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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玖问：“怎么，有急事？”
　　三姑娘说：“你接了就知道了。”
　　电话里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江玖，我想请你吃个晚饭。”
　　“你是？”江玖后背的寒毛不知不觉树了起来。
　　“我姓杨，你可以叫我杨先生。”电话的男人笑了起来，“我也邀请了你的两个粉丝，她们已经来了。”


第38章　隔绝
　　38、
　　安偃云与秦访天站在一所废弃的小学前。
　　今日阳光普照，但这地方看起来却阴沉沉的，仿佛透不进光线一般。不仅如此，这里荒废已经快二十年，裸□露的黑色土壤上却寸草不生；旁边居民区流窜的野猫在附近踱步，却一点也不靠近这一片区域。
　　秦访天说：“这就是那个升仙阵突然出现的新入口。”
　　他昨天发狠，逼着手下人一起分析了最近一百年那升仙阵附近所有的灵力波动，排除环境干扰以后终于找到了一点细小的、人为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仔细去探究却发现带来的影响非常巨大——它不仅改变了升仙阵的格局、使之多出一个入口，并且隐隐正在逆转这个古老大阵的性质。
　　简而言之，那阵图原先能助人成为神仙，现在恐怕会把人变成妖魔。
　　安偃云单膝跪地，拿指尖拾起一点泥土，在手里碾了碾：“的确是那只老鬼的气息，我认得出来。”
　　“我的人说今天凌晨见到‘方乐星’进了这里，然后一直都没有离开。”秦访天说，“要是此时封阵，在阵中干掉它的把握有多大？”
　　“十拿九稳。”安偃云恨不得立刻跟这鬼当面对阵，好痛快杀了它，好过总是这样提心吊胆地折腾。
　　秦访天得了他的保证，就召来小鬼助他，打算在这地方打上禁制，一来避免动起手来影响旁人，二来不至于让那老鬼见势不妙跑了。
　　入阵之前，安偃云却顿了一下脚步：“总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
　　安偃云也是很少会有这种不知来由的玄妙预感，他琢磨不出结果，就想到了江玖身上，说：“说不定要应在小玖身上，我叫三姑娘多留心他吧。”
　　“你找的这位还是挺麻烦的。”秦访天说，“找丁希学吧，他有点本事，并且一直跟人待在一起，身上鬼气轻得很，这事适合给他。”
　　于是安偃云就一边擦他的降魔剑，一边竖着耳朵听秦访天嘱咐丁希学把江玖带到他庙里避一避，等这边完事儿了再出来。
　　后顾之忧解决，安偃云也不含糊，提了剑，一步就踏进了那破旧的校门。
　　他跟秦访天按着阴门走出二十步，周围忽然连黯淡的阳光都不见了，碎石和危墙上迅速生出黑色的苔藓，地面亮起一点一点的磷火。
　　安偃云嗤笑：“困兽犹斗。”
　　他手中锋芒一转，一面高墙顿时坍塌，时空仿佛也随之扭曲重组；等尘埃落尽，他跟秦访天两人站在一个闪着微光的巨大法阵边缘，头上黑日西悬，阵中一个人形转过身来——
　　“安大人，你终于来了。”
　　…
　　江玖捧着挂断的电话只犹豫了片刻。
　　曾英问：“怎么说？”
　　“当然要去啊！”
　　江玖妆都没卸，野狗一样撒开腿就往外跑，于文生莫名其妙，赶在他后面喊：“小江？小江你要去干什么！”
　　曾英给他善后，低头道歉：“不好意思，于导，小江家里出了急事。”
　　这一下于文生虽然很不高兴，也不好直接不让江玖走，只能随口讲一句：“宁风不是说江玖靠谱得很？”
　　他刚说完这句，就看见宁风竟然也出现在摄影棚，一脸火烧眉毛的表情，冲江玖招手：“小江，快跟我走！”
　　江玖二话不说拽着宁风就跑了。
　　于文生目瞪口呆：“这是在搞什么？”
　　他回头想再好好问一问曾英，谁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连曾英都不见了，就留了一个贝悦可给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江玖顾不上想这么多，跟着上了宁风的车：“你们也知道了？”
　　宁风说：“是啊，安偃云跟你说了？他还说你八成不乐意，要我看着你。”
　　江玖一愣：“去救人能有什么不乐意的？”
　　“救人？”宁风奇道，“不是安偃云他们找到了那家伙，打算一波干了它，让我们带你去秦访天庙里避一避，以防万一么？”
　　“什么？”江玖赶紧推了一把身边的曾英，“可是刚刚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自称杨先生，说我两个粉丝在他手上！”
　　宁风一脚急刹踩下去：“什么电话？”
　　“就刚才，一个声音很奇怪的男人打来的，他问了我蛋糕好不好吃，我才认定就是我们找的那家伙。”江玖把手机地图打开，“他报了一个地址，说在那里等我。”
　　地址上看起来在居民区，稍微有点偏僻。
　　宁风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安静了很久没有说话。
　　曾英倒是抬头说：“联系不上大人，可能是……”
　　“他们入阵了，自然联系不上。”宁风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转述，“你是不是听不见丁希学说话？他说他们确定了那个老鬼在旧升仙阵里作法，就在四周设了禁制入阵捉它；这已经是中午的事情了，禁制隔绝时空，按理说那老鬼不可能在阵中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接到的电话是真的，那么就是我们小看它了。”
　　曾英皱眉：“不可能，大人上一回与那老鬼交手时我就在了，它绝没这个本事忽视禁制。”
　　江玖摇头：“不是这个，我们忽略了一个事情——我们是不是没有对过昨天晚上的行程？”
　　宁风看他：“你的意思是？”
　　江玖说：“先是宁风你们在鱼悦人家收缴了一个有问题的蛋糕，同时联系了我们，那个时候那边有问题的联系人‘香风暖语’刚离开；然后我跟安偃云折回临江轩，很悬救下来那边的蛋糕，问了一下‘莫清’去了洗手间没回来——因为李新说过这两个账号是一个人的，后来我们查证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们都没想过这里的时间问题。”
　　宁风点头：“是，当时我们想，‘香风暖语’有可能很早就从鱼悦人家离开去了临江轩成为‘莫清’，等你们到了才匆忙离开。”
　　“这样算其实时间很紧，尤其是它受人的身体限制不能作出太超常的行为。”江玖有些懊恼，“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忽略这一点，至少在昨晚，‘香风暖语’跟‘莫清’更大可能是两个人。”
　　宁风又沉默了一会儿，问江玖：“风险很大，你要不还是去秦访天庙里吧，我们去那个地址看看。”
　　江玖摇头：“丁希学是不是在说话？我听不见，不过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宁风不赞同：“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江玖一点情面不留地说：“宁哥你不也是什么都不会，只能跟着跑腿；你都去得，我怎么去不得？”
　　宁风被他噎住：“怎么能这么比？”
　　江玖说：“我也知道我未必能帮上大忙，但些事情不论起因如何，样样都是冲我来的，如果你们各处奔波，我却躲着一声不吭，我自己心里这关就过不去。”他晃晃手机：“况且那老鬼说了，我不去就要撕票。”
　　曾英出声：“我倒是同意小江一起去的。秦访天那里人手有限，他庙里又是游人多得不得了，未必就安全；再说了，就算真的出事，哪怕人救不下来，魂我也肯定能救啊。”
　　江玖感动：“三姑娘，不枉我给你发了这么久的工资！”
　　宁风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啊。”
　　说归说，他倒是转了方向盘，朝江玖给他看过的那个地址开去了。
　　…
　　江玖一面看着导航，一面扫着窗外的街景，眼看渐渐开到了刚开发的新城区，这里还只有几个一期刚刚交付的新楼盘，大片大片尚未动工的空地闲置着长草，车一面开一面就能看见四周街景渐渐荒凉起来。
　　但最大的变化其实是在车里。
　　江玖看到原本空着的副驾上，逐渐显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离目的地越近，那个身影就越清晰，等到车子突然停下的时候，江玖已经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丁希学了。
　　三姑娘说：“这个地方有意思，阴阳混沌。”
　　江玖看了一眼地图：“还有八百米。”
　　宁风又踩了一脚油门：“不行，车开不动了。”
　　丁希学头一个下车：“走吧，它应该已经注意到自己落后于时代，弄了个电子设备都不好使的地方出来。”他一笑：“有意思，那边秦访天他们下了禁制困这老鬼，这边就是老鬼动手脚困我们了，因果什么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宁风稍微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怎么样都不会信因果呢。”
　　丁希学说：“点个烟点个烟，哥哥我闷得慌。”
　　宁风就掏出烟点了一支，他一边抽，丁希学就凑过去在他唇边蹭烟气，江玖看得目瞪口呆：“宁哥，你平时抽这么多烟，就是为了这个？”
　　宁风无奈：“怎么办呢，他死都死了，就想抽个烟，还能忍心不让他抽嘛？”
　　几人一路进去，找到那个小区门口，保安青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给他们开了门禁。
　　三姑娘皱眉：“这人中了死气？弄成这样秦访天怎么会没发现？”
　　丁希学说：“他身上还是人气重，大面上一看未必能发现异常，不过管这一片的土地十有八九投敌了，不然这事瞒不下来。”
　　江玖庆幸：“幸亏我没留在庙里，要不然被内部人员干掉了叫都没法叫。”
　　“杨先生”给的地址是联排别墅中的一所，江玖不用看门牌号就能认出是哪一间——其他房子都显得雾蒙蒙的，只有那一间看起来清晰无比，并且大大方方敞开着门。
　　三姑娘拦了一下江玖：“你别先进去——”
　　她拦晚了。
　　江玖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两眼发直，毫不犹豫地朝那扇门里冲了进去！
　　丁希学急得直喊：“跟着他！”
　　可他们三个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正常无比的玄关，接着是个布置温馨的客厅，两个眼熟的女孩子倒在沙发上，虽然脸色青白，但仍旧有着微弱的呼吸。
　　宁风问：“江玖呢？江玖明明进来了！”


第39章　金乌
　　39
　　江玖犹豫了一会儿。
　　他头顶有一轮青黑色的太阳，脚下盘旋着一个发亮的巨大阵图。
　　这个场景脱离现实太远，以至于江玖出奇地冷静，自言自语说：“这个特效棒，可以付五块钱。”
　　他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找出饰演过魔教党魁的经验，摆出一副神鬼通杀的面孔，负手踏入了那阵图中——
　　一步。
　　两个面色青白的女孩子凭空出现，一个拽胳膊一个抱腿：“玖哥……”
　　江玖认出她们来，都是昨天晚上庆祝会上刚刚见过的面孔，这会儿脸上失了血色，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玖拍拍她们冰冷的手：“莫拦着本座的路。”
　　那两个女孩子一愣，手里稍稍松了一下，江玖趁这个空档从她们的夹击中脱开身，快走两步奔向阵图中心。
　　江玖早就发觉，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立在阵图中间，可等他走近了，却发现那依旧是一个影子。
　　影子对江玖说：“原来你也就长这样，见本人，不过如此。”
　　……江玖不服气极了！他从小就被夸好看，读书时候女孩子跟他说话就脸红，后来进了娱乐圈，粉丝更是变着法子把他的长相夸出花，没想到这团黑糊糊的东西上来就说他“不过如此”！
　　他心里不乐意，脸上一点都没露出来，平平淡淡说了一声：“哦。你就是杨先生？”
　　“不错，是我。”杨先生问，“你吃午饭了吗？”
　　江玖指出：“你上一段没演完，你应该再问我‘我真想不通安偃云喜欢你什么’。”
　　杨先生的影子怪异地扭曲了一下，阴森森地说：“你很得意？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落在我手上，乖乖听话才是好选择？”
　　江玖的脸也扭曲了一下：“你居然真的喜欢安偃云……”
　　他并不介意有个单相思自己男朋友的情敌，可是这个情敌是个黑糊糊的老鬼就让他心里很别扭，尤其是想到它还教着赵青悠喝血杀人，江玖就有一种自家天鹅被癞□□惦记的感觉，横竖都是浑身不舒服。
　　杨先生怪笑起来：“好了，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也不耽误你，来，吃了这个。”
　　方才的那两个女孩子又重新出现，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精巧的瓷碗，散发着诡异的气味。江玖去看，一个碗里是一条肥胖的红色大重，另一个碗里一块生了蛆的腐肉。
　　他问：“吃了会怎么样？”
　　杨先生拍拍那两个女孩子：“我只知道，要是你不吃，那就是她们吃。”
　　江玖骤然暴起，挥出一拳，直取杨先生门面——
　　从那个影子中穿过去了。
　　杨先生笑话他：“不自量力。”
　　江玖打了个空，险些跌倒，稳住身体说：“我看不是我的时间不多，是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我说你其实不在这里吧？”
　　杨先生幽幽地说：“被你发现了？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好让你高高兴兴地死，因为我的身体正跟你的安偃云在一起。”
　　江玖默念，秦访天大概也正跟你们一起。
　　杨先生提高一点声音：“我当年大屠四方，无人能挡，只有安偃云能跟我正面拼杀！我们当时大战三天三夜，天上的血雨都充满了河道，最后我一时不慎没算准那一剑的力道，被安偃云镇了几百年，就在他那间小庙的后面。”
　　江玖心想，我的海报还挂在他庙里呢。
　　杨先生怨气满身：“安偃云这种人，只有我能跟他势均力敌，可堪良配，你是个什么东西？软弱无能，连脸都寡淡得很。”
　　——又来了，这个杨先生其实是很在意长相的问题吧？
　　江玖诚恳地说：“那个，杨先生，我觉得吧，你的爱情观好像有点问题……”
　　杨先生不跟他废话，手一挥：“让他吃！”
　　两个瓷碗又被端近了江玖面前。
　　…
　　一个精瘦的小老头被绑在半空中，嘴里嗬嗬地吐着黑气。
　　三姑娘说：“你是此地土地，怎么说也是位列仙班，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土地说：“位列仙班？不过是跑腿的基层罢了，我这里又偏僻，一点香火都吃不到，不如跟着杨先生，杨先生，呵呵呵。”
　　丁希学摇头：“他已经被迷惑了，就算解决了那老鬼，恐怕也很难找回本心。”
　　三姑娘叹息：“以后让显佑伯来处理吧，是他的属下。你找到江玖怎么不见的了没？”
　　丁希学很无奈：“不行，找不到破绽，你也不行吗？”
　　三姑娘手中一道符纸燃尽：“不行，到处都是一样的，没有结果。”
　　宁风帮不上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他灭了一个烟头，看看身边两个昏迷着的女孩子：“她们两个这样不要紧吗？用不用叫了救护车？”
　　三姑娘说：“她们这是魂魄离体，回得来就一切如常，回不来就是死；这屋子阴阳混沌，所以她们身体里没有魂魄也能保存，你要是送她们去医院，肯定被开个死亡证明。”
　　宁风受教：“这样啊，那她们的魂魄去哪里了？”
　　丁希学精神一振：“说得对，找不到江玖，找两个魂魄还是可以的，他们说不定在同一个空间。”
　　三姑娘说：“这个可行！”
　　她毫不耽搁，在地上画出一个搜魂阵来。
　　…
　　秦访天嚷嚷：“别砍别砍，这是那个小姑娘的身体！”
　　安偃云毫不留情，一剑斩去“杨先生”左腕：“命都不知道保得住不，晚点再想身体的事情吧。”
　　“杨先生”尖声嘶叫，跌坐在地上捂住手腕的切口，居然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安偃云对它说：“差不多就行了，现在乖乖出来，将来受的苦少些。”
　　“杨先生”盯着他：“你对我可真是不留情……但愿你对你的新情人也一样这么狠心。”
　　秦访天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偃云。
　　安偃云纳闷得很：“我就是奇怪，跟你差不多情况的我砍了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怎么就你总觉得我对你不一样？”
　　“杨先生”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自顾自桀桀怪笑：“时候到了。”
　　他们脚下的阵图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之前那种被安偃云压下去的不妙预感骤然升到顶点；他脚下一顿，竟然看见江玖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赶紧伸手捞住，却感觉触手冰冷。
　　一股黑气钻进“杨先生”的身体，使他重新站立起来，笑得更加舒畅：“嘿嘿，你晚了。”
　　江玖喉头一动，吐出一块黏糊糊的腐肉来。
　　安偃云脸色一变：“怎么了？”
　　江玖却推了一把安偃云站起来，对杨先生说：“你输了。”
　　“杨先生”的笑容停住了：“你为什么还能说话？”
　　江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谎，你没有送那两个女孩子的魂魄回她们身体。”
　　“你倒是猜得挺准。”
　　“我不是猜的。”江玖说，“我是看到的。不过没关系，你不送她们回去，本座不介意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