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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第一万人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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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盘算了半天,指着谢林的左手道:“这里!”
    谢林一摊手,没有。
    容鹤又指右手:“这里!”
    谢林摊手,还是没有。
    这回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傻,容鹤撑在桌上,与谢林相视大笑。
    笑着笑着,两人突然停了下来。
    目光渐渐胶着在一起,连呼吸都似乎统一成一个频率,如果这是电视剧,男女主角应该接吻了。谢林缓缓地凑过来,在彼此嘴唇相连之前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吻没有来临,谢林睁开眼,容鹤目光躲闪地坐回了椅子。
    “你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过了很久,容鹤淡淡地问。
    这才是他今天匆匆前来的真正原因。他本打算过几天再向谢林求证王先生的事,可看到就诊记录那刻,他坐不住了。
    谢林愣了一下,没有纠结他如何知道的,黯然道:“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想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去了才发现心理医生帮不了我。”
    “这件事谁都帮不了你。”
    胳膊肘撑着椅子扶手,手指下意识玩弄着有些烫的耳垂,容鹤迟疑良久,淡淡道:“谢林,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人喜欢?”
    谢林的腰一下子挺直了。
    “谢林,换个人喜欢吧,别总耗在我身上,不值得。”容鹤道,“多关注身边,或者我帮你留意,总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不过这次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来,要尊重人家,不光要记得人家喜欢什么,也要记得人家不喜欢什么。很多感受,有的时候人家不会说出口,你要站在他的角度,多为他想。谈恋爱是彼此磨合的事,双方一定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你因为他是他才跟他在一起,如果把他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他就不再是他了。”
    容鹤仰着头,仿佛在看天上繁星,口中却说着与繁星完全无关的事:“凡事多商量,多替对方考虑。要控制脾气,千万别说气话。”他停下来,着重强调了下一句,“对了,切记永远不要迟到!嘴巴甜一点,经常哄哄他,如果能都做到,对方肯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可谢林一点也不稀罕这种“死心塌地”。
    “小三叔,你真的希望我去爱别人吗?”谢林身子前倾,声音里充满掩饰不住的痛楚。
    容鹤故意视而不见:“嗯。”
    “那我们呢?”谢林问。
    “从来就没什么‘我们’,”容鹤道,“谢林,你和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你再不甘心,我们也不可能了。”
    方显死后,方家的财产都留给了二十四岁的方玫雨。那不仅仅是一笔存在银行定期涨利息的数字,更是数不清的连年升值的地皮,无数闹市区的商铺,还有房产、基金、股票等等等等。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从天而降这么一大笔财富都是件幸事,唯独对方玫雨而言不是。这笔钱是用父亲的命换来的,她宁可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也想换回父亲的生命。
    她抓着手包,身体僵硬地坐在黑色皮沙发上,面对着对面的谢林,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即便她明白父亲是咎由自取,可身为人女,她仍要把父仇记在这个人身上。
    更何况自己何其无辜。
    身旁的律师西装笔挺,方显在世时他为方显服务,如今方显过世,他的老板顺理成章变成方显的女儿。方玫雨只见过他三次,眼下这是第四次,三年里风云变幻,原先跟方显称兄道弟的人一个都不见了,不知这位律师还有几分忠于自己。然而方玫雨没得选择,这三年她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提到律师,她只想得起这一个人。无论他对自己是否忠心,方玫雨只能把他叫来,叫他代表自己。
    对面的律师一看就更加专业,自然,谢林手里能人辈出。方玫雨不明白谢林为何惺惺作态,自己早就没了反抗的能力,他做了什么决定,告诉自己一声不就得了,何必搞得如此冠冕堂皇,又是请律师,又是坐下来谈呢?
    明明当初结婚时也没这么复杂,怎的到了离婚反倒开始注重程序了?
    方玫雨捏紧手包,调动所有的克制叫自己不要泄露情绪。她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己方律师问什么,她全都听不清,只是机械地点头。谢林看出她不对劲,亲自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她看着那杯水,不知怎的情绪突然失控,狠狠地把水推了回去。
    杯子滑到桌沿堪堪停下,水洒出大半,迅速浸湿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一角。
    谢林的律师微微皱眉,唤过助手去重新打印一份,谢林目送助手走出房间,目光回到方玫雨身上。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谢林道。
    “什么要求都可以?”方玫雨不无讥讽。
    “对,什么要求都可以。”谢林说,“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作为离婚的附加条件,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哪怕我要谢氏你也答应?”方玫雨道。
    “你会要吗?”谢林平静地问。
    “不会。”方玫雨冷笑着答,“我要不起,也不敢要。若是我斗胆提了,只怕待会儿连门都出不去。”
    身边的律师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提醒她注意说话。
    事到如今,方玫雨有什么可顾忌的?
    “容鹤终于肯接受你了吗?”方玫雨毫不客气地问。
    谢林微微一怔,有时女人的直觉叫人心惊,他不自在地转开片刻目光,而后重新直视方玫雨:“没有。”
    “不可能吧?”方玫雨嗤笑,“当初你为了他才跟我结婚,现在要离婚,自然也是因为他。他许了你什么?把我踹开,他就跟你在一起?”
    谢林很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语气提容鹤,不由厉声道:“与他无关,你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我为什么不能提他?”方玫雨质问,“只许我被牵扯进来,不许高贵的三少被株连吗?谢林,你如今倒是维护他了,可逼得他寻死的又是谁?恭喜你啊谢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终于能跟他在一起了。”
    “方小姐!”见方玫雨越说越过分,谢林的律师大声制止道,“请控制情绪,不要说离婚以外的话题!”
    “方小姐?”方玫雨毫不示弱,寒意刺骨的一眼横了回去,“还没离婚呢,我是谢林的合法妻子,你应该管我叫谢太太!”
    律师被她顶了一句,不由愠怒,脖子一梗就要回敬过去。谢林突然抬起手,制止了他。
    “玫雨,”谢林第一次这样亲近地称呼她,“我承认我娶你是为了折磨你父亲。这三年你很痛苦,这都是我造成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所以你可以尽管向我提要求,只要我做得到,哪怕你要谢氏,给我时间,我可以交给你。我想离婚,这与容鹤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希望你能同意。”
    “谢林,”方玫雨疑惑地盯着谢林,“你在求我吗?”
    另外两人也难以置信地盯着谢林,良久,谢林道:“你可以当成我在求你。”
    方玫雨发出一声似乎从胸腔迸发出的冷笑,她微微倾身,仿佛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求我?”她盯着谢林,笑得不比哭好看多少,“你还……你还向我认错?”
    “对,”谢林道,“你是无辜的,我不该迁怒你。”
    方玫雨猛地将双手按在桌上,手包“啪”的一声滑落地面。她的脸上呈现出笑容与悲伤夹杂的表情,瞬也不瞬地盯紧了谢林的脸,像在考验他话中有多少虚伪的成分。许久许久,方玫雨一无所获,她哀鸣一声,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之中。
    “三少啊……三少啊……”方玫雨泣不成声,又哭又笑,“你好厉害,你真的好厉害……”
    房门轻动,律师的助手打印好新的协议拿了回来。方才走时还好好地,回来时方玫雨已哭成泪人,他吓了一跳,在门边顿住片刻才走过来。助手经过方玫雨身边,将离婚协议放在桌上,谢林的律师探手来拿协议,想要继续讨论财产补偿细则,方玫雨突然一把将协议书夺了过去。
    “我不要钱,也不接受你的道歉。”方玫雨擦掉眼泪,飞快地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但我同意离婚。”
    以前经济飞速发展的时候,赚钱的营生那么多,你经营一摊我经营一摊,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是朋友。后来经济发展得太快了,赚钱的营生还是那么多,赚到钱的人反倒少了,钱都到了有数的那么几个大企业手里,无论你做哪一行,最后好像都成了给大企业打工的。二十年前,徐家和谢家彼此走动,礼尚往来,两家的祖辈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孙儿们今天会你死我活地掐在一起——没办法,市场就这么大,大家都想赚钱,自然要分个高下。
    谢氏与徐氏的争斗旷日弥久,仿佛一部连载小说日日更新,给财经新闻、三流小报、茶余饭后提供了大量素材与谈资。据说还有赌场看热闹不嫌事大,开赌盘赌谁笑到最后。两家台下掐得刺刀见血,偏生台上见了面还要礼敬三分。某次谢林去电视台录制财经节目,徐书易前来拜访台长,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竟叫两人在走廊里狭路相逢了。
    哪怕在哪个不知名大厦的哪条逼仄走廊相逢也好,四周围满了记者和摄像,两大风口浪尖的人物相遇,采访与记录几乎成了职业本能。虽然这段最终被压了下去,但互联网时代,没什么秘密不能被大众皆知,当天晚些时候,谢林与徐书易互相看着对方皮笑肉不笑地照片就传上了网,配上了“握手言和”“相见仍是朋友”这样扯淡的标题。
    其实对于这场会面,谢林的心情总体是轻松愉悦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谢氏与徐氏孜孜不倦斗了三年,终于在最近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反观徐书易,真乃内忧外患。之前新项目全线叫停且不说,在能源、物流等领域,徐氏原本牢牢占据的市场份额也在谢氏的进逼下逐渐减少。作为上市公司,徐氏最新一季的财报非常难看,不少投资人公开表达了对徐书易的不满。这还不算什么,之前徐书易强势手段弹压董事会的后遗症开始出现,月底,徐氏大股东之一公开举报,徐书易在推动徐氏上市期间有严重的财务造假行为,此话引起轩然大波,直接引起徐氏被停牌调查。
    徐氏像容氏一样,多年来一直踏踏实实做实业。实业不好做,前些年徐氏曾出现不小的危机。关键时刻,徐书易携巨额注资从美国凯旋归来,一举登上徐氏总裁的位置。掌权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动徐氏上市,这也成为他后来反复向公司上下与外界宣传的主要功绩。
    徐书易最近焦头烂额,徐氏的巨额资金漏洞亟待他填补,还要疏通关系应付有关部门的调查,董事会更有不少人递交了撤股申请,这时候他不能再大棒子打人了,只能一个个安抚过去。董事会原本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咬着他不放,他连哄带骗,竟也哄得大家肯退一步,只是有个条件——
    他要尽快填补上徐氏的资金漏洞。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他用这样的计谋逼迫过容氏,如今自家董事也反过来逼迫他。
    但他与容鹤不同。容氏是容鹤的命,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切身处地为容氏考虑,保证会在今后的十年甚至二十年中对容氏有利;徐书易只拿徐氏当工具,他不在乎徐氏未来是否能良性发展,只想解决眼下危机,甚至饮鸩止渴都没关系。事实上,这些年他瞒着董事会攒了不少私产,这些钱有不少是从徐氏来的。
    徐氏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不能丢弃,自然要把徐氏盘活。漏洞这么大,私产全拿出来也是不够的,徐书易不愿自降身份,像容鹤似的到处求人融资,他把目光投向了金融市场。
    论来钱快来钱多,还要数这里。
    徐书易认识不少华尔街金融圈的朋友,这些朋友不断为他介绍新朋友,朋友们通过各种渠道帮徐书易赚了不少钱。徐书易之前认识了一位华尔街新贵,名为鲍勃,其貌不扬,满脸雀斑,却很有能力。他载誉来中国开公司,徐书易与他喝了几次酒,他投桃报李,小试牛刀,一上午轻轻松松赚了几百万。眼下徐书易有难,同他一讲,他虽为难,却愿意看在彼此交情,还有徐书易给出的高昂佣金的面子上,帮帮这位中国朋友。
    鲍勃擅长股票与期货,董事会叫徐书易一周内筹措资金,徐书易却对鲍勃说五天为限。鲍勃成长于德克萨斯州,人实诚,第一天,他在徐书易给自己的本金基础上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第二天,他在原有基础上又增加了百分之三十。金融市场就是有钱人的游戏,往往越是用钱砸,制造出来的响动也就越大,徐书易盘算着如果一切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不仅能填补上徐氏的资金漏洞,还能大赚一笔,不由心花怒放。
    到时候万一董事会问起资金来源,自己仍说是华尔街的朋友注资就成。
    刚开始他还有所保留,随着鲍勃赚到的钱越来越多,贪欲无限膨胀,徐书易渐渐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压了上去,甚至把时间宽限为七日。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他不再时时紧盯鲍勃动向,而是把时间更多用在了到有关部门疏通关系上,毕竟身为上市公司董事长,财务造假的罪名落实了,很可能会顺藤摸出他偷偷贪污徐氏资产的事,两罪并罚,他会坐牢的。
    徐书易一直坚信自己是上帝的宠儿,许多次了,他的前途看似阴云笼罩,最后都柳暗花明。有了鲍勃,资金漏洞不愁无法填补,几日的疏通,有关部门也终于透露口风,不会太过为难徐氏。约定之日的最后一天,徐书易早早来到公司,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时时观测资金的涨跌。他已经毫无后顾之忧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欣赏自己的绝地反击,并乘胜追击,迅速行动,给谢林一个措手不及。
    徐书易一边浏览着助理送来的文件一边看着电脑,那上面的数字喜人极了,他特意叮嘱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文件里是徐氏旗下物流公司的半年财报,层层部门早已做出批示,徐书易看了一遍,也用笔在最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同意。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惬意,徐书易悠悠哉把笔搁下一抬头,大惊失色。
    电脑上一片红色,万红丛中一点绿,正是徐书易那笔投资。
    忐忑,惊慌,徐书易明知道有起有伏是正常状态,但人赢久了,稍有一点起伏都输不起。稍安勿躁,再等等,他自我安慰,却仍旧忍不住自己吓唬自己。那个数字一直往下掉,很快就把昨天赚得所有钱都赔掉了。
    徐书易赶紧给鲍勃打电话。
    电话那头,鲍勃的语气满不在乎,徐书易几乎能想象出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在键盘上操作的样子——那办公地点还是徐书易帮他搞定的。面对徐书易的急切质疑,鲍勃操着口德州口音的英语安抚道:“这就是金融市场,兄弟,有失必有得。不过不用担心,现在虽然跌得厉害,用不了多久就涨回来了!”
    徐书易被暂时安抚,只好挂断电话,继续关注。
    然而鲍勃骗人,数字持续往下掉,很快又把这几天徐书易赚到的大笔利润都赔了进去。徐书易给鲍勃打电话,这次那头响了许久才接,电话接起,徐书易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跟我保证这笔一定会大赚吗!我现在都快赔本了!”
    “别急,朋友,别急。”鲍勃仍旧轻描淡写,“我见识过比这厉害百倍的涨跌比,相信我,我对自己有信心,不管现在跌得多厉害,待会儿一定能涨回来。哥们,别太紧张,出去走一走,喝杯咖啡,过会儿你又会成为亿万富翁的。”
    “你最好让我赚回来!”徐书易恨声道,“否则我打断你的手和脚,把你扔在大街上示众!”
    可是再可怕的威胁也回天乏术了,还没到当天收盘,徐书易把零零总总的投资一统计,自己竟然赔个精光。那些钱不光包括他多年积蓄,挪用的公款,更有他贪欲膨胀时向朋友借的。本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成倍赚回,如今赔的一分不剩,徐书易抓起电话,按动拨号的手指都在抖。
    一次,两次,三次……
    鲍勃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徐书易已经猜到了,却不敢相信。
    “叫司机!”他冲出去,对坐在外面的助理吼道,“立刻叫司机!”
    座驾疯了一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徐书易咆哮着叫司机开快点再快点,不管红灯绿灯,一律闯过去。仅用十分钟徐书易就到达了鲍勃的办公地点,搭电梯上楼,鲍勃的公司早已人去楼空。
    巨大的办公室内一片凌乱,昔日十几人聚在一起办公的高端金融公司一夕消失,到处残留着人们仓皇撤退的痕迹。徐书易内外转了几圈,房间空得几乎能荡起皮鞋踏地的回声,他的脚步突然一顿,紧接着握紧双拳冲进鲍勃的办公室。
    他在鲍勃的办公室里疯狂打砸,电脑,桌椅,陈设,挂画……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泄愤似的狠跺。助理站在门口,只听声音就不敢进去。过了会儿,里面恐怖的声响停了,助理松了口气,片刻后,只听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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