

    迟几许放开元琴,她还能保持理智和镇定,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慕则止…

    他出过什么事,会得那么可怕的病?

    她想起自己摔伤手腕的那晚,顾期开着车出来给慕则止买药,是说过,有个人患有抑郁症。

    可是,迟几许完全没有发觉,除了知道他惯性失眠,就连这一点也是后来从顾期这儿得到的消息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他的病复发了?

    “几许。”

    元琴下意识碰了碰她的手臂。

    迟几许抿着胭脂红的两瓣唇,扯着一丝难看的微笑,“我先上去了。谢谢你。”

    她是一个外行,只能通过微博和一些公知的网络平台查看股市的消息,但字语寥寥,迟几许放弃了。

    她翻出微信,加了慕则止之后,她好像从未和他聊过天,咬咬唇,她飞快地摁下一行字——

    你还好吗?

    退回主页等消息,下一行毗邻的正好是猫神。

    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一个昵称上:许许。

    慕则止从来没有那么唤过她,低沉的,婉转的,抑或的悠扬的,宛如旋律的,如果是他的声音,那会是怎样的动听?

    没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了太久,已经过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回音。

    她抱着乱糟糟的心事仰倒在床上,窗外,凉风有信。

    晚来的一场暮雨,淅淅沥沥地笼罩着整座城池,四月,槐树堆雪,庭院的藤萝开得正盛,一条绿幅零碎泛着银色的星光。

    迟几许接到一个短信,来自顾期。

    ——出来,有话和你谈。

    后面跟了一串时间地点,恭谨而严肃,她似乎能想见顾期那张不耐烦的脸。

    他能和她说的,也唯有慕则止了。

    迟几许不假思索地回复:稍等。

 21。第二十一章

    迟几许从衣帽间一排木架底下翻出来一把彩虹伞,撑着走入风雨里。

    夜色吞并了丫杈分割的天空; 除却零散飘曳的雨丝; 和摇摇欲坠的灯光; 视野之中; 水迹淋漓而模糊。

    顾期找的地方离迟几许只有百米之遥; 像是为了客随主便,专程而来。

    暂且收了伞放在回廊下; 身后穿起了一道雨帘; 迟几许走入一片珠光萤火之中。

    “迟小姐,”在她坐下来的过程之中; 顾期已将手边的资料沿桌推到了她的身前; “在我开始说话之前,请你先看这个。”

    迟几许颔首; 抽出这份文件; 封页上写的是慕则止的个人资料; 指尖轻拈着这一页; 仿佛一伸指; 便会窥探出什么惊天秘密。

    没有任何感人肺腑的文章; 足够让迟几许毫无防备地落泪,可是这样一条铁律好似已经行不通了……

    案底。

    她从来没有想过; 至少在人前,光风霁月的慕则止; 他的人生里有这样一条不堪的记录。

    迟几许的身体发颤; 雨打残荷似的; 再也握不稳手里的资料。

    “迟小姐,如你所见。”顾期耸肩,语调淡漠得与窗外一径流下的雨水兼容了,“车祸的案子,判了三年。”

    迟几许从餐桌抽出了两张纸,囫囵地抹了脸上的水,殷红的唇拉扯出一抹阑珊的笑,“撞了谁?”

    “那个人知道肇事者成了现在的慕总吗,不会来讹钱吗?”

    她只是缓和气氛,顺带刺激一下顾期。

    对方冷漠地嗤笑,不可置否,“他一直以为,你喜欢的人是秦觐。”

    “什么意思?”迟几许没转过弯,实在是因为顾期说话有头无尾。

    “那个人不会来找慕则止讹钱了,他已经拿了秦氏开的天价数额,逃之夭夭。”

    迟几许一愣,飞快地低头,资料上描述的只言片语,她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为什么?”迟几许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橙汁,等她微笑着离开,顾期的指腹戳着吸管,似笑非笑地勾着讽意,“原因多了去了,不过有一条迟小姐应该脱不了干系。”

    她屏住气息,洗耳恭听。

    “当年迟小姐和秦氏的二少爷似乎有些亲昵关系。”顾期不咸不淡地强调“事实”,“迟小姐和慕总在大学时的那些暧昧,他们也一清二楚,对付一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他们只要动一根指头就能毁他前程。”

    迟几许的心坠落到冰面,又被尖锐的利器摧枯拉朽式凿开,猛烈的冰冷的暗潮吞没了她完整的呼吸。

    算算日子,在他退学之后没有多久。

    迟几许没有遗憾错过,没有追悔放过他,她只是……只是一厢情愿地把所有误解、恨意都扣在他身上,对她在心底里无数次谴责,口诛笔伐。

    因为忘不了,如果可以轻易忘记,那会连一点点恨都保存不下来了。

    也许他后悔过,不应该轻易离开,可是……那时候他身陷囹圄,他已没有机会。

    蹲在监狱的慕则止,无论如何是她不敢想象的,他以为她和秦觐在一起了……那时,如果他是这么以为……

    他有多难过?

    “我……”

    “迟小姐。”顾期从她手中拿回资料,翻到后两页,塞给他,“还有这个,他父亲的住院记录。”

    也是突发的工伤。

    照片里的男人,中年,头发自然地蜷曲,黝黑的肤色,看起来像一名农名工,也许没有人会联想到他会是慕则止的亲生父亲。

    顾期十指交叠,“这场车祸还有一个前传,慕总的父亲曾经在秦氏旗下做工,因为秦氏的信誉问题和豆腐渣工程,深受其害,昏迷不醒躺在医院,当时慕总以及他的母亲守在病房外,秦氏的人来了之后,他们承诺,如果放弃治疗,林女士会得到一大笔养老费。”

    没想过会是这样。

    迟几许握紧了玻璃杯,窗外,湿润的天黑如水墨。

    “慕总的父亲受伤严重,抢救回来的希望并不大,林女士考虑到儿子的学业和后半生脱贫入富的可能,毅然答应了条件。秦氏要挽救的是他们几十年企业和儒商声誉,一笔钱堵住一张口,对他们而言很划算。”

    迟几许又抽了几张纸巾,轻覆住了眼睑。

    她伏在桌上,艰难微笑,“我猜,慕则止一定不会收秦氏的钱,他宁可不读书,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施舍。”

    “是的。”顾期将资料密封起来,“其实这些东西收起来已经作用不大,明天以后,也许这些都不再成为秘密,甄总要替慕总守住的秘密,终于在野心和阴谋论中被策动出地面。迟小姐,我此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你一剂预防针而已,毕竟他有过这么不堪的过去,要是‘丑事’败露,你觉得他骗婚,那么对于他的声誉而言,将是危墙之下最后一击。”

    迟几许撑着下颌,苦涩地笑,“你们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啊。”

    “他现在在哪?出院了吗?”

    顾期宛如松了一口气,“在家静养,烧伤面积较大,暂时无法出门。”

    他又补充了一句,“他情绪很不稳定,出狱之后,染上过一段时间的抑郁,最近好像有些复发的态势。迟小姐,不是我要碰瓷,这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

    迟几许没有反驳,她淡淡地颔首,“我知道了。”

    明珠蒙尘。

    她心里最无瑕的明珠啊……她用最坏最叵测的恶意揣度他,时至如今,才看清它返璞的模样。还是那么纯粹而美好,时光里,是她在逆水行舟,进进退退,周而复始。

    慕则止半睁着眼,幽静地打量着天花板,这样的夜注定是用来失眠的。

    窗外没有月光,只有凄哀的一段雨声,像极了一管箫音。

    潺潺如水的夜晚,寂静是沉默的舞伴。

    意识朦胧里,好像有人迎着床头微暗的灯光走入视线,是一个女人,很难看,头发松乱,妆花了一脸,但眼神固执而胶着。

    “睡不着?”

    熟悉的声音不经意地洒落枕畔、耳畔,融入他渐渐急起来的呼吸里。

    被子下钻入一只手,将他安静地笼住,浑然不惧窗外哀婉的凄风冷雨,她的指尖带着雨的冷意,但很快便化成一团燎原的火,肺腑滚烫。

    女人的目光,有平静,有温和,有不舍,有歉疚,还有缠绵……

    但这不是幻觉,他清醒地意识到,下一秒,他执拗地瞥眼,唇轻轻嘟了起来,“睡不着。”

    真可爱啊。

    迟几许笑了一下,手滑到他的脸颊上,那一带鲜红的火灾留下的伤口,不经意一碰,烫手得宛如一只火蝶,振翅袭来,迟几许宛如受了炮烙,紧张地皱眉,“慕则止,你发烧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那双眼很茫然,笨拙地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头,点头,“好像是发烧了。”

    迟几许蹙眉,沉声道:“你家里的体温计呢?”

    慕则止随意说了一个地方,他好像越来越疲惫,轻轻阖上了眼睑。

    得到一个模糊的地点,迟几许翻箱倒柜地找,才找到他说的药箱,取了一只水银体温计,替他放到腋下,亲昵地伏在他的身上,微蜷的发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慕则止和他爸一点都不像呢,这小白脸,都快要透明了。

    迟几许想到来时顾期的话。

    ——迟小姐,其实慕总在你面前,一直都挺自卑的,因为林女士放弃他爸的事,因为他坐过牢的事,因为你和秦觐的关系的事,这些年他一直都挺抬不起头的,你多担待一些,他不是刻意冷漠。

    没关系啊。

    迟几许的眼坠入他瞳孔的深海里,翻出纤弱的水花,没关系啊,她也自卑啊。

    她糟糕的家境,她糟糕的为人处世,在慕则止面前,她也自卑啊。

    原来,他们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若即若离,始终迈不过去这道坎。

    病床上的男人没有再说话,也许是身体状况的左支右绌,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愿再浪费了。

    她从被子里抽出体温计,“38。5摄氏度。”说完无奈地眨眼,“真是一个尴尬的温度。”

    如果再爬零点几个度,她会毫不犹豫拖他去医院。可惜还是少了点。

    他也不说话,黝黑的眼睛宛如黑曜石一般,盈润而饱满,宛如坠露。

    迟几许从药箱里撕开一袋感冒药,用热水冲泡了,跪在慕则止的床头,见到他还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自己,反反复复地确认自己不是一个幻境,她不由地摸了摸他坚硬的短发,笑着哄,“起来,喝药。”

    他不答。

    但当迟几许扶着他的后颈时,却又顺从地支起半个身体,将杯子里的药喝了一口。

    “喝完。”迟几许照着水杯吹了几口气。

    他又喝了一口,这次足足喝了一半。

    迟几许心里默默地吐槽:慕总啊,好歹是镜目的副总啊,现在还没到落魄的时候吧,为什么发烧了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心体己的人照顾?

    好吧,她只能厚颜无耻地把自己算一个。

    哄完他喝药,迟几许顺手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脱了外套和半身的裙子,伶俐地钻入他的被子里。

    直到躺下来,慕则止仍茫然地看着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睛,好似会说话,好似在问她:你为什么脱衣服?

 22。第二十二章

    迟几许瞪了他一眼,他还无辜; 老夫老妻过了; 他们还有什么没做过?

    “靠近来一点。”迟几许哼声道。

    被窝里飞快地聚了整被的暖意; 男人一眨不眨地往她身上挪了挪; 但蜻蜓掠水一般; 不敢碰她,仿佛只要指尖点一指; 掌下的人也许会流逝如川水; 绚放如烟花,他抿了抿唇; 眉宇褶入一缕惨白。

    迟几许把手臂从他的脖颈下伸过去; 蹭着雪白的枕头,往上挪了一点; 将慕则止的右肩捞过来; 不容置喙地抱紧。

    怀里的身体好像僵了僵; 但没有任何反抗。

    “睡吧。”迟几许的手指沿着他硬挺的脊背一寸寸抚下去; 声音有种安稳静好的魔力; 让他紧绷的身心不自已地松弛缓和下来。

    迟几许抱着慕则止的肩膀; 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她来时淋了些雨水; 身上微微透着一抹凉意,但滚入被单里; 被他火热灼人的体温炸开似的; 绚烂起来; 明媚起来……

    她一点也不后悔啊。

    他的喜欢,卑弱,纠缠,每一样都偏离了认知,变成了误解,可是残忍的真相已经撕裂在眼前了……不是不爱,是爱得无所适从啊。

    迟几许和他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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