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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荣耀。
例如孙翔。
关系是没有的，心思却一直揣在怀里暖着，端是看一个敢不敢认的问题。
眼下就是个挑战，且是把那个问号递到你眼下，不能不答。
问你敢不敢。
“算是我在暗恋他的关系。”唐昊回，耳根子很捧场地烫了一烫。
但既然是做第一流氓的，就不能单单看自己被扯进水里淹死。
必须再拉几个下来要么陪着淹死要么就救命。
“八卦心满足了？给点意见？”

如果当天晚上这个“别放闪了赶紧去生猴子吧”后改名为“去爱吧，流氓！”的讨论组里的内容拉出来做一个会议总结的话，主题思想如下：
你既然喜欢孙翔而孙翔看起来也应该喜欢你所以唐昊你他妈还磨叽个毛赶快去表白可以吗！
我们可以看出来与会人员们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你他妈说我磨叽个毛！
然而唐昊的内心也几乎是崩溃的。

表白这种大事件，不磨叽不迟疑不胆怯就体现不出表白的意义。
就像抽血一样，抽血的过程和结果都不重要，把袖子挽起来胳膊递过去往那针头下一搁，看着医生镜片后的眼睛和着针头一起冷光一闪，胸腔里那颗小心脏扑通一样就要挣脱血管束缚从嘴里蹦出来，欢天喜地地奔向新生活。
表白说什么不重要，结果其实也不大重要，因为不过就两种结局：同意和不同意，当然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姑且不算在列。
重要的就是开口前那一秒，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跟弹幕一样飞速滚过，在心头叽叽喳喳的不只是两个小人了，简直是五百只鸭子，反反复复地问你想好了吗确定了吗真的要开口表白了吗，撕破的窗户纸是再也补不回去，补回去了也是自欺欺人的一块补丁，又不是穿在身上的牛仔裤补了补丁还当是跟随潮流。这一步走不走，走了那一步就是天差地别，脱轨的列车只有撞墙翻车的一条路，绿巨人来了都拉不回正轨去。
皆大欢喜是谁都想要的结局，两情相悦世人祝福手牵手一起走奔向美好新天地。
可是小说电影电视剧都演了太多别的结局，起因经过都无所谓，偏偏是结局不尽人意。
对不起喜欢你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平行线拉直了到最尽头远远地看过去还能交在一个点上，交叉线交叉那么一下立刻就朝着越来越远的距离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夜里做个梦都跟吃了一嘴放烂的柠檬，酸涩得让人泪流满面。

确定自己的心意多容易，揣测那人心思就多难。说这世上最落寞的幻觉是我暗恋你而你正好也喜欢我，怀揣了太多期待就是白日里原地发起梦，痴痴傻傻入魔怔。
姑且是这些不论了，谁恋爱不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所谓三次恋爱一次动心二次刻骨三次终生选对了对象这就是一件事，怎么能莽莽撞撞牵起手走两步就甩开——又不是学走路——可要牵着多走一段路就得牵紧了，唐昊却看他和孙翔中间偏偏是鸿沟，往远处变大，越走越拉扯，结局都是可预想。
啊，问这鸿沟是什么。
是什么？
唐昊手指在屏幕上一字一顿地敲，心头的迟疑和不安在字里行间横冲直撞：“孙翔是Alpha吧。”
这句话气氛沉重，却赶不上有旁人鸡血上头。
“是吧？”“是吗？”“不是？”“不是吗？”“不是吧？”
倘若《十万个为什么》是这样给回答，读者摔书前大概就得疯。
唐昊没得书摔，所以更得疯。
“你们瞎猜猜什么啊！”
回复来的挺快：“那你又瞎猜猜什么，你问过孙翔他第二性别么？”
唐昊：“……”
最厚道的都是邹远：“你既然也不确定，就别那么快放弃啊，就算孙翔真是Alpha，……真爱至上嘛。”
唐昊：“……”
然而像这样知心谈话模式暖不过三秒就重回鸡血模式，讨论组里单身汉太多，逮着八卦机会非得多嚷几句，话题眼见就得偏。
“你们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底。”唐昊气势十足地给吵吵闹闹的讨论组画了个终止的句号，果断地退出QQ。
手机往旁一扔，掌心都是底气不足的汗。
然后房门就被敲响了。
孙翔。
让我们再重复一遍，孽缘，即生活总在扯你的蛋而你只能心怀感激地忍受。
孙翔来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两个月前答应拿给唐昊的蜂蜜柠檬茶，本来就是打算趁全明星周末的时候拿给唐昊，既然赶巧的两家战队订了一家酒店，省的事儿就不是一星半点。
孙翔是刚洗了澡过来的，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淌水，身上的黑色短袖T恤沾着潮气贴在他身上，衬得是一身好腰身。
眼前这青年正是好年华的时候，眉目都是动人，又是早就存了其他心思的，简直是要了命了。
唐昊不动声色地把他迎进门，转手刚放下那瓶蜂蜜柠檬茶，就看到孙翔自然而然地往床上一扑，捞过自己的手机输密码解锁，嘴上嚷嚷着：“借我刷刷微博啊，手机没电扔房间里充电。”
“你他妈头发还湿着就上我床，赶紧滚下来！”
谈恋爱的时候智商为负的缘故，大概是智商巅峰都贡献给暗恋期了。
例如人人都是演技派。
那么喜欢的人搁面前还能镇定自若神色如常的该骂就骂该吼就吼。
“你凶什么！小气！”斗嘴是要斗的，话也是要听的，孙翔老老实实从床上挪到床边，仰着头看唐昊，“有没有吹风机？”
唐昊往浴室看了一眼，说：“浴室里有，你那儿没？”
“应该有吧，没注意，我洗完澡就来找你了。”孙翔低下头划拉手机屏幕，叮呤当啷地响着微博的推送信息，“今天七个新秀挑战叶修的事儿上热门了，恩我看看啊——”
唐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去浴室把电吹风拿了过来，床边就有插座，正好可以吹头发。
“背过来坐，我给你吹头发。”
吹头发——唐昊给孙翔吹头发的次数也是数不清了，孙翔也给他吹过，动作都是温柔得很，比不上给自己吹的时候胡乱糊弄一把了事。
对象不同总归是要上点心的。
头发吹得差不多的时候唐昊关上电吹风，摸了摸孙翔还有些湿气的发梢，说：“还有点湿，你别回去就睡了，当心感冒。”
孙翔忙着在微博上和人互动，嗯嗯啊啊地点着头：“我现在还不睡呢，还是你要睡了？”
“你不走我怎么睡？”唐昊踢了拖鞋也爬上床，挨着孙翔坐下来，下巴往孙翔肩上一搁——后者当然是毫无反应——，“明天什么打算？”
“中午不是霸图办酒宴？上午就待酒店呗，反正有电脑可以打荣耀。”孙翔说。
唐昊默不作声地吞了口唾沫。
“那你今晚就跟我这儿睡？手机借你玩。”
“你一破手机就让我陪睡，要点脸啊死糖糕。”孙翔哼一声后却拉开被子钻了进去，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不过今天孙大爷高兴，就便宜你啦。”
唐昊忍不住想笑，跟着也钻进了被子里，打了个呵欠指挥着孙翔：“你头发差不多干了就睡，别玩太晚，记得关灯。”
“知道了。”
半个来小时后开关啪嗒响了一声灯被关上了，孙翔窸窸窣窣地把枕头放平躺了下来。酒店条件不错，单人房的床够大，两个人不嫌挤。
同床共枕好在哪儿，身旁有这么个人，身体是暖的，听得见呼吸一起一伏，像是给未知的噩梦上了保险，不论会不会做噩梦，也能惦记着有人会叫醒你拥抱你安慰你。
何况这个人在心头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唐昊侧过身背对着孙翔，床够大但也是张单人床，身体间的距离就那么一点点，对方身上的暖意一层层像潮水上涌，没过身体，再没过灵魂。
变成一种叫勇气的东西。

第十三章

噩梦和美梦往往区别其实不大。
就像面前这个人可能是个疯子，也可能不是。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
反正当你的思考能力因为各种不可抗因素直线下降的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
因为这种时候能说的话无外乎就是“唐昊你他妈发什么疯！”之类的，色厉内荏，毫无意义。
顺便一提，这是孙翔认识唐昊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看到没因为自己那句话黑脸的唐昊，而这显然是后者目前有更值得关注的事要做的缘故。
例如——
“药在这儿，我在这儿，你要哪个？”
再顺便一提，这是孙翔认识唐昊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发现唐昊是个狡猾的人。
狡猾得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眼下这个恶劣的人正皱着眉头冷着脸等待一个回答，并不耐烦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药在这儿，我在这儿，你要哪个？”
真是一个可怕的单项选择题。

他们两人早上醒的挺早，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够不了两个人打游戏，孙翔穿了衣服在唐昊房里吃完早饭就回了自己屋。
他刚刷上账号卡，下腹一紧，某种熟悉的热度跟着烧了起来。
孙翔有些懵。
他的发情期每三月一次，上一次是十二月月底，刚过去没几天。理论上发情期前后一周都可能会出现发情状态，专业说法是发情期可控性紊乱。但他以前没出过类似的情况，孙翔也就放心大胆地把抑制剂往宿舍里一搁——现在就出事了。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文章开头那局面有大半原因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怨不得别人。

至于唐昊，他等孙翔回了房间后就出了门。他一个月前答应了给孙翔补个生日蛋糕，就自然不会食言。蛋糕是早先在网上下单订好的，店就在酒店附近。
唐昊取完蛋糕回来的时候在电梯口遇到了江波涛。
轮回这次订的房间只有两间和呼啸在同一楼层，一间住的孙翔，一间住的吴启，其他房间都在上一楼层里。
但是唐昊倒也没怎么诧异江波涛去的楼层和自己一样，再过一个小时多就是霸图为各大战队组织的午宴，轮回的副队长大概是去确认一下自家队员的行踪。
“今天是谁生日吗？”江波涛看了一眼唐昊手上的蛋糕，笑着问。
唐昊摇摇头：“补给孙翔的。”
“你现在去找孙翔？”然而江波涛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恩，怎么？”唐昊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江波涛，最后视线落在江波涛手里的袋子上，袋子半透明，能看到里面东西的形状，“药？谁病了？”
仓促和尴尬在江波涛的脸上一闪而过：“不……这个——”
真是古怪。
唐昊却没打算追问什么，他和江波涛谈不上多熟，后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不感兴趣。
不过说起来那包装上的标志还挺眼熟。
电梯在这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唐昊就灵光那么一闪。
抑制剂，Omega型的。
说到这里，因为在很多人印象里唐昊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所以也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缺少耐心懒于注重细节的人。
这也没什么错，只是得分地点场合和对象。
唐昊怎么也是荣耀大神级别的选手，又是呼啸的队长，哪儿能是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关键时候可从来没掉过链子。
比如现在。
“给孙翔的？”唐昊按住电梯开关，半个身体都挡在江波涛前面，“我帮你拿给他。”
江波涛愣住了，随后笑着摇头：“唐队猜出来了？但是唐队是Alpha吧，这种事可能不大方便，还是——”
“我是他Alpha。”唐昊镇定如常。
“……这、可我没听孙翔说过——”
“现在你知道了。”唐昊伸出手去接江波涛手上的袋子，姿态半是试探半是强硬，他犹豫了一下后，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跟他……总之出不了事。”
江波涛神情起初有些错愕，随后他的目光中就多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但这审视并没有持续多久。
江波涛递出袋子，语气郑重：“那就麻烦唐队了。”

唐昊先回了自己房间把蛋糕往桌上一搁，从袋子里扒拉出那盒药，是个挺有名的牌子，电视上常见到打广告，唐昊这才留了点印象。
这是唐昊生平第一次接触到Omega型抑制剂，还是给孙翔用的。
这个认知让唐昊一个激灵，手里的药像是成了发烫的烙铁，从掌心烧到心尖，又痒又难捱。
此前一系列不动声色的扯谎都是应激反应，来不及向大脑汇报肢体就先一步行动，被本能驱使，是太多所求和所望被冷不丁点燃后爆炸的灵光一现。
做职业选手的，没有一个不是机会主义者，在比赛中寻缝觅隙地捕捉杀机，要出手就是不同寻常。换到其他事情来说也是一样，端看重要不重要。
那一闪而过的契机被直觉紧紧攫住，时间太短来不及分析，就像你手下的角色只剩一滴残血，技能都在冷却，问你就剩一个舍命一击用不用。
用就用，这是战场上去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背水一战。
然后现在CPU重启，姗姗来迟的思考能力。
电视剧里侦探破案都是最后差一个线索解决所有不自然的缺陷，换到眼下唐昊的处境也是一样。
早先年不曾确定的第二性征发展到后来就是疑点重重，还是迟迟不敢剖了真心给你看的罪魁祸首。冷不丁真相赤裸裸地搁在眼前，把记忆循着时间逆流回推，违和感纷纷下线，像终于抖落鞋底里那粒石子。
唐昊想这可怎么得了，刚鼓起勇气要迈出步子，脚下的荆棘路却突然变平坦，几乎让人要飞奔起来。
原来以为是万事未具备，欠的不光东风还有西风南风北风龙卷风，然而现在却是平地大风起，天时地利又人和。
喜欢的人在眼前。
可以拥抱可以接吻可以问他要这剩下大半辈子。
只要你想，只要你敢。
唐昊手里握着那小瓶药片出了房间。

“唐昊你别闹！”孙翔有些发晕，房间里空调温度太高，放了把火在身体里烧，烧得汗水从额头往下流，顺着眼角滑过脸颊，像是被眼泪糊了一脸的狼狈不堪。
几乎要求饶，几乎要逃。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正在增加，留兰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整个屋子都是糖果罐，只装了一颗柠檬味的糖果，且在融化。
“把药给我！”孙翔说，但是没有伸手。他后退了两步，离唐昊远了一点，把门板留给唐昊，虽然那是目前看起来唯一可行的逃生通道。
情欲和热度一起升了起来，身体里现在是黑洞，空虚寂寞冷，需要另一个体温来填满，用什么方式都可以，拥抱或者亲吻，还有最激烈的占有，什么都可以。
但是不能是唐昊。
在这样的剧情下，不能是唐昊。
唐昊是正儿八经的初恋，是日久生情潜移默化的熟稔，是用了好多时间好多精力搭了一座高塔要去摘月亮。那月亮就在指尖晃晃悠悠，却有森林里野兽暴走，撞得高塔左摇右晃岌岌可危。
偏偏这野兽就是从月亮上下来的，这是什么居心，逼得人委屈，逼得人手足无措口不择言：“唐昊你他妈没见过Omega啊！发情找别的Omega去！”
野兽没被激怒，却露出了獠牙。
“没见过你是Omega。”唐昊说。他注视着孙翔，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后者，把被汗水湿透黏在额上的头发，发红的眼角，竭力绷紧却仍在颤抖的嘴唇全部收到自己眼睛里去，还有空气里甘甜的柠檬甜香，全部一起，变成一本活色生香的教材，名字就是《Omega发情期行为表现》。
这是喜欢的人，诱惑煽情都是无意识，整个人就是催情剂。
等到唐昊看够了，被撩拨够了，就往孙翔跟前走了两步，把之前拉开的距离又拉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孙翔，选我吧。”
唐昊举起手中的药瓶晃了晃，里面的药片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啦的声响。然后说：“选我吧。”
孙翔把脸上的汗抹了一把，视野里还是朦胧，唐昊看不清，留兰香的味道却比什么都能刷存在感，强硬又蛮横，如其主人。
“唐昊，你别逼我，你清醒点——”孙翔色厉内荏，语气绷紧了显得冷冰冰，句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发着抖。他的腿在往后退，床离他身后一步远，这是陷阱，而猎人就在跟前。
唐昊说：“我清醒得很。”
又说：“我没逼你，这是表白。”
跟着说：“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末了再补一句：“跟你是Omega没关系，但是我想做你的Alpha，让我做你的Alpha吧。”
孙翔再退一步，腿磕在床边，踉跄着坐下来，比唐昊矮了好一截，气势就弱下去，他抬着头望唐昊，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猎人要什么技能，陷阱用不着挖，弓箭用不着拉，那句句是真心句句是情话，猎物就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地自投罗网。
唐昊在孙翔跟前蹲下来，这下换他比孙翔矮一截，从下往上地承着孙翔目光里的迟疑，他剖完自己的心要逼着孙翔也剖来看看。
孙翔还在发懵，思考能力为零，他只意识到眼下剧情在计划之外，自己准备好的表白场面没了用武之地，全因为这出戏的另一个主演突然暴走，推着剧情连跳三级，且是步步紧逼，逼着人陪他把这出戏按他的想法演下去。
“选我吧，孙翔。”唐昊拉过孙翔的手，把药瓶放到后者掌心里。
之前也说过，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单项选择题。
“靠！”孙翔收紧手指把药瓶握在手里，竭尽全力用凶狠的眼神瞪着唐昊，然后说，“选你就选你！”
他举起手把药瓶狠狠地往前扔出去，药瓶落在地板上发出碰撞的声响。
但没人在乎它了，新晋的情人们正在忙着他们的第一次接吻。

唐昊顺着孙翔的喉结往下亲，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啃。
唐昊的鼻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