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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刀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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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究竟是什么人?
  雪早已停了。整座城无竹可折,只有漫无边际的雪光映照着黑压压的天穹,天地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狭窄,似乎伸手就能戳出一个窟窿。
  漆雕明阖上沉重的大门,步子滞了一滞。
  姚曳站在檐下,仿佛在等他。
  面对这张脸他仍感到晕眩。他并不痛苦(没有什么痛苦是可以历久弥新的),这张脸连他记忆中的厚厚蒙尘都拂不动;他只是感到晕眩,那缘由不是外物,唯有对过去的自己一种难以启齿的羞愧和悔恨。但他也早已接受了这羞愧和悔恨,可以平静地揣测这个少年是在等他道歉,还是想对他道歉。
  姚曳猛地回过头来,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炽热得像白亮的火炭。漆雕明猛然发觉自己的确是很失态。但他毕竟不可能道歉,因此只是沉默着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去。松软的积雪在脚下发出令人牙根酸涩的声响。身后姚曳也跟了上来,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脚印里。
  两人转过街角,漆雕明突兀地开口:“我十九岁的时候,是不如你的。”
  姚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为什么知道我十九岁?”
  漆雕明突然觉得自己的爱才之心纯属多余。姚曳乘胜追击,非要刨根问底不可:“我记得师尊的信上可没有提到我多大。”
  漆雕明道:“我猜的。”
  姚曳等的就是他这句,迫不及待地反驳。“我小时候,你没有抱过我吗?”
  漆雕明用意念砍了第五人几刀,停下脚步。“你还知道什么?”
  姚曳笑道:“我不知道了,真不知道了。师尊说前辈知道,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地问问前辈。”
  漆雕明开始头痛。“他没有告诉你?”
  姚曳摇了摇头。“幼时我听一起玩耍的同伴说,小孩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我回家就问师尊,我是哪里来的。他说我是被凤凰鸟叼来的。我问他父母的事,他只说都死了,这当然废话,不然他们怎会不来找我;我再问怎么死的,他说我到了十五岁,就会告诉我。我到了十五岁,却没有再问。师尊对我实在很好,我这样追根究底,说不定他会伤心的。”
  他整篇话过于流畅,过于抑扬顿挫,不由得让人怀疑是提前打好了腹稿。事到如今漆雕明对这对师徒已经完全不抱希望,只是机械地问道:“他还说什么?”
  姚曳的眼睛几乎笑成一弯月牙。“他说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第 3 章
  
  “果然你还是应该待在白门柳那里。”
  “为什么?”
  “我这里太冷。”
  姚曳笑道:“我不怕冷。我小时候曾经在冬天跳到河里去洗澡。”
  “江陵的冬天能有多冷?”
  姚曳道:“很冷的啊。”他在院门前停下,彬彬有礼地看向漆雕明。“前辈,你家里有别人吗?”
  漆雕明道:“我养了条狗。”
  是一条黄狗,极其的机敏,虽然嗅到陌生气息,但看见漆雕明在旁,就不再嗥叫,只是警惕地打量着姚曳,嗓子里发出呜呜的低声。漆雕明拍了拍它的头顶。一个失了一只手的男人,和一条狗相依为命。这景象让姚曳不能不觉得他很可怜,但他当然不敢将这想法表露出一丝一毫。他也拍了拍黄狗的头顶,笑道:“真可爱。”
  这一天安顿下来后,姚曳迟迟无法入睡。虽然窗上映照的雪光混淆了朝夕的界限,让人分不清是深夜还是凌晨,但姚曳实在不敢对时间做更乐观的估计。
  他好像听见黄狗在院子里咕噜噜的响动,还好像听见远处模糊的鸡鸣。
  他睡的这间屋子条件比他想象得更好,虽说不能跟白门柳家比较,但至少有床有被,被子还厚,靠墙的木架上垒着一些书。漆雕明虽是一人独居,处处都很整洁。姚曳想象他用一只手和一个钩子来完成这些事情的模样。
  一百二十五次辗转反侧后,姚曳终于放弃入睡的努力,翻身下床,点着了灯。桌上有笔墨纸砚,他铺开一张纸,提笔写道:
  劣徒姚曳谨启
  然后他就卡住。他已经到达了朔州,也见到了漆雕明,平生第一次遭遇那般险恶的阵仗,这些惊心动魄的经历都值得大书特书一番。不过可能太长了,可以留待日后慢慢炫耀。漆雕明虽然跟他的想象有些出入,但总体算是个不错的前辈(可见他的想象余地很大),嫌他麻烦试图赶他走除外;但这初步的感想当然也不合适写给师尊。也许应该再多攒几样事情。多观察几天。
  他又想着漆雕明的刀。他一直在想着漆雕明的刀。闭上眼时,眼前都是缭乱的刀光。
  姚曳自小争强好胜,凡事都有亲身一试的热情和勇气。听见人琴弹得好,不是表达欣赏,先是自己要学。吃到店家饭做得好,不是决定多多来吃,而是自己研究菜谱。虽然这许多学习的结果也参差不齐(比如他的琴弹得就远不如他的饭做得好),但他总有一种自己掌握了才算安心的执着。
  但这一次,比起信心,他更多的是怀疑。这刀固然卓绝,却离他太远,让他难以兴起据为己有的念头。
  我真的也能使出那样的刀吗?
  第五人说:“能,但是你要有耐心。”
  姚曳很好奇:“漆雕明的刀,只要耐心就可以吗?”
  第五人摸摸不存在胡子的下巴:“他是不知道,但是你要有耐心。”
  他煞有介事地用扇子敲敲姚曳的手背。“徒儿啊,你就是太着急。我不跟你说过,我十八岁的时候,心态跟八岁差不多,每天上树掏鸟,下河捞鱼。这并没有耽误你师尊我如今的崇高地位。”
  姚曳反手把扇子从他手里抽走。“那是您老人家大器晚成,徒儿资质愚钝没这自信。我要是信了您这番高论,估计到三十八岁也还是这德行。”
  第五人:“嗯?这德行有什么不好?十里八村已经没有人打得过你了!”
  姚曳:“……我不能有点理想吗?”
  第五人:“难不成你还想做武林盟主?小伙子,我知道你很有主意;成名要趁早,时光不等人,当今魔教教主,四十多岁。当今崆峒掌门,三十多岁。华山掌门才二十多岁。整天想些这,菜都炒咸了。你当上武林盟主就不给我做饭了吗?”
  姚曳:“……谁说我想做武林盟主?”
  ……我只是想——配得上第五人的徒弟这个称呼!
  姚曳惊醒过来,抓紧了身边被褥,才发现自己离开第五居(他住了十九年的地方)早已是千里之遥。他又闭上眼睛躺了数秒钟,然后起身。
  窗外天光大亮,可能时近正午,檐下淅淅沥沥的化雪之声,听着让人牙根发酸。空气冰凉清冽,但只要看一眼湿润的日光,也觉得温暖了;塞北的春天是很迟,但总不会永远不来的。
  姚曳洗了把脸,奇怪漆雕明为什么不叫醒他。睡到这个时候哪怕第五人也是不能接受的,因为他需要姚曳起来做饭。也许漆雕明仍旧只把他当做一个陌生的麻烦,自觉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利管他,根本不想管他。
  他突然很有把握漆雕明已经不在这所房子里。
  被人忽略的感觉实在不大好,他叹了口气,放平心态,踏出屋门,准备先给自己弄点吃的。院子里没看见黄狗,应该在自己窝里,姚曳轻而易举地找到厨房,一掀厚厚的棉布门帘,发现灶台前站着一个背对他的人。
  是个女子。
  姚曳一个“嘿果然”的念头还没起完,那人就转过脸来。
  这女子还是个少女,梳着少女的双鬟。骨骼明秀,眉目皎洁,微微眯起的眼睛像一弯新月。
  但这美貌并不足以让姚曳陷于瞠目结舌的地步。他头脑空白了一瞬,才意识到这种震惊之感从何而来。
  他就像是对着一面镜子。他看见的分明是自己的面容。
  如果姚曳是个女子,那只能长这模样。如果这少女是个少年,也只能长成姚曳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姚曳听见自己问。
  “姚弋。”少女回答他。“弋射的弋。”
  姚曳张了张嘴,握拳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然后苦笑道:“我们谁比较大?”
  姚弋道:“我说是我,你信吗?”
  姚曳:“所以你想要我叫你姊姊?”
  姚弋:“不用。你叫我姚弋即可。”
  姚曳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这委实太惊人。他过目不忘的脑子第一时间想到许多诡奇的故事,想到易容,削骨乃至□□。想到背后的阴谋诡计,圈套陷阱,虽然他对自己这么快就被针对的原因还没得头绪,也还没想到要为此自豪。
  他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眼前的少女就算不是妖魔鬼怪,最多就跟挂画上的美人一个性质。
  如果他一剑刺过去,她也会流下人类的血液吗?
  “我劝你打消这念头。”姚弋说,姚曳这点心思显然在她眼里无所遁形。“我带你去吃饭吧。我看了一圈,他这里实在没什么好吃的。”
  姚曳下意识替漆雕明说话:“他是比较简朴。”
  姚弋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敢去?”
  纵使知道这是最低级的激将,姚曳心中还是涌上一股邪火。过了一会他笑道:“希望你没动院子里的狗。”
  姚弋道:“我没动。我喜欢狗。”
  
  ☆、第 4 章
  
  朔州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张大人。
  他的名声甚至传到雁门和云中一带。没有人说得清他拥有的财富和势力,甚至没有人知道张大人原本叫什么名字。每个人都叫他张大人。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年龄,长相和容貌。有人说他只有二十多岁,也有人说他已年逾古稀。最离谱的传说中,张大人是个女子,大人两字乃是夫人之误。
  无论这些传说何等的扑朔迷离,漆雕明都毫无兴趣。这样他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张大人的真面目时,产生的感想都很新鲜。
  他只看见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子,驼着背,在逗弄他养的鸟。鸟笼挂在花枝上,枝头尚未褪尽的点点碎雪,掩不住残缺花瓣的鲜红之色。回头看见漆雕明铁塑木雕一样矗立着,就发出一声不似做作的咳嗽。
  “阁下应该已知道我请你来的用意。”
  漆雕明道:“我杀了你的儿子。”
  张大人语调谦卑得过了头:“我有十七个儿子。儿子太多,在教育上就难免疏忽一些,冒犯了阁下,还请见谅。”
  他停了停,又叹息:“我这个不肖子,有这许多人给他陪葬,他也算值了。”
  漆雕明呼出一口长气。“抱歉。”
  张大人:“阁下全无后悔之意,为什么要道歉呢?”
  漆雕明:“我除了这句抱歉,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
  张大人道:“如果阁下真是这么以为,也就不会来此了。虽然阁下可能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死了这么多人,这毕竟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完结的事情。”
  漆雕明沉默着,眼中掠过一丝厌倦之色。
  倒不是说他对面前的老者有什么意见。张大人近乎矫枉过正的通情达理也许掩饰着更深沉的目的,但要他去做,且他能做的事情却只有一件。
  杀人。
  杀一个人,然后杀更多人。
  他的铁爪就如同他的五指。右手的刀可以替他遮挡,但五指不能,漆黑的血气沦肌浃髓,甚至顺着他的左手臂往上蔓延,或许终有一日会顺着脉络攫住他的心脏。
  “我希望阁下不要把这当做一桩交易。”张大人温和地说。“至少不要当做一个威胁。我知道阁下不是一个杀手,也并不喜欢杀人;但杀人有时候是一件好事,乃至于利国利民。你完成这个请托,我们的恩怨勾销,甚至还可以成为朋友,达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漆雕明仍旧沉默着。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要当做一个威胁,本身就是一个威胁。能威胁他的人和事本来很少,他自己对死亡也并不惧怕;但听见张大人这句话时,他眼前毫不费力地浮现出姚曳笑得弯弯的眼睛。
  从他们相逢到现在还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他脑海里一直是这双眼睛。
  可能因为这缘故,他动身出发前并没有叫醒姚曳。他也考虑过在桌上留下讯息,最后却觉得无此必要。
  第五人给他送来的这个麻烦,实在恰到好处得让他没有选择。
  张大人并不去观察他的神色,只是侧着头看笼中的鸟。“如果你知道此人是谁,可能你还会很乐意去。”
  漆雕明道:“杀你杀不了的人,我只知道我并无那样的能耐。”
  张大人发出一声嘶哑的低笑。“阁下可听过卢继晟此人?”
  漆雕明瞳孔猛然一缩。“你竟然想杀振武节度使。”
  张大人:“他喜怒无常,鱼肉乡里,拥兵自重,隔岸观火,朝廷也不敢擅动;所以老朽说的利国利民,并不是一句笑话。”
  漆雕明道:“然则取而代之者又如何?”
  张大人道:“那非是阁下应该操心的事情。你只要知道杀这样一个人,并不违背公理道义和你的良心。”
  漆雕明淡淡道:“欠你命的人是我,你为何一定要说服我,这是一件善举,而不是一桩交易?”
  张大人:“我说过,你不是一个杀手。杀手收钱办事,考验的不过是技艺的精湛。你主动的意愿和发自内心的恨火,却可使你的刀所向披靡。而你要去做的这件事,极其的困难。”
  这何止是困难。从听到卢继晟这个名字时起,漆雕明就已做好不能回来的打算。
  无论成功或是失败,他回来的可能性都太低。但对于张大人而言,这又不重要(估计死了更好)。关键是漆雕明这条命,能否发挥最大的价值。
  “所以有件事情我想教阁下知道。”
  张大人慢吞吞地说。他眯缝的眼睛里蓦然闪出一道刀子似的利光来。
  “阁下还记得姚红琏那杳无音讯的夫君吗?”
  “姚红琏。”姚弋说。“我们的母亲名叫姚红琏。”
  “姚红琏。”姚曳喃喃的重复一遍,这是他亲生母亲的名字,第一次珍而重之地说出,却只是舌尖弹落的几个莫名的音节。“她还活着吗?”
  姚弋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漆雕明没有告诉过你?”
  姚曳道:“那就是死了。”
  他垂下头,想起漆雕明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神,若有所悟地笑了一下。“她一定很美。”
  姚弋:“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她。”
  姚曳:“那父亲呢?也死了吗?”
  姚弋:“没有。但我劝你还是不要想见到他的好。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姚曳:“为什么?
  姚弋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讥讽之意:“他身边有很多人,很多女人,很多男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寂寞。而且他也不姓姚。”
  姚曳苦笑道:“我明白了。”
  他环顾四周。这是深巷里一间僻静的小院,面积跟漆雕明家差不多大,风格却大不相同;漆雕明那地儿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具,称之为家徒四壁不为过。这地方虽然也干净,谈不上富丽,布置上却颇费苦心,充满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姚弋看着他打量井栏上的蔓草花纹。“这就是我们出生的地方,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姚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姚弋:“因为母亲以为我死了。”
  姚曳:“哈?”
  姚弋道:“她以为我死了,临死之前将你托付给了漆雕明。”
  姚曳愕然。“但我从来就没见过漆雕明。”
  姚弋:“当然了,他肯定不想养你。”
  姚曳觉得这话题仿佛无底深渊,自己没有一点把握,只好岔开。“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姚弋摇了摇头。“我和张妈一起住,不过她现在好似出去了。这也没什么,我经常会出去,她也不会一直守在此处。”
  姚曳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愿她还可以平安回来。”
  他话音未落,姚弋已经拔出了剑。只听铿然连响,三枚破空而来的袖箭落在地下。
  她本来也带着剑。她的剑更轻,更薄,更窄,微微颤动的剑身像是冷不丁窜出的一条白蛇。又是三声连响,姚曳的剑也出鞘,将反方向飞来的三枚袖箭击落。
  姚曳退了一步,背上沁出冷汗。他拔剑的速度,竟然及不上这个少女!
  但此时此刻没余裕让他回味自尊心受到的伤害。三个黑衣人从屋顶跃下,三个从墙外跃入,甚至还有两个是堂而皇之从大门冲进来的;他们已被团团围住。
  姚曳可以确定他们两人走进来的时候,附近并没有人埋伏。这些黑衣人都是方才赶到,而且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伺机而动的必要。他们的目标明确之极,对付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少女,八个人实在绰绰有余了。
  密不透风的包围渐渐收缩,每人的步伐都全然看不出破绽,姚曳一边调整着对敌的姿势,偏头对背后的姚弋笑道:“这情景可是如你所料?”
  姚弋冷冷道:“你说这话有良心吗?
  姚曳苦笑道:“对不起。”他自然不会完全信任姚弋,但至少此刻眼前这些人的杀气是货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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