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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颛灵……”
　　萧祁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整个人恍若隔世，“你……你怎么会来人界？以神魂附身一凡俗之躯，负担太大了！”


第908章　颛灵到来（上）
　　“我再不过来，你死了怎么办？”
　　颛灵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雪羽仙子的手，“这个小姑娘虽然很想救你，却根本不明白你的病因啊。”
　　“身体受创再重，对你堂堂一代魔君、夜皇陛下而言……只是一点小问题。”
　　他盯着萧祁的眼睛，目光里满是忧色，“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夜，你的道心几乎快崩溃了！”
　　“如果再这么下去……”
　　“别说这一具炉鼎之躯，就算是你留在魔界的本尊……也会一起陨落！”
　　“……是吗？”
　　萧祁摁住额头，靠在一棵琅轩树下，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地疲惫。
　　“呵，没想到……原来我还是这么没用啊。”
　　仿佛有一把刀刃插入胸口……刀锋锐利，翻滚着跃动着，几乎要把整颗心脏剖成两半。
　　他失败了。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借口，他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也许，自从一千五百年前和她的初遇开始……
　　一切，早就已经变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吧？
　　像他这种人，根本不可能被拯救。残酷的过往已经一幕幕串联，扭结，拧成了命运的丝线，把他牢牢束缚在地狱深处，非死亡不可解脱。
　　“阿夜，你怎么会这么想？”
　　颛灵却一把按住了萧祁的肩膀，认真地道，“一千五百多年了……我很清楚，你从来没有放弃过。”
　　“不断地和命运对抗、不断地在生死边缘战斗、只为了从茫茫众生中寻找一个人的转世……这种事，除了你以外，世上还有谁能做到？”
　　“可我还是失败了……”
　　剧烈的情感冲击着胸口，心底的坚冰全部崩碎了。萧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眼底一片空空荡荡的茫然。
　　“我找到了她……然后又彻底失去了她。”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如同自嘲，又仿佛在嘲讽整个世界，“灵，你不觉得吗？”
　　“听起来……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啊！”
　　“……”
　　这一刹，颛灵忽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风雪夜。
　　那个家伙……明明是一条重伤垂死、无家可归的败狗啊，为什么偏又那么孤傲呢？为什么要拒绝给他的那一间温暖木屋、一个人闯进暴风雪里？
　　那一刻，他记得自己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瘦削而挺拔，像一根逆风生长的劲竹。
　　——天地之大，却好像从没有那个人的容身之处。
　　“不是这样的。”
　　颛灵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夜，虽然我没资格对你的生存方式指手画脚……”
　　“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对过去太执着了么？”
　　“把一生全部的幸福，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仔细想一想吧。”
　　颛灵凝视着他的眼睛，缓声道，“除了和她相爱的那短短几天……这一千五百年里，你还拥有很多东西。”
　　“兄弟、臣民、甚至那些敌人……这一切，就是你生存下去的意义！”


第909章　颛灵到来（下）
　　颛灵握住了萧祁的手，掌心温暖，“相信我，你并不是除了她就一无所有。”
　　“在千千万万生灵眼中，现在的你……是独一无二的君王！为了你，无数人可以随时赴死！”
　　“活下去的……意义？”
　　“没错。”
　　颛灵认真地点头，“一千五百年前的往事，既然无法追回，不如就放下吧。既然她的愿心中没有你，你的未来也不必再有她。”
　　“振作一点，不是没有人在乎你。”
　　他忽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个小姑娘就很不错，不是么？漂亮、聪慧、善解人意……”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你。”
　　“也许你说得对……”
　　萧祁缓缓地握拳，手背上有青筋暴起，声音低哑，“可是，我还是……很不甘心啊！”
　　是啊……
　　真的，太不甘心了。
　　对于那个女人，倾注了几乎一生的执念……他真的，可以放弃她么？真的，还可以找到别的、活下去的意义么？
　　“别这么对自己，你早就不欠她什么了。”
　　颛灵忍不住皱眉，“这么多年来，你已经为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可她呢？她带给你的，从来只有痛苦和不甘！”
　　“所以阿夜，放手吧。”
　　“对你们两人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解脱。”
　　……
　　“这，这是……”
　　从九彩蜃光珠的幻影中，冰雪大帝看着这一幕，满是诧异。
　　九彩蜃光珠虽好，毕竟只能投射出画面、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在画面中，他只看到萧祁和雪羽举止异常亲密，简直是生死至交。
　　“原来如此……”
　　原本对萧祁的满腔杀意，见到这一幕，也就在悄无声息中渐渐平息了。一边看着，他一边还露出老怀大慰的笑容。
　　“罢了。”
　　冰雪大帝欣慰地一挥手，抹去了光幕，“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哈哈，本帝就不掺和了！”
　　从骨子里来说，他还是非常欣赏萧祁的。
　　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太霸烈了，不惜生死，实在很对妖族的胃口。
　　如果，因为这一场劫难，反而成就了萧祁与雪羽……
　　虽然对过程十分恼怒，但这一结果……对于冰雪大帝而言，还是很不错的。
　　“不能说，本帝偏不说穿。”
　　他志得意满，颇有种看穿了一切的愉悦感，“哈哈……小狐狸再聪明，终究斗不过老狐狸。”
　　“雪儿啊，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父皇就再装一回糊涂吧！”
　　……
　　一个月后。
　　大夏边疆，与西陵帝国交界处。
　　道路上，一白衣少女牵着一匹灵马，行走在漫天的火烧云之下。她的容颜似乎很美，却又丝毫不起眼，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瞩目。
　　“大漠昆仑绝顶、万里雪山之巅、无垠北海尽头……”
　　“天地偌大，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游万里江山、留雪泥鸿印……无论你去哪，我都不会离开的。”
　　不知为何，耳边常常会回响起萧祁这一句话。
　　一个月来，洛笙的确去了无尽大海、山之高原、冰雪砂丘……踏遍万水千山。
　　可是哪里都没有萧祁，她始终是一个人。


第910章　西陵帝国，路遇妖女（上）
　　在漫长的行游中……
　　第一次，洛笙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胸口空空荡荡，仿佛幽魂一般无所归依。
　　而这种感觉……就叫做“寂寞”。
　　两世都不曾体验过的感觉，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从心底开始萌发。
　　“进入这一座城，就进入西陵帝国境内了。”
　　软弱仅仅闪现了一瞬间，洛笙深吸一口气，眼神再度回复为冷定，“就算踏遍五大帝国、穿越苍茫北海……”
　　“萧祁，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忽然——
　　“抓住她！”
　　“快，快抓住这一妖女！”
　　“妖女的滋味，可是很美妙得啊！咱们把她抓了，送到‘合欢宗’作炉鼎，定能拿到一大笔赏赐！”
　　这一边陲小城并不繁华，城外更是寂静。忽然听到大声叫嚷，尤其其中还伴有灵力波动，自然吸引了洛笙的注意。
　　“嗖——”
　　远处有一娇小的少女飞奔而来，看似是人族，气息却与常人有着细微的差别，似乎是一化形妖兽。
　　而少女背后，则是几名先天修士。一个个正在催动着法宝、拼了命地想要追赶前者。
　　看样子，这几名修仙者似乎实力稍强，却反而被那一娇小少女渐渐甩脱了。想来，那一少女的原身，乃是一种极为善于奔逃的妖兽。
　　“嗯？”
　　骤然见到这一幕，洛笙只是微微一皱眉，却没有出手。毕竟天下闲事太多，倘若分不清来龙去脉、胡乱插手，其实也未必是好事。
　　“嗖——”
　　见旷野中出现一道白衣人影，那娇小少女一窜身，居然避开了洛笙。显然，她是不愿牵连无辜者。
　　“咦？这是……灵马？”
　　与她截然相反，几名修士中有一绿衣男子眼睛一亮，直接冲着洛笙而来，“小娘子，我等修士正在降妖除魔，借你这马一用！”
　　灵马并非妖兽，虽无神通法力，却极擅长途奔跑。只要有了这一匹灵马，在耐力上占了上风，就不愁抓不住那一娇小少女了。
　　说着，绿衣男子根本没管洛笙是否愿意，上来就想抓缰绳。
　　“嗯？”
　　洛笙只是不愿徒惹事端，却非怕事。
　　看到眼前这一幕……既然对方都已经在明目张胆地强抢了，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锵——”
　　一道清冷剑鸣声响起，那绿衣男子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
　　他大惊失色，顿时叫道，“诸位道友，那妖孽竟还有一帮手！快，快来助我啊！”
　　“帮手？”
　　“也是化形妖兽？”
　　“看样子，修为很不错啊！”
　　听到这一绿衣男子惊叫，剩下几名修士当即放弃了那一小妖，朝洛笙围了过来。
　　虽看不清洛笙的容颜，其身姿却颇为曼妙，令几名修士眼中都泛起惊艳与贪婪之色。
　　越是强大美丽的妖女，上缴那合欢宗，他们得到的好处就会越多！
　　“大家小心！”
　　见同伴都来了，这绿衣男子也有了底气，后退数步，掏出了一梭形法宝。
　　“此女修为不俗，定要慎之又慎！大家包围四周，千万别让她逃了！”


第911章　西陵帝国，路遇妖女（下）
　　“好！”
　　“放心吧！”
　　“抓住这一妖女，定比之前那一小兔妖值！”
　　……
　　之前洛笙出手诡异、而这几名修士的见识又太一般，居然把她看作了一化形妖兽。
　　毕竟，一般的修仙者施法，都得借助法宝。然而这一白衣少女仅仅凭空施法、威能却能如此强悍……唯一的解释，就是妖族的天赋神通！
　　他们哪里知道……
　　洛笙之境界，已经凌驾于一般的二重境地仙之上！一个念头，就能调动天地元气为己用！
　　“哦？”
　　洛笙目光一扫，“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诸位为何要抓我？”
　　“哈哈，被我们兄弟碰上，你就别挣扎了！”
　　“越是稀罕的妖女炉鼎，送到那合欢宗，得到的赏赐就越丰厚！要是运气好，我们怕都有望拜入合欢宗了！”
　　“在那之前，不如先享受一下妖女的滋味？看她修为不错，滋味应该也很美妙啊。”
　　……
　　“自作孽，不可活！”
　　听着这些放肆言论，洛笙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来。自从开始领悟杀戮剑道，她的心境也有了变化，杀人就仿佛吃饭喝水一般正常。
　　如今的洛笙……
　　比起过去，更加杀伐果断！一剑出，有死无伤！
　　“哗——”
　　天地之间，无形的红尘剑意弥散开来，直接笼罩了这几名修士。仿佛被风化了一般，几道身形瞬间消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至于这几人身上的法宝、杂物？
　　因为质地实在一般，在洛笙的红尘剑域下，直接就化成了无数微尘。
　　仅仅一两个呼吸。
　　几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如此手段，简直宛如鬼魅一般。
　　“这，这是……”
　　见洛笙展露这一手段，那一娇小少女吓得都呆住了，清醒后赶紧跪下，“小妖阿恙，拜见妖王大人！”
　　“妖王？”
　　洛笙啼笑皆非，直接一拂衣袖，将她扶了起来，“道友，我可不是什么妖王。只是一人族修士而已。”
　　“人……人族修士？”
　　阿恙一听，当即有些敬畏地后退了一步。
　　“不必怕我。”
　　虽然正在领悟杀戮之剑，洛笙依然道心冷静，不会对不相干之人滥开杀戒，“虽然族类不同，但你对我并无恶意。我自也不会伤害你。”
　　“谢上仙。”
　　阿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道，“上仙救命之恩，小妖没齿难忘！虽然修为低微，可只要您吩咐一声，小妖一定竭力报恩！”
　　“报恩就不必了，我也只是顺手而已。”
　　洛笙微微一笑，“道友，你修为尚弱，很容易被人认出是妖兽化形。”
　　“以后若无必要，还是少来人族聚居之地为好。”
　　“这……”
　　听洛笙这么一说，阿恙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上仙所说，自然有道理。”
　　“可是……这个……小妖恐怕做不到。”
　　“哦？”
　　洛笙一怔，顿时感到有几分奇怪。
　　第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一少女原身乃是白兔。按说兔妖天性胆小，除非修为有成，否则很少主动往人族城市跑。


第912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上）
　　“不敢欺瞒上仙。”
　　被洛笙扫了一眼，阿恙连忙低头，小声道，“我在城内，嫁了一位凡人为妻。夫君既然为人，我又怎能躲进山野里呢？”
　　“嫁与凡人？”
　　洛笙微微一皱眉。
　　在她心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
　　假如一方是寿命漫长的妖族、另一方却仅仅只是凡俗……短短数十年相聚已是走运，很快就会面临生离死别。
　　既然注定不会有有好结果……为何，当初又要开始呢？
　　“上仙请别误会，小妖绝无不良企图！”
　　见洛笙皱眉，阿恙顿时吓得心一颤。仿佛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一切经历连说了出来。
　　原来，她的夫君“江凌”也并非纯粹的凡俗，而是一个修为被废的修仙者。他过去也是一代天才，曾被选入此城的镇守军团，颇为耀眼。
　　然而由于性子直率，江凌眼中揉不得沙子，很快就得罪了城中一权贵！接着被人暗中废了修为，赶出了镇守军团。
　　在他意气风发时，阿恙只敢远远看一眼；
　　而如今落难……她倒是敢主动接近了。经历一番波折，总算如愿嫁与心上人为妻。
　　“就算如此，你也该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洛笙听完后，不由叹了一口气，“一直这般欺瞒下去……彼此猜忌，又岂会长久呢？”
　　“这个……您说得是。”
　　阿恙虽然犹豫了一下，不过面对一位厉害的“上仙”，还是很乖巧地答应了，“今日能逃脱大难，就是天意！小妖回去之后，一定会对夫君坦白！”
　　“不必在意。”
　　“我只是心怀感叹，随口说了一句而已。”
　　不知想起了什么，洛笙抬起头，眼神颇有些复杂，“至于如何选择……道友，还看你自己。”
　　不论是相信自己，又或者相信他人的判断……
　　最终的结局，没有任何人可以预见。即使是掌握天命、高高在上的仙帝们，也依然看不穿命运的迷雾。
　　至少。
　　在关于萧祁这一事上……在内心深处，她依旧只能感觉到一片迷茫。
　　“对了，阿恙。”
　　洛笙压下翻涌的心绪，对眼前这一小兔妖发问道，“你就出生在这西陵帝国么？方便的话，能否告知我一些风俗民情？”
　　虽然已经在天羽楼买了情报。
　　可既然要踏入这一座陌生国度……找一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询问情报，也算有备无患。
　　阿恙一愣，“上仙……您是要来西陵帝国修行吗？还是来采药？”
　　“都不是。”
　　洛笙摇头，“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找人？”
　　阿恙大出意料，在心里嘀咕，“这位上仙，居然要在一整个西陵帝国找人？这，这……”
　　需知，西陵帝国何等广袤？
　　想要在这样一个庞大帝国找人，其难度，恐怕都比得上大海捞针了！
　　不过看洛笙的眼神，她也不敢多嘴，只能道，“西陵帝国这一带，气候颇为湿热。蛇蚁众多，因此虫兽一道极为流行。”
　　“在这里，人族与一部分妖族后裔混居。国内第一大族群名为‘蛇纹族’，据传乃是人族与一位古老妖王的半妖混血……”


第913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中）
　　一路走，一路说着。
　　夕阳彻底沉没时，到了一座带有小院的竹屋前。月色下有不少植物掩映，青翠葱茏，显得颇为雅致。
　　“上仙。”
　　阿恙看着洛笙，颇为忐忑，“您的大恩大德，小妖无以为报！……不知可否进来，饮一杯茶水？”
　　“这……”
　　洛笙心中隐隐一动。
　　不知为何……
　　她忽然很想知道……得知妻子其实是一妖精，阿恙的夫君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人世间，所谓的情爱……
　　是否能够超越族类之别、寿元影响……永恒地存在下去？
　　“好。”
　　这念头一起，洛笙当即微微点头，“既然这样，就厚颜叨扰道友了。”
　　“不打扰，不打扰！”
　　阿恙连摆手，恭敬地将洛笙迎进门，“上仙愿赏光，实在令小妖蓬荜生辉！”
　　二人进了小院。
　　“咯吱——咯吱——”
　　这一小院中，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