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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狂-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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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春曾经去过你家,待了两个小时。”明恕问:“这两个小时,你们在做什么?”
  屈星看完视频,竟然弯着唇角笑了笑,“我们啊,当然是交流艺术咯。”
  “交流什么艺术?怎么交流?”明恕并未被屈星的态度影响,“既然已经到了在家交流艺术的地步,那你和沙春的关系不可能不熟,至少我没看见别的同事到你家去找你。”
  屈星仍旧在笑,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处,“我发现一件事。”
  明恕道:“你说。”
  “沙春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不管说什么话,你们都无法证实它的真假,对不对?”屈星弯着眉眼,“你们只能选择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而你们现在已经将我当做了嫌疑人,那我说的话,你们肯定不会相信了。”
  方远航厉声警告,“端正你的态度!”
  “态度?哈哈哈!”屈星看向方远航,眼中流露出鄙夷,“你这样的凡夫俗子,也配让我端正态度?”
  明恕说:“我确实将你当做了嫌疑人,但你我信息不对等,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杀害沙春,但你一定清楚。在是否杀害了沙春这件事上,你比我更有发言权,你的话比我的猜测更可靠。而且,你并不是唯一的嫌疑人。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相信你?”
  明恕说这番话时,方远航在心里暗自叫绝,屈星也愣了片刻,脸上那种嚣张的鄙夷略微收敛。
  “我想从你这里知道的也不多,只有——沙春为什么会去你家?你对她是什么看法。”明恕说:“看看,这儿是问询室,不是审讯室。我没有将你带去审讯室,因为在做出判断之前,我想再听听你的解释。”
  屈星怀疑地看着明恕,大约觉得这个警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明恕并没有催他,直到他终于改变了坐姿,双手放在桌上,才道:“想好了?”
  “是我叫沙春来我家。”屈星说:“她弹得太烂,所谓的‘努力’其实全是无用功,我看不下去了。”
  明恕问:“你打算指导她?”
  “你们这些凡人就喜欢用‘努力’来标榜自己,没有天赋,又没有努力对方向,那不是白费力气吗?”屈星冷笑,“沙春就是这种人。我那天一时兴起,想要指导她一下,一叫她,她就高兴得不得了,真是个蠢材。”
  “你只是一时兴起?”
  “你爱信不信。”
  明恕说:“好,我暂且相信。那天你们交流得怎么样?”
  “啧,坚定了我的想法——沙春真是个废物。”屈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不该指导她。”
  “你训斥了她?”
  “训斥?不,我只是善良地告诉她,她没有必要再做没有意义的努力。”
  明恕问:“在那之后,你们还有交集吗?”
  屈星摇头,“她没有脸再跟我说话了吧。”
  明恕又问:“周六演出后,你没有再约沙春交流一下?”
  “我为什么还要约她?”屈星说完忽然皱起眉,“你认为是我以交流的名义将沙春骗去演艺集团,然后杀掉?”
  明恕不答,却紧盯着屈星的眼。
  片刻,屈星冷笑,“你不是说想从我这儿知道的不多吗?但你的问题也太多了。你们怀疑是我杀了沙春,那你们就去查。能证明是我,那就判我刑,不能证明……唔,那就只能说明你们太蠢,和沙春一样蠢。”
  “这人态度也太狂妄了!”从问询室出来,方远航说:“他是仗着我们找不到证据吗?看到他我就想到侯诚。侯诚作案的证据,不也被我们找到了?”
  易飞在监控里看完了问询全过程,“我现在觉得屈星的嫌疑更大了。他这样狂妄的人,做得出正常人认为不可思议的事。”
  “如果屈星不是凶手,他完全可以认真解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能证明是我,那就判我刑,不能证明,那就说明你们太蠢’,这种话基本上已经把他自己打成凶手了。”明恕话锋一转,“可你也说了,他这样狂妄的人,做得出正常人认为不可思议的事。”
  易飞皱眉,“他在耍我们?”
  “不排除这种可能。”明恕跟方远航要了一瓶冰蜜茶,一口气喝下大半,“这种人很麻烦,不能用任何常规思路去分析他,说不定他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一时兴起’、‘好玩’,5月叫沙春去他家是一时兴起,现在知道我们将他当做重点嫌疑人,于是拖着我们玩儿,难说不是他的又一次一时兴起。”
  方远航不太赞同,“但他确实有嫌疑。”
  “没错,他有嫌疑,我们不得不在他身上花功夫。”明恕停顿一会儿,“针对屈星的侦查不能放松,如果他不是凶手……”
  易飞苦笑,“那就当做我们白费力气吧。”
  调查屈星的同时,重案组对“蒹葭白露”的摸排也在进行。明恕尤其注意令栩之,部分监控画面推翻了施寒山“令栩之和沙春没有交集”的说法。
  书法教学和国画教学都在客厅进行,只有乐器教学才有单独的教室。沙春进出必然经过客厅,只要沙春出现,令栩之就会停下来,目光追随沙春。
  因为上课时间有别,令栩之一周只有周二或者周六能够遇上沙春。有监控和书法学生证实,令栩之主动与沙春说过话。
  令栩之就读于冬邺美术学院,支付记录显示,他在今年5月,连续购买了九场演艺集团的民乐演出票。
  “这九场表演,以你选择的价位,每一场的票价都在660元以上,九场接近7000元,对你这个学生来讲,是笔不小的开销吧?”明恕说:“令栩之,你不是去听音乐,是去看沙春。”
  “你胡说!”令栩之下巴与脖颈绷得几乎僵硬,面部肌肉痉挛似的抖动,这才刚被带到问询室,腋窝和胸膛就出现明显的汗迹。
  他个子不高,穿的是很容易透汗的劣质衬衣,皮肤白净,整个人从外表到气质都显得局促。
  此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屈星。与屈星相比,令栩之紧张得过分,每一个细微动作仿佛都在告诉警方——我就是凶手,我很后悔,我很害怕!
  “你的家庭并不富裕,每年都会申请助学金。在到‘蒹葭白露’打工之前,你一直在类似的培训机构做兼职。你的同学和老师说,你很节俭,这一点从你的着装就能看出。”明恕双手合在一起,身子前倾,带着几分压迫感看着令栩之,“你唯一一次挥霍,就是花7000元看了九场几乎一样的民乐演出。这花掉了你靠做兼职辛苦攒下来的钱。”
  令栩之瞳孔收缩,已经开始发抖。
  “而在这之前,你对民乐并无太大兴趣。你3月份刚到‘蒹葭白露’工作时,施寒山搞来几张民乐演出票,发给你们这些兼职老师当做福利。你拿到之后干了什么?”明恕似问非问。
  令栩之无法与明恕对视,别开视线,嘴唇一阵蠕动。
  “你把它卖了。”明恕说:“你如何解释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你就自个儿掏腰包,看了九场民乐演出?”
  片刻的沉默后,明恕说:“因为4月,沙春来到‘蒹葭白露’。你倾慕她,想要看看她在舞台上的样子。看过一场之后,你更加为她着迷,一发不可收拾。”
  “不,不!”令栩之疯狂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恕反问:“我想的是怎样?”
  令栩之双眼泛红,脖子上的筋像是要暴突出来。
  明恕问:“你看了九场沙春的演出,沙春知道吗?”
  令栩之先是摇头,很快又惊慌地点头。
  “不,沙春不知道。”明恕说:“沙春既不知道有人为了她愿意连看九场演出,也不知道你倾慕她。你所做的,一直是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默默看着她、欣赏她。让我来猜猜是什么原因。”
  “不要说了!”令栩之突然大喝,“你根本不懂!”
  明恕点头,“我不懂,那你说?”
  令栩之却又不吭声了。
  “你自卑,觉得出生贫寒的自己没有资格追求沙春,觉得一旦告白,沙春一定会拒绝你。”明恕道:“每次在‘蒹葭白露’遇上,你都会试探着和沙春说话,但这些话,都是同事层面的问候。”
  令栩之的双手在桌下紧握,劣质衬衣上的汗迹越发浓重。
  “你越是渴望沙春,就越认为自己配不上沙春,她是舞台上光彩夺目的女神,有体面稳定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而你只是个需要申请助学金的穷学生。”明恕语速渐快,眼神也变得锐利,“忽然你明白了,以你们的差距,你不可能拥有沙春!可你又无法接受沙春被别人拥有,你想到了一个办法——用死亡来彻底将沙春占为己有!”
  “不!”令栩之大吼道:“不是我!我没有杀害沙春!你们诬陷好人!”
  明恕手指在平板上滑动,每一个画面里,都是沙春。
  外勤在令栩之的宿舍床底下找到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洗印出来的照片,主角全是沙春,从角度来看,都是偷拍,而从街景来看,令栩之数次在沙春上下班的路上紧紧跟随。
  此外,在令栩之的画室里,也藏有多幅沙春的素描。
  令栩之专业成绩优异,既写得一手好字,又画得一手好画,他提笔写下的“沙春”似有生命,像春风下旺盛生长的花。
  “你可以反驳我。”明恕摊开手,“再解释一下,我第一次在‘蒹葭白露’提到沙春时,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我只是跟踪过她!”令栩之颤声道:“我做过的最过分的事就是跟踪!我从来没有骚扰过她,没有让她知道我喜欢她,我怎么会伤害她?”
  明恕摇头,“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须臾,明恕问:“周六晚上,你在哪里?”
  “我在学……”
  “你不在‘蒹葭白露’,也不在美术学院。”明恕打断,“这我已经核实过,你别费心思撒谎。”
  令栩之将尚未出口的“校”字咽回去,半天才道:“我在江南剧院附近。”
  “我知道民乐团有演出,但不对外售票。我想去看看沙春。”令栩之说得吞吞吐吐,“但从民乐团抵达到离开,我都没有看到沙春。”
  “然后呢?”明恕问。
  “我心情不好,暂时没有回学校。”
  “你总有个去的地方。”
  “我随便散了会儿步……”
  明恕半拧着眉,“你还没有解释,我提到沙春时,你为什么紧张。”
  “我以为沙春知道我跟踪她,报警让你们来调查!”令栩之赤红的眼忽然掉下泪水,“我后,后来才知道,沙春被人杀害了!”
  说完这句话,令栩之紧捂着脸,在问询室嚎啕大哭。
  同一时刻,萧遇安在内网中得到一个消息,今年6月,东城区户林派出所民警曾前往“蒹葭白露”,调查一起失踪案。
  案件中的男子名叫巫震,40岁,4月到5月曾在“蒹葭白露”学习,后因不满课程而离开。
  民警似乎并不认为“蒹葭白露”与巫震的失踪有关联,前去调查也只是例行公事。
  而这起失踪案,至今没有侦破。


第50章 无休(10)
  “屈星和令栩之的嫌疑都不小,一个极度狂妄,一个极度自卑,思维都和普通人有差距,而且都无法证明自己案发时不在现场。”明恕将笔记本“啪”一声扔在桌上,抬手解开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衣纽扣,“不过如果是他杀,以令栩之与沙春的关系,他好像无法说服沙春深夜前往演艺集团。对沙春来说,他只是一个打过几次照面的普通同事。沙春和其他人的关系,都比和他的关系好。”
  目前重案组已经将沙春在“蒹葭白露”的人际关系梳理清楚——
  自从4月开始教授古筝,沙春一共带过37名学生,这些学生有长有幼,有在校学生,也有工作党,有时一对一,有时一对多。要论关系的亲疏,沙春自然是与一对一教学的学生更亲近一些。
  报名一对一课程的学生仅有10名,在沙春遇害前课程仍未结束的学生则只有2名。
  “刘美,模特儿,自称因为喜欢传统文化而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古筝。王丹,初中生,刚在沙春处上了两节课。她俩的手机里都有与沙春的合照。”明恕说:“已经结束课程的8人里……”
  萧遇安说:“有个人叫‘巫震’?”
  明恕说:“哥,你已经了解了?”
  “这个叫‘巫震’的人今年6月下旬失踪了。”萧遇安说,“派出所还去‘蒹葭白露’调查过。”
  施寒山提供的信息与萧遇安在内网上了解到的完全不同。
  施寒山说,巫震因工作离开冬邺市,所以课程暂且中断。外勤没想到施寒山连这都敢撒谎,目前正在核实其他学生的情况,还未核实到巫震身上来,所以明恕也不知道巫震其实已经失踪。
  萧遇安已将巫震失踪案从东城区调来,明恕赶紧查看。
  巫震,龙河市寻川镇人,今年40岁,早年在龙河市的市级电视台工作,任新闻责任编辑,后来乘着“影视热”这一大潮,投身影视行业,在来到冬邺市之前,已经去过多个大城市谋职,并在数个剧组当过跟组编剧。
  影视行业越热,内部就越混乱,跟组编剧做的事往往是根据明星、资方的要求,临时改写剧本,删除不该删除的戏,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戏。
  九年前,巫震加入冬邺流光文化传媒公司,任职业编剧。
  直到失踪,巫震仍然在这家公司工作。他的上司发现他未按时交剧本,且联系不上,遂向警方报案。
  在巫震的家人眼中,巫震在电视台的工作是足以引以为傲的铁饭碗,演艺行当却是戏子、不正经男女的天下。所以当巫震执意辞职当编剧时,就与家人闹崩,断绝了往来。
  6月,警方找到巫震老家的家人,得知巫震离家之后十多年从未回过家,巫父三年前已经过世,巫母由两名女儿赡养。
  “我们就当没有他这个哥哥,他没有良心,父亲去世时也不回来看一眼,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过一分钱为父母养老,家里的事全是我和老三在管。”巫震的二妹巫琳愤怒不已,“他失踪便失踪,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他死在外面最好,别想我们给他收尸!”
  因为线索不足,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而像这样的普通失踪案,冬邺市一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都是分局或者派出所自己处理,不至于报到刑侦局来。
  “巫震6月失踪,沙春8月遇害……”明恕抱臂低喃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萧遇安说:“也许只是巧合。巫震碰巧是沙春的学生。”
  明恕连忙转身,“哥,如果你真这么认为,就不会把巫震的案子调过来了。”
  “我不能断言这两个案子有联系,但一个培训机构不到三个月出了两起案子,两起都悬而未决,被害者是失踪者的一对一古筝老师,我无法不产生联想。”萧遇安说:“单就东城区传来的调查报告看,巫震的形象在我这里还很模糊,我必须弄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恕立即会意,“我这就去查!”
  巫震失踪前供职的冬邺流光文化传媒公司位于东城区一个中档住宅小区内,这小区半是高楼,半是密集的联排别墅,格局颇为古怪。
  “现在的公司都爱开在小区里吗?”方远航说:“租联排别墅也不比正规写字楼里的办公室便宜啊。”
  “价格比最差的写字楼高,但远低于城市中心区域的高档写字楼。”明恕已经看到“流光”两个大字,“在这种地方办公,对一些公司老板来说更实惠,更有排面。而且在写字楼办公,办公室就只能当做办公室,在居民区办公,办公室还可以当做宿舍。”
  进入别墅,方远航暗自骂了声“操”。
  别墅表面风光,内里的主办公区域也装饰得很有艺术感,但其他办公室却拥挤而杂乱。三楼被改造成了员工宿舍,那些狭窄无窗的隔间简直堪比群租房,一些熬了通宵的员工正在睡觉,另一些人穿着汗衫短裤,在电脑前不停敲击。他们偶尔抬起眼,眼中也只有疲惫与茫然。
  这些人全部是被流光雇来工作的编剧,如果不是必须,他们从早到晚几乎不会离开各自的小屋。
  负责接待的男子叫欧祥和,三十多岁,自称编剧部的主任,一见明恕拿出证件,就吓得连退几步,试图打电话。
  这公司的经营一看就有问题,欧祥和怕的恐怕也是这一点。
  明恕道:“我对你们公司没有兴趣,只想了解你们失踪员工巫震的情况。”
  欧祥和眼神充满不信任,“你们不是早就查过了吗?”
  明恕反问,“巫震又回来上班了?”
  欧祥和诧异,“没有啊。”
  “那不就对了?”明恕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不得继续查啊?”
  欧祥和愁眉苦脸,“但我也没别的能说的了啊,能交待的上次我都交待完了。巫震只是在我们这儿写剧本,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人了。”
  据欧祥和交待,流光文化传媒公司虽然打着“文化传媒”的旗号,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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