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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txt-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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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以至于皇子夭殇,陛下伤痛。妾有难辞之咎,陛下因此要废谪妾,天经地义,妾实也无话可说!”
  刘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不躲不闪,仰着头直颜面对。
  “朕的掖庭,你……哪都不用再去。”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极力维持镇定的郭圣通为之一颤:“陛下何意?”
  “你我夫妻情份,只到今日止!”
  郭圣通大叫一声,向前扑出,刘秀退后一步,她猝不及防的摔倒在他脚下,惨然道:“你……你居然这么狠心,不止要废我后位,还要将我休离……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生育了六个子女,难道你一点都不念夫妻之情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
  刘秀一步步的往后退:“你总把错怪在别人头上,怨怼之心如此强烈,总觉得是别人对你不起,欠你许多。你有没有想过,若非念及情义,看在儿女的面上,朕大可诛你郭氏满门!”
  二人纠缠不休,郭圣通只是愤怒的嘶喊,叫得嗓子都哑了:“妾无罪——我的孩子,绝不能留给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毒妇,一定会挟私报复……”
  刘秀怒极:“你自己心若鹰鹯,才会以己心度人!”不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呼喊,拂袖转身离去。
  郭圣通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到伤心处,起身将殿内的灯具、摆设一一砸掉。她满头大汗,一边哭一边咒骂,广德殿内一片狼藉,最后她喘着粗气向书堆走来。
  “阴丽华——我和你不共戴天……”
  哗啦啦一声巨响,擎天般的书塔在她的愤怒下被推倒,竹简崩塌散落,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郭圣通在看到我时大大一愣,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瞬间闪过无数种,尴尬、痛恨、憎恶,更有屈辱。
  而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看待她的,虽然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但我相信从她眼中看到的我,不会比我看到她,好到哪里去。
  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我强忍着挥拳的愤怒,不冷不热的说:“不共戴天?原来我对皇后有杀父弑母之仇?感谢皇后教会了我这四个字……皇后的教诲,我会铭记在心,时刻不忘皇后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是第一次,我和她正面交锋,完全撕破脸面,彻底决裂,很直接的展露出对彼此的嫉恨厌恶。郭圣通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鬓角松动,花容憔悴,她愤怒得像是浑身要燃烧起来,可是论起单打独斗她远不是我的对手,她虽然愤怒,却还至于没有脑子。更何况,她一直是那个骄傲的郭皇后,她不会选择用泼妇的手段来与我争锋。
  “你很得意?终于还是你嬴了!”
  我冷笑:“胜负还未有定论,在我看来,这才是刚刚开始!”
  “你……你还想怎样?皇后是你的了,我把它还给你……”
  “错了!不是你还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的儿子,是我的亲人们用鲜血换来的,这样的不共戴天,我如何敢忘?刚才听你自比前汉孝宣霍皇后,这个比喻可真是贴切,霍成君与母共谋毒害太子,被孝宣帝废黜,贬入昭台宫。你可知那一次霍氏族戚一共死了多少人?一千户,无论少长皆斩!霍氏最后只剩下霍成君一人……”
  郭圣通瑟缩的抖了下,明明眼中已有惧意,发白的脸上神情却依然倔强如初。
  “别怕!千万不要畏惧,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玩,越来越……有趣!在姓郭的死绝之前,你千万别说不玩啊!哈哈……哈哈哈……”
  “疯……疯妇!你这个恶毒的……”
  笑容一收,我一本正经的说:“差点忘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陛下的庶子,让他们感受到嫡母的关怀和温暖。就像郭皇后当初一样……”
  “阴丽华!我不信陛下会宠爱你这样心如蛇蝎的女子,陛下绝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我奇道:“皇后你怎可如此恶意中伤贱妾?贱妾自然待陛下的子嗣视同己出!”
  郭圣通闻言一愣,然后才觉察出不对劲,倏然转身。
  门口站着一脸阴沉的刘秀,身后还跟了一名臣吏,我刚才跟郭圣通对话时只是余光瞟到门口有人影晃动,这会儿细看才发觉原来是负责教皇太子《诗经》的郅恽。
  刘秀的去而复返让郭圣通措手不及,大惊失色下竟是恼羞得不顾礼仪,直接从门口冲了出去。刘秀也不阻拦,眼里似乎没有看到郭圣通似的,只是脸色慢慢放柔了,对我说:“什么时候来的?宫里可有人照看?”
  当着郅恽的面,我不便放肆,于是照足规矩行了礼:“只是来瞧瞧陛下,送些点心。”
  “陛下!”郅恽在门外忽然高声说道,“臣听闻夫妇之间的相处之道,即便是做儿子的也不该过问,何况做臣子的?所以陛下要废后,臣不敢作任何进言。只是,臣希望陛下对于相关人等,能酌情处理,莫使天下对社稷有太多的议论。”
  刘秀身子一僵,我挽着他的胳膊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不由得侧目向郅恽多瞧了两眼。
  郅恽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我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经过这么多年的精心布置,朝中势力,包括三公在内的官吏虽然经过一次次大大小小的反复洗牌,皇权已经比较集中,但郭圣通在位十六年,加上太子,总有那么一股守旧势力想极力保全他们。
  郭圣通虽然倒了,可是太子仍在。
  我瞟着郅恽暗暗冷笑,此人有勇有谋,心里跟明镜似的将目前的局势看得异常通透,知道废后已是大势所趋,无法挽回,便想退而求其次的保全太子。
  “郅恽最善推己及人,自然也该清楚朕做事绝不会失了分寸,一切自会以江山社稷为重!”刘秀紧握住我的手,漠然回头。
  郅恽如释重负,展颜笑道:“陛下乃一代明主,自有考量,是臣多虑了!”说完,稽首顿拜后告辞离去。
  等郅恽一走,我整个人瘫软倒地,幸而有刘秀及时抱住了我,才免于摔倒。
  我浑身发抖,感觉冷得厉害,仿佛是从骨髓里拼命渗出那种要人命的寒意,夺人心智。刘秀紧紧的搂着我,我们彼此都不说话,却能清楚的听到对方心跳声。
  即使蜷缩在他的怀里,我也无法感受到温暖,很冷,很冷,冷得刺骨。终于,我颤抖着开口:“秀儿,我要真变成吕雉该怎么办?”
  仇恨蒙蔽了我的心智,仇恨的种子疯狂的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枝蔓已经紧紧的将我缠绕住,束缚住,无法挣脱。
  “没关系,只要……我不是高祖就好!”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温柔的安抚我紧绷的情绪。
  翌日,建武帝亲书诏书,告三公曰:“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
  我一整晚没睡,天不亮便被叫起来梳妆,纱南很是激动,我却觉得心境十分麻木,完全没有大惊大喜之感。
  事前我并不知道这份诏书的内容,等到大司徒戴涉与宗正刘吉带人来到西宫,当众宣读诏书时,我才得以知晓这份出自刘秀亲笔的废立诏书的内容。当宣读诏书开始,我的情绪终于开始起了波动,尤其是当我听到那句“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竟冲散了我的抑郁之情。
  刘吉将刚从长秋宫收缴来的皇后玺绶交到了我的手上,说了声:“请皇后娘娘移驾却非殿!”
  我颔首点头,刚要起行,刘阳带着弟弟妹妹们急匆匆的赶来道贺,一起向我跪拜道:“恭喜母后!”
  我忽然觉得“母后”这两个字特别刺耳,好在人多喧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马上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嬉笑声给冲淡了。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却非殿,望着那绵延如天梯般的石阶,我的记忆之门忽然打开,时光像是陡然间倒转回十六年前,那一次我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带着一种内怯的心情爬上了却非殿的石阶。
  十六年前,我在这里接受了贵人印绶,十六年后,同样在这个地方,当着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的面,我接受了皇后玺绶。
  刘秀从至高处走了下来,笑着向我伸出手来。殿内钟磬之乐响起,我被他引领着,携手走上属于我的位置。
  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也许前方还会有更多的坎坷等着我们,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我们能一直携手同行,永远在一起。

  柔道

  建武十七年冬十月十九,建武帝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皇后。
  对于废后的处置,皇帝诏曰:“不可以奉供养。”刘秀与郭圣通正式解除夫妇关系,将她的名号逐出刘氏宗庙,日后不得子孙供奉。
  恢复自由之身的郭圣通被迁出掖庭,安置于北宫居住。
  作为雒阳皇城的南宫以及位于南宫北侧的那片宫阙,原是吕不韦所住的文信侯府,高祖刘邦当年定都雒阳城,将南宫修葺作为皇宫居住,之后虽迁都长安,南宫却仍作为行宫得以完好的保留下来。再经历了两百多年,南宫迎来更始帝刘玄定都,照例又是一次翻新修葺,到刘秀为帝入住南宫,虽然生活简朴,但宫殿楼阁却年年都在整修。
  但是与南宫同年代遗留下来的北宫却没有那么幸运,历经风霜的北宫,那些殿堂高阁外观虽然犹存,内里却大多木制腐朽,破落衰败得还不如雒阳城的一些富户民宅。说它是冷宫尤不为过,但是北宫不属于掖庭,郭圣通搬入北宫,名义上已经与皇室完全无关。
  按民间习俗,被休弃的下堂妇或丧夫的寡妇可随长子赡养,所以按常理,郭圣通离宫后最恰当的去处是随长子刘彊同住。但这个显然不可能,废后郭圣通绝对不能与身为皇太子的刘彊凑到一块去!
  于是刘秀将刘辅提升为中山王,郭圣通作为中山王的母亲则被封为中山王太后。这个尊号的赐予几乎就是一种变相的讽刺,前一天还是汉室母仪天下的皇后,在今天却成了个无关的陌生人,被尊称为王太后——从此以后,她的身份,也仅代表是中山王刘辅的母亲,与刘秀再无瓜葛。
  她的后半生,活动范围将仅限于北宫一处充当中山王府的宫阙内,行动处处受人监视,不得随意离府。因刘辅未曾成年,所以虽然封王,却仍留在南宫掖庭,连同郭圣通的其他五个子女一起,归我抚养。
  继刘辅封王后,刘秀将其余九位皇子,也都理所当然的从公爵晋升为王爵——这个结果,算是刘秀在前几年废除王爵制的洗牌后,重新审时度势发牌。相信随着我这个阴皇后上位,日后朝廷内部的集团势力也将会出现一场天翻地覆的大调整。
  纱南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不大满意,但她性格内敛,从不曾多嘴抱怨句什么,只是一整天都紧绷着脸,目光寒意凛冽,让那些小宫女见了她,一个个如临大敌。一直挨到日落,太官准备晚膳,她才因事问了我一句:“椒房殿那边已经清理完毕,留在长秋宫的宫婢和内侍,娘娘打算如何处理?”
  “那些不清不楚的直接送出宫,遣散回家。没问题的,还留在长秋宫当值。”
  “诺。掖庭令刚才来问,娘娘准备何时搬去长秋宫?”
  “空着吧。”
  纱南一愣,我抬头,淡然道:“我没打算搬,这里住了十几年,惯了,长秋宫先空着吧。其实……住哪都一样,不是么?”
  “那……要不要将殿阁重新修葺一下,也布置成椒房?”
  “不必了。你跟了我这些时日,何曾见我是讲究这些的?”
  “诺。那奴婢这就去回复掖庭令。”
  我见她要出去,突然叫住她:“你等等。”
  纱南闻言回转,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直到她低下头去:“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明天我和皇帝回章陵,你留在宫里照应诸位君王、公主,不得有半分懈怠。”
  “诺。”
  “太仓那边已经安置了太子宫,敕令皇太子搬迁。我和陛下商议过了,等太子良娣明年产子,便让太子行冠礼,纳太子妃。至于中山王等人,一切用度照旧,不得有所缩减……另外东海王、东平王、山阳王、琅邪王,殿内各加一名尝膳小黄门。”
  纱南面上闪过一道抗拒式的悻色,虽然表情只是一闪的瞬间,却一丝不差的落入我眼中,我知道她心中埋怨我厚待郭圣通的子女,不禁冷冷一笑,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继续说道:“我看淯阳公主和刘绶岁数相仿,就让她俩在一处住吧,吩咐乳母一并哺育,不得有差。平日无论小刘绶吃什么,淯阳公主便也吃什么,不分嫡庶。你听明白我的意思没?”
  声音不高,却让纱南慢慢变了颜色,半晌,她答复:“奴婢一定照娘娘吩咐去做,只是……奴婢以为既不分嫡庶,那以长幼为分,应当是淯阳公主吃什么,小公主才可吃什么……”
  我微微一笑:“既然知道,那就用心去做。”
  “诺。”
  门外有小黄门的声音细细的提醒:“皇后娘娘,陛下驾到!”
  我起身接驾,走到门口时,见纱南秀眉紧锁,似在思索什么,于是幽幽叹了声:“纱南,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
  纱南不甚明了的看着我,我抿唇一笑。甬道对面,刘秀正踱步走来,我正了正色,快步迎向他:“妾身拜见陛下!”
  不等我跪下,刘秀已扶住我的胳膊,顺势将我揽进怀:“天冷了,以后加件衣服再出来。”
  凛冽的风刮在我的脸上,我眯着眼,细细打量他,那样温柔的笑容,犹如宝石般弥足珍贵:“不冷!”
  “之前才大病了一场,如今天气转冷了,也要多注意保养!”
  “我知道。”我细语,“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他紧紧搂住我,带着我走进殿内,殿内热气迎面扑了出来,我一时受不了刺激,鼻头发痒的打了个喷嚏,他不禁笑道:“你瞧瞧你,还是如此逞强。”说着,让代卬取了一件长麾要替我披上。
  我忙闪开,眼神坚定的转向他:“不是逞强,我早过了那个逞强好胜的年纪。如今我是你的皇后,以后做事会更加有分寸,你放心……”
  他感慨的抱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你会是个好皇后!最好的皇后!”
  虽然刘秀在诏书中说明皇后的废立非国休福,勒令郡国不得上寿称庆。但在我走马上任,成为皇后的第三天,他却急急忙忙的带着我直奔章陵而去。
  此次回章陵的目的很简单,祭祀刘氏父祖,祭庙拜祠。章陵老家连着今年年初的那次,这十多年我只随刘秀来过几次,但因为身份有限,每次都没法踏进祠堂宗庙的大门,进行祭祀。
  四十六岁的建武帝破天荒的在老家换上了农耕时粗陋的短衣,下到农田里侍弄庄稼。这时虽是冬季,但随着二年三熟制的普及,田里正忙着抢种冬麦,以期来年夏天能够收获。冬麦的推广,使得百姓们在青黄不接时能够起到接续的作用,不至于断粮。
  这是我第一次全程目睹刘秀干农活,虽然他在麦田里播种时,搞得那些近臣、内侍们手忙脚乱,大大削弱了稼穑的乐趣。起初我只是站在垄上看着他忙活,时不时的还同一些胆大的农户交流心得和经验,时间久了,刘秀的兴致却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弱,反而更加兴致高昂起来。
  “这麦子种得晚了些。”
  “是啊,是啊,本该秋末便种上的,今年晚了,不过动作麻利些抢种,应该问题不大。”
  皇帝下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的在各个村落传递,很快,过去那些熟识的亲戚便大着胆子寻上门来。
  当年刘縯在蔡阳征集宗室子弟起兵反莽,所有男丁皆从军,之后死的死,伤的伤,章陵剩下了无数老弱妇孺。这些在当时留守的一代人,许多人从辈分上算来都是刘秀的伯母、舅母、姑母、婶娘,刘秀设宴款待,席间殊无半分帝王架子,全然一副晚辈姿态。
  刘秀既如此,我自然也不会再是什么皇后,当下按着族中礼节,向各位长辈一一行礼,倒是吓倒了一大拨人。
  混在亲戚堆里温柔而笑的刘秀,突然给我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又回到当年那个令我心动的儒雅青年,对人对事对物,皆是一副敦厚老实的淳朴模样。
  “皇后不知,文叔小时候可淘气了,还把我们家地里的麦穗拔出来玩,结果被狗追……”
  我咬着嘴唇,想笑又不敢太大声,斜眼乜了他一眼,见他含笑,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不禁说道:“婶娘唤侄儿文叔,又何故对侄媳见外呢?”
  老夫人年过六旬,脑筋却一点都不糊涂,当即拉着我的手笑道:“我这不是不知道侄媳叫什么名儿嘛!”
  “老嫂子!”边上有人拿胳膊肘捅她,憋着满脸笑意,“这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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