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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宁看似喜欢热闹，其实不太懂粉圈的规矩，平时和粉丝交流很少。心情好的时候，会冲着台下人群递个飞吻，心情不好了，叫破了喉咙也别想换来他对视的眼神。
　　在后台休息的时候，赵昕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你小子，魅力够大的，粉丝这么大手笔。”
　　冯宁把他甩开：“一惊一乍的。能有多大手笔，难不成要把我们乐队给买了，让我一个人坐家里给他打鼓去？”
　　“啧啧，看你这个人，一身铜臭味。”赵昕装模作样的捏了捏鼻子，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大盒子，“你自己看吧。”
　　冯宁低头瞟了一眼，盒子上印着某个知名花店品牌的logo，心中有数了：“不能吃不能喝，就一大箱子花，亏得你还那么惊喜。”
　　“你知道这个牌子的花，要想订这么大一箱得多少钱吗？”赵昕越过盒子迈了一步，差点崴脚，“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
　　“浪漫能当饭吃吗？还不如折现呢。”
　　赵昕盯着他像看怪物似的：“你这样到底怎么跟人谈恋爱，难怪方逸坤好久都不来了。人家条件多好，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倒好，不好好珍惜，还成天跟人对着干。”
　　听到那个名字，冯宁瞬间心跳漏了一拍：“我怎么样了？我就这样，他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拉倒，我还不奉陪了呢。”
　　说完把椅子踢开站了起来，扭头便走。
　　赵昕赶紧在后边追问：“喂，这花真不要了？不要我拿去借花献佛送陈梦琪了。”
　　冯宁头也不回：“随你。”
　　说他不懂爱，难道方逸坤就懂吗。送银行卡还有不告而别，这就是他爱的方式，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夜深了，酒吧街外亮起了灯，冯宁行走其中，成为了这花花世界中独自盛放的孤影。
　　走着走着突然被人追上抓住了肩膀，冯宁惊惶的回头去看，似是在期待着什么。看见来人是秦磊，又落寞道：“是你啊，有事吗？”
　　秦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走太急，手机忘拿了。”
　　“谢了。”冯宁伸手接过，这手机昨晚上就忘记充电，早就自动关机了，难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秦磊看他捏着手机出神，试探问道：“你还好吧？”
　　冯宁笑了，反问：“我看起来不好吗？”
　　答案显而易见，但秦磊没当面拆穿，扭转话题道：“我刚才看见赵昕拿着花走了，陈梦琪很高兴，让我转告你一声‘谢谢’。”
　　“挺好的，礼物还是要给懂得欣赏的人才能发挥价值。”冯宁耸肩，“也算做了件好事吧，他们俩要是真成了，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秦磊又说：“他走之前，给你的手机充过电，还给逸坤发了条消息。”
　　这下换冯宁错愕了：“多管闲事。”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他此刻最想见，又最怕见到的名字。
　　S市出差的进程不算顺利，方逸坤这次牵头的企划案，迫切需要和这边的企业对接，无奈对方对方一直拖延着不作回应。派下面的人谈了多次都无果，只好亲自过来跑一趟。
　　他的资历尚浅，没有大哥二哥说得上话，对方见是他来，多番挑剔，应酬一场接一场，酒更是喝了不知道多少杯。
　　直喝到胃酸上涌，方逸坤泛起一阵恶心，借故离开包间，躲到厕所隔间吐了出来。
　　不知道吐了多久，大约已经快把吃下去的那点东西都吐光了，他才感到一丝轻松，大口喘着气，靠着马桶坐下。
　　虽然有父亲方世诚的余威加持，他在方氏的日子也并不算好过。大哥二哥不遗余力的打压，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暗潮汹涌，谁也不敢轻易站队。方逸坤一人势单力薄，能拉拢几个心腹就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得到所谓的平等权利和资源，他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与其倚靠别人已经建成的林荫，他宁可再苦一点，也要栽种属于自己的那片森林。
　　旁人的施舍终究还是靠不住的，但凡想要的东西，都要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真正安心。
　　方逸坤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酒精冲鼻的气味熏得他头晕脑胀，饮酒过量，后脑勺像是撕裂的痛。但他并没有可以软弱的时间，坐了一会儿，整理好仪态就又走回了包房。
　　正要推门，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打开是张图片。那是冯宁在舞台灯光的掩映下，目光瞟向前方表演位的照片。附文字一行：今天也是鼓手想念着主唱的一天。
　　冯宁的位置一向在舞台最后方，而方逸坤习惯站在正中央，竟从没注意过身后的人一直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就像照片中的人也未曾发觉，他今天因为不知该如何告别，而写废了满满一垃圾桶的便签纸。
　　藏在字里行间的，皆是无声的情意。
　　他犹豫片刻，靠着墙站稳，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人的电话。过了许久，他才听到那边接通电话的声音。
　　“喂？”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方逸坤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喂？是我。”
　　“我知道。”冯宁顿了顿，解释道，“不管赵昕给你发了什么，你都别当回事。他现在被爱情冲昏头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方逸坤闻言低低地笑了：“是吗？”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做被爱情冲昏头脑，偶尔体会一次，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冯宁听到他居然在笑，问道：“你喝多了？”
　　方逸坤又苦笑，他被酒精搅得大脑空白，不自觉的想对着电话那端的人撒撒娇：“确实喝了不少。他们几个人轮番敬我一个，刚才还吐了，头好疼啊。”
　　冯宁为他打抱不平：“谁啊，胆子这么大，方大少爷的酒也敢劝，不想混了？”
　　方逸坤听在心里，凶狠的话也觉得软绵绵的甜。
　　他隔着一堵门侧身站着，右边是包房内喧闹的觥筹交错，左边是冯宁夹杂着电流声的关切话语。他被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割裂，两者皆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他此刻的力量还如此微弱，为了得到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必然会受到伤害。
　　他还清晰记得冯宁质问他“你又有几分真心”时，那张挂着泪痕的脸。
　　他其实多么希望受到伤害的人可以是自己。
　　然而，哪怕让他再来一次，面对两难，他还是只能做出这个自私的决定。他还是会利用冯宁对自己的爱意，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
　　他中了冯宁的毒，这毒让他上瘾让他发疯，让他失去理智。
　　不能失去他，不能没有他。方逸坤在脑海中反复着这句话。
　　冯宁自顾自说了半天，见他没有回话，催促道：“怎么不说话了，没事吧？”
　　方逸坤换了个姿势站直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用轻柔到不可思议的音量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想你了。”


第18章　
　　冯宁坐在去往S市的飞机上，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外星人占据了脑子，才会做出这么不可理喻的决定。
　　明明说过要做好情人本分，绝不逾越半分。却又因为那人深夜一通醉醺醺的电话，头脑发热的连夜订了机票，恨不能立即飞奔向他身边。
　　“想你了。”
　　这三个字带着沙哑又婉转的声调徘徊在冯宁耳边，像是熟透的蜜桃，轻咬一口就溢出甜腻的汁水。
　　三万英尺高空上，冯宁被飞机上升时的气压震到耳鸣不休。生理上的倦意铺天盖地而来，神志却随着鼓动不停的心跳声愈发清醒。
　　方逸坤是去谈生意的，他的身份又如此特殊，既不能帮他排忧解难，也不能随时陪在身边。去了顶多在旁边悄悄看一眼，可能连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方逸坤或许就只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也只有自己会为了这短短的几个字激动万分，全然当真，像个傻瓜一样不计后果的赶了过来。
　　想到这里，刚挂电话时的那股冲动劲又消散了几分。冯宁张大嘴巴深吸几口气，尖利的耳鸣声渐渐好转，他揉揉耳朵，看向了窗外。
　　飞行的过程不过几个小时，于冯宁心中却漫长犹如过了一个世纪，他心事重重，闭上眼睛，居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岁，回忆中的母亲是神志清醒的样子。冯璐温柔的看着他，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的坐在家里的小客厅里看电视，一边看一边聊白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聊到有趣的地方还会一起爆发出笑声。
　　过一会儿，冯璐说想吃苹果，从茶几上拿了一颗又大又圆的，又进厨房里，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
　　看见那把刀，冯宁的呼吸暂停了。
　　他拼了命的想要拦住她握刀的手，但是他越抓距离就越远，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抓住。
　　冯璐看向他，笑着说：“宁宁，怎么了？”
　　她维持着一个弧度诡异的微笑，继续手上削苹果的动作。苹果皮红艳艳的，她削得很专注，削下来的皮是一整根，在手腕边弯弯绕绕的晃动着，像血一样淌下。
　　冯宁眨了眨眼，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了薄雾，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嗡嗡作响，他不太分得清虚实。
　　他下意识想深呼吸，却发现肺像是泡在水里，皱巴巴呼吸不上来，只能从嗓子里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呛得他喉咙有点痒。
　　他猛地咳嗽了几下，用手去接，再摊开手掌的时候，手心里居然满是鲜血。
　　他再抬头去看，冯璐已经倒在血泊里，身边的红苹果滚落一地。
　　冯宁跌坐在地，他无能为力，甚至连靠近去看一眼都做不到。他绝望的闭上眼睛，想着就这样吧，就让随便什么把他带走，让他离开这个荒唐的世界。
　　意识正要远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拖住了他，带着温度的，将他揽在了怀里。
　　温暖，炙热，鼓动，是鲜活的生命气息。
　　“别怕，我来了。”身边人说道。
　　冯宁贴近他嗅了嗅，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如此熟悉。
　　正当他要睁开眼确认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时，周身一阵颠簸，他摇晃了一下，梦醒了。
　　机舱里响起了广播：“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前方遇到气流，将会有些小小的颠簸，洗手间已经关闭，请大家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乘务人员将停止供餐服务，给你带来不便，敬请谅解。Ladies？and？gentlemen：The？plane？is？turbulence？ahead？will？be？some？small？bumps……”
　　后面的话他没有听进去，只摇晃了几下脑袋，重又找回恍惚的意识。
　　他有些心跳加速，在此时做这样的梦，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的预兆。
　　经历了这短暂的插曲，接下来的飞行十分顺利。终于等到飞机落地，他抖擞精神，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低着头神色匆匆的离开了机场。
　　方氏在S市有商业合作的酒店，每次员工出差都会住在那里。冯宁提前打探好位置，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酒店而去。
　　怕刷卡之后方逸坤那边会收到消息，他连他给的卡都没舍得用，为了住这间消费高昂的五星级酒店，冯宁把演出时攒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虽说这点小钱对于方大少爷来说不算什么，他以后找个机会刷回来就是，但是刷卡消费的那一瞬间，他还是隐隐感到肉疼。
　　别人被包养都是惯着宠着，怎么到了自己这，不但要巴巴的送货上门，还得倒贴房费。
　　冯宁暗骂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太喜欢他，活该。
　　到的时候天还亮着，冯宁心念着他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外边跟人谈事，晚上说不定又要应酬喝酒。现在能在酒店门口堵到人的几率不大，赶紧趁着空档把自己从里到外的收拾了一番。
　　总还是怀着点小心思，想让他看见状态最好的模样。
　　洗漱完又觉得就这样在酒店门口等人还不够隐蔽，出门路过附近商场买了副墨镜。他全副武装，拍了张自拍，敲敲打打几个字，发送给了赵昕。
　　冯宁：猜猜我要干嘛去？
　　不一会儿就收到赵昕的回复：捂这么严实，做贼去啊？
　　冯宁：猜对一半，去偷汉子。
　　赵昕：……你狠。
　　走着又聊了几句，天边缓缓飘来几片乌云，一时间天色昏暗下来。看样子马上要下暴雨，冯宁没敢在外面久待，在便利店里买了几个面包就又赶回了酒店。
　　前脚刚踏进酒店大门，后脚就一阵电闪雷鸣，暴雨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老天爷变起脸来丝毫不讲道理，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大雨倾盆。好在他运气不错，看准了时机及时回来，不然精心打扮全白费了。
　　希望这好运气能持续到他把人等来。
　　冯宁抬眼望着沉沉的天空，一边啃面包，一边等待方逸坤的出现。


第19章　
　　多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合作公司的那边的人没有拖着方逸坤玩太久，点到即止的把人送回了酒店。这两天的合作谈下来，他收获不少，企划案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等着他回到方氏具体执行。
　　顺利的话，明天一早他就可以提前回家，和家里的那人早点见上一面。
　　只是眼下他还有一点小麻烦要解决。
　　“方先生在想什么？”女性浓烈的胭脂气喷在他脸上，暗示明显的用腿蹭了蹭他的裤脚，“不带我去你房间坐坐？”
　　身边的女人是合作方安排的陪酒对象，也许是觉得跟着方家少爷能沾点好处，这些天一直粘他粘得很紧。听说他明天要走，更是把自己灌醉，一路送到酒店来都不肯离开。
　　方逸坤礼貌的与她空出一段距离：“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他撑开伞打算下车，没想到女人大着胆子直接扑了上来，搂住脖子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亲吻。方逸坤心下一惊，慌忙将她推开。
　　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他强忍着将人赶走的冲动，只抽出纸巾擦了擦脸，有些嫌恶的推开车门走了。
　　天知道冯宁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他现在对着除他以外的人，居然一点兴奋的感觉都不再有。只是和陌生女性稍加亲近，都会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正准备赶快回房间把这股刺鼻的脂粉味洗掉，他快走几步，突然对上了大厅里某人的眼神，脚迈不开了，直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冯宁不费什么劲就一眼看到了送方逸坤回来的车。他的视力很好，即使是在大雨中仍然能迅速捕捉到那人熟悉的脸。
　　他摘下了口罩，打算迎上去给他一个惊喜。刚走近几步，却撞见那人和一个陌生女人在车里接吻的画面。
　　他眨了眨眼，确认没有看错，紧接着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昨天还撒着娇在电话里说“想你了”的人，此刻就毫无顾忌的和另一个人忘我亲吻。耳边甜蜜的句子，霎时间都变成了一句句带着回音的嘲笑声。
　　他们四目相对，幽深的瞳孔中映着彼此的脸。
　　方逸坤先冷静下来，向他投来诧异的眼神：“你怎么来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来呢？我不自量力，我咎由自取。我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居然还妄想自己的出现会给你一个惊喜。
　　醒醒吧冯宁，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是谁，你又是谁呢？
　　四肢像是被无端生出的藤蔓撕扯开，紧紧拧着他最脆弱的部分。每当他想往前靠近一步，就会被这股力量反噬，尖刺狠狠扎入皮肤，毒液渗透血管，蔓延全身，痛得站都站不住。
　　“我……”冯宁冲着他扯出一张笑脸，刚要开口，眼泪就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他词不成句，紧绷的情绪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进了大雨中。
　　铺天盖地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将他故作坚强的伪装都冲刷干净。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只剩光秃秃一具躯壳，将全部的狼狈和脆弱都摊在了面前。
　　冯宁似游魂般漫无目的的游荡，刚走出几步就遇到了死路，茫然无助的站在原地。
　　就算想逃，他又能去哪呢？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他早已无处可去。
　　没多久，身后有脚步匆匆追上来的声音。是方逸坤撑着伞从雨幕中走来，头颅微微昂起，还是那副潇洒的大少爷姿态。
　　冯宁偏头看了一眼，强忍住投入他怀里的冲动，忍得太狠，把牙根都咬疼了。
　　撑伞的人缓缓靠近，眼里藏着怜惜又无奈的情绪，伸手抚上他的脸：“雨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手心的温度炙热温暖，刚一碰到冯宁冰凉的脸，他便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雨声很大，方逸坤说的话在雨声的掩映下几不可闻。冯宁就这样痴痴的看他，他一句话都没有听见，只是面对面的注视着他的脸。
　　他们离得这样近，又这样远。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又远到无法触碰他的心。
　　一场雨的距离，便是咫尺天涯。
　　冯宁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甩开他的手，一开口尽是破碎的音节：“别管我。”
　　他压抑着剧烈的喘息，整个人都哆嗦得厉害。
　　方逸坤定神站住，不由分说拽住了他的手腕：“你都冷得发抖了，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