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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如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高阳无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越空池走过去将她抱住，努力安抚着她，直到她终于晕厥过去。
　　　　　　红衣布片凌乱地落在地上，她身上仅有片布遮掩，原本瘦削的身体形容，突然起来。
　　　　　　现在的她，体内的寒冰也被焰灵之火焚烧殆尽，这具身体是她二十岁应有的本来模样。冷如夜捡起地上的那件斗篷，远远地扔到赖小幸身上，越空池立刻将她几乎是的身体包裹好。
　　　　　　火焰大会，随着冷如夜的黯然离去，不欢而散。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的那一刻，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才反应过来，原来，之主就是叶妖的转世。
　　　　　　而那个名为赖小幸的姑娘，其实是花妖的转世。
　　　　　　风不识终于明白了那日高阳无泪为何说赖小幸不是谷的人，却说不出她脸上刺青的来历。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刺青，而是天生的胎记。
　　　　　　原来如此，怪道冷如夜会上场打击自己，都是为了维护那个丫头，所以两人对战时他也是全然不肯还手。
　　　　　　真是可笑，他为了复仇而修炼了十年的武功，竟然不如一个疯子和一个傻子的情爱之事。
　　　　　　这场闹剧，对主办方的火焰盟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众人散去之后，轻一更是觉得头痛无比。
　　　　　　这比武是继续也不是，搁置也不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江湖人士，他火焰盟虽然不是惹不起，可到底都是大老远赶来的，实在不好交代。
　　　　　　越空池抱起赖小幸，难得地没有朝三堂的方向去，而是走向了反方向的七堂——他自己的家。
　　　　　　“诸位，都散了吧。”
　　　　　　高阳无泪站在高台上，向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
　　　　　　——
　　　　　　那人的额上慢慢流下鲜血，一张俊脸显得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眸子漆黑如夜，深邃如星。
　　　　　　窗外，似乎有人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
　　　　　　赖小幸猛然惊醒，朝窗户的方向看去，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片夜的黑暗。
　　　　　　“那个人，我是认得的，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见到过的他。高阳，你曾经跟我我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呆滞的、违和的声音从赖小幸的口中吐出，她还不太习惯自己身体的变化。
　　　　　　只是，她不再傻傻地称呼高阳无泪为爷爷了。
　　　　　　高阳无泪在茶碗中滴上一滴自己的血，喂她喝下。
　　　　　　“是啊，他很爱你。可惜他是个傻瓜，全身都是缺点，还总是让你伤心。”
　　　　　　高阳无泪温柔笑笑。
　　　　　　“这是可能的吗？就因为一个传说，我们的命运就交织在一起了？我到底是谁？赖小幸？还是人们口中说的那个曼珠？”
　　　　　　赖小幸视线游移不定，她记得自己发狂时的每一个情景。她无法想象，一个对自己而言完全是陌生人的人，会为自己付出那么多。
　　　　　　可是，她又真真切切地感到那张脸、那个眼神对自己的吸引力，难以抗拒。
　　　　　　床头，还挂着那件黑色大斗篷。
　　　　　　“你是赖小幸。”
　　　　　　高阳无泪笃定地说。
　　　　　　然而他们彼此都明白，不论以哪一个身份活下去，往后，她都必须背负属于曼珠的宿命。
　　　　　　——
　　　　　　——
　　　　　　深夜，还是那颗柳树下。
　　　　　　柳惜年还是提前一刻钟到，站在树下等她。
　　　　　　“叶姑娘，我没有想到你会出手，这一次闹得很大。”
　　　　　　“柳大人，陛下虽然说过，让我听你的命令行事，可是依我看，你没有要行动的意思。我就在背后推您一把，免得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既然如此，你抓住了曼珠，为何又要放了她？”
　　　　　　柳惜年一把掐住叶烟嫣的脖子。
　　　　　　“呵呵呵呵，柳大人，我的本意是好的，想利用那丫头把冷如夜也引出来，来个一网打尽。我只是没有想到堂堂的巫教的教主，竟然会那样没用，破坏了我的整个计划。”
　　　　　　叶烟嫣的笑容扭曲起来，身体开始变形，柳惜年掌中一片黏腻湿滑。
　　　　　　“下次，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动，就杀了你。”
　　　　　　柳惜年放开叶烟嫣，掌心燃起黑色火焰，那些滑腻液体立刻被烧干，冒出一股黑烟。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烟嫣吃了一惊，人类应该是杀不了她的。而且那股诡异的黑色火焰，据她所知，只来自一个地方。
　　　　　　“你只要知道，除了圣上之外，我也可以杀你。而且，我和圣上不一样，我的手下不缺人用，所以我绝不会给同一个人犯第二次错误的机会。”
　　　　　　柳惜年唇角弯起，阴柔一笑。眼神中全然是满溢出来的杀意。
　　　　　　“那圣上那边如何交代？”
　　　　　　“你放心吧，我自有方法，让她乖乖地和我去京都。”
　　　　　　叶烟嫣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他口中所指的他，到底是曼珠和沙华中的哪一个。

　　　　　　第二十三章焰灵（七）

　　　　　　斯人非人，焰灵非灵。
　　　　　　三日后。
　　　　　　“我要回暗夜谷。”
　　　　　　赖小幸一觉醒来，看见走进来的高阳无泪，坐起来就是这么一句话。
　　　　　　“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火焰盟正堂。”
　　　　　　——
　　　　　　——
　　　　　　高高的十字桩上，越空池的双手被巨大的铁钉钉在上面，鲜血淌了一地，每流下新的一滴血，都会在地面溅起一个小小的血花。
　　　　　　“这算什么？”
　　　　　　赖小幸的脚还没踏进火焰盟正堂的大门，一股令人不悦的血腥味就涌入鼻腔。
　　　　　　越空池额前的红发被撩起，露出一只空洞的眼眶，另外一边，则是向外喷发着火焰。
　　　　　　赖小幸是想象过的，那张温和善良略微傻气的脸蛋上，究竟会有一双怎样的眼睛。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焰灵的真相，其实是巫蛊之术。火焰盟从百年前就开始养，每十年换一次容器。一旦火焰蛊从越空池的身上剥离，他必死无疑。”
　　　　　　“二位不是我火焰盟中人，还请不要插手我们盟中之事。”
　　　　　　轻一靠在十字桩下，他的眼神里有忌惮、有不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火焰大会的胜者，是我。所以，火焰盟的新任盟主，也应该是我。”
　　　　　　赖小幸故意大声地说，告诉那些躲在堂后，树上，门口的弟子们，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大会终止了，很遗憾，你和火焰盟，没有任何的关系。至于高阳王，你同样没有理由插手我们火焰盟的事情。”
　　　　　　轻一摆摆手，那些埋伏起来的弟子纷纷走出，把整个正堂包围的水泄不通，他仿佛早就已经料到，赖小幸和高阳无泪会来。
　　　　　　“废话，我人都来了，你一句没关系就想赶我们走？”
　　　　　　赖小幸一拳打在钉住越空池的十字桩上，厚重的十字桩剧烈地摇动起来，其中一个铁钉松动了，越空池痛得轻哼一声。
　　　　　　“不要，焰灵是有魔性的，如果不换一个容器，会死很多人。如果焰灵继续留在我的身上，必然会和你体内的噬魂蛊一样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越空池虚弱地阻止赖小幸，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他太害怕她了，仿佛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对她而言，死很多人根本就不是一件大事。
　　　　　　“高阳大哥，没有别的办法吗？”
　　　　　　赖小幸的手背破了皮，鲜红一片，一个木桩而已，竟然这么结实。她皱皱眉，手掌拂过高阳无泪的腰间，拔出他的白玉箫，作为自己的武器。
　　　　　　也就是说，她要爆发和前几日被噬魂蛊控制时一样的力量，是很难的。
　　　　　　“有，杀了越空池，让他和焰灵一起死，就不会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了。”
　　　　　　高阳无泪垂目，大概越空池无数次地想过要自杀，但焰灵的求生本能使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你的血，难道不能救他？”
　　　　　　“可以，但是如果那样，就必须有人先成为焰灵的新容器，然后我才能用自己的血救他。这样，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赖小幸想的只是拯救越空池，高阳无泪和越空池想的却是要拯救所有的人。
　　　　　　“那你来不就好了，你不是长生不老吗？”
　　　　　　“我不行的。”
　　　　　　“他不行的。”
　　　　　　越空池和高阳无泪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不是人。”
　　　　　　越空池补充了一句。
　　　　　　这是一句多么讽刺的话，身在尘世而非人，这是多么的寂寞。
　　　　　　“杀了我吧。”
　　　　　　越空池闭上眼睛，焰灵蛊虫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咆哮的更加厉害了。
　　　　　　“高阳大哥不行的话，就由我来，我是人。这样，我十年后再死，绝了后患，也并不吃亏。”
　　　　　　赖小幸没有多加思考，迫不及待地得出了结论，犹豫迟疑不符合她的性格。
　　　　　　“你们不要擅自就开始讨论怎样处置我们火焰盟的至宝焰灵，那种事情，要你们闯得出这个正堂之后再说。”
　　　　　　轻一挥手，火焰盟的弟子一齐冲向了高阳无泪和赖小幸。
　　　　　　高阳无泪尚且可以轻松应对，赖小幸就有些吃力了，她在暗夜谷磨炼多年，一次对付十几个人不是问题，可是像这样上百个人一齐来，还真有些吃不消。
　　　　　　而且，最麻烦的一点，在越空池这个烂好人的面前，她还不能对火焰盟的弟子下杀手。
　　　　　　这个度她控制不住，冷云起教给她的，全部是一击致命的杀人技巧。
　　　　　　“高阳大哥，焰灵要怎样才能转移？”
　　　　　　赖小幸急性子，边打边问。
　　　　　　“这个，就要问问盟主了。”
　　　　　　高阳无泪长剑终于出鞘，突破了火焰盟弟子们的围攻，直逼轻一。
　　　　　　轻一冷笑，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是赢不了高阳无泪的，但……
　　　　　　“你不会杀我，高阳王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
　　　　　　“你错了，第一，你不是无辜之人，第二，伤害我主人的人，必须要死。”
　　　　　　高阳无泪深情不变，手上的剑却动了。
　　　　　　“啊！”
　　　　　　轻易发出一声惨叫，他的锁骨被高阳无泪的剑横插进去，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
　　　　　　“你，你什么意思？你要认越空池那个废物做主人？”
　　　　　　轻一脸色惨白。
　　　　　　赖小幸舔舔嘴唇，高阳无泪都出手了，她要打残几个人，也不会挨骂吧？
　　　　　　这样想着，她的手已经先动起来了，鲜血的味道开始慢慢弥漫开来，火焰盟的弟子开始被震慑住了。
　　　　　　“盟主，我不太会折磨人，如果你再不说，我就只能杀了你，然后先把我家主人带走再说了。”
　　　　　　高阳无泪拔出剑，他的剑是钝剑，没有锋芒，在轻一锁骨内的皮肉里用力摩擦过，简直是人间酷刑。
　　　　　　轻一跪在地上，头脑里一片空白，疼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把容器的内力喂给焰灵吃，然后让焰灵吞噬掉自己的一只眼睛，它就寄居在新容器的眼睛之中。你们，不要再打了。”
　　　　　　轻一命令弟子们停下，他没有想到，他的一切计算，都不过是无用之功。焰都被称作武都，火焰盟更是武林之首，却连区区两个人都赢不过。
　　　　　　赖小幸听得真切，立刻转身要将越空池身上的焰灵进行转移。
　　　　　　一个黑影在她的眼前突现。
　　　　　　赖小幸挨了一记重脚，狠狠地装上了廊柱，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十四章燎原（一）

　　　　　　赖小幸随手擦去唇上血迹，一张清冷的脸庞映入眼帘。
　　　　　　冷如夜没有戴面具，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映在她的眼中，他于她，有一种命运般的吸引力，这个见她一回就咬她一回的疯狗，到底哪里值得她侧目呢？
　　　　　　“呵呵，你当真是发了疯似的爱我，怎么，你舍不得我只活十年就死吗？”
　　　　　　赖小幸灿烂地笑，眼神中却没有调笑之意。
　　　　　　细细想来，这个男人，几次三番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每一次，都是为了救自己。
　　　　　　冷如夜瞥了她一眼，眼神中似有不屑，又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
　　　　　　他的两指用力越空池的眼中，粗暴地将蛊虫整个剜出，就那样生生推入自己的眼中。
　　　　　　金色的火焰开始在他的眼中燃烧。
　　　　　　好痛啊。
　　　　　　赖小幸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个男人当真是疯了，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火苗熄灭，他的那只眼睛，原本深邃的眼睛褪去了颜色，涂上了诡异的金色，加上他脸上的暗绿色胎记和孤零零的左臂，他看上去更加像一个怪物了。
　　　　　　“为了救你？你可知道，焰灵历经百年，吸收了十几人的寿命，这股力量，是有多么地强大。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而已。”
　　　　　　轻一不甘地捶着地面，到头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明明，只要得到了赖小幸这个长生的秘密，再将焰灵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就可以永远地拥有这股强大的力量。
　　　　　　高阳无泪已经疲倦于指责冷如夜的偏执和愚蠢，这个男人活该要经历更多的折磨。
　　　　　　高阳无泪将越空池从十字桩上放下来，喂给他自己的鲜血。
　　　　　　“既然不是为了我，那么，你就在这里杀了我吧，证明那个传说不是真的。证明你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赖小幸挡住冷如夜的去路，被他一把掐住脖颈，提了起来。
　　　　　　她的脸和身体，已经恢复到了二十岁的本来模样，可是她的心，却只有十五岁，是一个讨人厌的傻姑娘。
　　　　　　“我杀了冷云起，他值得让我杀，但是你，你不配。”
　　　　　　冷如夜手上用劲，把她甩到地下。
　　　　　　赖小幸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响，高阳说的对，这人，浑身都是缺点，傻得要命。追女孩子可不是这么追的。
　　　　　　还是说，他有意要自己恨他？
　　　　　　切！
　　　　　　赖小幸咬牙看着他的背影逃也似的消失。
　　　　　　“高阳，你真的没有骗我吧，这个人，他真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看着可不像啊。”
　　　　　　赖小幸嘟起小嘴，痛死了。
　　　　　　“看吧，他是真的很傻，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好些。”
　　　　　　高阳无泪轻轻吐气，眼神有些轻微地不自然。
　　　　　　“高阳，你的血，怎么止不住了？”
　　　　　　赖小幸惊讶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手腕上的鲜血淌个不住。
　　　　　　这个世上，但凡是有情之人，大约都是傻的，高阳无泪也不例外，哪怕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
　　　　　　——
　　　　　　——
　　　　　　深夜，夜风不止，屋内的烛火摇晃个不停。
　　　　　　高阳无泪和越空池并排躺在床上，赖小幸强忍着困意守着他们，大约他们今夜是不会醒来了，但她想要从高阳无泪那里问个究竟。
　　　　　　他的身体的秘密
　　　　　　“你这无耻的丫头，把我们火焰盟搅得鸡犬不宁，还要赖在这里不走了是不是？”
　　　　　　轻一的锁骨处刚刚上过药，就那样裸着上身站在那里，身上只披一件外衣。他靠在门上，还在不依不饶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才无耻呢，成王败寇，火焰盟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你耍赖还好意思在那里一通废话。”
　　　　　　赖小幸懒得和他计较，四十岁的老男人了，也真是不嫌丢人。
　　　　　　说起来，冷云起今年也有三十四岁了，舅舅是真的被杀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回一趟暗夜谷才是。
　　　　　　“火焰盟那样大一个帮派，连一个高阳王都打不过，便是送给你，又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轻一自嘲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既然是一个大帮派，就一定可以派的上用场，只要你肯给，我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就怕你手底下的那些弟子死脑筋，不肯为我所用。”
　　　　　　赖小幸也全然不跟他客气，很是认真地说道。
　　　　　　“你能给他们什么，金钱，女人，还是未来？”
　　　　　　在轻一的眼中，赖小幸不过是一个女人，再强大，也免不了目光短浅。
　　　　　　“你且等着，只要我想给，总是给得起的。你先锻练着他们，等我回来就是。”
　　　　　　赖小幸对他笑，眼中是毫无根据的自信和骄傲。不知为何，轻一感到自己对她的眼神无法抵抗。
　　　　　　“你要去哪里？”
　　　　　　“回暗夜谷。”
　　　　　　“你还真是暗夜谷的人，怎么，你总该不会想要我火焰盟的弟子跟着你做杀人的勾当吧？”
　　　　　　“我就是想要他们跟着我杀人放火，也得他们有这个本事才行啊，也不知道你这个盟主是怎么当的，是不是想要焰灵的力量想的疯了，连手底下的人都锻练不好，丢死人，羞羞脸。”
　　　　　　赖小幸说着说着，困意解了大半。
　　　　　　“你，你，你”
　　　　　　轻一“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东奔西跑，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