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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txt-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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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年过六旬,脑筋却一点都不糊涂,当即拉着我的手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侄媳叫什么名儿嘛!”
  “老嫂子!”边上有人拿胳膊肘捅她,憋着满脸笑意,“这么有名儿的女子,你怎么给忘了?当年为了她,文叔发下宏愿,南阳郡可说无人不知……”
  她一说,顿时堂上的人都吃吃的笑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了然的笑意。
  老夫人猛地一拍巴掌,未语先笑:“瞧我这记性!阴姬——丽华!阴丽华!娶妻当得的那个阴丽华!”
  她的调侃换来哄堂大笑,在这样善意的笑声中,我竟不自觉的红了脸,回眸悄悄向他望去,他目光柔如海水,也正笑意盈盈的凝望着我,我心神一荡,脸上愈发烧了起来,柔情蜜意,心中又甜又羞,居然像是回到了少女时期一般。
  老夫人感慨道:“文叔年少时谨言慎行,待人诚信,从不与人敷衍,温柔率真,想不到竟然能做皇帝!”
  刘秀笑道:“我做皇帝,也是以柔道治国!”
  我与他相视一笑,老夫人叹道:“女子,文叔真是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啊!”
  我颔首,真心实意的说:“婶娘说的是,得嫁文叔为妻,阴姬此生足矣。他不只是我的夫,更是天下苍生的君主,我定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于他,做一个贤妻!”
  堂上诸人感动嘘叹,老夫人拍着我的手背,眼眶中泛起微光:“文叔是一代明主,女子,你会是一代贤后!”
  我和刘秀过着寻常夫妻的贫贱生活,甚至偶然兴之所至,我会亲自下厨给刘秀煮饭做菜,虽然手艺不佳,可他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提起,每次都甘之如饴的吃得津津有味。
  在章陵住了一个多月,直到十一月底,阴识才迟迟登门拜访。这么些年,我与他从未断过消息,但兄妹相见却还是第一次。以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躲着我,这一次,我见到了他本人,却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多年未见,阴识身上独有的沉稳气质更加成熟,像是一杯浓茶,在经过数次冲泡后,方才真正透出其中的醇香。跪伏在我面前的人,眉目依旧,只是右侧脸颊从眼角下方延伸至嘴角,一道凸起的疤痕却狰狞的霸占在那张英俊无俦的脸孔上,让我的目光无法避视。
  我心里大痛,喉咙里哑着声刚刚喊了声:“大哥……”他已对我吟吟一笑,面上肌肉抽动,附带着那道疤也跟着扭曲颤动。
  “你到底还是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说得一派轻松,我却如鲠在喉,忍了好久才将酸楚之意稍稍压住:“代价太大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笑了,眼神平静,已没了当初的锋芒毕露,“毋需太过自责。”
  “福祸相倚,大哥,难道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如果你一直纠结在丧子之痛中,只怕对每个人都不会是福!”
  他的目光很坦然,带着一丝丝的柔和,虽然面上的疤丑陋狰狞,但附在他的脸上却并不让人觉得恐怖,反而让我抑郁的心扉悄然开启,只有在面对着阴识的时候,我内心紧绷的弦才会全然放松。
  “其实我远没有你称赞的那么好……”
  如果我当真机警,程驭死的时候我就应该觉察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我还是把一些事想得太简单了。庄光提醒我应该提防狗急跳墙,他这个局外人都留意到了,我却仍是恪醍懂。
  自刘秀中风发疾,性命垂危,无论宫内宫外我处处设防,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却还是忘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下郭圣通待文叔亦是有情,如此精心布置下的一个局,怎可能最后毁于毫无准头的一枝飞箭?
  “你既已做了皇后,今后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东海王的将来还要靠你继续扶持!”
  我无奈道:“大哥,即使同为废后,郭圣通毕竟不是霍成君,无论我心中有多恨,郭氏都不可能像当年的霍氏一样连根拔掉,毕竟霍成君无子,而郭圣通却有五子一女。陛下以柔道治国,绝不可能像当年武帝那样将卫子夫连同一子三女一并诛杀,郭圣通待陛下有情,陛下亦不是绝情绝义之人,要他杀妻灭子,这样毫无人性之事我不敢想象会在他身上出现……”
  阴识笑道:“你如今已经是个很好的皇后了!你能有这般领悟,大哥很是欣慰,原还以为今天要费上一番唇舌,没想到你已能自己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我大大一愣,诧异道:“难道大哥此番前来,为的就是劝导我放下心结?”
  “心平才能心静,心静才能理智的看待周遭的人和事,你日后做为皇后,要权衡的利弊更多,如果太过执着纠缠于简单的仇恨中,看不明方向,终会误人误己!太子党众仍在,要扶持东海王成为下一任储君,你这个皇后任重道远,还需戒骄戒躁,不断努力啊!”
  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竟是一副欲置身事外的心态,不由急道:“大哥,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能帮我一把吗?郭氏外戚在朝中如何,你不是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能也帮帮我呢?”
  阴识笑容神秘,目光深邃:“这个么,未雨绸缪,我只是看得比你更远了些而已,你以后自会明白的。”说完,竟是不再停留,起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生感触,竟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可言,而我一路走来,却得到了无数人的默默支持,爱情、亲情、友情,我被这种种情感包围着,使我永远不会感到孤单。
  今后的路还很长,他们虽然不能在我身边,但我相信,他们会一直关注我,支持我,守护我……

  执手

  年底的时候回了雒阳。这一年北方边境上一直不安稳,匈奴、鲜卑、赤山乌桓联合,不断侵扰边塞,杀掠吏民。刘秀将任职襄贲县县令的祭遵族弟祭肜调到辽东郡任太守,祭肜果然不负众望,屡次击败蛮族入侵。
  然而北边才稍稍安定了些,交阯郡又出现危机。交阯郡位于中国南方,按照现代版图看,应属越南地界,而在两千年前的汉朝,交阯郡属于茫茫原始丛林,很多地区未经开发,居住的人口以少数民族为主,风俗与中原迥异,经济条件更是停留在母系氏族后期阶段,百姓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完全没有教条律令的概念。
  汉吏治理这一片土地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冲突时常发生。而这一次,出现叛乱的始作俑者乃是一对名叫征侧、征贰的姐妹花。据说这姐妹俩武艺高强,率领当地族人,一举攻占了交阯郡。九真郡,日南郡,合浦郡等地闻讯纷纷响应,偌大个南方,竟被她们连续攻陷了六十多座城池,前不久传来消息,征侧已然建国,自立为女王。
  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性,比起当年的迟昭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有什么看法?”刘秀简单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说完,然后静默等我答复。
  我笑着眯起眼,有关征侧的八卦,我远比他知道得更多,于是将奏章推了回去:“于私,这事起因原也不全是她们的错,朝廷早有规定在交阯不施行汉律,交阯太守苏定非要用强硬的手段来强压蛮夷,抓了征侧的夫君指望杀鸡儆猴,怎料征侧非寻常女子,竟而反之。这事要搁我身上,只怕我会比她做得更绝!”
  刘秀嗤的一笑,已没了刚才的愁云。
  “于公……”话音一转,我不免叹息,“交阯、九真各郡乃我汉之疆土,不容国土分裂,所以叛军必须镇压,征侧姐妹忤逆朝廷叛乱之罪绝不可纵容!”
  “嗯。”他沉吟片刻,“朝上也在议论此事,你觉得让谁去合适?吴汉已经请缨……”
  “不妥。大司马还是留在京里好!”如果让吴汉去,到时杀得兴起,只怕交阯百姓又难逃屠城灭族之祸。交阯那个地方穷山僻壤,地形复杂,一旦进入地界有可能会化整为零,变成游击战,这对擅长整形战阵的汉军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要知道1961年爆发的越南战争,美军那么强悍的兵力也没在越南游击战中占到便宜。我左思右想,除了吴汉外,只有一个人适合打这一场,“马援、段志破皖城、斩李广有功,不妨让他们一试。”
  刘秀笑道:“原来你也属意马文渊!”
  “从雒阳到交阯,表面上看起来是陆路近些,但山道崎岖,其实远不如绕道走海路便捷……”他不吱声,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看,我这才觉察到自己多了嘴,忙解释道,“以前家中有宾客乃交阯人氏,故略有所闻。”
  刘秀失笑道:“我瞧你兴致勃勃,莫不是想亲自挂印出征?”
  我感念他的体贴,没有对我熟悉疆域的事情详加盘问,不免调皮起来:“征氏姐妹如此骁勇,我家义王名字中即便有个王字,也不过是个长公主。而征侧身为女子,竟能统御兵卒,自立为王,怎不令人刮目?”
  他无奈的说:“那可不行,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你得留在宫里陪着朕。这样吧,朕授命马援为伏波将军,段志为楼船将军,率兵两万人,取海路平交阯之乱!”
  “再加个人。”我眨眨眼。
  “哦,你还中意何人?”
  “庶人——刘隆!”
  刘秀微微一愣,笑道:“也好,且让他承你一回人情。朕重新启用刘隆,封他为扶乐乡侯,仕官中郎将,让他做为马援的副将随征!”
  我大喜,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我先代刘隆谢过陛下!”
  “如此谢礼,未免太少。”嘴里小声嘀咕着,顺手一抄,他将我捞进怀里,温热的唇随后印了上来。
  建武十八年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叛变,攻打太守张穆,张穆翻城逃走,才苟且活得一命,可成都却因此陷落,刘秀派吴汉率兵一万前往讨伐。
  马援向交阯推进得十分顺利,见山开道,行了一千余里辗转到了交阯。征侧显然没料到汉军绕海而至,甫一交锋,果然大败,之后仗着地形,隐入丛林,与马援率领的汉军展开了一场游击战。
  因为对征侧关注,我虽不能亲至战场,但心里对她却有种说不出的好胜之心,所以对于马援在交阯的战事不免格外留心。马援果然心存仁厚,他每攻下一座城池村庄,非但约束士兵不扰民,还帮助当地百姓收拾战场,迅速恢复家园。在这样宽仁的影响下,当地土著反抗的情绪很快被大大削弱,一些叛民甚至主动归降,得到这样的消息时,我不禁对当初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得意起来,如果去的人是吴汉,只怕结果和美军当初攻打越南别无两样,强硬的手段导致民众反抗加剧,如此想要收复交阯的几率实在微乎其微。
  当时刘秀不在宫里,正在长安巡狩,祭祀后土。我写信与他,言辞难免自夸,他总也顺着我的意,褒扬不断。
  而另一面,吴汉的强悍也在成都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征调了广汉、巴、蜀三郡兵力,围攻成都,一直打到七月份,一举拿下成都,斩杀史歆后,乘胜乘筏而下,直入巴郡。吴汉做派一如既往,那些反叛的首领,在他手里没一个能存活,不仅如此,他还将叛党的数百户人口,全体迁到了南郡、长沙,然后才班师还朝。
  事后,刘秀还借此事向刘阳教授用人之道,知人善任,统御者眼光要准,擅于用人,收效才会事半功倍。
  这一日在宫中闲来无事教刘京写字,刘礼刘也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懂事的给兄长磨墨,刘绶虽小,却是个极淘气的,不时的在边上捣乱。
  因是夏天天热,纱南取了冰湃的水果正要端过来给孩子们解暑,忽然门口脚步声急响,刘秀匆匆走了进来,连个通告都没有,唬得宫里的侍从慌忙起身接驾。
  我见他神色凝重,一时倒也吃了一惊,不等开口询问,他已吩咐:“换身衣裳与我出宫吧。”
  我瞧他眼中流露出些许哀伤,于是问道:“什么事?”
  他先不答,只是很用力的扯开身上的深衣,我忙叫人过来替他宽衣。他脱了头上的通天冠,才长长叹了口气:“固始侯薨了。”
  我一愣,脑筋竟然没能马上转过来。直到听他吩咐代卬:“准备车乘,轻车即可,不必安排太多人跟从……”我才如梦初醒,不敢置信的低呼:“李通!怎么……他今年才多大岁数啊!怎么就……”
  “他素有消渴之疾,以前也老发毛病……”
  我心里一阵难过,不觉悲伤道:“那可如何是好,伯姬她……”
  刘秀身子一僵,愈发惆怅起来:“赶紧换了衣裳……”
  我忙一迭声的唤纱南替我换衣梳妆,匆匆忙忙的一通收拾,临出门纱南还问了句:“娘娘不吃午膳真的不要紧吗?”
  “哪还顾得上这些啊。”想到刘伯姬,心里愈发添堵,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饭。
  到固始侯府时,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同样前来吊唁的官吏,我跟着刘秀下车,一面与众人招呼,一面心里像火烧似的记挂着里头的情形。
  果然,才踏进门,便听到凄厉的哭声响作一团,断断续续传了出来。等到了停尸的堂前,除了出来相迎的家丞,十数人皆是全身缟素,披麻戴孝的伏在地上嘤嘤哭泣,其中有一妇人身穿粗麻丧服,头、腰皆扎绖带,胸前缀布,足穿麻鞋,手扶棺柩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一旁的女眷又拖又拽,却始终难以让她的情绪平稳下来。
  刘秀暗中握了握我的手,我会意上前,将伤心欲绝的刘伯姬从棺柩上拉了下来,她起初只是痛哭,双手紧紧抱着棺柩,怎么也不肯松手,等看清是我时,才哆嗦着嘴唇,绝望的松开手。
  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扶着我的肩,许是哭了太久,声音早已喑哑:“丽华!我要怎么办?他就这么走了,我要怎么办?他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我眼眶顿时湿了:“你怎么是一个人?你还有儿女啊。”她头发散乱,一双眼又红又肿,我心酸的撩开她额前的乱发,细声的安慰,“想想你的李音啊,他才替你生下长孙;还有李雄,他是你的幼子,虽然陛□恤,封他做了召陵侯,可他毕竟还未成年,你难道不管他了吗?”
  我一边说,一边招手从堂上哭灵的孝子贤孙堆里唤出李雄。才五六岁大的李雄扁着嘴,脸上挂着大把眼泪鼻涕,冲上来一把抱住刘伯姬,哀痛的喊了声:“娘——”
  幼子的一声孺慕呼唤,将刘伯姬震醒,她哭着抱住儿子,母子俩顿时哭作一团。
  我不忍再看,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淌。
  少时,刘秀赐下赙钱,由李通长子李音接了。
  在固始侯府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我见丧家事忙,反为了招待帝后多费周折,内外皆有不便,于是对刘秀提议:“先回宫吧,我们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刘秀也明其理,唏嘘叹道:“也好。”
  我扶他起身:“等出殡之日再来送葬,也算全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旁人不了解,你却是知道的,当年若无次元襄助,何来我今日?”
  回想当年情景,仿佛历历在目,少年意气风发,拔剑在手,英雄出世,谁也没有预料,时光易过,犹如白驹过隙,转眼我们都已经老了。
  回宫的路上,我坐在车里,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浮现的皆是当年的情景,那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如今却毫无知觉的躺在棺木之中,任由亲人为他哭断肝肠也无济于事。
  其实何止是李通,细细回想起来,当年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同伴,到如今,还活在世上的也仅寥寥数人。年华消逝,我们……都在慢慢变老。
  “秀儿……”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是温暖的,让我觉得很是安心。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伤感的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五指箕张,他的手指与我的手指相互交缠在一起,牢牢握住:“会的,一直陪着你。”
  “即使我们老去……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是,即使我们老去……”他侧首凝望,那般柔软温润的眼神似一把锁,牢牢的扣住我,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即使我们老去……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心计

  交阯之战一直持续到建武十九年春,才有消息传来说马援斩了乱党之首征侧、征贰两姐妹的首级,如今正继续追缴残余党羽。
  那么难打的交阯居然只花了一年多时间便轻松获胜,伏波将军居功至伟,声名大噪。
  若论起我当皇后的这两年,遇到最大最多的收获,那便是国内乱党四起,叛民滋扰不断,总有小股势力在地方上伺机捣乱,不得安生。比方说这一次,河南又有一伙以单臣、傅镇为首的乱民,攻占了原武城,自称将军。
  “禀皇后娘娘,太子来了!”门外有宫女小声通禀。
  我原在内室舒展拳脚,听了这话方歇了手,纱南给我递来巾帕的同时对外头吩咐说:“请太子殿下到堂上坐候。”
  我喘气:“让他不用天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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