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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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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昂头,一口一口灌到嘴里。
  胃里又凉又涨,很快,眼眶被酒劲激得蒙上一层水光。纤细的手指紧抓住酒瓶不放,他转头,轻声问周竟:“师兄,你、你还好吧?”
  语气乖巧又羞赧,如同小猫爪挠着心窝。
  沈洛深呆了一瞬,嘀咕道:“……操,真是蠢到家了。”


第11章 
  吴晨看着周竟,固执而期切,丝毫没有反驳沈洛深的打算。周竟摇摇头,说,没事。
  这样一讲,吴晨反而觉得他是在客气。
  周琨耷拉着脑袋洗牌,牌局还在继续。每局还未结束,吴晨就会提前攥好一瓶酒,等到一输,便会将它倒进嘴里。他并不太能喝,可这么些年总有了被灌酒的经验:大口喝,越小口越咽不下;胃一开始会胀痛,多喝几瓶习惯了也就好了。等到司寂和左言吵完注意到这边时,吴晨已经有些醉了。
  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只一心一意盯着手中的酒,仿佛这是他的责任。
  司寂看了半天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周竟沉下脸。还未等他开口责备,周竟却突然放下手中的纸牌,问吴晨:“难不难受?”
  吴晨刚想说不,酡红的脸忽而变白,干呕一声。抱歉地笑笑,他捂住胃:“过会儿就没事了。”目光又转到周竟摊开的牌面上,是副好牌,有王有顺。他慌张地用手遮住,小声说:“被看到了,有可能赢的……”
  “输了反正有你喝酒,怕什么?”
  “也是啊。”吴晨放开手,“那、那你继续打。”
  周竟叹了口气,冲对面几人点点头,说,我先送他回家,而后便将吴晨扶了起来。吴晨不解,却能依稀感觉到对方有些不高兴。他稳住身体,推开周竟:“真的没关系,你们玩,我可以自己走。”
  沈洛深呵呵笑出了声。左言却道:“行,你们路上小心。”
  舞台中央,乐队还在继续表演。一个男孩垂眸吟唱“吹肆意的冷风”,语气隐忍,却极有爆发力,好像所有委屈和不安都能借此宣泄。吴晨看着他普通却格外生动的脸,听得有些痴。周竟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的背,沉声问:“怎么了?”
  吴晨被吓得一抖。回头,他仔细观察周竟的脸色,直觉他好像已不再那样生气,便如实说:“有点羡慕他们啊。”
  “就这样?”
  打了个酒嗝儿,脑子一阵晕眩,吴晨傻傻补充:“嗯……就是,我,好像,对谁都羡慕。”
  不再多问什么,周竟直接拉着他出门,将他推上了车。
  吴晨一路闭着眼。些微的晕迷让他放松,并不太难受。周竟开得慢而稳,不时偏头观察他的脸色,半小时的车程足足拖成五十分钟。待车停下,吴晨还有些留恋这样平稳的感觉,一动都不想动。周竟也不急,打开车门透气,好几分钟后才问:“要我送你上楼吗?”
  吴晨这才想到,这些天他都待在宾馆,而周竟并不知情,依旧把他送回了小区。
  “不用了。”他搓搓有些麻掉的胳膊,挣扎起来下了车。
  就算再不想回去,就算遇到连羽,总之,不被知道就好。
  “如果我坚持要送呢?”周竟锁上车,站到他身边,这样问道。
  吴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又变得不高兴:“那、那就送?”
  “走吧。”
  周竟走在他身侧,吴晨惴惴,不敢说话,原先在车上积累的那点惬意全然消失无踪。他早知道周竟板着脸时有些可怕,现下再次得到印证。周竟嘴唇很薄,此时紧绷着,面无表情,脚步却放得很慢。酒劲上来的吴晨走得东倒西歪,却没被甩开一点距离。快要走到楼下,吴晨深吸口气,心中盼着不要有什么意外。好在老天爷待他不错,直到来到家门口,也没碰上什么不该遇见的人。
  周竟不吭声,看着他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
  吴晨在门内,他在门外。僵持许久,还是吴晨先开口:“师兄,不然你进来——”
  “说,‘送到这里就好,你回去吧’。”
  “……什、什么?”
  脑子转不过弯,吴晨扶着门,心中诧异又迷惑。
  “说你不想喝酒,不想让我送你,更不想让我送你上楼。”
  两人离得很近,周竟身上的酒味直直窜到吴晨鼻子里。他好像有点懂周竟的意思,可更多还是不安。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关门,周竟却摁住他的手,又重复一遍:“说。”
  他一定是醉了。
  这样的周竟陌生极了。鼻子陡然发酸,吴晨张张嘴:“我……”
  周竟只看着他,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
  让人难堪。
  恍然中,吴晨想起从前被连羽指责“不会说话”的时候。自己明明软弱无能,不想说话的时候却真的可以一个字都不说。怕说不好,怕失去唯一的如果还能称得上是“自尊”的、沉默的权利。
  但连羽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握住他的手。
  况且周竟的手掌的温热比起语气,要温柔一百倍。
  几滴泪从眼中滚落,吴晨抽泣起来,鼻尖通红,愣愣地。
  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松开他的手,周竟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吴晨哭得更加汹涌。
  “你说你看谁都羡慕,那,羡慕我吗?”
  周竟放柔了声音。
  当然羡慕。吴晨边抽泣,边在心里说。羡慕他做什么都能那样坚决,羡慕他和陌生人见面后可以顺利地融入,也羡慕他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问一些让自己根本不懂的问题。
  “好好睡觉吧,过几天我来帮你搬家。”
  而吴晨只顾着哭,按在门上的手已经僵了。
  拿下他的手,替他带上门,周竟的声音就在门那边,贴近而清晰:“睡吧,晚安。”
  哭着洗漱很浪费时间。收拾完毕时,已经接近午夜。吴晨换上睡衣,呆呆在沙发上坐了不知多久,才起身,去阳台拿来几个行李箱,开始往里头塞东西。要收拾的其实不多,以前好多不穿的衣服早就打包好放在衣柜角落,其他只有日用品和一些书而已。再回过神时,卧室已经被他清理大半,还是没有任何困意。当他准备再去客厅看看时,手机便收到一条来自周竟的微信:
  “睡了吗?”
  手忙脚乱地打下“睡了”两个字,正要发送,他猛然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锁屏,将手机压在枕头底下,他趴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
  然后闭上了眼。
  莫名的,就觉得会有一夜好梦。


第12章 
  很快就到了搬家那天。
  新租下的房子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布置,中间吴晨又去过一次,基本的家具都有,就是少了些电器。他提前买好让工人送过去安装,心想着这样就不需要再麻烦别人什么。
  司寂来到老屋时吴晨正坐在行李箱上发呆。见状司寂打趣道,想谁呢?这么入神?他这话一下戳进吴晨心里,让他一下站起来,又慢慢坐回去。
  “看你这傻样。”
  没关门,司寂有样学样,坐到他边上一个黑色箱子上:“我觉得,他人挺好,不过还是要多处处。”
  “你说谁啊……”
  客厅背光且没有窗,本就很暗;收拾干净后不仅不空旷,反而更显局促。吴晨低头捏着手指,不肯抬头看司寂一眼。
  司寂托着下巴,难得没有凶他:“反正他马上要回秋城,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这几天周竟还是如常,每天给吴晨发一发微信,偶尔通通电话,说的都是普通的日常。他先前在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做管理,目前已办好离职手续,不过还有些工作需要交接;回到秋城,他会先帮忙父亲打理一段时间的生意,之后再考虑创业的事。吴晨虽然应得不勤,但话中的惋惜还是被对方听了出来。周竟只道,一份工作而已,将来未必不能做得更好。
  算下来,从春节前画展偶遇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月,足够让吴晨了解他大概是怎样一个人。做事坚决有魄力,善良,却难以捉摸。吴晨不愿多想,认定空山那晚家门内外的对峙时似有若无的暧昧,只是错觉。
  自己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
  “你想多啦。”
  揉揉鼻子,吴晨紧盯着大门:“小司,等会儿师兄来的时候,求求你,别说什么奇怪的话……”
  司寂喉咙里哼了一声,点起一支烟,陪他等了起来。
  行李不多,左言那辆SUV就能堆满大半。搬完最后一趟,司寂抹着脖子上的汗,推开正准备上车的吴晨,将一个置物箱放到副驾驶上:“行了,我这儿没空,你去坐周竟的车。”
  周竟就倚在自己车边等着。吴晨弯腰,抱住那个箱子,起也不是,走也不是。衣服都收了起来,他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此时上头都是搬东西时落下的灰,脏兮兮的;脸上也蹭了点,配上可怜巴巴的杏仁眼,活像只从主人家溜出来的家猫。司寂忍不住笑,说,你拿着箱子一起坐过去也是可以的。
  吴晨生怕周竟听见:“小、小司,不是说了——”
  “我的话哪个字哪个标点奇怪了?”
  司寂才不管他,兀自发动了车。吴晨做不出硬挤上去的事,只好替他他合上门,往周竟那边去了。低头拍了好久衣服,他才上车,背绷得笔直,生怕弄脏了座套。周竟似乎没有看出他的窘境,只调了调空调温度,便踩下了油门。
  这边离怡秋花园不算太远,但路上很堵,走走停停,总也到不了地方。走到一个四岔路口时,周竟放在车上充电的手机响了。瞟了一眼来电,他神色平静,却没有接。又过了几个红绿灯,同样的号码打过来三四个,他依旧不闻不问。有东西分散周竟的注意力,吴晨虽然乐意,却还是出言提醒:“如果是骚扰电话,可以、可以拉黑的。”
  说罢他耳朵尖就红了,为自己的多事而懊恼。周竟倒是微微一愣,道,说得也是,便趁着等红灯的当口将那个号码加入了黑名单。吴晨扯着衣服边缘,盯着上头的灰渍的形状,替它们编到第三个故事时,车终于停下了。
  又是一顿忙活。周竟和司寂负责搬东西,吴晨摁着电梯不让它跑走,分工十分明确。在把各种箱子往屋子里挪时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尽量挑着最重最大的拿。其间抢到个放书的纸箱时,他早已浑身酸疼,只好用脚踢、用手推,从电梯口到屋子的距离不过三四米,也把他累得够呛。待他抬头时,不知什么时候,周竟已站在客厅中央,望着他。
  眸子里都是笑意。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样子太好笑吧。
  吴晨实在站不起来,蹲在原地直喘气,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从卧室里刚出来的司寂见了乐不可支:“你干嘛呢,赶紧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雇的童工呢。”
  司寂和周竟一样,除了一身汗,压根没有任何疲惫的模样。撩起T恤下摆擦汗,见吴晨直愣愣望着自己,他很得意地甩甩卷毛,指着自己光裸的肚皮:“看,有腹肌,要摸吗?”
  丝毫没有屋子里站着的都是基佬的自觉。
  他笑得太灿烂,让吴晨也有些开心。环视着新家,虽然还是乱糟糟一团,但整理整理,总归至少今晚是能睡上个好觉的。
  就是不知能持续几天。
  想了想,他双手抠住膝盖,道:“师兄,小司,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要下逐客令啊?”司寂嗤笑,“我真得走了,中午要去老徐他们家吃火锅,你俩看着办吧。”
  不等挽留,他便大跨步地离开;路过吴晨时还抓了一把他的头毛,而后嫌弃地在肩头擦了擦:“哎哟,都湿透了。”
  吴晨一不留神,被他噗通一声摁坐到地上。茫然间,周竟走过来,向他伸出手。吴晨装作没看见,吃力地爬起来,转到沙发后头,嘴里喃喃道,哎,好脏,我记得带了好多纸巾过来的,放到哪里了呢。
  一副想要找上一辈子的模样。
  然后就听到周竟在身后说:“我这里有。”
  躲不掉,他只能转身。手腕被周竟捉住,对方拿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面巾纸,一下一下,仔细替他擦着手上的灰。
  周竟的手同他的人一样,坚硬,固执,温暖。手心里的汗越冒越多,吴晨觉得身上就要冒烟。
  咬咬牙,他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
  只留下周竟的胳膊还悬在空中。
  半晌,周竟突然笑起来:“吴晨。”
  又是这种避也避不开的,被直呼姓名。
  吴晨看着自己的脚尖。
  “对于不喜欢的事无条件地接受,对于善意却一再推拒。”周竟顿住。
  ——他一定会问“为什么”,一定会说“你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吴晨想。
  但周竟只说:
  “这样不好,得改。”


第13章 
  单方面僵持了一小会儿,周竟坐下,一只手肘搭在沙发背上,问:“在想什么?”
  吴晨两只脚尖在地上搓,扬起一小捧一小捧的灰。“在想周竟这个人真烦,一点都不自觉,为什么还不走,对吗?”
  “不是!”
  听到周竟这样说,吴晨猛地抬头,发丝上甩出的汗珠有好几颗溅落在对方手上。周竟声音带笑:“这么热,你要去洗个澡再出去吃饭吗?”
  呆住,吴晨瞟瞟一直关着门的洗手间,蓦地脸色发白,摇头道:“不洗……”怕周竟觉得奇怪,他使劲嗅了嗅空气:“我、我不臭,真的……”
  “嗯,是不臭。”
  周竟静静看了他几秒,附和道。
  吃饭前,两人去了隔壁楼一趟。周竟买的是边户,三居室,面积比吴晨租的那间大了一半有余。里头有几个工人正拿着设计图丈量尺寸,边上堆满了施工材料。吴晨“啊”了一声,很快便释然,他早就领会到周竟办事的效率,不该惊讶的。“我哥家里有一家装修公司,很方便。”周竟解释说,“对了,等等我要跟他谈事情,你介意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吴晨当然是摇头。
  周竟只跟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便带他下楼。出楼道时,他开口问道,我家在几栋几楼?
  “9栋2206……?”
  “不错,记住就好。”
  吴晨尚且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只觉得时间难熬,哪里听得进他的夸奖。坐车途中,他接到妈妈的电话,果不其然,是来询问他搬家的事。这款苹果手机不知怎么回事,即使不开免提,听筒里的声音都大到足够让旁人听清。吴晨一再说等会儿给她回过去,她偏不听,说着说着便急了,连声问他是不是出了事,是不是从前那个人又来找他的麻烦。吴晨倒不怨她的执着,只怪自己果然又做错了决定。一开始他没告诉妈妈搬家,就是怕她多想;虽然想到过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会更担心,但他早习惯于这样做事,没有办法。他说妈,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小声些。可再小声,他也知道周竟能听到。好在妈妈听了他的保证便不再追问,嘱咐两句便挂了。她还算幸运,几年前同调来单位的一位离异男人谈起恋爱,虽然没有领证,但对方对她实在不错。她仿佛找到了依傍,迅速投身到感情中去。她也怕,也懦弱,多年前知道儿子是同性恋时不打不骂,只看着吴晨默默地落泪。她从不多问,不问为什么,不问能不能改,因为即使问清楚了,她也不知能怎么办。吴晨自杀出院后,她虽然更担忧,但一直绝口不提这件事,好像不再说,它就没有存在过。吴晨小时候尚不能理解她,现在却懂了:像他和妈妈这样两个人,又怎么能谈得上互相安慰。
  急于找话说,他便问周竟,要去哪里吃饭。周竟答说去城西那边吃烧烤。吴晨有些纳闷,秋城夏天的烧烤多是下午开门,这个点几乎没有营业的。不过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聂哥的神通广大。
  车停在一个大院门口,看招牌,这里是家大排档美食城。走进里头,四周都是大门紧闭的商家,唯有一家开着门,聂哥和一个男人一起坐在门外的圆桌边。他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正看着手机,看上去好像很无聊;边上的男人很高,裸着上身,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见到周竟时冲他点了点头。他气势极盛,一双眼凌厉得让吴晨不敢同他对视。坐下后,吴晨才瑟瑟缩缩看清店里有位大叔和一个姑娘,正系着围裙在架子上做烧烤,肉在无烟炭的熏烤下滋滋作响,香味扑鼻。聂哥哼了一声,拿着圆桌上揉成一团、看起来像是件T恤的东西擦了擦桌子,说,阿竟,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吃了。
  周竟则和男人打招呼:“六哥,这是我朋友吴晨。”
  六哥,这名字听起来就有些不妙。吴晨小心揣测着对方的身份,目光不由自主在他左胸口上一片叶子状的纹身上打转。聂哥不开心,猛地拍桌:“妈的,眼睛给老子放老实点!”
  吴晨被吓得一怔。六哥则慢悠悠地说:“是你要把我衣服当抹布的。”
  “日了狗了,”聂哥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冲着店里的姑娘喊,“幺妹,给我去街上弄件衣服来!”
  被唤幺妹的姑娘瘦瘦小小留着短发,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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