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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逸扬没有回头，只将声音抛了过来，“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立扬诊所不仅是诊所，更是曾逸扬和成立成就理想的道场。这么多年，从开业到现在，诊所不是没有歇过业，但加起来的时间也比不上这几天多。
　　曾淑歌拉了要说话的肖束玉一把，等着曾逸扬开了门，也跟着走了进去。
　　入鼻满是药材的味道，有点闷也有点热。
　　曾逸扬开了窗、进了里间，再出来已经换了衣裳，一看就是不准备再动地要开工了。
　　往椅子上一坐，曾逸扬闭了眼睛，这些站着、坐着的人他实在不愿意多看。
　　肖束玉动了，起了身往柜台后走。曾淑歌看了几眼，也去了里间，再过一阵站着的保镖也动了，拖地、擦座椅……
　　曾逸扬咬着牙，背上的肌肉绷了又绷，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没有动身，他们要做那便做罢。
　　一个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人来，曾逸扬不动如山，保持着他原有的姿势，肖束玉、曾清婉站柜台上，唯有保镖们站着不知道该干嘛。
　　“哟，曾先生您在？”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曾逸扬马上看了过去，“张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们还没提交下月订单呢？”
　　张总还没吭声，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曾逸扬见了，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再巧不可能两个药材、器械供应商一起来吧。
　　后来的人看了张总一眼，然后开了口，语气有些歉然，“曾先生，您知道现在这行业日子不好过，咱们之前的铺货结算方式只怕不行了……”
　　张总点着头，插话进来：“您放心，只要我们挺过了难关，一起照旧。”
　　曾逸扬骤然起了身，没看他们，而是转向了身后，看着肖束玉。
　　肖束玉一连茫然，她自己也是医生，而且还打理着自家医院和两家药企。行业这些年是有些不景气，但也不至于惨到这样，更何况儿子这里一个月能用多少药材、器械，又能占了他们多少的资金？莫非是自家人动了手？
　　“好！”回转身，曾逸扬应了话，“既然如此，我今天就把款接了，以后只要我还在一天，咱们都不用再合作了……”
　　“曾先生！”两位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急忙求着情。诊所生意是很小，但眼前的曾先生可是曾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家中偌大的产业可是绝对的肥肉，这真要断了合作的后路，哭的可真该是他们了。只是，他家人发了话，拿同样的事情来威胁，他们又该如何？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会得了同样警告的何止是他们。
　　曾逸扬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
　　眼前紧闭的眼皮终于抖动了几下，还没等它们完全睁开，两声急切的“成立”便喊了出来。
　　“在，我在！”成立红着眼圈，往母亲又凑近了一些，他的脸也马上落下了一双手，紧跟着就是“儿啊，我的儿啊”。
　　成悦抹着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泪水怎么也停不住。
　　小黑乖乖地趴在床脚，呜咽着。
　　午后的房间，哪怕开了灯，但和窗外耀武扬威的烈日比起来，也暗了很多。空调的风呼呼吹着，吹着被母亲抱住的成立，也吹着雨爱萍见霜的头发。发丝飞舞，轻扫着她额头白里透青的纱布，巴掌块大，三条胶布缠成了箍子。
　　“手！你的手！”雨爱萍忽然顿了哭，捧了成立的手背看，泪水也马上变得更加的汹涌，“你怎么就那么倔，你怎么就那么傻！”
　　成立听着，眼眶红着，却没有吭声。他很想说自己不傻也不倔，只是因为是曾逸扬，只是因为那是自己要一辈子的人，所以做什么、成什么都不后悔。但是，他更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母亲为了追自己，额头磕破这么大个洞，万一再要有什么，自己又该如何？
　　母亲、姐姐、曾逸扬，三个人三份重。到底是一加一大于二，还是自己有太多的不舍？成立想着，一下想到了再蓉城曾家的那一幕，那个时刻的曾逸扬心里只怕也是很痛很痛。
　　成悦抽了抽鼻子走过来，此时的她也看到了成立手背上的狰狞，“妈，快让弟弟去包扎一下。”
　　“对，对！”雨爱萍马上放手，成悦也扶住了弟弟，全然将他当做了病入膏肓之人。
　　成立看了母亲，看了姐姐，去到桌上，拿起了急救箱中的镊子。
　　“要不我来帮你？”成悦走过来，看着弟弟在棉球下颤抖的右手。
　　成立惨白着脸，额头细汗密布，但一声“不用”还是响了起来。
　　雨爱萍骤然起了身，成悦赶紧去扶，雨爱萍荡开了她的手，而她也重新捧起了儿子的手，一手捏着手腕，一手捏着手指，和成立的手抖在了一起。
　　泪水下，模糊的眼中，儿子看了过来，雨爱萍一颗心乱着、想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左手虽然也训练过，但到底比不得右手，成立咬牙加重、加快，清洗了创面、减掉了死皮，棉球一颗接着一颗，直到伤口鲜血淋淋，他才撒了药面、盖了药膏，也包了纱布。这，或许是成立做过最快也是最狠的包扎。
　　脸上，湿热的毛巾马上擦了过来，成立看着小心的姐姐，由着她，母亲却去了外面，叮叮当当响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用说成立都知道，母亲在煲汤。
　　一口气叹出，成立回了自己房间，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打折骨头连着筋，这里到底还是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只是，自己到底要该怎么办，走还是说完再走？


第三十八章　：留守
　　时近午间，肖束玉离了柜台往椅子边一站，面前的曾逸扬却依旧闭着眼睛。
　　曾淑歌张口欲喊，肖束玉连忙摆手，自个摇头去了。边上，两个保镖立马跟上，转眼融到了烈日之中。
　　曾逸扬瞧了眼门外，转瞬又恢复了他入定般的模样。
　　曾淑歌看着他，一连叹着气，到得这会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确定这样守着有没有意义。
　　“哟？曾老师您今天在啊？”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曾逸扬马上起了身，嘴角飞快地挤出一丝笑来：“王伯您来了？”
　　“可不是嘛？你这两天老关着门，我们大伙可担心坏了，就怕你不开诊所了，以后可让我们找谁看去？”王伯笑着进了门，往里看了一眼立即惊住了，“曾老师这是？”
　　曾逸扬余光扫了身后站过来的人，亲自将王伯接了进来，“不相干的人而已，不用管他们。”
　　王伯往椅子上一坐，小心看了几个西装男一眼，凑近了轻声问：“曾老师，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着，王伯隐晦地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曾逸扬立即回头，西装男动了，但却只是坐回了排椅。
　　这些人的身份曾逸扬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王伯您哪里不舒服？”料理了烦人的苍蝇，曾逸扬这才得空继续招呼王伯。
　　王伯立即摆手，“我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在我就放心了，我这就把好消息告诉大伙去。”
　　看着离去的人，曾逸扬心中一暖，诊所开了这么久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而且，从王伯的话里，曾逸扬听出了别样的意思，那个“放心”是在稳住自己。
　　柜台上，曾淑歌同样感慨，若是抛开曾逸扬的烦心事，眼见侄儿有此成就也弥足骄傲。只是，这诊所怕是开不长久了。
　　重新往椅子上一坐，还不等曾逸扬闭眼，出去的保镖回来一个，手里的东西一开，空气中便满是饭菜的香味。
　　“曾先生，请用餐。”保镖捧了饭盒过来，恭敬地说着话。
　　曾逸扬瞧了一眼，直接接了筷子，保镖也替他翻了盒盖。
　　尖椒炒腊肉、滑肉酸菜、干煸四季豆外加一个麻婆豆腐。
　　三菜一汤，样样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不用想曾逸扬都知道是母亲特意买的。
　　眼前曾逸扬动了筷，柜台上的曾淑歌松了口气，关系似乎缓和了一点。
　　正吃着，一群人走了进来，乌压压的一片直接堵了门。
　　曾逸扬抬头一看，心中很是复杂，这些人多数是熟脸，其中就有街道的张主任。他们为何而来，答案甚是简单，都是王伯通风报信的手笔，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被威胁甚至绑架了。
　　事实虽非，但倒也不远。曾逸扬收回了目光，继续吃着饭。
　　边上，保镖立即起了身，往曾逸扬身边一站，牢牢地护住了。
　　“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是法制社会，不准乱来！”张主任上前一步，她边上的人同样跟上，反而将曾逸扬带保镖一起反包围了，“曾老师别怕，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就到！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正说着，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是谁报的警？”
　　“是我！”张主任立即回话，看了眼从人缝中走来的两个警察，马上指了人，“警察同志，就是这些坏人威胁、绑架我们的曾大夫。”
　　警察往张主任身边一站亮了警官证，“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误会，完全都是误会！”曾淑歌马上出了柜台，笑着四下点头，“我们是曾逸扬也就是你们的曾大夫的亲人，他们是我家的保镖。”
　　警察皱眉看向了张主任，张主任却一叉腰朝曾淑歌冷笑上了，“胡说八道，曾老师在这里开了这么久的诊所，从来就没保镖来过，你糊弄谁呢？警察同志，他们就是不老实，我看还是带回去好好审问。”
　　曾逸扬看着，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趁此机会让这些苍蝇待不下去那自然最好。
　　“逸扬，你倒是说句话啊。”曾淑歌咬了咬牙，如何不知他的打算。
　　保镖中一人出列递了手中的证件，警察看了又瞄了自个手机一眼，转身就走。
　　“哎，哎！警察同志！”张主任立即追上，警察反而回头瞪了她一眼，“下次报警请了解清楚情况，家事不归我们警察管。”
　　张主任愣了，闹了半天这些真是曾老师家里的人？这么说来，曾老师的背景竟然如此了得？难怪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哎，不对，怎么感觉他们还是要对曾老师不利呢？
　　想到这里，张主任马上回了诊所，笑着往椅子上一坐，“曾老师，上次我说的街道定点医院的事有眉目了，一会等你吃完了我们好好说说。”
　　曾逸扬点了头，事情虽然没按自己希望的那样发展，但这份情还得承。
　　边上恭喜的声音响个不停，一堆人挤在诊所，却是没有人走，他们要保护曾老师。
　　保镖们对视一眼，继续留在了原地，这会却是站稳都有些难了，人太多。
　　…
　　饭桌上，成立母子三人坐着，因为成立右手受了伤，吃的是姐姐做的丸子汤。
　　成立咬牙吃了一碗，姐姐还要盛，成立连忙拿手盖了自己的碗。
　　雨爱萍看了姐弟一眼，也放了手中的勺，淡然道：“刚村里通知拆迁的事定下来了，这个月就要完成……”
　　“怎么会那么快！”成立顿时一急，一句话脱口而出。
　　成悦也马上红了眼圈，这栋房子、这片地方住了那么久，不舍是肯定的。
　　雨爱萍只当做不见，继续到：“我们一会就收拾收拾，明天去你舅舅那边。”
　　“不去！我哪也不去！”成立马上拒绝，舅舅所在是个小县城，离这里算不得近，真到了那里逸扬可怎么找自己？
　　雨爱萍直接起身进了房间，很快里面就传来拉链的声音，母亲真的在开始收拾东西了？
　　“妈！”成立追了进去，雨爱萍却抬手关了门，很重。


第三十九章　：手段
　　“妈！”成立喊了一声，手也落在了门把之上。
　　雨爱萍抬手护住了，咬牙道：“说吧，这里就我们母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砰地一声，雨爱萍将脚边的旅行箱踢了出去，“不去也得去。”
　　“妈，成立！你们在做什么，开门，开门！”
　　门响着，合着成悦的喊声震在身后。
　　“收拾你自个的去，我和你弟弟好好说说。”雨爱萍往门吼了一句，紧跟着看向了成立，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她才说了下去，“成立，感情的事情妈比你懂，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要幸福，想就跟妈走。”
　　闻言，成立弯曲的腿收了回来，看着母亲的眼睛心中剧震。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话里话外表达的都是同意自己和曾逸扬的事情，可为什么又非要带自己走？假的，这一定是缓兵之计。
　　雨爱萍忽然叹息一口，摇头道：“你难受、你不舍妈知道，妈也是过来人，当年我和你爸也是两边都不同意，现在你看怎么样，还不是有了你和你姐？”
　　身子往成立一靠，雨爱萍伸手抚上了成立的脸，然后将儿子带到了她的心口，“儿啊，有些事并不是一味莽打莽撞就能成，得懂进退。既然你坚信你和曾小子都是真心的，为什么就不能先分开一段时间，给你、给他，也给他的家人一段时间？”
　　成立眼眶血红，身子跟着一颤，拿不住母亲说的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该不该信。分开？这念头成立从来就没用过，一想到要几天，甚至几个小时看不到逸扬，成立就浑身不得劲，更不用说如母亲要求的那样是一段时间。
　　“不。”成立马上开了口，身子一挺也从母亲的怀里分了出来。
　　重新站直，母亲的头顶只到了自己的下巴，成立看着母亲额头的纱布，心又是一阵的揪心。
　　雨爱萍再次叹息，眼前高大的儿子走上这条路，她是不愿，但又能有什么办法，锁过了、骂过了，甚至也打过了，除了认了她还能如何？人心肉长，自个的儿子自个疼。
　　“儿啊，妈向你保证，只要曾家人同意，妈绝对不阻挠你。”雨爱萍抬起头来，直视着儿子，“但是，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你们还这样耗下去绝对没有你们想要的结果。”
　　成立听得身子一抖，母亲的话他信了。只是真要分开了，这风险似乎大了一些。
　　见成立意动，雨爱萍没再开口，转身收拾去了。
　　成立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曾逸扬起了身，周围还剩着的热心人跟他一起往外走着。
　　“明早八点，没事的都来，我老王请吃早饭。”一出诊所，王伯马上发了话。
　　周围立即应了，三三两两散去了，王伯却还跟在身边。曾逸扬开了车门，他马上就坐到了副驾驶上，身后的曾淑歌看了一眼，进了后面的车。
　　车子开动，后面两辆车跟着，曾逸扬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抓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曾老师，这些……你家的人到底为啥啊？”王伯忍不住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还能为啥？还不是不想我留在这里。”曾逸扬咬了牙，索性一口气说了：“准确地讲是不想我和成立在一起。”
　　“成老师？”王伯愣了一下，紧跟着似乎有点明白，不确信地问：“你和他……”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曾逸扬直接给了答案，感情的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如果自己都说得别扭，又怎么好意思让别人认可？
　　王伯没吭声，在曾逸扬以为他反感的时候，他却吼了一句，“糊涂！你家人真是糊涂！成老师多好的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家人居然能反对成这样？”
　　王伯絮絮叨叨说着话，甚至说了小区里面不久前公开办婚礼的一对男人。听他意思，这个社会开放了许多，也包容了不少，早年生产队的时候这样的事可是要被批斗，甚而还要劳教的。
　　曾逸扬听着耳里，也是一连的感慨，全天下人都能接受，为嘛就两边家人不同意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车进了停车库，刚到电梯口，曾淑歌也带着保镖过来了。
　　“你们还是自己找地方住吧，我和成立的家不欢迎你们。”曾逸扬发了话，也是今天对他们说的唯一一句话。在曾逸扬的心里，那间一室一厅的房子是神圣的，容不得半点的亵渎。
　　曾淑歌没吭声，电梯一开保镖便压住了门，然后一起进去了。
　　到了楼层，曾逸扬咬牙出去了，王伯走到自家门前拿了钥匙却没马上开门。
　　边上，一扇门忽然开了，门里出来一个女人，腰上还围着围巾。
　　“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了。”肖束玉说了一句，曾逸扬却开了自己的门，难怪一下午不见人，手段倒是够狠，这么快就把旁边的房子弄到手了。
　　眼见儿子不理自己，肖束玉面色一黯，眼中闪动着泪花。曾淑歌立即上前拉住了她，边上的保镖却是进了对面的房间。
　　王伯看得直摇头，之前那两户住了一户，这会居然就都换了主人，这手段也未免太紧了一些。
　　曾逸扬进了房间，直接上了反锁，彻底不想再见外面的人。
　　眼前还是原本的房子，风从阳台徐徐吹来，掀出了窗帘的波涛，不是凉快而是冷清。
　　无心吃饭，曾逸扬去了卧室，一看电脑才想起药材结款的事情。本来若是原来的电话号码还在，根本就不用如此麻烦。
　　开了电脑，曾逸扬登录了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