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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狂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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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皮套是空的。他那双黑靴撂在地板上。
  见到他凌乱不堪的床,她不好意思起来,开始往门边退。她把一个男人从睡梦中吵醒了。她怎么会干出这么不像话的事呢?“对不起,”她表示歉意,“我不该来打搅你。”“但你已经打搅了。因此不告诉我原因你不许离开。”听起来象个威胁,而且正如所见,她察觉到他赤着上身,只穿了条裤子,还没系好,一大半肚脐眼也不雅地暴露在外。她注意到他胸口那T字形的胸毛,在两个乳头间铺了宽宽的一丛,乌黑乌黑的,沿腹部中间还有直直的一条,一直蔓延到他的裤子里。她还注意到那把插在腰带环里的吓人的短刀。他的枪可能插在裤子后面。
  是的,开门前不容他有半点喘息之机。在西部,男人们有另一套生活规则,她知道,而且像眼前这种人不会放松警惕。
  “小姐?”她直往后退缩。他的话音里并没显出什么不耐烦,但她知道他肯定已经厌烦她了。
  犹犹豫豫地,她抬眼与他的双目相接。那双眼睛还是一如继往地那么讳莫如深。
  “我——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正如她所料,他的枪带在身上。他手伸到背后抽出枪,走到床边,把枪放回皮套里。接着他坐上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太让考特尼受不了,乱糟糟的床,赤着半身的男人。她的双颊发烫起来。
  “你遇到麻烦了?”“没。”“那是什么?”“你带我去德克萨斯好吗?”还来不及改变主意,这句话便脱口而出。她感到高兴。
  静了一会儿,他说道,“你疯了?”她脸一红,“不。向你保证我是认真的。我必须到德克萨斯去。我有理由相信我父亲在那儿,在韦科。”“我知道韦科。那儿离这里不下四百英里远——直接从印第安人领地走的话只有一半。你还不知道,是吧?”“我知道的。”“但你不曾想过去走那条路,是吗?”“那是条最近的路线,对吧?本来四年前我和父亲要走那条路的,要不是——算了,没什么。我知道很危险。这就是我之所以请你护送的原因。”“为什么找我?”理由不言而喻,但她回答前不得不想想,  “我没别人可找。唔,有一个,但他提出的价格太高。而且你今天证明了你肯定能保护好我。我特别相信你能把我平安带到韦科。”她停下来,不知该不该再说点其他的,“对了,还有个原因,听起来也许很奇怪,你看起来有点……有点面熟。”“见过面我忘不了,小姐。”“哦,我不是说我们见过面。如果见过面我当然也能记起来。我想是因为你这双眼睛。”要是她说他这双眼睛有多么令她快慰,他会当真认为她疯了。她自己都还弄不明白,因此并未提及。相反她说道,“可能是孩提时候我就信任过长你这种眼睛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由于某种原因,你让我有种安全感。说实话,我一直没有安全感,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感,自从我……我同我父亲分开之后。”他一言不发,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我不会带你去德克萨斯的。”她的心一沉。她只担心过不敢来请求他,却没想过他会拒绝,“但是——但是我会付你钱的。”“我并不受人雇。”“但——你打算带个死人去威奇塔拿钱。”他看起来乐了,“我只不过到牛顿去要路过威奇塔而已。”“哦,”她说道,“我没料到你准备留在堪萨斯。”“我不会。”“那么——”“答案是不行。我不是个保姆。”“我并非全然无助,”考特尼有点恼火起来,但他怀疑的目光止住了她,“我会另找个人带我去。”她倔强地说道。
  “我不认为那样可行。你会丢了性命的。”跟萨拉说的简直一模一样,考特尼更加恼火了,“我后悔不该来打搅你,钱多斯先生。”她故意尖刻地说了句,随后昂首阔步地走出他的房间。
  威奇塔往北二十五英里,牛顿继阿比林之后正在成为堪萨斯州的运牛中心。与前者一样乌七八糟的牛顿镇大概只会热闹一个季节,因为威奇塔早已准备好要承接下个季节的运牛事务了。
  在铁轨南边,有块叫海德公园的地方,所有的舞厅、酒店和妓院都集中在那儿。赶牛队来的牛仔们经常到镇上来,一天到晚寻衅滋事。枪战司空见惯。拳战——都为些芥末小事——更是习以为常。
  赶牛季节这种情况很正常,牛仔们把牛赶到目的地,然后拿到钱,多数不出几天便花个精光。
  骑马经过海德公园时,钱多斯发现这里的牛仔们没什么两样。口袋一空,有些人就会重返德克萨斯,有些人会继续游荡到其他镇子去。某个往南去的甚至可能会在罗克里歇歇脚,考特尼·哈特说不定会求他带她去德克萨斯。
  钱多斯的心思从不溢于言表,但此刻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想想年轻的考特尼·哈特同这些对女人如饥似渴的牛仔们中的某一个单独走在大草原上,心里可真不是滋味。他对自己居然放心不下更感不快。傻乎乎的东部女人。从她那次命悬他手的四年来,什么也没学会。她仍就连一点求生的本领都没有。
  钱多斯在塔特尔的酒店前收住缰,但没有下马。他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小团头发,这是揪住考特尼的头后脱落缠在他手上的长长的一缕头发,四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他当时并不知她的名字,但没多久他去罗克里探视他的猫咪眼的状况时便搞清楚了。猫咪眼是他心目中她的代号,即使他得知她的姓名后也还这么叫。这些年钱多斯不时地想起她。
  当然,他从未想像到她现在的模样。在他头脑中,她的模样一直是比他妹妹遇害时大不了多少的那个惊恐万状的小姑娘。可眼下那模样变了,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一个美貌动人的女人——还是那么傻,或许更傻了。她那么倔强地一心要到德克萨斯去。他很容易想像到她惨遭强暴,然后被一枪打死,而且他知道他的想像并非凭空乱想。
  钱多斯下了马,把他坐下的花斑马拴在塔特尔酒店前。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头发团。接着,他有点厌恶地随手一仍,看着它在那条布满灰尘的街道上一蹦一蹦地被风吹出几英尺外。
  他走进酒店,发现尽管还是中午,却至少已有二十来人散布在吧台和桌子周围。甚至还有一对坦胸露臂的小姐。一个赌博老手在桌上玩着扑克游戏。镇上的警察局长坐在屋子的另一头,同六个伙伴一起在大呼小叫地喝酒。三个牛仔正围绕那两个妓女兴致勃勃地争论着。两个相貌吓人的汉子坐在一只角落里慢悠悠地喝酒。
  “戴尔·特拉斯克来过吧?”钱多斯要酒时问那个吧台服务员。
  “没找对人,先生。嗨,威尔,你认识一个叫戴尔·特拉斯克的吗?”服务员对他的一个常客叫道。
  “恐怕不认识。”威尔回答。
  “他过去常跟韦德·史密斯和勒鲁瓦·柯利在一块儿。”钱多斯补充道。
  “史密斯我认识。听说他在德克萨斯的巴黎与某个女人同居过。另外两个?”那人耸耸肩。
  钱多斯喝下一口威士忌。至少有了点音讯,尽管只是传闻。实际上也是在酒店里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钱多斯才得知特拉斯克要到牛顿来的。毕竟,从他听说史密斯因谋杀而在圣安东尼奥被通缉后,已经两年全无他的消息了。钱多斯追踪勒鲁瓦·柯利到了新墨西哥的一个小镇,甚至无须他自己来挑起争端。柯利是个十足的肇事分子。他洋洋自得于炫耀自己的快枪,与钱多斯一交火便送了命。
  钱多斯辨认不出戴尔·特拉斯克,因为他只掌握了个概貌:棕色头发,棕色眼睛,个子不高,年近三十。这些两个牛仔与角落里的一个枪手都能对上号。但戴尔·特拉斯克有个显著的特征,他的左手少了根手指。
  钱多斯又要了份威士忌,“特拉斯克来后,告诉他钱多斯在找他。”“钱多斯?没问题,先生。你朋友?”“不是。”无须赘言。没什么比听说某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找自己更能激怒一个枪手的了。钱多斯用同样的招法找到了那个做过牛仔、多半时候是流浪汉的辛辛纳蒂。他希望也能把特拉斯克引出来,这人就跟史密斯一样,四年来一直在设法东躲西藏。
  为确保无误,钱多斯侧目细看那三个特征与特拉斯克很接近的人。每个人的手指都完好无缺。
  “你到底在看什么,先生?”此刻独自坐在桌旁的牛仔说道。他的两个朋友刚刚起身,同那两个妓女一道上楼去了。那场争论他显然告输,因此被迫坐在那儿,等其中一个妓女回来。他对此颇为不乐。
  钱多斯没理他。一个人急于寻衅时,没什么能使他平静下来。
  牛仔站起来,抓住钱多斯的肩膀,把他转过来,“狗娘养的,我问你一个——” 钱多斯对着他的裆部狠踢一脚,那家伙腿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手紧捂着伤处,脸色煞白。那牛仔跪地时,钱多斯拔出了枪。
  换别人可能会掏枪便打,但钱多斯并非以杀人为乐。他只是把枪对着他,以备迫不得已。
  镇上的警察局长麦克拉斯基一出事便站了起来,但没去干涉。他与他的前任不是一个类型,那人曾试图驯服牛顿。很快那个陌生人的蓝眼睛盯上了警察局长。意思很清楚。此人不可小视。此外,你也不能与一个端着枪的陌生人针锋相对。
  另外两个牛仔从楼梯上一步步蹭上前扶起他们的朋友,摊开双手示意和解,“别动怒,先生。布基脑子不清醒。我们没看好他,但他不会再惹麻烦了。”“我他妈的的——”那个牛仔把布基从地上拖起来,胳膊肘在他腰上捅了一下,“少放屁!趁早闭上你的臭嘴。没一脚踢死你算你走运了!”“我几小时后还到镇里来,”钱多斯告诉他们,“如果你们的朋友还想再玩的话。”“不,先生!我们马上把布基带回营地去,要是他还迷迷瞪瞪,我们会让他清醒清醒。你不会再见到他了。”那可保不准,但钱多斯没再深究。离开牛顿前,他必须时刻保持警觉。
  钱多斯枪一放进皮套,屋子里又喧闹起来。警察局长坐下来,长舒一口气;扑克游戏也继续进行。这种小打小闹不值得评头品足。在牛顿不见点血是激不起兴奋的。
  钱多斯几分钟后也离开了塔特尔的酒店。他还要去另外几家酒店,还有舞厅和妓院找找特拉斯克。后者说不定也会占用他本人一些时间,从离开德克萨斯后,他便没同女人一起待过,与他妈的的穿着睡衣的考特尼·哈特不期而遇算是没管用。
  想着她时,他又看见灰尘中那团头发,离他随手一扔的地方有几码远。正看着,一阵微风把它吹了回来。离他的脚几英寸处不动了。他的最初反应是想一脚踏上去,免得风又把它吹走。钱多斯捡起那团头发,又放回自己的马甲口袋里。
  礼拜天一早,虔诚恭顺的人们去教堂做礼拜时,里德·泰勒坐在他的客厅兼办公室里,他在其酒店上头为自己保留了两个房间,这是其中之一。他把椅子摆在窗户边,椅子旁放了一堆廉价纸皮小说①。
  他对那些离奇冒险的故事分外着迷。内德·邦特兰一度是他最喜欢的作家,但最近布法罗·比尔的朋友普伦蒂斯·英格拉哈姆写的有关比尔的传奇故事又占了上风。里德也很喜欢布法罗·比尔本人写的小说,但他自始至终喜爱的还是那本《塞思·琼斯》,又叫《西线之俘》,作者是爱德华·西尔维斯特·埃利斯。那本书是比德尔和亚当出版的第一部专以西部荒野为背景的廉价纸皮小说。
  里德正全神贯注于奥尔·库米斯写的那本《鲍伊·奈弗·本,大西北的小猎手》,这是他第五遍看了,这时,埃利·梅从他的卧室里扭了出来,故意大声打个哈欠让他分散注意力。但那并不足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他那天早上对她没多少遮掩的身体毫无兴趣,因为前晚已经美美地享用过了。
  “你该叫醒我,宝贝,”埃利·梅嗓子有点发哑,她走到里德身后,双臂垂下搂住他的脖子,“我以为我们要在床上乐它一整天呢。”①  这种小说内容恐怖怪诞,价格低廉,最初每本只售10美分。
  “你以为错了,”里德心不在焉地咕哝着,  “回你自己房间去——那才是个乖姑娘。”他拍拍她的手,甚至懒得抬头看她。埃利·梅恼怒地噘起嘴。她长得漂亮,身材不错,而且她喜欢男人,喜欢得发疯。这方面同她一起在里德酒店里工作的另外一个姑娘多拉也是不甘落后。但里德不准她们陪任何顾客。他甚至雇用了一个特别下流的枪手来严格他立的规矩,谁也别想耍什么鬼把戏。那枪手格斯·麦克斯韦尔是去年路过镇子时被留下的,对里德是唯命是从。
  里德把这两个姑娘都看作他的私货。如果他一时想同哪个姑娘上床,而那姑娘却让他迟迟等候的话,他便会大发雷霆。问题是因为他要同时应付两个,以致两个都嫌不够。埃利·梅和多拉曾是好朋友,现在却成了冤家对头,因为里德是她们俩能得到的唯一的男人。
  埃利·梅甚至希望考特尼·哈特嫁给里德。也许那时他会放她和多拉走,正如她们所愿。他威胁过她们不许离开,她俩没一个愿以身试威。他说过要把她俩带到威奇塔去,也许在那儿情况会有所不同,埃利·梅但愿如此。如果事情仍无好转,至少那儿还有个警察局长,她们可去诉诉苦。在罗克里这里,没人会相信里德是个恶霸,因为他开的酒店干净、体面,且他本人颇受尊重。
  “你知道你问题出在哪儿吗,里德?”埃利·梅十分不满地说道,“你只对三件东西真感兴趣——钱,这些乱七八糟的廉价纸皮小说,还有对街那个小妖精。我奇怪你怎么不陪那位假正经小姐去教堂呢,那样你还可以骗顿午饭。当然,你要是在教堂里露面,教士大人都会大吃一惊。那可怜的家伙说不定还会一下子跌翻在地。”她的嘲讽等于对牛弹琴,里德根本没听。埃利·梅气冲冲地转身离开。她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刚才说到的那位小姐正好在窗下街上。埃利·梅笑笑,两眼不怀好意地闪闪。
  “喂,不知陪考特尼小姐从教堂回家的那家伙是谁呀?”她语调拖得老长。
  里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将埃利·梅从窗边推开,好让自己看清楚些。接着他使劲把窗帘拉上,扭头怒视埃利·梅。
  “我两巴掌打死你这蠢东西!”他暴跳如雷地说道,“那是皮尔斯·凯茨,又不是不认识!”“哦,那是皮尔斯吗?”她故作天真地问。
  “滚!”“没问题,宝贝。”她得意地笑着。能见到里德难受,哪怕只一会儿,惹恼了他也值得。他随心所欲惯了,以致一有不顺心的事他便受不了。考特尼·哈特也是他梦寐以求的,虽然她还没有投入他的怀抱,但他坚信最终她会的。他已经把她看作己有了。不过埃利·梅倒希望这小姑娘会给他一枪。杀杀里德·泰勒的威风对他有好处。
  “考特尼!”她停了下来,看见里德·泰勒过街朝她走来,叹了一声,真不走运。再有几码远她就安全进入旅馆了。
  马蒂和皮尔斯也停了下来,但考特尼满脸痛苦地点头示意他们走开,自己等里德过来。实际上,她注意到,里德肯定是一看见她就冲出了酒店,因为他没来得及穿上外衣、戴上帽子就出来了,这对一个无时不以自己的穿戴为荣的人来说,实在不多见。
  他的一头梳妆也大失水准。一头黄发乱蓬蓬的,而且连胡子也没刮。不过,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并不影响他英俊的长像。考特尼简直怀疑有没有什么能令他那副外表失色。两只深绿色的眼睛的完美组合,鹰喙似的鼻子,还有那令人销魂的笑靥。他身高块大,体格粗壮——强壮如牛。看到里德常让她想起强劲有力。
  他是个赢家,一个非常成功的男人。是的,强壮如牛。
  有时,考特尼不知被他的缺点左右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失常。但那些缺点的确让她难以忍受。他是她见过的最顽固不化、刚愎自用的人。她就是不喜欢他。不过,那些并没有在她转头看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来,考特尼从小受的教养使她不致如此。
  “早上好,里德。”他开门见山,“上次在汉德利商店出事后,你一直没见我。”“是的,我不想见你。”“你那么难受吗?”“嗯,当然难受。
  她的确是很难受,但另一个原因是她正忙于找个人带她到德克萨斯去。她已收好行装随时准备出发。伯尼·比克斯勒有一辆马车和一匹壮马要卖。她就差一个护送人。
  只有汉德利商店里的事故可以当个借口来打发里德。一句简单的“我不想见你”对里德并不起作用。
  “格斯跟我讲起那件事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直到那天晚上我才从威奇塔回来。”里德对她说道,“有钱德勒那小子在场,真是太幸运不过了。”“钱多斯。”考特尼轻声更正。
  “什么?对,唔,都一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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