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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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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驻扎在前赵的旧皇宫中,长恭率了单庭昀并几名将领整编军队、清点物资,到忙完时天已黑透。他匆忙用过几口干粮便赶去偏殿,长青与连笙正在偏殿内等着; 身旁各自坐着墨先生与白先生,见是长恭来了,几人忙起身迎出来。
“已忙完了?”长青笑问。
“还行,略收整了一番。”长恭一面答,倏忽又瞥了他身后的连笙一眼,只道,“要你们久等了,我来领你们前往居所。”
他说着便去接过连笙手中轮椅,连笙也不多话,顺势让到一旁。
长恭于是领着他们离了偏殿,行过两道宫门,拐了几道弯行至一处小院子前。一间四合小院,整座赵皇宫虽荒了,但于这院子却还不见过多败色,绕着墙根一圈种的修竹尚在,间了两棵松柏,皆是常青。此地虽居赵宫显眼处,然外头错落几条小路,倒显得院子分外清静,确是个上好的居所。
“这样别致的院子……”
“是单将军独独留下的。”长恭道,“安排居所时甫一见这院子,便自作主张留了,回来才报与我,请让你们几人来住。听闻是前赵皇帝一位宠妃,李氏的寝居,院中一并五间房,你们四人各一间。”
他说着又推了轮椅向其中一间屋子行去:“主位留与兄长,一并去看看吧。”
于是连笙几人也跟在后头,往那屋子里走。
长恭一面走,一面侧首交代他们这处院子的安排,然而进了屋忽一抬头,尚还挂在嘴边的半句话却蓦地顿住了。
连笙正倾耳仔细听着,却见他倏忽脚步一停,整个人怔在原地,话也没能说完,于是不由疑窦心起。顺着他怔怔然的目光往前望去,才知他是盯着墙面正中一幅浮雕愣了神。
然而她只一见这浮雕,却也勘勘呆立了不动。
那浮雕云卷鹰龙,分外眼熟。
当日赵国国破,赵皇宫里一应值钱物什,但凡搬得动的,皆早被搬了个空,唯有这些镂刻于墙面的浮雕,抠不了也拿不走,多少还留了一些,没被一把火烧尽。
眼前这面浮雕,鹰眸锐利,龙眼怒目,一击长空,一腾九霄,交缠于祥云之中,如双鹤比翼而飞,如日月交映,彼此相辉。
“这,这是……”连笙一时语塞,觉这浮雕实在眼熟得紧,可脑子里乱糟糟的,竟丝毫也想不起来。
一片静默里,听到身旁长恭缓缓出声:“十余年……我寻了它十余年,却不想竟在这里……”
连笙回眸,便见长恭微微颤抖的手,从心口掏出一枚玉佩——那枚曾在江州江畔给她见过的,他母亲留与他的玉佩。
连笙方才恍然忆起,正是那玉佩上的图案,与赵皇宫中这面浮雕一模一样。
她恍然“啊……”一声,顿悟一般。正感到忽起的一点疑窦有了着落,然而心头却也不知怎的,又隐隐只觉不止是在玉佩上见过。
定还在别处,在哪个别处见过这图案。
于是她皱了眉,问长恭:“这枚玉佩,可否再借我看一看……”
长恭怔怔回眼,半晌方才神思恍惚地点一点头,抬手将玉佩递与她。一旁长青问起玉佩由来,他才像是从神游当中渐渐醒转,遂而放低了嗓子,将庆历二十六年秋夜那场大火,娓娓道与他听。
便在长恭说话的这个当口,连笙接了玉佩,站在一旁仔细揣摩。
她半低着头,将那玉佩托于掌心反复翻看,玉色上乘,羊脂通透,她的指尖摩过上头清晰纹路,神思便同白驹一般飞过。从江州到永安,从将府到军营,一回回一幕幕,倏然闪过,记忆里仿佛一点模糊的影子,渐而清晰,渐而清晰,似乎有根梁木,她坐在梁木上,眼前是房顶,一回头……
“兆惠将军也似你这般看过这枚玉佩……”
长恭忽而一句喃喃自语,连笙猛然抬眼与他四目而对,登时却是清脆的“哗啦”一声,心头那方模糊重影竟如水幕断落,瞬而清明——是兆惠!是她躲在秦汝阳的府上,偷瞧兆惠更衣时见的那幅纹身!
连笙一时茅塞顿开:“我记起来了!还在哪里见过它!”
于是掩也掩不住的满心激动,将她当日所见一五一十道出来。当日秦相府大宴,她去秦汝阳房中寻密道,不想竟会撞见秦汝阳领了兆惠回屋更衣。兆惠无意提起身上有幅不可见人的纹身,连笙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便偷窥了一眼。
当日就觉十分眼熟的纹身,直至今日才是将脑中所有的细碎剪影,连缀成了一片。
长恭母亲的玉佩,兆惠身上的纹身,前赵国旧皇宫里宠妃寝居的浮雕……
长青顿然回头,问墨先生:“这位宠妃李氏,膝下可有子嗣?”
墨先生面含微笑立在他身后,博古通今的墨先生,从来长青问,便有答。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墨先生目光中竟似流露一抹欣慰之色,微一点头,道:“有。”
“前赵皇妃李氏,膝下育有一子一女,九皇子刘惠,胞妹平硕公主,刘冉。”
话音落,长恭长青登时满面震愕。
不过是改了一个姓氏,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名字。
兆惠。
兆冉。
正在一屋的愕然,鸦雀无声里,长青向连笙抬手:“这枚玉佩,给我看看……”
连笙应声回神,递了玉佩给他。长青接过,握于手中仔细端详一番,片刻过后却蓦地疑了一声。
“兄长有何疑问?”
“这个‘再’字,是你娘的小字?”
长恭摇摇头。
“那可与你娘亲有关?”
“我不知道……”
长青闻言便一抚玉佩:“或许……这枚玉佩,并非是你娘亲之物。”
“兄长此言何意。”
长青便将玉佩掉过头来,面向于他,道:“你且细细瞧这‘再’字,虽是精工细琢,但那顶上一横,收尾处的笔锋与力道,却与底下略有不同,应是两人所刻。若那一横是后添上去的……”
“这不是个‘再’字,是‘冉’字。”
长恭顿然抬首。
“这枚玉佩,也不是我娘的,是萧夫人兆冉的!”
终于此刻,十数年来盘亘在心头的巨大疑团方才水落石出。长恭顿悟一般,不怪那天兆惠见到玉佩的当下,神情清楚可见的古怪,这本就是他极熟悉的玉佩。当年母亲临终交给他的这枚玉佩,是兆冉,是在为他指路兆氏兄妹。
从前散落的片段断断续续,终于在这一块玉佩穿引之下,拼凑完整,渐而清晰——
庆历二十六年年,江州大旱,饿殍遍野,兆冉的夫君,河间巡抚萧应文正在江州。应是与母亲旧日有过恩怨,萧夫人见到了她,遂而告知兆惠,便将矛头对准了江州顾家。兆惠与秦汝阳沆瀣一气,利用当年秦汝阳刑部尚书之便,一纸密诏下到江州府,要诛顾家九族。江州知府贺仲龄接诏平叛,从此顾家上下四十一口,再不见天日。
长恭忽如其来,只觉膝下发软,手脚无力。
仿佛身心皆被掏了个空。
长久以来背负的重担,终于寻得一线缺口,满心负累顷刻间倾泻而出,连带着魂也淌了一地。
他失神立着,再不能动。
墨先生上前轻拍一拍他的后心:“好了,就送到这里吧,累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
他才蓦地抬眼。
墨白二位先生皆望着他,略一颔首,长青坐于椅上,正抬手递了玉佩还他,青眸关切,向他点一点头。一旁连笙凝眉不忍,却也在勉力挤出一抹宽慰微笑。
皆在劝他。
长恭心头倏忽融融,与八岁那年雨夜截然不同的,但见日光的温暖。
他垂了垂眼,收起心神,眼下还不是伤怀的时候。他尚不知兆惠兄妹与母亲究竟有何恩怨,为何秦汝阳又会与他狼狈为奸,且最要紧的当下!当下,兆惠既身作前赵皇族,如今却已借幼帝之手,辅佐傀儡皇帝,掌控大齐朝政。
长恭蓦然感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危殆之感——兆惠身上的国仇家恨,比他更甚,又同他一样,岂能善罢甘休。
念及此处,长恭方才又抬了眼:“我知道了。”
“我会回去休息的。”
“早些回吧,”长青眼角浅浅弯了弯,“不用费神我这里了,有墨先生与白先生在,你与连笙且早些回吧。”
长恭望向他,有二位先生在,确是教人放心无比的。
于是终于一颔首:“那兄长亦要早点歇息。”
“好。去吧……”
长恭与连笙一前一后出了长青屋子。
外头夜已偏深,月凉如洗,随风伴来秋夜虫鸣,修竹暗影窸窣。
连笙正要与长恭告辞回房,却不想掌心倏然一紧,五指竟被一只大手蓦地牵住:“你跟我来一下。”
第82章 卷十四 奇袭(肆)
赵皇宫宫殿; 四下无人,殿前石阶陈于月下,凉阶似水。
从被他牵来此地后; 长恭的手便一直没放过。此刻坐在殿前石阶上; 偌大一处偏殿,唯有他二人与两道影子映在阶前。影子挨在一处; 被那叠于一块儿的重重暗影盖住的,两只手十指相扣。
月色迷离; 几多撩人。
夜幕拢住连笙面上微红和眼底一丝慌乱; 宫墙深处浅浅虫鸣更见静夜深幽; 低头可以闻见自己清晰无比的心跳。这不是她第一次牵他的手,却是第一次,两个人可以牵着手不为旁事; 只并肩静静坐着。
这样的静默,彼此没有说话,却借了缱绻月色,连同呼吸也变得暧昧轻柔起来。
连笙指尖微微一颤; 便感到握着她的五指再又紧了紧。
“你要我来是……”
“陪我坐一会儿。”
她轻轻地问出口,却不想竟被长恭蓦一回头打断了。
他倏忽侧过脸来,清凉月光落在他眉眼之上; 映出他深深望着她的一双眼。眼中似有银河,星华点点,剪水温柔。
连笙一时垂了眸子低下头,便听他柔声开口问她。
短短一句散于凉夜微风; 仿佛桃花酿在酒里,低醇好听。
他问:“你还好吗?”
然而偏是这样一句,刹那竟却勾起了连笙的神思。
前阵子辗转难眠的每个深夜,仿佛被这一句勾引,重重叠叠都卷到了此刻。卷成一只铁锤子,一击一钝全在心上。昨日方才压了一些下去的难过,蓦然间被这酸楚回忆敲打,敲出一道口子,竟又汩汩冒了出来。
仿如苦涩泉水盈盈绕绕,眨眼便涌满心田。
连笙倏忽抬眼,眼中噙泪,咬了牙一声:“不好。”
似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一般。长恭凝眉,低低问她:“怎样不好。”
于是“啪嗒”一声,双泪便落了。
这些时日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山一样压在心上的,连笙无人可诉,唯有长恭,一直期盼他能知晓她的苦闷委屈,终于得遇此刻,只觉满心负累霎那有了寄托,“你为何才来问我……”话一出口,泪花儿便再止不住。
伴着悬在下颌的两滴豆大眼泪,静夜凉阶,只听见她带了哽咽的低声哭诉,像是要将这些时日受的苦楚悉数倒个干净。
从他别后相思起,到她锒铛入狱,当时虽然故作勇敢的样子,却在牢中夜深无人时,抱膝颤抖的害怕。不是害怕死,只是害怕再不能活着见他归来,更害怕若他归来,自己的样貌会比死还可怖。后来她跑出来了,凭着一丝信念昼夜不歇赶到北境,却连话也没能与他说上几句,更遑论那攒在心头的万般委屈。而后便直到那一日,她亲眼看见长青的腿,于是终于感到的崩溃。
彻底崩溃。
“全是我一人的错。蛇是在我屋里被搜出来的,若不是我不怕蛇,卫家也不会被冤枉投狱……那天在狱中,兄长让我走,是我太傻!他让我走我竟真就走了,怎不想想若我走了,他会如何……”
她啜泣不止抬起眼来:“我知道你忙,不敢扰你,所以一人受了许久,忍了许久,可你为何才来问我……”
长恭心上有如受了密密针扎,忽地发起疼来。
知道她出事以后定是不好受的,却从没想过她竟会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这些日子活在军中,日日活在长青身边,活得便同负罪一般,偏他还忙得不见人影,连丝毫安慰也未给她。若有那么一瞬,自己能够及早发现,陪在她身边……
“是我发觉得晚了……”他说着松开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将她拥进怀里。
如非今日这样问她,也还不知她要再瞒多久。
他抱紧了怀中的小小姑娘,感到她身子因哭噎而不止的颤抖,更又紧了紧。
连笙只一个劲地流泪,伏在他的肩上低声大哭,他的怀里有许久没能感受过的踏实,一路行来的疲累仿佛寻到一处温暖胸膛得以安歇,终于要将这些时日以来的难过苦楚全哭个尽。
泪珠洇湿了他的衣领,有眼泪顺着他的脖颈落入胸口,滑过肩胛之间,掉到心上。
长恭心里泛泛起了酸涩,想到前日长青帐中,自己的后知后觉与迟钝不堪,明明已然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却还在由她自责下去。
一时懊悔不已,他轻轻拍她后心:“别难过了,并不是你的错……”
“可兄长的腿终究还是废了……”
她话不成声,长恭却倏然只感到心头一顿。
兄长……
他心上有只小小匣子,匣里封着的,他并不愿意触碰的一个疑问,却在这一句话后悄然落了锁。记得那一回,她要回京去救长青,挣开他的手前,说,“兄长若有万一,我亦不苟活”。这句话从那以后,便长久地盘亘在长恭心头,一直不敢问她。
他两眼骤然有些发红,沉默半晌,鼓足勇气低低地问:“他腿废了,那你预备如何?”
“他腿废了,我便做他的腿。”
“余生吗?”
“余生……”
长恭怀抱着她的两手蓦地一抖。
他忽而又抱紧了她,不愿放开似的,将脸埋进她的颈畔,喉间发涩,只哑着嗓子问她:“那你说要嫁给我的话,还作数吗?”
怀中的抽噎声,怔怔然竟止了。
“说要嫁给我的话,还作数吗?”
他埋在她肩头的脸,连笙看不见他眼中神色,却见他肩上落了月光,皎皎温柔,随风晕漾耳畔,浓得化也化不开。
她从伏于肩上的倚靠里抬起眼来:“嗯?”
长恭环着她的臂弯,却更紧了些。
仿佛要将她揉进心里揣着,仿佛她是一汪池水,若一松手,便再寻不回来了。听她在耳旁分外不解的一声“嗯?”,竟像一点希冀落了空,于是他喑哑的嗓子又问了一遍,低沉细弱的,带着几乎是哀求与不甘:“还作数吗?可是不要我了?”
连笙忽然便被他气笑了,又好气又好哭又好笑,刹那间竟又晃晃泛出泪来,他以为她是预备做什么?
不要他?那自己该要谁?
“我不要你,难道要兄长?”
“你是这样想的……”
“我何曾这样说过。”
“方才不还在说,余生便是他的双腿……”
“我愿做他的双腿,可又没愿做他的新娘!”
长恭似是愣了一愣,没有出声。
连笙又气又笑,于是抽了抽鼻子,将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轻声道:“你走前要我等你,我还等着的……”
拥着她的一双手,忽然松了松,而后复又抱紧。
长恭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顺了顺她的头发。两眼蓦然有些氤氲发潮,他抬起脸来,眼前夜色静谧温柔,月华明净洒向尘间,同他方才还揪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了地。它融进旧皇宫的夜色里,便同静夜一般安宁。
他合了合眼,在她耳畔低声唤道:
“那好,等战事结束,若还活着,我娶你。”
连笙有些难以置信地松开手,缓缓直起身来:“你说什么?”
“等战事结束,若还活着,我娶你。”
他笃信的双眸望着她的眼,连笙怔怔半晌,突然间砰——
砰——
砰!——
心上燃了焰火,火树银花,铺满夜天。
她猛一把扑向他,搂住他的脖子,也顾不得片刻以前还在委屈巴巴的泪了,竟咧开嘴大笑起来。连眼泪都喜极了,几乎要将三军都闹醒的大笑。
然而下唇上乍然撕裂“咝”地刺痛,她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闭了嘴。
意识到自己笑得着实太过分了,竟然笑裂了嘴,也不怕吓着人,若要将这好不容易才到手的郎君给笑跑了!于是赶紧强忍着敛了笑,拿起袖子擦干净哭花的脸,方才又老实巴交地坐到一旁。
默不吭声。
长恭正被她这一惊一乍,惹得哭笑不得,倏忽却见到她唇上点点血痂,怔了一怔。
记起前日在长青帐中,便已见过这些裂开的细小口子了,心头一时起疑,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连笙蓦地有些赧颜,含糊了几句,却不想长恭不信,一再追问下,终究还是老实说了。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不过夜深人静躲在被窝里咬着下唇偷偷哭罢了,哪个女孩子还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我怕哭出声来,惹旁人不痛快……”
话音弱弱的,可长恭听了,一时竟像被针线密密匝匝缝过心头。
他忽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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